第三章 攔擊偽鈔,鬥智斗勇
◎奇謀能挽危局乎
●王朝覆滅夢碎江南
每年的春末夏初正是江南的「梅雨」季節。
1949年的「梅雨」似乎比往年來得要早。」剛進入5月,準確地說還只是4月下旬,舟山群島就已屈服在梅雨的淫威之下。天氣整天悶熱潮濕,好象胸腔里有一團永遠也傾吐不盡的鬱氣,渾身上下感到粘乎乎的,恨不能把身體泡在水缸里才感到稍稍舒適些。
舟山群島就象是撒在東海里的一串寶珠。往年的這時節,正好是捕撈的旺季。中國沿海各省——北國的遼寧、山東,南國的海南、廣東、福建的漁船雲集於此。這裡是全國最大的海洋漁業基地,號稱「中國的魚艙」。這裡盛產黃花魚、帶魚、對蝦、螃蟹等,這些海貨無一不令內地人唾涎欲滴。可是今年已大不一樣了。開春以來,海面上已不見了捕撈漁船繁忙的景象,只有四處游弋的軍艦和炮艇,偶爾能見到一二艘漁船,那也是在被征作運送兵源之用。海面上再也見不到漁歌互答的歡樂場面,只有偶爾聞到的轟轟炮聲。
1949年,中國歷史進入了一個新的年代。
經過遼瀋、淮海、平津三大戰役的較量,國共兩黨的軍事力量出現了實質性變化。1949年4月2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朱德向全體指戰員發出了《向全國進軍》的命令。剎時間,百萬大軍橫渡長江,突破國民黨構造的長江天險,以排山倒海之勢,一舉攻佔了國民黨盤踞了20餘年的南京。以此宣告,統治大陸三十餘年的蔣家王朝徹底覆滅。5月初,東方最大的都市——上海市落入了人民解放軍的包圍中。
南京被攻佔后,國民黨南京政府遷移廣州,軍事機關移入台灣孤島。舟山群島剛好介於台灣和上海之間,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國民黨部隊力求佔據舟山群島作為戰略「跳板」,敗可退守台灣,進可反攻大陸。舟山群島此時還成為了國民黨軍隊佔據大上海的後勤基地。在人民解放軍的猛烈攻擊下,國民黨軍隊在上海構造的堅固防禦工事也未能阻擋住解放大軍的攻勢。眼看大勢已去,國民黨軍隊一方面作頑固抵抗,一方面開始撤退上海的重要物質和設備。舟山作為後勤補給基地就更加忙亂起來。
5月ZI日,東方大都市——上海被攻下。解放軍鞍馬未卸,就立即揮師南下,所向披靡,鋒芒直指閩浙。至此,國民黨據守江南一隅的夢想破滅了。
●莫測高深的特級絕密
定海縣是我國東海上的一個海島縣,居民散居在各個島嶼上。戰時的定海縣城早已成為了國民黨軍隊的軍事基地。大上海被攻陷后,定海縣實際上已無屏障可依靠,全部暴露在解放軍的炮火之下,定海縣城的攻陷已指日可待。定海縣城內到處是一片兵荒馬亂的景象。潰退的殘兵敗將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紛紛伺機逃往台灣。
此刻,在整座縣城裡,只有一座庭院內安靜得出奇,這裡就是國民黨軍隊舟山警備司令部的所在地。國民黨軍統特務也在此安設了辦公室。一些國民黨高級官員從大陸逃出后驚魂未定,何去何從還無計可施,也只有來此處棲身。這些人大都不甘心眼前的軍事和政治失敗,渴望有朝一日反攻大陸。但鐵的事實已經不能不使他們信服,在強大的攻勢下,反攻復國的希望非常渺茫。這些人同命相憐,整日尋思著對共產黨軍隊發動反撲的計策。此時他們心中也知道軍事上的正面對抗顯然已無能為力,於是,他們把眼光盯向了共產黨的薄弱環節——經濟領域,並且絞盡腦汁策劃了一起陰謀企圖在經濟上把新生的共和國扼殺在搖藍之中。
還是在5月2O日上海城中巷戰正酣的時節,舟山群島的國民黨軍政要員似乎對發生在隔海相望的大城市裡的那場殊死搏鬥漠不關心。雖已是掌燈時分,喧囂了一天的海島上仍不見有半點安寧的跡象,人吼馬嘶,汽笛長鳴,把寂靜的大海上空攪得沸沸揚揚。海島上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斥著傷者的呻吟聲和敗兵的呵斥聲。過去寧靜的島嶼,此時徹夜喧囂。
舟山警備區駐地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整個營區都被士兵警戒得如同鐵桶一般,營內除有戰馬的長嘯聲和吃草的咀嚼聲,似乎不再有別的響動。就連進進出出的參謀和勤務兵也只是躡手躡腳地行走。這隻有最高級的軍政首腦的駐地才有的情景,此刻在小小的警備區大院出現,莫非是國民黨的某位大人物逃難到此,過路人全都這樣猜測。其實,這裡沒有國民黨的頭頭腦腦光顧,只是在這座小小的庭院里正在舉行一次事關國民黨的反攻計劃的秘密會議。
會議在一座小洋樓的二層會客室召開。到會者雖沒有軍界和政界的重要人物出席,但因會議研究的問題屬於絕密,因此,會議是在極其保密條件下召開的,這當然會使局外人莫測高深。
這次會議是傳達國民黨政務委員會第6次會議的內容。
其實這時的國民黨行政院早在解放軍橫渡長江前夕就已南遷廣州,並也作好了隨時移往台灣的準備。這次會議,行政院只派來了三名委員。雖說來者只是三名無足輕重的小字輩委員,可是,這次他們從廣州隨身帶來了國民黨行政院的官方公函。有了這玩意兒,雞毛也可以當令箭使用了。
國民黨海軍副司令兼舟山警備司令黎玉璽對這幾位委員自然不敢有所怠慢。再說,這次會議也是在黎玉璽的提議下召開的。黎玉璽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3名「小字輩」冠冕堂皇地是中央的特派代表,據說這次會議還得到了總裁蔣介石的首肯。說不定,這三名小人物還負有別的特殊使命呢!
每思至此,黎王璽感到脖子後有一股涼氣掠過。儘管說在舟山這塊地盤上,自己是一方諸侯,可對欽差大臣還只得屈尊就駕。需低頭處且低頭,在官場混過幾十年,這點氣量還是有的。那三名委員來到舟山後,就一直被奉為島上至高無上的貴賓。這三名委員在兵荒馬亂之時,能得到一方諸侯給予他們在平常從未有過的高規格的禮遇,心中自然感激不盡。他門對這位海島上的諸侯表示出極為尊敬。會議的主動權自然無條件地全交給了黎玉璽。
出席這次會議的自然少不了軍統代表。軍統局長毛人風本來計劃親自來舟山一趟,為這次會議撐腰打氣。可到臨動身時,上司有要事召見,只得放棄此行,於是指派一名處長參加。
秘密會議就在行政院、軍隊、軍統三方的吆喝下開幕了。
會議的中心議題是早已定下的。
那還是在1948年,淮海戰場上,國共雙方軍事力量正在江南大地較量的時候,當時任海軍參謀長的黎玉璽就已預感到國民黨軍在大陸窮途末日的來臨。遠離戰區的海軍將領冷眼旁觀,當然對陸地上的這場大規模戰爭中的雙方布陣、進攻、成敗看得清清楚楚。國民黨的80多萬軍隊對付共產黨的6O來萬軍隊,無論從兵員數量和武器裝備來看,已佔了絕對的上風。可是戰火剛剛燃起,國民黨軍隊好似秋風掃落葉一樣紛紛敗下陣來,戰爭的勝敗已不可逆轉的倒向一邊。黎玉璽從未與共產黨的部隊交過手。眼看著整個戰爭成敗已成定局,這位職業軍人心裡仍感到有些不服氣。此刻,他心中也明白自己不是那種挽狂瀾於既倒的蓋世英雄,匹夫之勇終究不能阻擋住勢若山洪的急流。軍事上的復國徹底無望,開始尋視共產黨的薄弱環節,力圖在敗亡的最後時刻猛然咬向共產黨的脆弱機體,妄想時局能就此出現戲劇性的轉變。經濟是共產黨的致命弱點,黎玉璽就選擇了這個薄弱的地段,準備向共產黨人發起最後一次反撲。在這種心態的背後還有一層更隱秘的感情因素在支配著他,它是難與任何人言說的。黎玉璽決心要把它深深地埋藏在心中,直等到成功的那一天。
話題還得從1947年說起。該年的9月,將介石突然頒布了一道令軍界人士頗感荒唐的命令:任命陸軍出身的桂永清為海軍副總司令,代總司令職務。桂永清何許人也?他究竟有何背景?國民黨海軍上下一片茫然。
桂永清畢業於黃埔軍校第一期步兵科,一直都在陸軍中帶兵打仗,是地道的「旱鴨子」。這位身材矮胖、吃過洋麵包的海軍總司令儘管對海軍的訓練指揮知之甚少,但對拉山頭,搞宗派卻輕車熟路。桂永清上台後,竭力排斥異己。他採取打擊馬尾系、扶持電雷系、拉攏青島系的作法;還調來大批陸軍「干戰團」的親信,建立海軍內部的特工組織。對於異己分子不擇手段地排斥,哪怕是高級將領,他也不放過。在訓練指揮上,桂永清一竅不通,卻常一意孤行,搞瞎指揮。英國海軍曾贈送給國民黨海軍一艘戰艦,桂永清竟自作主張,無端撤了艦長的職務,並調換了艦上一半的水兵,換上大批生手。為此事,當時任海軍參謀長的黎玉璽與桂永清的意見相左。黎玉璽提出:軍艦短時間內更換大批新手,恐怕會發生意外,導致事故。桂永清根本不聽,還振振有詞地說:「我在陸軍時就常常這樣調換部隊,效果不錯。」果不其然,這艘戰艦不久就在航行途中被商船撞沉。當時國內輿論嘩然。桂永清感到難辭其咎,確實緊張了一陣子。風波平息后,桂永清的烏紗帽也沒有被摘去,又開始忘乎所以起來;不但事後沒有對參謀長的正確建議表示感謝,相反,在他心中,參謀長被打入了另冊。
桂永清在海軍中的所作所為,激起了海軍上下的強烈不滿,人心浮動,上告者甚多。而真正扳倒桂永清的卻是太子蔣經國。桂永清擅自在海軍中安排自己的特工人員,自然觸犯了當時任台國防部政治部主任的蔣經國。蔣經國私下授意有關海軍將領聯名寫信告發桂永清。
黎玉璽眼見反撲的時機已到,第一個帶頭髮難。電雷一期的將領緊跟其後。由於電雷一期全是由黃埔八期轉過來的,因而也算作是蔣介石的嫡系,上告的狀子自然要比馬尾系、青島系更有份量。這無疑是在背後捅了桂一刀,而他本人幾乎完全被蒙在鼓裡。
蔣介石收到狀子后,惱怒萬分,當即下令將10位由桂永清帶進海軍的親信全部停職。由此,桂永清的地位岌岌可危。果然沒有多久,桂永清退出了海軍,總司令職由副總司令馬紀狀升任。蔣家父子為感謝黎玉璽對蔣家王朝的忠心,把他從參謀長的位置升遷為副總司令。
當時,黎玉璽也知道要告倒桂永清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電雷系雖是蔣家的嫡系部隊,告狀有一定份量,可畢竟桂還是蔣介石的一名得意門生,弄不好,「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黎玉璽必須在軍政界尋找到有力的同盟軍,他自然把目光投向了太子蔣經國。
黎玉璽冥思苦想,終於炮製出來一份「偽鈔」計劃,希望以此來吸引蔣經國的注意,伺機靠攏蔣經國。黎玉璽有了這層意圖,彷彿看到實現期盼指日可待。他馬上就要飛黃騰達了。不論何時何地,黎玉璽從不向任何人吐露半點自己的心跡,只是口口聲聲宣稱是為了黨國的復興。若干年後,黎玉璽確實飛黃騰達起來,桂永清也死於非命,這可以說是蔣介石對這名忠實信徒的恩賜吧。
偽造假幣是戰爭雙方慣常使用的一種非攻擊性謀略。這種謀略可以說是自有紙幣以來,人類戰爭中敵我雙方就從未忽視過的一招。
●人類自造偽幣曠世悲劇者誰
遙遠的如美國的解放戰爭。英國殖民者在行將敗退美洲大陸的時候,大量偽造美元廣為散發,結果使美元變得一文不值。也只能說是大英帝國的劫數已盡,在新生的美利堅合眾國正處於經濟崩潰的邊緣時候,它已經無力再組織反撲。假如大英帝國能重整旗鼓組織起這次反撲的話,美國的歷史也許會重寫。
近的說到剛剛硝煙散盡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在歐洲戰場上,1942年,法西斯德國靠「閃電戰」直逼莫斯科時,德國黨衛軍就已開始偽造盧布、美元、英磅。戰爭期間,數以億計的假鈔通過空投和偷運投放到前蘇聯境內和英倫三島。在國內經濟極端困難的時刻,偽鈔的出現等於在傷痕纍纍的經濟肌體上抹上了一層鹽,使脆弱的國民經濟更加困苦不堪。前蘇聯和英國國內一些地方由此出現了市場混亂、人心恐慌的危情,嚴重影響了軍隊後勤供應和戰爭動員。隨著戰局的迅速逆轉,盟軍反守為攻,戰爭快速推進到德國本土。慶幸這次德國對蘇聯和英國的偽鈔大戰剛剛開始就被制止。不然的話,在世界的歷史上一錢不值的盧布、英鎊的慘劇就要出現。二次大戰盟國轉入反攻后,美國戰略情報局效仿德國黨衛軍的做法。數以億計的假馬克從美國和其它盟國運出拋撒到德國領土上。還未等假馬克發生作用,德意志帝國就已被毀滅。
不管怎樣,盟國也算報了一箭之仇,以牙還牙。
眼下,在國民黨武裝潰不成軍的時刻,黎玉璽猛然想起了這根救命草。於是在他的策劃下,聯合政界的蔡智、堪君(兩人系政務委員)等人炮製了一份《關於大量印製偽人民幣,以擾亂匪區金融的議案》。此案提交國民黨行政院和軍事部門時,馬上得到了軍政部門的一致叫好。恰逢趕上國民黨政務委員會第六次會議召開。會議專門對這項議案進行了討論。無可爭辯,這項議案迅速在全體會議上通過。會後,這份決議案作為國民黨政務委員會第六次會議決議案下發各戰區和各政府部門。自然,這份頭功非黎玉璽莫屬。
黎玉璽不是政務委員,不可能參加這次會議。會議內容,行政院專門派人到舟山傳達,足見國民黨集團對黎玉璽的賞識。
三名政務委員來到舟山後,立即向黎玉璽宣讀了國民黨政務委員會第六次會議的決議案。決議案內容如下:
國民黨政務委員會第六次會議決議案,關於黎司令玉璽及蔡智、堪君建議由政府廣印奸匪偽人民幣,以擾亂匪區金融一案,謹簽具意見如下:
一,此事確屬重要應做,但未做之前,必須詳細計劃考慮。
二,欲達到擾亂匪區金融目的,必須大量印製偽幣,數量既大,運用頗難,而本身亦必須付出大量代價,必須計效果,可以相抵,始值一做。否則徒勞無功,不如不做。
三,此事頗易發生流失,實行時必需嚴格監督。
四,此事欲達目的,必須對於偽幣之印製、運用、運送、掩護四項均有很好的設計及布置。
1.印製方面:
甲:印製地點,可設在台灣或定海,不宜設在日本(蔡智、堪君主張在日本)或香港,違犯他國法律的事,我們最好不要做。
乙:印製技術須請專家研究,先試製樣品。果能亂真,方大量印製。
2.運送方面:
甲:我政權區,(子)利用公營、商業交通工具,及軍用飛機,必要時並設法利用外國商輪(藉中國海員關係),(丑)與檢查機關密切聯繫。
乙:匪區,(子)利用外國商輪(藉中國海員關係),(丑)另覓偷運線路避免匪軍檢查。(寅)飛機送到敵後我游擊區空投。
丙:港澳,(子)直接秘密運往港澳,(丑)經過王區轉入港澳。
3.運用萬面:
甲:發交臨近匪區」我前線部隊(蔡智、堪君有此建議)及當地政府,設法運用。
乙:發交敵後我游擊部隊,設法運用(黎玉璽有此建議)。
丙:在匪我交錯及匪我兩轄區際之真空地帶設法運用。
丁:在匪區各大都市,利用商人關係套購外幣、黃金、銀元及物資。
戊:在香港、澳門設法運用,套購外幣、物資,促使偽幣貶值。
4.掩護方面:
甲:在匪區、匪我交錯區及真空地帶,設立商店、商行作為掩護。
乙:以經營商輪(小型的)、漁船為掩護。
丙:以跑單幫為掩護。
五,執行機構:
1.由財政部、國防部、保密局、東南軍政長官公署、政務委員會各派高級職員一人成立三人小組,專
門策劃此項工作。
2.計劃成熟,由三人小組提出適當人選為執行人,徵得財政部、保密局、政務委員會之同意,由國防部核派之。
3.三人小組繼續在為此項工作之決策機構並監督執行人之實施。
4.執行人受國防部指揮,關於工作之布置,工作人員之配備及實際行動,均由執行人負責。
六,此項工作應極機密地進行,主管機關及聯繫機關內,均限於極少數人知道。
七,此項工作雖需相當經費,但運用得宜,尚可增加收入……
在戰場上,國民黨軍隊節節潰退,已到了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時候,希望能達到迴光返照的種種手段都設想過,但都因潰不成軍而作罷。最後,國民黨軍政當局想起了這最後一計,儘管明知反攻大陸復興黨國的希望已不存在。但是,當局中的一部分人仍然在企盼冥冥中出現奇迹——希望用偽鈔把這個從炮火中奪取政權的新生兒活活地扼殺在嗷嗷待哺的搖藍。這一招看似幼雅,卻實在兇狠。
◎第一個回合
●詐偽於千里之外
我國的貨幣是人民幣。它是在長期的鬥爭中逐步形成的。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等各個時期,在各個根據地和解放區的政權,為了抵制敵占區貨幣的入侵和掠奪,各
自都建立了自己的銀行,並先後都發行了自己的地區性貨幣。如1932年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銀行發行的銀票、銀元和銅幣。陝甘寧邊幣(陝甘寧邊區)、晉察冀邊幣(晉察冀邊區)、西北農民幣(晉綏邊區)、北海幣(山東解放區)、中州幣(中原解放區)、南方幣(華南解放區)、東北幣(東北解放區)等等。由於那時的根據地和解放區都是處於被包圍和武裝分割的狀態下,各根據地和解放區的貨幣發行和管理既不統一,也無必要。1947年秋天開始,解放軍從戰略防禦轉入進攻,各解放區逐漸連成一片,同時也出現了物質的交流和經濟往來。但因各解放區的貨幣不統一,比價不固定,給開展經濟貿易帶來很大的困難。解放軍轉入全線出擊后,各兵團開始協同作戰。因貨幣的不統一,給後勤供應帶來了十分不便。各新解放區,恢復生產,扶助工商,安定百姓生活等方面工作都需要解決貨幣統一的問題。因此統一貨幣,整頓金融秩序,是當時新生政權經濟工作中的一項特別重要而又迫切的任務。
我國的貨幣統一工作首先從統一各解放區的貨幣開始。在鄰近或連接解放區之間,把幾種不同的通貨實行固定比價流通,或實行混合流通,或以一種通貨為主,然後逐步合併統一。如1948年1月,西北解放區停止了陝甘寧邊區幣的發行,而以西北農民幣作為西北解放區的主要貨幣。在東北解放區,規定東北幣、關東幣、長城幣三種通貨混合流通,以東北幣為主等。1948年12月1日,中國人民銀行在剛剛解放的石家莊市宣告成立,並在成立的當天發行新版人民幣,以此作為全國的統一貨幣。這就是新政權發行的第一套人民幣。各解放區已初步歸併統一的貨幣,先與人民幣固定比價流通,最後以人民幣代替。
中國共產黨從國民黨手中接管的確實是一個經濟爛攤子——工業基礎薄弱,農業落後,市場物質匾乏,民不聊生,通貨膨脹嚴重。嚴峻的經濟形勢新政權提出了生死考驗。「馬背上得天下,但不能在馬背上治天下。」失敗的國民黨當局瞅准了共產黨經濟這一薄弱環節,力圖在新政權立足未穩的時期,用製造、投放假人民幣的手法,製造經濟上的通貨膨脹和政治上百姓對共產黨的不信任心理,挑起內亂,趁機反攻大陸。這一招可謂煞費苦心,陰謀已極。
1950年春夏,解放軍攻佔了舟山群島。國民黨力圖在定海縣印製假人民幣的陰謀未來得及實施就慌忙潰逃。解放軍在定海縣銀行辦事處的保險柜里繳獲了國民黨政務委員會第六次會議的決議案。這份重要情報為以後我公安部門打擊國民黨的偽鈔侵害活動發揮了重要作用。
剛剛成立的新政權處在西方列國和國民黨勢力的團團包圍和封鎖中。經濟建設百廢待興,方方面面都需要資金和扶持。當時人民幣的發行不可能象現在這樣通過大眾傳媒手段廣泛地向民眾宣傳。對於衣不遮體、食不裹腹的大多數中國百姓來說,中國人民銀行發行的第一版人民幣的圖案式樣特徵,很少會有人去關注。百姓只聽說有新幣發行,但不知道何時能擁有幾張新幣花花。因此,在那時,信息閉塞,經濟落後,科技不發達的年代,偽鈔的流通是輕而易舉的,更何況是偽造技術極高的人民幣。貧窮的百姓更難分辨其真偽了。
國民黨在定海縣的印製基地被解放軍摧毀后,軍統特務在台灣島內建起了一個龐大的印製基地,幾乎搜羅了所有能找到的造偽專家專門印製假人民幣。美國、英國等西方列強對新政權早已咬牙切齒,因此,對偽造人民幣一事和國民黨一拍即合,不僅在技術和人員上提供援助,而且美國特務在日本也開始親自印製假人民幣。國內不法之徒趁新政權立足未穩之際,也大發不義之財。國內外兩股勢力遙相呼應。面對氣勢洶洶的造偽勢力,共產黨在風雨飄搖的大地上迎接了這場挑戰。
本人走訪了當年參加反擊國民黨偽造人民幣的公安幹警翻閱了當年的公安史檔案。下面不妨摘錄幾例案卷,可見當時偽鈔嚴峻形勢之一斑。
例一:(1950年3月2O日)中央公安部案情通報我政府擬用港幣和黃金吸進美鈔,台灣特務已製造拾圓與伍拾圓面額的偽鈔分運我大陸各地行使,套取港幣和黃金。該項鈔已於2月下旬由華中區分發該區之特工人員於市面秘密投放。3月6日有一批數額10O萬元已運抵澳門交由麥英干(英國特務)保管,計劃分發華南區各區土匪以充糧餉,並擾亂金融,圖謀民反。
例二:(1950年7月20日)中央公安部案情通報近兩個月來,浙江紹興、江蘇。上海均發現5000元偽券,成都、昆明市發現10OO元偽券正面系雙馬耕地圖,及50O0元曳引機圖券。
定海破獲台販運案1起,共319萬元。膠南破獲一案系3、4個特務每人均帶有七、八十萬元,系千元雙馬耕地圖。據稱,台派來八九十人都帶有大宗偽幣是蔣匪為開展敵後游擊及倒亂我貨幣之用。
例三:(1950年8月20日)中央公安部案情通報7月12日上海市公安局破獲行使千元票面假人民幣案一件,據人犯梁義、李貫照供稱:該項偽鈔系彼等在香港時,受港友梁卓之託攜帶來滬(計梁義50萬,李貫照百萬元)又稱梁卓共有同樣鈔票五千萬元,正在託人陸續攜帶往各地行使。
例四:(1950年5月21日)中央公安部案情通報西南公安部破獲李時民、李正民、帥青榮(從犯8名)偽造人民幣案,獲假幣500張400萬元,石印機2部,石板6塊及全部印票子用具。經初審該犯等於去年農曆12月初印了360萬元(1000元面值)。於今年陰曆正月26日又開印5000元面值2100萬元。該犯企圖大量印造,運往西安及寶蓉線推銷。這次印造二千餘萬元是先作一個試驗。
例五:(1950年8月5日)中央公安部案情通報遼西省綏中縣局發現賣假票犯共十人。據供,該已販賣假人民幣四十餘億元。等以一億元真幣購買假票十億元。造假票者系北京前門外崇貞觀二十九號增興閣鴻記印刷所,現彼等攜款四億前往北京購買假票。
從以上案情報告可以分析:國民黨政務委員會的決議案已落到實處。國民黨軍統遷移台灣后被改組成保密局。偽造人民幣的計劃仍由保密局承擔。台灣特務在台灣島內和香港大批量地印製偽人民幣。採用的投放手段為:將假人民幣運往香港,再在香港由國民黨特務帶給大陸上還沒有被剿滅的土匪區,一者充當土匪的糧晌,二者假借土匪之手把偽鈔投放到商品市場。還有在香港按一定比例以真換假拋售給商人或者港人,然後由這部分人帶回內地花銷。這一時期,國民黨特務的造偽活動還只是一個試探性階段,規模較小且行動謹慎。但由於有大陸造偽分子充當馬前卒,為台灣特務的的偽鈔大舉進犯大陸「趟路」。此時,雖然國民黨特務的造偽活動只放出了一個試驗氣球,但在謹慎的背後正醞釀著一場更大更險惡的計劃。
●以順擊逆布陣深秘
中央公安部1949年10月4日在北京成立。第一任部長由戰功顯赫的大將羅瑞卿擔任。建國之初,國內治安形勢相當嚴峻,國民黨軍隊潰退大陸,潛伏下了大批訓練有素的特務;數十萬頑固的殘兵敗將躲進山林,佔山為王,為患一方;城市不法商人趁機囤積居奇,哄抬物價,擾亂市場;這一切都是擺在公安機關面前的緊迫任務。而在這世事紛繁的時刻,國民黨在境外偽造人民幣投放大陸市場——這是一支看不見卻能致人於死地的暗箭。行伍出身的羅瑞卿雖然對經濟、市場、金融等一系列國計民生的大事沒有專門的研究,可對造假錢這種行徑的認識還是非常敏感的。自打從貨幣誕生后,不論哪朝哪代,對偽造貨幣的犯罪都是嚴懲不貸,共產黨的政府也概莫能外。
1950年6月9日,羅瑞卿接獲中國人民銀行總行轉發來的在定海戰役中繳獲的國民黨政務委員會第六號決議案后,反偽的任務立即被他列入重要工作日程,並馬上向有關部門作出了指示。中南公安部接到羅瑞卿的指示后,立即派員赴香港調查。
1951年3月14日,中南公安部向中央公安部上報了一份《關於匪特在港大量偽造人民幣企圖破壞我金融之通報》。羅瑞卿部長接到通報后,對情況又重新作了進一步的核實。
3月24日,羅瑞卿親自起草了一份《關於匪特在港偽造人民幣企圖破壞我金融問題向總理報告》。這份報告在當天就遞交給了總理辦公室。
報告全文如下:
周總理:
據中南公安部三月十四日發文公(5l)政通字第四號通報略稱……據報……匪保密局「駐港聯絡專員」陳傑、羅樹人及英、日在港特工,相互勾結,並通過港英政治部於九龍設廠偽造人民幣,對外以「東亞貿易公司」名義掩護活動。由保大皇叔阮疆柢(阮福民)任總經理,鶴田底雄(原日昭和公司特工)任經理主任,其實際負責人及正副經理則系陳、羅二匪,技師多為日人。先後印出三版,其中第一、二版約十六億元,但紙質很差,第三版票面為一萬元,均按二、三成或對摺賣給匪徒,推銷內地。如系匪「游擊隊」購買,則索價更微。大部從汕頭經海陸豐滲透我市場,聞已輸入巨大數額。
根據以上情況,說明蔣匪特務在英、日特務支持下,正積極從事大量偽造我人民幣,企圖搗亂我市場,破壞我金融。除中南公安部已通報該區各地高度警惕,嚴密防範,並協同有關機構作出杜絕入境的有效措施,及鑒別真偽的妥善辦法,同時組織主要力量進行偵破,予特務匪徒破壞金融之陰謀以有力打擊外,我們亦已將此情況通報全國各公安機關。為周密設計,擬請中央財政經濟委員會通報各地財政金融機關加以注意,並作適當防範布置。
特此報告。
此與同時,羅瑞卿另外還抄寫了兩份,分別送交給了北京市市長彭真和國家財經委主任陳雲、副主任薄一波。
周恩來詳細地閱讀了報告全文,併當即批複了同意意見。
4月1O日,中央人民政府財政經濟委員會、公安部聯合向全國轉發了中南公安部《關於匪特在港大量偽造人民幣,企圖破壞我金融》的通報。這份通報公開地向國民黨當局提出了嚴重警告,也向全國以及全世界人民表明了中國政府打擊偽鈔的堅強決心。這也是公安機關和銀行系統第一次聯手反偽鈔的行動。於是,一場聲勢浩大的反偽鈔宣傳活動在全國各地開展起來。
活動開始之初,中央有關部門領導圍繞反偽宣傳曾展開過激烈地爭論——支持者要求把事實真實地告訴世人,以此喚起全國百姓共同參予這場抵制和反對偽鈔的鬥爭。反對者則擔心宣傳會使百姓感到恐慌,影響人民幣的信譽。兩派各持己見,相持不下。據說,最後官司打到周恩來那裡。周恩來權衡再三后,同意了支持派的意見。事實證明,那次反偽宣傳沒有引起百姓的恐慌,相反,藉此機會,在全國百姓中普及了一次人民幣常識,並通過這次機會,揭露了國民黨當局製造偽鈔的險惡用心,激發起全國人民對國民黨當局不法行徑的深惡痛絕。在東方大都市上海,各銀行、儲蓄所都在辦公樓外開闢出一塊地方,公榜介紹真人民幣的特徵。各商店、公司的櫃檯上都擺著一塊醒目的告示牌:「謹防假幣。」
7O歲的何四老漢現在家賦閑,頤養天年。剛解放時,年青的何四在繁華的南京路上的一家大百貨商店站櫃檯。老人回憶當年的情景說:
剛解放時,發行的人民幣面值都很大,有萬元的、千元的、百元的,一天營業結帳時,一部算盤不夠用,經常要兩部算盤連起來使用。老百姓手頭的貨幣既有國民黨的,也有共產黨的;既有人民幣。也有金元券什麼的,五顏六色,各式各樣。識字的人,尚能從票面上的文字分別清楚人民幣和金元券,不識字的文盲以及盲人等就很難說能分清楚這些貨幣了。在大城市,商業發達地區,市民尚能見到和使用新人民幣,而在一些山區和貧困地區的老百姓,辛勞一年還見不到錢的影子。再說,那種自給自足的生產方式,商品不流通,貨幣的作用也不很重要,物物交換倒還方便,還更直接。因此在這些地方的百姓對人民幣的認識不知道要到什麼年代。
有一次,在營業時,一位農村老漢來買布匹,需要一萬塊錢。老漢從內衣兜里抓出一把紅紅綠綠的票子來。老漢不識字,就讓我拿一萬元錢。我拿起來一瞧。嘿,這一堆有十幾萬元錢。我仔細地查找,只發現有一張500元的票子是人民幣。其餘的都是早已廢止了的國民黨法幣和金元券。老漢不信這事。我問老漢這錢是從哪裡來的。老漢先是猶猶豫豫不願張口,後來張望四周無人才神神秘秘地告訴我:這錢是早晨在街上的垃圾桶旁撿的。我聽后,哭笑不得。望著眼前這位衣衫破爛的老漢還是直言相告。老漢聽后,臉色馬上變得難看起來。
要說到偽鈔,我打解放前就站櫃檯,認識人民幣已有好長時間。但是對一堆紅紅綠綠的票子,什麼雙馬耕地圖、什麼曳引機圖,我也很難分清哪是真幣哪是假幣。商店老闆也分不清。再說上海剛解放,誰會去想在共產黨印製的人民幣里會有假貨。因此顧客掏錢買東西,不管真幣假幣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公買公賣。後來,政府自己提出來有國民黨特務把假人民幣混入真人民幣,提醒百姓注意防假。警察還到商店,召集職員開會,教我們如何認識真幣,如何識別假幣。還別說,政府這一招還真給我提了一個醒:上班時,特別留神真幣、假幣,老闆也時不時地轉悠,翻看錢箱。當年三大改造還沒有開始,因此,商店等仍為私人所有。所以在政府提出反偽幣的口號下,工商界、金融界對反偽特別積極。可以說,在以後的幾十年裡,我對人民幣都很留神,真擔心會有假幣出現。
從何老漢的回憶中可以想象,那次反偽鈔的宣傳活動對提高人民幣的信譽,幫助百姓反對偽鈔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關於匪特在港大量偽造人民幣企圖破壞我金融》的通報廣布全國,表明了共產黨人打擊偽造貨幣的決心,也對國民黨當局起到了震懾的作用。台灣特務在大陸通報公布后,也停止了活動,靜觀事態的發展,事情的結局完全出乎國民黨當局的預料。偽鈔並沒有給大陸政府製造混亂和恐慌,隨著1950年大陸匪患的平息和1950年鎮壓反革命的全面展開,可資台灣特務在大陸利用的勢力和派遣特務都遭到共產黨專政機關的嚴厲鎮壓。國民黨用以在大陸投放偽鈔的基地被剷除了。第一回合,以國民黨的失敗而告終。◎第二個回合
●兇猛的偽鈔攻勢
國民黨當局逃到台灣島后,在美國海軍第七艦隊的保護下,依託台灣海峽的天然屏障,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1950年,以美國為首的聯合軍把戰火燃燒到了鴨綠江旁。新生的政權正面臨著外來侵略的威脅。歷盡戰亂的百姓渴望和平,渴求休養生息。蔓延的戰火破碎了人們重建家園的夢想。迫於無奈,中國人民志願軍開赴朝鮮戰場和朝鮮人民軍一起戰鬥。台灣的國民黨當局遙望朝鮮戰火,不失時機,設計反攻大陸。1952年,國
民黨組織精銳的王牌軍,選擇了福建的東山島作為反攻大陸的
突破口。不料,守備東山島的解放軍早已「森嚴壁壘」。戰鬥僅持續了三天三夜,一萬多國民黨軍隊被擊斃或俘虜。最後,進犯的國民黨兵從海上逃回了台灣。國民黨當局原本指望東山之戰能勝,藉此壯軍威,振民心,不料如此兵敗。從此以後,國民黨當局再也無力組織力量「反攻復國」了。軍事上的再次失敗后,國民黨當局又一次想到了「救命稻草」。
1954年,台灣當局發起了新一輪兇猛的偽鈔進攻。
這一次,台灣特務改變了投放手段,先後採取了偷運、郵寄、空投、海上走私等手段。
偷運:
大陸及周圍的島嶼全境解放后,只開放了幾個有限的口岸與境外通商聯繫。羅湖口岸是首批開放的主要口岸之一。台灣特務選擇香港為基地,力圖把偽鈔從羅湖口岸偷運進大陸。台灣國民黨保密局在台灣島上印製了大量的偽人民幣,運到香港,然後以港幣一角五分比假人民幣一萬元價格暗中推銷給在港不法商販,然後由這些商販從廣州、天津兩地偷運到大陸投放。
1954年5月13日這天晚上,台灣保密局通過在香港的職業據點「中興行」與越南商人阮成以每萬元假幣兌二角港幣成交了一萬元票面值的偽鈔3O億元。大陸警方通過工作,掌握了這一重要線索,立即組織警力在南海海面張網等待。最後,阮成及其30億元假鈔,被廣東省公安機關全部查獲。
郵寄:
在有關公安部門的案情檔案中查找到了幾起這樣的案例:
一曾任南京大校場飛機場機械師,后隨國民黨軍逃往台灣,並繼續在軍隊中服務的曾山在通過香港寄給南京的五封家信中共夾帶有假人民幣25萬元。
——1954年5月25日,26日兩天,鞍山市第五中學的鄭宗經先後接到兩封從香港寄來的書信,信中共夾帶有人民幣7萬元。那位陌生人在信中表示今後還要繼續郵寄。鄭宗經收到來信后.立即報告給了公安機關。據公安機關檢驗,這7萬元紙幣全是出自台灣特務之手的偽造品。偽造技術非常高明,幾乎可以亂真。
——河北保定、石家莊市先後6次查獲由香港寄來的假人民幣47張,其中10張號碼一字不差,無疑這是假幣。
解放初期,政府曾制定過特別嚴密的郵檢制度。來自境外的郵件大都受到嚴格的檢查,特別是來自敵對國家或地方的郵件檢查得格外仔細。一方面是為了防止境外敵對勢力的政治滲透,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收集敵方的政治、經濟等情報。在新政權四面被圍困、封鎖的時候,收集外面的情報資料手段極其有限,通過海外來信收集、分析情報是一種情報手段。那時,從台灣、香港等地區寄達的郵件無一例外地要受到檢查。因此,從境外夾在郵件中寄來的假幣無一漏網地被攔截。
海上走私
福建沿海與台灣、澎湖、金門、馬祖等島嶼隔海相望。儘管無情的炮火中斷了海峽兩岸民眾的往來,但浩瀚的東海卻不能阻隔兩岸漁民相遇的機會。台灣方面利用海上的便利條件,以假鈔賤價交易;或將假鈔混在人民幣內;或威脅利誘漁民、船民將假鈔帶來大陸,為其購買物質;或利用來往大陸港口貿易之商船船員藏匿帶入;或通過大陸去港、台的商販挾帶走私。
福建省平潭縣漁民黃崇民世代以捕魚為業。風裡來。雨里去,台灣海峽中的島嶼早已熟記在心。可是兩岸戰事頻亂,究竟哪島屬國民黨,哪島屬共產黨,黃崇民只知拚命捕魚賺錢。養家糊口,從不留意觀察。一天,黃崇民帶兒子出海捕魚。突然天氣變化,颳起了大風。漁船不得不停靠到最近的小島去,不想這裡被國民黨部隊佔據。風平浪靜后,黃崇民父子去一家商店購買淡水和食品。這家商店的老闆很熱情,提出要用50萬元高價收購黃崇民的漁蝦以及其它海產品。黃崇民開始半信半疑,見到紅紅綠綠的人民幣時才相信自己遇上了大財神。回到平潭,黃崇民去商店購買衣服時,被營業員一眼就看出他手中握著的那疊紅紅綠綠的票子全是假的,經檢查發現這50萬元票子只有3組不同的號碼。後來調查,那小島上的商店正是台灣保密局的一個對大陸工作刺探情報的職業據點。
空投
台灣和大陸雖然隔水相望,但是戰爭把兩地變成了兩處壁壘森嚴的陣地。由於與台灣的敵對關係,東南沿海一線都被劃定為戰爭禁區,別說兩岸民眾的交流,就是內地人去海邊探親訪友也要持有縣公安局簽發的邊境通行證後方可入內。台灣保密局先後採取了走私、郵寄等手段,希望將印製的巨額假幣偷運進大陸投放,但每一次努力都收效甚微,被大陸號稱「銅牆鐵壁」的海防前線查獲,要想走私實在是太難。考察再三后,台灣保密局最後選擇了空投。大陸有漫長的海岸線,防空力量薄弱,空投假幣既安全,數量又大,而且對大陸民眾能造成一種心理恐慌。
空投地點選擇在浙江省的溫州地區。
浙江省緊靠台灣,而且是蔣介石的家鄉。台灣特務選擇在溫州地區空投是經過了一番選擇的。溫州遠離城市,交通不便,信息不靈,而且距離台灣島很近。
1954年6月1日晚,台灣出動兩架武裝直升機,飛臨溫州上空,慌忙拋撒一片「錢雨」后迅速撤離。
6月7日,當時擔任浙江省公安廳廳長王芳是這樣向中央公安部報告這一事件的。
關於敵機空投假鈔的情況簡報
據人民銀行溫州中心支行函:六月二日泰順縣藤村、百丈、大安等區,發現敵機空投假鈔,初步了解有五億元零兩捆。百丈區黃洋鄉黃洋村農民藍兆兵拾得九千九百七十七萬元。安區洪崗鄉洪溪尾村陳濟相拾得壹億零三百億元。南浦鄉三山村包碎丁之子拾得壹億多元。北岸村夏連美拾得假鈔除分了少部分外。尚餘二億元。該區際元鄉岩培村毛信鵬拾得一斤多假鈔。
該區東洋鄉長洋村柴林底自然村,有一互助組組長拾得假鈔二捆。
泰順縣公安局獲悉此一情況后,已根據溫州公安處指示,進行調查中。
我們意見:各地如發現此類情況時,應一面迅速報(公安)廳,一面立即協同人民銀行、人武等有關部門,派出幹部組織民兵和治保人員予以徹底收清,並大力揭發敵人搗亂金融的陰謀。對拾得假鈔的群眾,在查清情況后,耐心地進行愛國主義和總路線教育,說明存用假鈔既對國家對人民不利,又屬非法行為,號召立即全部繳給政府燒毀。
這次空投的假鈔都系壹萬元票面新鈔,偽造巧妙,已送上海鑒別,待后通報各地。
這是國民黨第一次動用軍用飛機投放假幣。此時,已經輸紅眼的國民黨保密局不惜血本,大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來頭。事隔一年後,國民黨再次動用軍用飛機投放假幣。
早在1953年,大陸情報部門就已掌握了台灣的這一行動計劃。中央公安部向全國公安機關作出了重要部署。
台匪印製大批偽鈔陰謀擾亂我金融
華北、中南、東北公安局:
獲悉:台匪於一九五三年十月間曾大量偽制我一九四九年版雙馬耕地圖及牧羊圈、工廠推砌圖之人民幣,並已有拾余億元由台灣運抵香港,以每萬元假鈔換取港幣二角出售。現廈門市已發現偽造之雙馬耕地圖一萬元票面的人民幣。匪向我區輸入偽鈔之方式是:
1、在我沿海利用漁、商船往來敵區捕魚經商之便,以假鈔賤價交易,或將假鈔混在人民幣內,或威脅利誘漁、船民將假鈔帶來我區。為其購買物資;
2、利用來往我港口貿易之商船船員匿藏帶入,或通過我區去港、台及敵占海島之商販挾帶走私;
3、藉向我沿海進行空襲或騷擾搶劫時,投擲散發;
4、利用與我區之通信關係,將假鈔夾附在信件中,
寄入我區;
另悉:今年二月下旬發現匪保密局指示其所屬搜集我「新華門」及「收割機」圖景之五萬元票面的人民幣。企圖據以進行偽造。望注意。
中央公安部二局1954年4月9日
由於大陸公安機關的情報調研及時準確,做到了「你中有我」,鬥爭就能百戰不殆。事實證明台特所採取的假幣投放方式正如所預料的一樣,因此,大陸公安機關嚴陣以待,以靜制動。這一個回合,台特的每一次行動都被大陸公安機關巧妙地挫敗
◎第三個回合
●美台製造假幣一百餘億元
1955年,新政府順利地完成了對農業、工業、資本主義工商業的三大改造。政權得到了鞏固,經濟有了長足的進展,國家貨幣體製得到了穩定,在此基礎上,著力進行了改變人民幣票面額的貨幣改造。
1955年2月20日,國務院發布了關干發行新人民幣和收回現行人民幣的命令,並責成中國人民銀行自1955年3月1日起發行新的人民幣,收回舊的人民幣。
我國的第一套人民幣是在解放戰爭中產生的。它本身就帶有歷史遺留的痕迹,極不利於社會主義建設。首先表現在它的面值數額巨大,而單位價值太低。解放初期,百廢待興,通貨膨脹嚴重。人民幣的貨幣單位為元,而市場上並沒有價值一元的東西,一般都以萬元計,就連買一塊糖也需要50元到一百元不等。如果要買大型物件,價格就會是數以十萬計了。那時商店都要用兩部珠算來算賬。這給貨幣的流通和價值的計算帶來了許多不便。
第一套人民幣的印刷、紙張質量都沒有統一的標準,票面種類複雜,幾乎沒有防偽標記,既不方便群眾辨認,也不利於保存和防偽。那時,因戰爭的需要,印刷的紙幣剛離開機器,就直接裝上等候在門外的軍車上,迅速拉到解放區,投入使用。
第一套人民幣票面的文字說明只有漢字一種,沒有少數民族文字和盲文。這樣的紙幣在少數民族地區流通和盲人使用時很不方便。在發行第二套人民幣時,在我國的一些邊遠地區,特別是少數民族聚居、宗教勢力強大的地區,人民幣曾遭到拒絕。居住在雲南和西康的一些少數民族寧肯使用「盧比」(緬幣)和「半開」(雲南舊幣),也不要新人民幣。
由於以上諸多原因,在1955年,我國在穩定貨幣體制的基礎上,進行了以改變第一套人民幣票面額為主要內容的貨幣改革。
第二套人民幣面額:主幣為一元、二元、三元(現已取消)、五元、十元五種。輔幣為一分、二分、五分、一角、二角、五角六種。每種券上均印有漢、藏、蒙、維吾爾四種文字。國內的一切貨幣收付和外匯牌價,均以新人民幣為計算單位。由於採取無條件一律按一比一萬兌換新舊人民幣的政策,受到全國各族群眾的歡迎。
據記載:到發行新幣前為止,舊人民幣(第一套人民幣)計全國庫存及市場流通數共約一萬二千五百噸,其中一千、五千、一萬、五萬元券四種約七千八百噸,佔總重量的62.4%,五百、二百、一百元,三種計約重四千七百噸,佔總重量37.6%。這些舊幣絕大部分已回收兌換成新幣。
大陸人民幣的以新換舊,這是國民黨保密局所始料不及的。因此,在1955年春季時,國民黨保密局還積存有假人民幣30餘億元。而美國在香港存放有一百餘億元假人民幣。從這兩組數字不難看出,台灣當局和西方列強當初偽造人民幣是何等兇猛。為了推銷積存的大量假幣,台灣特務機關和美國特工部門絞盡腦汁,採用了種種手法。在大陸「閉關鎖國」的時期,儘管台灣和西歐特工不時潛入大陸刺探情報,但是由特工人員攜帶大量假人民幣潛來大陸投放,這種極富冒險的行動,台灣當局和西歐國家當然不會贊成。在後來,有人風言,大陸的假幣都是台灣特務帶來的,這種說法只是一種想象和推測。在建國初期,台灣軍統(后改為保密局)曾派遣過一批特務攜帶大量偽鈔潛入大陸資助給佔山為王的土匪,為反共勢力撐腰打氣。後來,大陸肅清匪患以後,潛入大陸的特務不再攜帶假鈔。為推銷積存的假幣,台灣駐香港的特務機關規定每萬元假幣兌換港幣二角二分至二角五分的比率大量推銷給香港的商販,然後再通過這些商販將假鈔偷運到大陸。
美國特工推銷假鈔的方法更特別。美國特工把寄放在駐香港新聞處的一百餘億元假人民幣分裝十包,每包十億元。準備運來廣州。可由誰來偷運呢?美國特工人員選擇了海上走私分子,雙方商定,運假鈔的人需在香港有擔保,每包運費港幣15O0元,運入大陸后須取得潛伏在廣州的美特務的收據,然後拿到香港領取運費。如果在運送中發生意外,雙方互不追問。這項協議顯然暴露美國特工急於脫手假鈔的心理。廣東省公安部門在上級的指揮下因情報及時準確,立即加緊了對沿海邊界的警戒巡邏以及邊防管理,成功地挫敗了台特和美特的計謀。
地面偷運的計劃失敗后,台特又轉向了空中偷運。
在公安部的案情檔案中是這樣記載這次空投假鈔事件的:
福建、廣東兩省於3月29日夜間零時1刻,同時發現敵機空投大量假幣。空投地區福建省有南平專區的尤溪、永安專區的大田、閩侯專區的閩清、龍岩專區的龍岩、永安、漳平等6縣,廣東的揭陽、豐順、大埔、普寧四縣共計五十餘個區鄉,成捆投的有閩清6區4鄉已發現有三、四捆,較多的是分散。福建大田縣八區一鄉發現有千張左右。廣東省豐順縣初步搜集到萬元假幣一百五十張。揭陽縣已發現敵人空投假幣達四億九千萬之多,票面多萬元券,樣式有雙馬耕地圖和輪船圖兩種五千元券。
這次空投共拋撒有多少假幣,至今已沒有找到確切的答案空投區都是山林地帶,有一些掛上了樹枝,有一些飄落水中,百姓手中所撿拾的只能說是一小部分。事後公安部門推測這次三投的假幣就是台灣保密局積存的那30餘億元。
●空中撒錢無數百姓膛目結舌
有一年,在福建省採訪,遇到一位姓林的老人,老人年輕時家住鄉下。後來,移居福州市。老人談起了那次「天降錢雨」的事:
那天夜裡,沒有月亮,天很黑。剛剛躺下,就聽到外面有架飛機在屋頂上盤旋。孩子們都嚇得哭了起來。豬、牛等牲口也驚得狂叫起來。我連忙披衣起床,不敢點燈,摸黑走到大門外,想看個究竟。抬頭看見一架直升飛機在我們村子上空繞圈子。一會兒后,發現從飛機里飄落下一大批紙片。我彎腰撿起來幾張塞進褲兜子,連忙進屋來,划著一根火柴棍,照了照。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了我一大跳:這不是錢嗎?飛機來撒錢了。我什麼也不顧,趕緊叫老婆和孩子們穿好衣服,點著油燈,打著火把,分頭去撿錢。我們出門時,有幾戶人家已點著油燈在撿錢了。大家誰也不吭聲,只低著頭到處尋找,後來,全村人都起來了。到第二天天亮時,我整整拾了一上衣袋的錢,足有一百多萬元。
妻子眼睛不好,撿的最少,只有幾十萬元。我的大兒子十三歲,他拾的最多,他的全部小衣兜都塞滿了票子,還扛回來一大捆錢,後來一清點,一千萬元。那一夜,我們全家共撿回來I3OO萬元錢。哪見過這麼多錢,我們既興奮,又緊張。天上掉下來的橫財能要嗎?圍繞這筆錢的開銷,全家人又爭論開了。我說先不要動,還是等外面平靜后再說。妻子身體有病,她提出要第二天就拿錢進城去治病。小孩則嚷著要買好吃的東西,漂亮的衣服。全家人坐在一起,興奮得都忘記了吃早飯。莫約上午10點來鍾,有一群人來到村子,召集全村人開大會。主要由兩名警察講話。他們告訴我們:昨晚飛機上扔下的人民幣都是假的,那是國民黨特務搞的破壞,請大家把撿的錢交給公家處理。這話馬上使村裡砸開了鍋。村民起初怎麼也不相信這紅紅的票子會是假的。心頭剛剛升起的幸福被一盆涼水澆得透濕,又被寒風一吹,彷彿掉入到冰窟窿里似的。百姓又是哭,又是笑,又是鬧,誰也不交出來,都說沒撿。後來挨家挨戶做工作,村長帶頭交出票子,我也交出了50O萬元票子。各家各戶都交了一些,應付應付,但都沒有交於凈。政府也沒辦法,那群人也只得回縣城去了。一個月後,銀行來了幾個人,是來以舊幣換新幣的。村民有些得意忘形,就把家中所有的票子拿出來兌換。銀行的人說先登記、造冊,第二天才統一發新幣。到第二天領新幣時,銀行的人當場就指出各戶的票子哪些是假的,要沒收,哪些是真的,可以兌換。也真邪!我家交上去的票子有撿來的那幾百萬假錢,全都一張不落地給銀行的人點了出來。這事,真使我相信了,也使全村人相信了——撿來的都是假錢。這件事後,政府也沒對我們村怎麼樣。不過這事後來成了我們縣的一大笑話。
這笑話確有笑的內容,但是笑起來,並不輕鬆。中國百姓面朝黃土背朝天,靠天吃飯,靠地撈食,為溫飽、為財富苦苦地掙扎,抗爭,而最後被錢所耍弄,所折磨,成為紙幣導演下的悲劇人物。在社會舞台上,小人物永遠是可悲又可憐的角色。
●警方較量黑社會
第二套新版人民幣克服了舊版人民幣的缺點,在計量、製作、紙張、印刷等方面都作了改進,並儘可能採用當時國內外先進的防偽材料和技術工藝。印製紙幣的紙張、油墨都是採用的特殊材料,並在10元大票上採用世界先進的水印暗影防偽標誌。儘管國民黨也曾精心地偽造過新版人民幣,而且偽造得用肉眼看去幾乎可以亂真,但在紫光燈下一掃就會暴露出來。而且偽造一張人民幣的製作成本已可與真幣的票麵價等齊。偽造,從經濟上看就有些得不償失,因此,台灣保密局在印製大量的偽人民幣后就不得不自動停止了。那小量的偽幣後來作為了套取大陸漁民口中情報的「酬金」。所以後來在六十年代的非常時期,在東南沿海還發現有少量的假人民幣。這些假鈔在以後的調查中發現百分之百的是大陸漁民出海捕魚中,一些不法分子向台灣特務提供情報所得的「報酬」。
1950年至1955年,共6年時間裡,硝煙散去之後的國共兩黨集團在海峽兩岸所展開的這場偽鈔侵害與反侵害的戰鬥,最終還是以國民黨集團的失敗而結束。在這場無形的戰場上,共產黨又贏得了一場勝利。
時隔30年後,隨著海峽兩岸關係出現了鬆動。可是,偽鈔的幽靈再次在海峽兩岸同時出現。不過這次偽鈔與反偽鈔的行動不再是國共兩大集團之間的較量,而是港台黑社會勢力和大陸警方之間的較量。在這場新的反偽鬥爭中,國民黨當局一改初衷,雖沒有在法律上確認人民幣應有的地位,但在司法行政上給予了人民幣一定的保護,這樣,可使港台黑社會勢力的造偽行徑不敢肆無忌憚。隨著兩岸經貿往來的增多,台灣島內許多有識之士正積極呼籲當局給予人民幣應有的法律地位,在這種背景下,港台黑社會勢力的造偽活動已有所收斂。這幾年,我國警方在國際刑警組織的有力配合下,已多次粉碎了來自港台方面的偽鈔進攻。但由於國際國內的複雜氣候原因,目前我國境內的偽鈔犯罪活動呈現出了嚴峻的勢頭。未來的反偽任務還相當艱巨。值得慶幸的是,這一嚴峻的形勢已引起了各級官員的高度重視,各地公安機關和銀行部門再一次聯手行動共同打擊偽鈔犯罪,社會其它部門積極配合,布置起了一張張有形或無形的法網,一切偽鈔犯罪分子必將受到法律的嚴厲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