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錢瘟疫,自何方來

第四章 金錢瘟疫,自何方來

◎悲劇乎?鬧劇乎?正劇乎

●假幣鋌進大開的國門

改革開放,國門大開。於是,一群群黃皮膚的中國人帶著東方神韻邁過這道門檻走向外面的世界。藍眼珠、白皮膚的外國人攜領著西方文明跨進這道門檻,踏上了東方的古老土地。從此,東西文明再一次在神州大地上交匯和融和。自此,有了中國人的參與,世界的每一項事務都變得更加多姿多彩。

「合資」——改革的新生兒,中國經濟復甦之所在。

近幾年,「合資」成為了中國地方行政官員的口頭禪。大凡考查一方父母官的政績,「合資」項目的數量成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砝碼。「合資」在中國幾乎成了一方百姓、一方官員思想解放的代名詞。個體、集體、國營企業、事業單位,甚至行政機關都在千方百計尋求外資,拓展「合資」渠道。有了「合資」這塊金字招牌,企業可享受免稅待遇,職工可以出國培訓,領導可以出國考察,回國能夠坐上高級轎車。「合資」后,一部分人享受到了以前不曾想象的福利和待遇。由此不能不說「合資」沒有好處。至於國產名牌產品「合資」成了另一種品牌,民族工業士氣低落、一獗不振等現象的出現,很少會有人探究它與「合資」之間存在何種必然的聯繫。「合資」的實效如何,很少有人去考慮,去諮詢。「合資」被撤消,破產,在百姓中決不會產生多大的震動,因為在他們的腦海中有一個先入為主的觀念,「合資」都代表著當今世界最先進的技術和科學文明。只要海外有人提出在中國辦「合資」,不管投資者的政治背景、個人歷史如何,首先都能獲得一種最高的禮遇。投資數越大,禮遇越高。俗話說:「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從這「合資」一景中就可以驗證了。中國經濟要振奮,需要的正是資金和技術,既然有人拋出了「香餑餑」,誰會舍其口福呢?還是「拿來主義」好。

「合資」』企業遍布中國的城鄉。大到飛機汽車製造,小到日用百貨的生產,應有盡有。這些年,「合資」企業對中國經濟發展所作出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它已成為中國經濟領域的猛士,誰也無法取代。中國寬鬆的合資政策為西方技術和資金的引進鋪上了一條寬敞的大道,但是,在這股引進的背後也挾帶進了一些與文明不相和諧的東西。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打開窗戶,飛進了幾隻「蒼蠅」和「臭蟲」。不知「白面」為何物的中國人受到了毒品的侵害;港台的黑社會殺入大陸,企圖擴展地盤;誨淫誨盜的影帶和音帶湧進大陸,腐蝕一代青少年純潔的心靈;也正是在大陸「窗戶大開」的時候,「假幣」跟隨走私品向大陸挺進,且來勢洶猛。

改革之初,從惡夢中驚醒來的中國人對外面的世界還知之甚少。中國經濟處於起動階段,人民的物質財富還不很豐富,甚至有些匱乏。物質生活的滿足成了中國人的第一需要。物質和金錢本來是一物,又可互換,但在不同時期,不同歷史背景下,兩者卻是互不相容的。

●荒唐的祭壇

七十年代,紅色的風暴狂飆突進。精神和意識的作用被無限制地誇大,物質的東西遭到體無完膚的批判和踐踏。越窮越革命的荒謬邏輯被捧上了革命左派的祭壇。在黑白混淆、是非顛倒的年代,經濟崩潰了,物質匱乏了。紙幣的作用被縮小到無可再小的範圍。那時的百姓最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物質,而不是商品的符號——紙幣。有時對紙幣的擁有反而會招致一場無休止的災害——在越窮越光榮的口號下,企圖富裕的人最終都會是悲慘的命運。海外關係成為一大罪狀就是明證。

●美鈔上何以套印了毛澤東頭像

在香港曾上演過一場關於錢幣的鬧劇,最終導致了一場嚴重的外交危機。

1973年4月12日,廣東省四會縣石狗公社石狗中學學生陳其弼收到了一封從香港寄來的平信。寄信人署名「玉華」。信封里沒有一句信文,只有一張影印放大的一元券美鈔。奇怪的是美鈔上的華盛頓人頭像居然換成了毛澤東的頭像。這封信馬上送交到有關部門處理。最後廣東省委調查局對此事進行立案偵查。什麼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把「最最最偉大領袖」的光輝形象套印在美帝國主義的鈔票上,何種動機,有何政治背景?此案列入了特大政治案件。

廣東省委調查局派出精幹力量赴香港調查,發現在香港的街頭到處都有這樣的影印美鈔作為一種工藝品在出售。尋藤摸瓜,最後查實是一名香港商人出於商業目的,發明了這種影印美鈔公開出售。這位商人靠此賺到了一大筆錢。

那位港商儘管只是出於商業目的,但是把「最最最偉大領袖」的頭像偷印在美鈔上的行徑,是可忍孰不可忍,政府有關部門向港英當局提出了最強烈的抗議。

●造偽登峰造極警方防不勝防

進入八十年代中期,中國的經濟初露曙光。市場出現繁榮景象。隨著改革的深入,神州大地開始有了人財物的大流動,開始出現了沿海開放地帶。中國經濟表現出了對資金和技術的最大渴望。海外關係成為了一塊金字招牌。外援和外幣通過這條通道源源不斷地流進國門。於是,花花綠綠的外鈔被吸引進了中國的櫃檯,出現在百姓的腰包。可是,好事不長,在百姓的腰包里也發現混進的假人民幣、假美鈔、假日元、假港幣。

1988年8月24日,深圳市公安機關成功地破獲了一起偽鈔案。現場繳獲百元券假人民幣5萬多元。這時,正是我國發行第四版人民幣后的100天。不可不謂犯罪分子的神速。事後查明,這起偽鈔大案系出自香港黑社會之手,也是大陸警方在八十年代破獲的第一宗海外黑社會偽造人民幣大案。這一時期,我國所發現的假幣全都出現在東南沿海一帶,最後追查偽鈔的源頭,又都在境外,有的在台灣香港,有的還在東南亞。

我國對外開放,海外的黑社會分子特別是港台地區的黑社會勢力瞅准這一機會,在大肆向大陸走私物品的同時,也開始偽造大陸的貨幣,以牟取暴利。那時,大陸和台灣當局還處於一種對峙階段,人民幣在台灣不受法律的保護,台灣成為黑社會分子造偽活動的絕好的基地。香港是一個彈丸之地,卻是東南亞最大的偽鈔印製地,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偽鈔製造中心之一。香港的假鈔形象逼真,老百姓很難用肉眼識別,特別是偽造的美元、日元、港幣等,在大陸百姓很少見過這些外幣的情況下,更容易進人大陸市場。目前,我國大陸共發現有機製版假人民幣10種,其中查明,出自港台黑社會之手的就有8種。

199O年,福建省公安機關在平潭縣和廈門市兩地共繳獲假人民幣900多萬元。后經國際刑警組織查實,這批假幣與1991年台灣高雄警方繳獲的1071萬元假人民幣同出於一個版本。1989年6月香港警方在九龍一帶成功地摧毀了一個地下造幣廠,共繳獲假人民幣(百元券)206500元,假美元(百元券)1660O元,還有製造偽鈔的印刷機、裁切機、製版機、油墨及假幣的鋅版等作案工具。此時,海外黑社會組織的造偽活動已是登峰造極,數以億元計的偽鈔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源源流向大陸,同時也誘發了大陸內地的偽鈔犯罪。這時期,大陸的造偽罪案突出,勢頭兇猛,使大陸警方防不勝防。

◎最大的營銷網路

●南進北銷的假幣暗流

在我國嚴格限制攜帶人民幣現鈔入出境的時候,假人民幣不可能從海關「登堂入室」。境外的黑社會勢力膽子再大,也不敢無視中國的國門,去冒天下之大不韙。最初,假幣潛入大陸都是從海上走私入境,然後通過大陸的合伙人在大陸代銷假幣。內地的不法分子見錢眼開,與假幣犯罪分子臭味相投,沆瀣一氣。東南沿海的罪犯把假幣第一倒手批發給內地來的假幣販子。這些假幣販子把假幣帶回內地后,再倒手給其他假幣販子。就這樣,從境外到大陸,從沿海到內地,形成了一條「南進北銷」的假幣濁流。1988年以來,全國有20多個省市公安機關查獲的假幣都是來源於廣東汕尾市、汕頭市的部分鄉鎮。

●風流女郎郎入偽幣案

1990年,北京市公安局、大連市公安局在公安部統一指揮下成功地破獲了「2.20」偽鈔案。

我們不妨回顧這起京城最大的造偽案,就可以清晰地看到這張連結港澳和大陸數省的偽幣營銷網路。

1989年2月20日,北京市東城區隆福寺一帶依然是熙熙攘攘,人頭攢動。這裡是北京市有名的四大商場之一的隆福大廈,有享譽全國的老字號店鋪,每天吸引了大批南來北往的商客和遊人。

這天上午10時許,「特萊黛」時裝店裡來了一位妙齡女郎,腰掛BP機,吸著香煙,一副街頭流行的「款姐」派頭。

店主見有「款姐」光臨,笑逐顏開,心中暗喜。

「款姐」走到店鋪前,佇立良久,深色墨鏡后的眼珠把整個店鋪搜巡兩遍后,縴手一指貨架上的一件標有進口字樣的羊毛衫:「拿來看看。」

店主一看來頭,就覺得有生意。

「款姐」把羊毛衫在手中翻了一遍后,說:「多少錢?」

店主連忙介面:「漂亮的小姐肯賞光,本店八折優惠,338元人民幣。」

「款姐」瀟洒地從坤包中抽出4張100元大票摔在櫃檯上。

營業員接過那4張鈔票,拿在手中將鈔票窩成一個扇面,下意識地在眼前亮光處晃了一晃,頓時吃了一驚:這些票子的顏色、圖案咋有些不大對勁呢?昨天管區民警才召集轄區個體商業網點的營業員、服務員開會,告誡大家:最近在王府井地區相繼發生了幾起持假幣購物的案件,希望大家提高防偽意識,一旦發現可疑鈔票立即報案。不想今天就讓我碰著了。

營業員向老闆使了一個眼色后,對「款姐」說:「您這錢咋有些不對勁呢?」那「款姐」一看錢有誤,伸手就從營業員手中奪過錢來,轉身就朝外走。

這時豈能讓她走脫了。營業員跑出櫃檯,一把攥住那「款姐」的胳膊,不讓她走。不一會,接到報警的派出所民警趕到現場,把「款姐」送到東城公安分局刑警隊。

經確認,「款姐」使用的那四張100元票場系機製版假幣。

兩位民警立即審訊,「款姐」只是支支吾吾,直到晚上快七點時,她才開口交待。

她叫魏娟,現年31歲。魏娟出生在城南一個破舊的四合院內。父親靠當「板兒爺」掙錢來養活魏娟姐弟倆。母親為了貼補生活,通過居委會辦了一個個體營業執照,在巷口拐角處支起一個小涼蓬,吃喝起「買冰棍」的買賣。魏娟一家生活雖然貧寒一點,但也還過得去。21歲時,魏娟與一個返城的知青結了婚。不想結婚沒兩年,那小夥子參與一場流氓械鬥。當時,正值全國「嚴打」時期,械鬥雙方的主犯被就地正法。魏娟的丈夫只是一名從犯,留住了腦袋,但被判了15年有期徒刑,送新疆監獄改造,吊銷城市戶口。

婚姻遭此橫禍,魏娟的心靈受到了沉重的打擊。魏娟主動提出與入獄的丈夫解除婚姻關係,她實在不願在痛苦中承受著漫長的等待。魏娟又回到了娘家,但是娘家15平方米的平房實在無法接收這位已嫁出去的女兒。魏娟的弟弟已長大成人,一家四口人,15平方米怎麼也蝸居不下。

在魏娟與那小夥子戀愛那陣子,父母堅決反對他們來往。那小夥子身無一技之長,又是剛返城的知青,整天除喝酒就是侃山,發牢騷。是小夥子不同尋常的生活經歷吸引了天真的魏娟的心。芳心暗許,非他不嫁。倆人經常偷偷幽會,魏娟主動以身相許,不久發覺有了身孕時,那小夥子不得不硬著頭皮來到魏家求婚。眼看木已成舟,生米做成熟飯,魏家怕家醜外揚,不得不答應了這場婚事。

現在,魏娟暗自喝下這場不幸婚姻的苦酒後,又回來了。母親依然很熱情地接納了自己受傷的女兒,但感情上的疙瘩卻永遠也解不開。在魏娟剛結婚時,她母親曾被氣得一病不起。母親希望能通過婚姻的途徑,使女兒改變目前的命運。不料女兒沒理解母親的愛心,執意要嫁給一個流里流氣的潑皮。最後遭此災難。也許這就是命運的造化。

離婚後,魏娟在娘家小住了幾日,感到處處很彆扭,全家對她都很冷漠。於是,她搬出了娘家,在單位的集體宿舍找到一個床位,在此棲身。以後幾年,魏娟也曾幾次走上鵲橋,但都未遇上如意郎君。初次失敗婚姻造成的心靈創傷一直都沒有彌合,成為一種心理的陰影。常常會對再婚產生一種心灰意冷的情緒,因此,幾年過去了,仍是獨身一人。

到了1989年,魏娟工作的街道小廠產品大量積壓,工人的工資沒有著落,工人走的走,散的散,支離破碎。魏姐也曾想離開這裡,另尋工作。聯繫了幾家企業,都同意接納她,但都沒有宿舍安排,只得以此作罷。魏娟只得隨這家眼看就要破產的街道小廠沉下去。那時,「三陪」在京城已悄悄地流行。魏娟在她一個姐們的開導下,也偷偷地加入了「三陪」的行列。白天到工廠報到,早早下班,晚上到歌舞廳去陪客人喝酒,跳舞。開始時,魏娟只是陪客人跳舞喝酒,眼看老闆大把大把地朝外扔鈔票,魏娟也慢慢地開放了自己。只要客人喜歡,她都答應,陪喝、陪泳、陪睡,樣樣都干,只不過,魏娟從不陪客人去賓館的客房過夜,她害怕被抓進局子里。這樣的「三陪」,魏娟幹了將近一年,銀行的戶頭上也存入了五六萬元。工廠的工作成了她的兼職,集體宿舍她也很少回來住上一宿,魏娟還時不時地給母親和弟弟送上幾千元錢。說是和朋友在外兼職賺的。

199O年2月18日,魏娟在某賓館的舞廳跳舞時認識了一位叫許鋼的年青人。許自稱是河北省高陽縣經濟技術開發公司的業務員。這晚,魏陪舞的並不是許鋼,而是通過陪舞的老闆認識了許鋼。曲終人散時,許鋼主動邀請魏娟第二天陪他跳舞,魏娟滿口應承下來。

第二天晚10點,許鋼和魏娟相約出現在龍鄉飯店的舞廳里。魏娟混跡友於聲色場所,舞技自不必說。各路客人她已經可以應對自如。何況今晚眼前這位來自外省縣城的小老闆,還不是玩於股掌之上。此時,兩個人心照不宣,他圖的快樂,她圖的錢財,各有所圖,各取所需。看許鋼的舞步,一個實在的舞盲。跳舞對他來說只是一種手段,女人才是他最終目的。昨天在舞廳許鋼已對魏娟有所觀察,斷定此女子並非善主。在舞池裡,許鋼摟著魏娟的腰,雙腳在原地踏步,裝著陶醉的樣子,雙手卻在舞伴的臀部上下摸動。魏娟裝著全然不知的樣子,不時還給男伴飛去媚眼,使許鋼的動作更加放肆。

午夜12點鐘,許鋼帶著魏娟來到西苑賓館咖啡廳喝咖啡。就在前一天,許鋼與魏娟告別時,遞給魏娟一個紙包,裡面是500元現鈔。魏娟自然明白這錢的意思:第二天晚上,她得陪許老闆一晚上,也許還有床上服務的節目。5O0元錢是當時的行情,也是定金,老闆視小姐的服務質量付定金,事後還有補償。魏娟收下現鈔,二話沒說,轉身走了。

大約午夜零點30分,一個2O多左右的小青年拎著一隻挎包來咖啡廳,交給許鋼。魏娟以為這是生意人之間的交易,沒有在意。待青年人走後。許鋼故意把挎包拉開一個角在魏娟的眼前晃了一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了魏娟一跳。挎包里滿滿的是一疊疊嶄新的鈔票。魏娟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多的鈔票,頓時心跳加快,確信自己遇到了一位大富大貴的老闆。

魏娟本是一個頗有心計的女人,見到這麼多的錢,立刻裝出一副天真爛漫的神情:「啊,這麼多錢,許老闆真是我遇到的最大的富翁。」

許鋼故意露富,自然意在「沛公」。見魏姑娘驚訝的樣子,自會目的已經達到。眼前的女人已攥在股掌之中。許鋼雖然年輕,但常年在外闖蕩,尋花問柳,風流韻事玩得輕車熟路。他看中的女人,十有八九能勾引到他的床上去。對魏娟這樣的姑娘,只需鈔票就可把她搞定。

在金錢的照耀下,性成為一種商品。男有情女有意,有了鈔票的幫助,邪惡不再恐懼。這一夜,魏娟隨許鋼來到他的宿舍。許鋼付出500元現鈔獲得了他所想獲得的快樂,魏娟得到500元錢付出了她必須付出的東西。男女之間的買賣在床上得到了實現,成交額500元人民幣。這一夜,魏娟施展出了十足的床上功夫,只幾個回合,就把許老闆打得丟盔棄甲。

打從進屋起,魏娟的眼光一直緊緊地盯著許老闆手中的挎包。就連兩個人在床上顛鸞倒鳳的時候,魏娟也沒有忘記盯住放在書櫃里的那隻挎包。戰事結束后,許鋼死睡過去,魏娟總也睡不著,心中仍在盤算著那隻挎包。大約3點鐘的時候,魏娟搖了搖身邊的許老闆,沒有反應。魏娟見時機已到,輕手輕腳地走下床,摸到牆邊的書櫃,伸手從挎包里抽出一疊鈔票塞進自己的手提包里。

這一夜,魏娟再也沒有入睡。天剛亮,魏娟就悄悄地起了床。出門時,許老闆約定晚上在燕京飯店咖啡廳與她見面。

魏娟共從許鋼的挎包里偷出15張100元票面的大鈔。這一天,魏娟迫不及待地來到隆福大廈選購時裝。不料想自己偷來的卻是一把廢紙,而且還招致一場災禍。

7點20分,一輛警車從東城分局刑警隊院子里沖了出來。裡面坐著的是刑警隊隊長周顯瑞和他的戰友們。其中有一位還是曾經「觸電」的刑警,他就是在電視劇《便衣警察》中馬三躍的扮演者要武。要武干刑警可比演戲要自然真實得多。在東城區刑警隊里,要武堪稱一員猛將。這次上大案,分局領導組織了一個20多人的強硬班子,自然少不了要武這員猛將。

7時36分,刑警們提前趕到了燕京飯店咖啡廳。剛剛布置完畢,許鋼等四人按時出現在咖啡廳。獵物落入獵手布下的羅網,豈能讓它溜掉。周顯瑞一聲令下,埋伏在四周的便衣民警猛撲向「獵物」。沒等那四人明白怎麼回事,就已被一陣「旋風」卷出門外,按進了停在廳外的汽車裡。

突審到後半夜,首先從案犯高柏桐身上打開缺口。

●銷臟出有人無高人大意落網

高供認假幣是一個叫馬玉民的北京人,到深圳從一個叫「阿七」的香港人手中購得的。交接辦法是:由馬玉民從深圳向香港打電話,「阿七」接電話后,帶假幣到深圳交給馬玉民,馬再把假幣帶回北京,批發給高柏桐、許鋼等人投入市場。2月份時,馬玉民曾將6萬多元假幣交給賀龍春、袁九奎等作為還債款項。還將4萬元假幣帶到大連交人保存。高柏桐曾企圖用20萬元假幣在京套取外匯,被人識破末成。假幣都放在家中。高犯還交代,馬玉民有一同夥叫王江,是張家口市華利實業公司經理。

根據高柏桐的交代,刑警立即駛車趕往高家搜查,在屋內的沙發底下,發現了17萬多元假人民幣。

連夜查找戶口底薄,全市也沒有發現有叫馬玉民的。難道說,高犯的供詞是假的。那麼馬玉民又會是誰呢?案子陷入了「山重水複疑無路」的境地。

刑警們正在無計可施的關口,2月22日,接獲了從大連市公安局傳來的一條警訊,把案子帶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2月21日,大連市火車站聯防隊抓住一名酗酒鬧事的醉漢,這人30來歲,正借著酒勁在大街上撒野,一手抓著一大把鈔票,一手緊緊抓著店主的衣服糾纏要酒喝。聯防隊員將醉漢帶回派出所強制醒酒,檢查醉漢的鈔票發現竟全是假幣。

大連市公安局刑警隊聞警出動,接管了此案。一到審訊室,醉漢也醒過神來。三問兩問,酒鬼馬上就如竹筒倒豆子——一乾二淨地交代出來:錢是從他老婆的皮包里偷出來的。他老婆叫靳妮,因老婆嫌棄他賺的錢不如她多,經常借故鬧矛盾后就回娘家去住,還與別的男人私通,於是,他就借酒澆愁。

刑警立即傳訊靳妮的母親,靳母反映:靳妮和一個叫馬玉民的北京人於2月22日坐83次火車到北京去了。

又是馬玉民。兩起假幣案都連結到了他的身上。看來,販假的元兇就是馬玉民無疑了。眼下是務必找到馬玉民。於是,北京、大連兩地的警方撒開了天羅地網。

也是湊巧,2月25日,刑警在西直門飯店的旅客登記簿上發現了有一位名叫馬玉民的的男子住在這家飯店。中國同名同姓的特多,眼下這名男子會不會正好是滿世界尋找的人呢?為穩妥起見,民警將這名男子悄悄地帶到了派出所訊問。那男子一見是進派出所,首先腿肚子就發軟。不用民警多費口舌,他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他不叫馬玉民,而是叫商良。

「你怎麼認識的馬玉民?」

「85年時,我和馬玉民在新疆服刑時同在一個勞改隊。他來新疆時,我快要出獄了。馬玉民在勞改隊人緣好,大家都和他認識。我是在快出獄時,在勞動工地認識他的。」

「知道馬玉民是什麼事進去的?」

一有一次聽他講,他騙了人家2萬塊錢。」

「後來你們又是怎麼聯繫上的?」

「我出獄后,開始做小買賣,後來跑運輸,賺了一些錢,兩年後,我開了一家運輸公司,自己也有了私人小汽車。這期間,我和馬玉民常有書信聯繫。馬玉民刑滿后,他來蘭州找到我。我想留他在我公司做事,他不幹,他要回北京做買賣。我給了他一些錢,他就回了北京。」

「你怎麼要用馬玉民的名字住宿?」

「去年底,馬玉民來了一趟蘭州,找我借伏爾加轎車用用說好只借用一個月就歸還。現在都借了3個月了還沒有還給我。這次,我來北京就是專門來要汽車的。來北京前,馬玉民事先用他的名字預先為我聯繫了房間。」

「來北京后,見過馬玉民嗎?」

「我到北京的第二天,就是昨天下午,馬玉民帶了一個女人來房間看我。坐了半個小時,他們就走了。」

「他們去哪兒?你認識那個女人?」

「馬玉民從不告訴別人他的住址。他帶來的女人,我也是第一次見過。馬玉民叫她妮妹。她叫什麼名字,我也不知道。」

商良的交代有鼻子有眼,無懈可擊,不能不令人相信。

從商良的交代中,至少可以斷定,馬玉民正在北京活動,而且,那輛「伏爾加」汽車成了刑警們的尋找留下了極好的目標。虎過留印,雁過留聲。最狡猾的獵物也會留下自己的蛛絲馬跡。聰明的獵手都是靠尋找蹤跡來捕捉獵物。此時的馬玉民已成了瓮中必鱉。

當晚11時許,在華都飯店的停車場,終於發現了那輛「伏爾加」,可車內無人。刑警乾脆守株待兔。果不多久,一個女人從飯店出來后,徑直來到了汽車旁。等她剛一入座,刑警一齊圍了上去。第一條獵物落網、就地審問,此人就是馬玉民的大連情婦靳妮。據靳交待,馬玉民回到北京后,害怕暴露身份,就很少和她在一起。馬玉民一人住在新源里。

事不宜遲,周顯瑞立即調遣兵馬在新源里馬玉民的落腳地周圍蹲坑守候。零點過3分,一輛計程車停在樓前。一名男子跨下計程車后,手提一個密碼箱,大搖大擺地朝樓前走來。在路燈下,由靳妮確認,此人就是馬玉民。說時遲,那時快,不等指揮員下達命令,刑警們從四周圍了上去,馬玉民還未回過神來,就已被送入停放在樹林子的警車裡。

案后,刑警們才知道,幾年前,馬玉民流竄到天津,曾因詐騙他人錢財2萬多元,被判了兩年有期徒刑,送新疆監獄執行勞動改造並吊銷了他的城市戶口。出獄后,馬玉民回到北京,成了一個「黑戶口」,因此在北京不可能找到他。

在馬玉民的密碼箱里,有三本前往新加坡的假護照,是馬玉民用21萬元港幣從香港的蛇頭(香港人稱專事偷渡的罪犯為蛇頭)手中買來的。兩本用的是馬玉民的假名,一本用的是王江的真名。據馬玉民交待,只要再晚一天,他就已經飛到國外了。

自古兵貴神速,破案也貴在神速。

專案組分析,王江的護照還在馬玉民的手裡,他肯定還在國內的家中等待。當天,專案組撥出一支人馬,由周瑞顯率領,直奔張家口。在當地有關部門的大力配合下,刑警們準確地摸到了王江的住地,貼上去,一敲門。開門的就是王江本人。眼見站在面前的都是一群彪悍的警察,王江的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原來,王江是一名地道的「倒爺」,專做「黑白」兩道的營生。倒汽車、偷汽車、倒假幣,總之是無所不倒,無惡不做。照他自己的話說:只要來錢,啥都敢幹。

王江年齡與馬玉民要小二歲,但要論倒假幣,王江可稱得上是馬玉民的「師爺」。馬玉民還在新疆蹲大獄的時候,王江已在這條路子上趟開了。黑道上搞假幣,王江可算得上是一名南進北銷的開路先鋒。在馬玉民出獄的那年,王江在華北一帶已開創出了一塊不小的地盤。87年,王江在北京認識了馬玉民。那次是通過一個生意上的朋友間接認識的。初次見面,互不知底細,只能是一面之交。後來,三江作生意南來北往,都要在北京周轉,每次都得到馬玉民的幫助和款待。心中很是感激。一回生二回熟。不久,王江就逐漸把自己在做假幣生意時認識的同夥人介紹給馬玉民。不曾想後來者居上。馬玉民的假幣生意不但是南進北銷,還直接與境外的黑幫分子掛上勾,直接從香港黑幫手中進貨。王江自愧弗如,乾脆把自己發展的一些聯繫點全介紹給馬玉民。王江慢慢退出這場生意圈,自己在張家口新開辦了一家實業公司。名為實業,卻無半點投資。其真實的項目是走私整裝進口汽車及原配件。走私汽車比走私假幣風險要大許多,但來錢也大得多。對於這種亡命徒,賺錢是他們的唯一目的。

王江退出販假鈔生意后,與馬玉民的聯繫反而頻繁。兩個人儼然成為生意場上的合作夥伴。王江的走私車通過馬玉民幫助繞過北京城,馬玉民的假幣通過王江的老關係發展地盤,擴大營銷網。相互的利益關係,使王江和馬玉民成為一條藤上的螞蚌。幾次配合后,兩個人的腰包里都流進了大筆的不義之財。馬玉民畢竟是蹲過大獄的人,西北的沙漠的恐怖給他留下了難以抹去的印記。他已體驗過了專政鐵拳的厲害,體會了失去自由的滋味,他更明白自己的任何一次失手都將意謂著死亡。他開始感到內心的恐懼和不安。在這次去深圳進貨的時候,馬玉民也為自己準備了後路。馬玉民通過廣東的同夥花了21萬元購買了3本去新加坡的假護照。2本是為自己準備的,另一本是送給王江的。馬玉民準備先進入新加坡后,再轉道西方國家投奔自由的天堂。只可惜「東風不與周郎便」。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馬玉民的最後掙扎,正好為自己的最後歸宿掘好了墳墓。

3月25日,河北唐山市公安機關根據北京同行提供的線索,順藤摸瓜,分別將個體計程車司機袁久奎、市工商行出納員賀春龍抓獲,起獲假幣13800元。袁九奎、賀龍春是馬玉民通過王江發展的另一處營銷關係網點。袁九奎和賀龍春在一次賭博中輸掉1萬多元現金,還欠了3萬元的賭債。債主限令他倆2個月內還清欠款,否則,家庭就要遭災。在這時,袁九奎通過王江介紹認識了馬玉民。並用1比4的比價從馬玉民的手中一次購得6萬元假幣。準備用3萬元還清賭債,另3萬元,企圖通過銀行出納員賀龍春之手混入金融流通之中,以假換真,挽回以往賭博輸掉的現款。在公安機關破獲此案時,袁九奎、賀龍春從馬玉民手中購入的6萬元假幣有3萬元還了賭債,另1萬元混入了金融流通領域。

專案組將繳獲的假幣送中國人民銀行總行鑒定,經7位專家認定:北京、大連和唐山三地所收繳的假幣都是普通四色膠印印刷,而且是同屬一個版本印製。這些假幣是馬玉民從深圳帶來的,至少可以說明在深圳有香港黑社會轉運假幣的窩點。為了徹底肅清假幣,堵塞來源,公安部建議由北京和廣東聯合組成調查組,查明假幣的源頭。

3月中旬,就在中國警察正緊鑼密鼓展開調查之際,國際刑警組織香港支局致函公安部:2月18日,香港九龍警署破獲一團伙案,從一名男子身上查獲1985張假人民幣。經國際刑警組織中國中心局與香港方面聯繫,得到了香港同行寄來的假幣資料,經有關方面鑒定,結論是:「香港2.18案繳獲的假幣和北京2.20案繳獲的假幣同屬一個版本。」

●反偽專家竟是造偽高手

香港法律規定,只有法律認可的專家取得真幣樣品並籍以證明查獲的貨幣是偽造的,案犯才能得以懲處。為了取得法庭證據,香港警方將派反假專家——商業罪案調查科的Z先生來京提取證據。大陸方面欣然同意。眼下這起特大販假案的源頭就在香港,中國警方正需要取得香港方面的支持,共除犯罪。香港方面的主動要求,正是不謀而合。

可是,在大陸回複電文發出幾個月後仍不見Z先生的到來。就在大陸同行望眼欲穿的時候,香港的一家大報公開了這位Z先生為何不能如約來大陸辦理公務的原因。

1989年7月30日,香港《文匯報》發布了這樣一條消息:

警方日前偵破一個相信是近年最大的印刷偽鈔的集團,搜出一批已印好的偽人民幣,並拘捕了五名男女,其中一人竟然是警方商業調查科的偽鈔專家。

後來通過內部情報證實:這位被捕的反偽專家就是大陸警方日夜等待的Z先生。

原來,香港警方在1989年6月獲得情報:有一個偽造貨幣的犯罪集團在龍九一帶活動,於是,警方立即展開調查,並派遣刑警打入造偽集團內部。掌握了大量犯罪事實后,於7月20日晚查抄了這個以經商為幌子的「地下造幣廠」,抓獲了集團頭目陳泉金(男,40歲,無業),逮捕犯罪分子11人,繳獲百元券假人民幣200餘萬元,假美元16000多元。

據案犯交代該團伙從1988、年9月至1989年1月先後2次將30萬元百元券假人民幣通過「阿七」賣給北京的馬玉民。再一次經專家鑒定,馬玉民所持假幣確與香港查獲的假幣同出於一個版本。在這一犯罪團伙內,陳泉金主要負責為造幣廠聯繫買家,由他與泰國和大陸等地的買家商定好價錢、交貨地點和交貨方式及時間后,然後由「阿七」等一批爛仔們將貨送到買主手中。而香港警方的Z先生在這個集團中分擔的任務是負責對最新試製的100元券假人民幣樣品進行鑒別、修正。最後由他確定是否與真幣相同,同時,他還利用職務所掌握的情報信息,負責通風報信。可是機關算盡,最終等待他們的卻是漫長的囚下生活。

北京的馬玉民在王江的指引下,參與了販假,開始只是從王江等人的手中批發少量的假幣后四處投放。馬玉民幹了幾個月後,覺得投放本小利小,來錢慢又擔風險,於是背著王江等人自己聯繫貨源,發展買主。有一次,在廣東進貨時,馬玉民通過當地的一名假幣販子認為了香港的「阿七」(真名林七),馬玉民聽人介紹「阿七」是專門負責發展與大陸販偽分子與香港造偽集團之間聯繫的中間人。在深圳,販偽分子都尊「阿七」為財神爺。足見「阿七」的地位。事實上,「阿七」在香港造偽集團中只是一個負責送貨、跑腿的「爛仔」,因「阿七」當年是從深圳打工時跑到香港,被陳泉金一夥收留下來。因此,陳泉金把深圳和大陸方面的送貨和收款的任務交給了「阿七」等人。「阿七」為人心狠手黑,貪婪不怕死。大陸有一家買主收貨后,遲遲不給現款,有一天晚上被「阿七」一夥剁掉一個拇指,殺一儆百,自此,大陸買主誰也不敢欠賬。加之香港方面有Z先生的指導,造偽技術越來越高,產品銷路看好。大陸方面的買賣特別紅火。

馬玉民認識「阿七」后曾通過一同夥塞給「阿七」1000元港幣,自此,「阿七」對北京的馬玉民另眼相看。馬玉民兩次到深圳提貨,每次「阿七」都準確地把貨送到指定的地點。

馬玉民每次從深圳進貨后,都是乘飛機迅速送回北京,連夜批發給張家口的王江、唐山的袁九奎、賀龍春、高陽的許鋼,還有大連的甄妮等假幣販子,然後再通過這些批發商兼零售點投放社會。在華南、華北、東北、馬玉民都建立有一個龐大的營銷網路。通過這隻龐大的銷售網,馬玉民從香港販進的數百萬元假鈔只需一天就能幹乾淨凈地脫手,每次,馬玉民都能輕而易舉地賺進近十萬元,而且不擔風險。刑警搜查馬玉民的住處時,竟沒有找到一張假幣。可見馬玉民親手精心編織的這張假幣營銷網路組織之嚴密。

從「2月20日」發案到「7月20日」結案歷時半年。一個龐大的假幣銷營網路被徹底地摧毀了,一條龐大的毒蜘蛛被消滅了。

◎怪哉!合資製造偽幣的企業誕生

●進口洋偽幣自造土偽幣土洋結合偽幣

境外假鈔的大舉進攻,在我國一些經濟欠發達地區或群眾防偽意識較差地區市場暢通無阻,並形成公害。國內的一些假幣販子在得到甜頭后,已不甘心於批發倒賣的小本生意,也開始琢磨起辦「實體」來。於是,到八十年代後期,境內的不法分子已開始另起爐灶,自個兒練起造偽的活兒來。從此,造偽分子越聚越多,最後形成一股勢力,與境外的黑社會勢力遙相呼應,狼狽為奸。在中國的假幣市場,自此不僅有進口的「洋貨」,也有自造的「土貨」。甚至在港台毗鄰的沿海地區出現了假幣的「合資工廠」,這不能說不是一絕。

當然,這種企業是不會有合法的政府發給的營業執照,但除此以外,它的資金來源及技術、營銷管理等無一不是與合法的「合資企業」相似。它產生於八十年代的廣東省海豐縣。幾乎與中國開放同時。經過這幾年的發展,已有了相當的經營規模。直至被我公安機關摧毀時,這家企業在朝其規模生產發展。據主犯供認;此集團還意圖佔領大半個中國的地下假幣市場,不可謂是「雄心勃勃」。公安機關在摧毀這一系列犯罪的地下造幣廠后,取名這一行動也叫「2.20」案件。這一案件名稱剛好和北京破獲的那起偽鈔案一樣,破案時間正好相差一年。

海豐縣位於廣東省的東南部,現有面積1749.95平方公里,有人口62萬。早在1600多年前,中國的地圖上就有了海豐這個地名。一千多年來,海豐一直被人視為荒蠻之地,成為歷朝歷代流放朝廷命官的場所。它的出名,因為在本世紀的二十年代,這裡出了一位中國革命史上著名的人物,他就是中國共產黨的先驅者,農民運動的傑出領導人彭湃。因為有了他,海豐成為了中國農民運動的發祥地。從此以後,在海豐的這塊土地上演出了一幕幕中國政治運動的鬧劇和悲劇。「文革」中林彪、「四人幫」製造的大反彭湃烈士的政治事件,使一大批海豐人蒙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粉碎「四人幫」后,由於出現了王仲等敗類,使海豐淪為全國的走私「重災區」。以後海豐的社會秩序得到了扭轉。改革開放后,海豐憑藉僑鄉的優勢,積極吸引外資和技術,使經濟迅速走向了繁榮富強。隨著對外開放的增大,與外聯繫的密切,海豐的社會治安由此不斷出現反覆。特別是走私活動死灰復燃,愈演愈列,一度成為走私物品向大陸進發的基地。海外的東西不論先進與否,只要國內有市場,這裡就會有人千方百計弄進國內。從高級轎車,到黃色製品,只要能賺錢,就會有人不惜傾家蕩產,不怕流血,不怕丟掉性命,也敢去做。這塊土地上不時會冒出一些為財而死的靈魂。

九十年代初,正是海外假幣大舉進犯大陸的時候,海豐的不法分子,瞄準這一機會,推波助瀾,不僅為海外不法之徒牽線搭橋,中轉假幣。更有一批亡命之徒居然和海外黑社會勢力相勾結,依靠海外的技術和資金,在海豐這塊土地上開辦起了「中外合資的地下造幣廠」,使本已是狼煙四起的金融市場又添一份災禍。

1992年2月20日,海豐縣公安局接到一份來自廣西柳州鐵路公安處的信函稱,一名在押犯交代,曾於1990年在海豐縣海城鎮向賴南星購買了3萬元假幣到廣西販賣。

來自廣西同行的線索立即引起了海豐縣公安局領導的高度重視。連夜派員查找,在海城分局的戶口卡上找到確有賴南星其人(男,43歲)。

在分局的刑事檔案里也留有賴南星的記載:此人無正當職業,經常外出,行跡可疑。

立即傳喚賴南星。賴見民警在他家沒有搜出一張偽鈔,自認為民警無憑無據不敢奈何他。民警提問,他都環顧左右隨便應付。持續了二個多小時,賴南星就是拒絕交代問題。

一民警突然問:「廣西紫金縣人找你買錢是怎麼回事?」

賴南星見警察扯出了此事,本已心中有鬼,忽然冷不丁一盆涼水澆在身上,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事已至此,賴南星見抵賴無濟於事,才戰戰兢兢地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實和另一名同案犯余吟詩(女,47歲)住址。廣西的情報終於得到證實,案件初見端睨。

當晚凌晨4點左右,余吟詩落網。在她家搜出了賴南星等人購買假幣的欠條等罪證。為爭取時間,就地突審,余又咬出了造偽的窩點及造偽頭子馬世錄。

五點剛過,民警衝進馬世錄租住的出租房內,給睡夢中的馬世錄戴上「鐵鐲子」。也是摟草打兔,正好夜宿馬世錄家的假幣販子石世在也一同在夢中「銬」醒。等到民警在現場搜出。41萬多元假人民幣以及製造假幣的工具時,馬、石兩犯嚇得尿了一褲子。

連夜審訊,戰果進一步擴大,案件向縱深發展。

早晨七點,海豐縣公安局副局長陳宏宇帶領五名刑警趕赴海城分局參戰,兵分三路出擊。

上午10時,海城一路抓獲了蘇灶清,其妻因銷毀罪證也被抓獲。

下午1時,公平鎮一路捕獲了販賣假幣的盧漢欽等五名案犯和製造假幣的案犯蘇水添。

下午7時,遮浪鎮一路在汕尾市公安機關的協助下,查抄了石世在的造偽窩點,當場繳獲假人民幣231萬多元,和「佳能」複印機一台及一批作案工具。行動組還在石世在的家中搜出假人民幣24.5萬元。

自接案到破案正好24小時。在這24小時里,海豐縣公安機關端掉製造假鈔窩點4個,抓獲製作假幣的案犯3人,販賣假幣的案犯8人。現場繳獲假人民幣297萬多元及一批作案工具。

案件剛剛偵破,正在廣州出差的縣公安局局長馬小奇聞訊,連夜電話指示:立即組織精於力量,乘勝追擊,不論付出多少代價也要查清假幣走向,決不留後患。

21日晚,海豐縣公安局召開了專門會議決定組織三個追捕組,緝捕逃犯,收繳流散社會的假幣。在廣東省公安廳刑偵處的直接指揮下,追捕組縱橫黑龍江、吉林、廣西、湖南、四川等八省21縣,輾轉幾萬里,將鄧連軍、陳榮鉗等13名販賣假幣案犯緝捕歸案。廣東省公安廳還向貴州、遼寧、河南、河北等24個省市發出協查通報,搜捕余犯,追蹤流出的假幣。

經過一個多月的緊張戰鬥,現已查明,以蘇灶清、馬世錄、石世在為首組織的制販假幣犯罪團伙案件,涉及全國29個省市50餘人。該團伙自1990年1月以來,在海外黑社會分子的技術指導和金錢援助下,先後以海豐縣公平鎮、海城鎮、汕尾市城區遮浪鎮作為製作假幣的窩點,用複印機印製50元、100元面額的半成品,然後著色加工為成品,以每百元假幣換二三十元真幣的比值,交給不法分子販賣。造假所得,國內的造假分子與海外黑社會分子按比例分成。在二年時間裡該團伙共製作假鈔586.73萬元,其中已販賣投放社會的有262萬多元,另外324萬多元被我公安機關收繳。

◎神秘的地下批發站

●假幣商人云集東南沿海

海外偽鈔大舉進攻大陸,從海上,從陸地,從空中,從一切可資利用的通道侵入中國大陸,其勢迅猛,這是大陸警方所始料不及的。海外假鈔的極大誘惑吸引了大批國內的不法之徒的貪婪之心。在八十年代後期,海內外的不法分子在金錢的蠱惑下,在東南沿海一帶結成同盟,聯手配合,加快了假鈔犯罪的步伐。一時間,在東南沿海雲集了海內外的假幣「商人」,在多處地方形成了「南進北銷」的濁流。廣東的深圳、海陸豐、福建的廈門、平潭等地一致為海內外的假幣販子看好。這些地方漸漸成為假幣地下交易市場。海外黑勢力製造的假鈔偷運到這些沿海城市,再通過大陸的販子批發販運到內地擴散。使假幣犯罪迅速輻射到全國城鄉。就連西藏、新疆、內蒙古的一些窮鄉僻壤也曾發現了來自東南沿海地下批發市場的假鈔。

安徽的毫州市,地處皖豫的交界處,多山少平地,經濟不發達。就是在這樣的地區,1994年4月,卻有18萬元的假鈔流入此地,險些給當地的經濟雪上添霜。

●人魔鬥智好苦計高一籌者誰

4月的春風把毫州大地染綠,麥苗青青,油菜花開,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掌燈時分,正是雞回巢鳥歸窩的時候,喧囂的中原大地漸漸歸於平靜,除了夜遊的野狗,田野里一片靜謐。

毫州市三關鎮劉八樓村的一幢四合院里,一男一女正在燈下把酒肆滹。男的莫約50歲左右,女的已有40歲出頭。看情形不象是一對燈下對飲的老夫妻。

男的已是面紅耳赤,顯然已有了幾杯下肚。他一手捏著酒杯,一手舉著竹筷,紅紅的雙眼放肆地盯著面前的中年婦女。

中年婦女沒有迴避,右手舉起一塊肥肉,送到那男人的嘴裡,左手卻已伸到對面,放在那男人捏酒杯的右手上,輕輕地摩挲起來。帶著嗲氣地說:「他乾爹,女兒快出嫁了,你這次從廣東給孩子帶回了啥禮物?」

男人反手抓住那女人的手,順手牽羊把女人扯進自己的懷抱,右手在女人的臉上擰了一把,舉起酒杯混了一口,得意地說:「急什麼?不就是一台彩電嗎?明天咱們就到毫州去買。」

「別來逗我。你有錢嗎?」

提到錢,男人更來精神,抖抖身板,神氣十足地說:「實話告訴你吧,這次我做了一宗大買賣,從南方進了一批搶手貨,只需這批貨脫手了,我就要發了,別說是買彩電,我正打算帶你到海南去逛逛。」

「那是什麼買賣,這麼來錢。」

「這是秘密,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女人沒有再追問,兩人又是一陣歡謔。這一夜,女人沒有離開那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那男人和女人坐上短途客車來到毫州城選購彩電。

毫州是一座歷史文化名城,此地以盛產古井貢酒聞名遐邇,是連接河南和安徽的交通要道,自古是一座軍事重鎮。每天毫州城南來北往的客人不少。

那中年男女都刻意打扮了一番。男女都穿一身西服,面料是在當地盛行的化纖布,腳穿白色國產旅遊鞋。走在街上,兩個人手挽著手,卿卿我我,儼然一對相孺以沫的老夫妻。

他們走進毫州市最大的百貨大樓,徑直走到家電櫃檯。這幾年,我國市場商品極大地豐富起來,物資的流通速度也伴隨人的流通在加快。在毫州這樣的山區城市的櫃檯里也擺著大城市所有的商品牌號。在這裡,市民的潛在購買力實在無法估量。29英寸畫王和先鋒落地音響照樣有人問津。據調查,市民的月均收入只有400元左右,顯然,有這樣的購買力,市民必定還有一份不確切的隱形收入。

這對男女在仔細地挑選著彩電,營業員小姐耐心地引導客人。這時,也正在一旁挑選彩電的一名青年男子主動找那中年男子搭起訕來:「這彩電不錯,看樣子大哥是作買賣發了大財吧?」

那中年男子見有人主動搭話,馬上回了一句:「哎,閨女要出嫁了,準備買台彩電送給她作嫁妝。你也是來買彩電的?」

那青年男子應道:「朋友的兒子要結婚,我正想著是買一台彩電還是買台音響送給他家作賀喜。正想找人謀划謀划,正巧碰上了大哥,您看到底買什麼好?」

那中年男子一邊回答,一邊上下打量著青年人:「看來老弟是作大買賣的,財大氣粗,這事真難為了大哥。」

「那就不好意思。」

中年男子突然反問道:「聽口音,老弟不是本地人,何方發財?」

青年人顯得很謙虛地回答:「老兄確實眼力不凡,我叫程立,家住長春,原在一家銀行干出納員,因犯了事,就出來混飯吃。想必老兄就是本地人吧。」

中年人見青年人是外地人,眼睛立馬亮堂起來,特別來精神,在外地人面前他就是地主了,彷彿就有了一種主人翁的身份。對外地人顯得有些趾高氣揚。先來一番自我介紹:「我叫孔敬文,家就在本市,特別善交東南西北的知己。今天,我們能在毫州相識,確實是有緣份。東北人豪爽,仗義,我就喜歡結交這樣的朋友。現在,我們就算是朋友啦,只要老弟不嫌棄老哥,中午我請客,就算為朋友接風洗塵。」

孔敬文確實有一股子中原人的義氣,這幾年,走南闖北跑買賣,腦子也活絡了,在各地都結交了不少的朋友。他作生意誠信一條: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因此,在聽到青年人程立的自我介紹后,就已將信將疑,把他看成了朋友。特別是程立曾有「犯事」的經歷,孔敬文更把他引為江湖知己了。

挑選了一個小時的彩電,卻沒有相中一款,反倒是結識了一位東北朋友。最後邊說邊聊,離開了百貨大樓。

程立實在不願讓這位剛認識的大哥破費,執意要自己請客,為認識老哥這樣的朋友去干一杯。兩人一邊走一邊還在爭執。程立越是提出要自己掏錢請客,孔敬文的臉越是掛不住,故作嗔怒,非要作東道主不可。程立執拗不過,只得隨了孔敬文的意。

三人挑選了一家叫「四季香」的飯館,找了一間雅座。房間不大,卻很乾凈。孔敬文面朝房門入座,右邊是程立,左邊是那中年婦女。

請客自然少不了煙酒。東北人和中原人都有同樣的稟性,嗜酒如命,這餐喝的必然是當地的名酒古井貢酒。三杯二盞下肚,程立和孔敬文才感到身體有些微微發熱。話匣子也慢慢地拉開了。程立試探性地問孔敬文:「眼下,老哥做的哪路買賣?」

「黑白兩道,什麼來錢就作什麼,你呢?」

程上回答:「這幾年生意大不如以前好做,老弟主要是到南方進些貨,然後倒騰到北方。賺些小錢。」

「主要有哪些貨?」

「不瞞您說,不管什麼路子,只要來錢,什麼都倒。汽車,錄相機,衣物都倒過。」

「你就不怕失手。」

「怕,誰不害怕。折進去弄不好還會要掉腦袋。現在也顧不了這麼多。不是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程立,整個一個亡命徒的角色。孔敬文面對這位青年人感覺自己做的是一份小生意,不足提起,故意想差開話題。程上談興正在興頭上,豈肯就此打住。

「敢問老哥眼下做什麼買賣?」

「都是一些小本經營,不好意思說,見笑。」

「都是朋友啦,還把我當外人看。」

「你別誤會,沒有這個意思、」孔敬文說完膘了左邊那女人一眼。女人沒有搭理他的求援目光。自顧自地埋頭吃菜。她對兩個男人的談話不感興趣。

「老哥生意上要有什麼困難,老弟一定幫忙。東北人說話從不騙人。」

程立用東北人的人格在作擔保。

孔敬文掃視了四周,見房間里就他們三人,這才神色緊張地從懷裡拿出一張50元面額的人民幣遞給程立,神秘地說;「這買賣怎麼樣?」

程立故作無知地樣子。「老哥別拿錢來逗我啦。」

孔敬文指著票面上的水印處,「再仔細看看。」

「啊,這錢怎麼不一樣?」程立驚訝起來。

「不瞞你說,這錢是假的。」孔敬文警覺起來。

「原來老哥指的就是假錢買賣。這東西怎麼賣出去。」程上繼續追問。

「這好辦,這東西廣東那邊有的是,在那裡按1比10就可以買到從國外進來的假錢。然後再按1比5或1比4的價批發給別人,穩賺六成。」

「會有人要嗎?」

孔敬文連忙點點頭。「要的人多啦。從國外運進來的質量就是好,老百姓用肉眼根本就發現不了。把它拿到人多的集市去花,很快就能脫手。前一陣子,我們老闆從廣東進了十萬元的貨,我們就幫他在毫州附近全部花完了。那一次,光老闆一人就賺進了二三萬元。我們只是一些跑腿送貨的。那一次,我也分到50O0塊錢。這買賣實在容易做。」

「世上還有這樣的買賣,多虧老哥的指點。看來,我也應該改改路子了,乾脆跟著老哥做這種買賣算了。」聽了孔敬文的話,程上很是驚訝了一陣子。

旁邊的女人這才明白了孔敬文昨天說要做的大買賣是什麼了。也豎起耳朵聽得津津有味。

這四輪到孔敬文得意的時候了。在酒精的刺激下,孔敬文的嘴是沒遮沒攔的;「聽老闆講,最近他又從廣東運回來十幾萬元的貨,正招呼我們四處尋找買主。如果老弟想做這宗買賣,我可以成全你。」

程立也是趁著酒興,隨口胡謅,「聽老哥說來,這種買賣確實值得一做。這樣吧,看在朋友的情份上,請你轉告老闆,就說他手中的貨,我程立按1比5全包了。」

孔敬文的腦瓜子迅速轉動,他並沒有喝醉。假如按1比5成交20萬元貨,孔敬文可以抽頭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說,這其中的8000元錢就該歸他了。這實在是一筆不小的數目,相當於當地機關幹部一年的工資收入。孔敬文立刻感到心花怒放,自覺自己慧眼識才,沒有枉交這位朋友。

「老弟想什麼時候成交?」孔敬文有些急不可耐。切不可讓煮熟的鴨子給飛了。

「我能先見見你們老闆嗎?」

「這恐怕不行。江湖規矩,老弟想必也懂。你的意思我會馬上轉告老闆。」

「現在手頭還有一宗大買賣要做.我先去南方一趟。過幾日,返回東北時,順道就把貨給帶回去。老哥能在老闆面前通融一下,暫時不要把貨給了別人。」

「這個好辦,不過得按老辦法,老弟要信得過我這個朋友,最好是先押下一筆錢,就算定金吧。我在老闆面前也好說話。」孔敬文顯然有些無奈的樣子。

「當然可以。」說著,程立從上衣口袋裡掏出皮夾子,數了50張一百元的鈔票塞到孔敬文手裡,面露難色地說:「出來的匆忙,帶的錢不多。這5000元就算定金。幾天後,我帶錢來毫州找你。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看行嗎?」

「行,行」。孔敬文一手捏著鈔票連忙應承了下來。

酒足飯飽后,程立向孔敬文要了聯繫地址,就分手了。

五天後的中午,仍是在「四季香」飯館,還是那間雅座,也同是那三個人,同是那次排的座次,可這次卻是程立掏的腰包,算是對上次的回請。

程立先開了口。「南方的生意一做完。我就趕著來,你老闆手上的貨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聽老闆說,可能有18萬。」

哪就18萬吧。最好是今晚就成交。這麼多錢帶在身上,我一個人總覺得不踏實。」

「痛快,我就喜歡辦事痛快利落。那就定在今晚上成交。地點就在五馬鎮東一公里的公路旁。到時,我帶老闆去那裡找你。」

吃完飯,孔敬文帶著那女人先行離開飯館,

晚六點,正是黃昏時,天上下起漸漸瀝瀝的春雨,煙雨籠罩著田野。程立手提密箱乘計程車按時趕到約會地點。

孔敬文帶著兩個中年男子已先期到達約會的地點。

見到程立,孔敬文趕忙迎了過去,笑著說:「為了安全考慮,老闆臨時改變了交貨的地點。你跟我們走吧。」

程立真想臭罵孔敬文一頓,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見不到老闆,這宗生意就白搭。

程立和孔敬文等人上了停在路旁的一輛麵包車,車子一路顛簸著開進了毫州市區。麵包車在毫州城裡轉了兩圈后,在渦河大橋邊突然停了下來。

程立下車后,隨著孔敬文順著渦河岸步行了約50O米,在一個茅草屋前停了下來。程立環顧四周,茅屋的前邊200米處就是鬧市區,背後就是渦河,附近有一個臭水坑。這裡確實是一處隱蔽的最佳地點。

不一會兒,從茅草屋裡走出來一男一女。孔敬文趕忙迎上去對程立介紹說:「這位就是老闆李先啟,這位就是老闆娘王素雲。」

李先啟握住程立伸出的手說:「你的事,老孔都跟我說了,我們也是朋友了。做生意就得靠朋友。」邊說邊把程立往屋裡讓。

程立稍有遲疑,畢竟自己只是孤身一人,勢單力薄,萬一有啥閃失,不但巨款全失,說不定性命難保。他在屋外邊應付著,腳步卻有些蜘躅不前。正在這時,在不遠處猛然響起「噼噼啪啪」的爆竹聲。李先啟連忙附和:「好事臨門,有人給放鞭炮,祝我們生意成功。」聽到鞭炮聲,程立邁腿就跨進屋裡。

屋裡除了一張破飯桌,別無家什,顯然此處長期無人居住。李先啟先是一番客套,然後一陣寒喧,就是不提交貨的事。

程立右手緊緊握著密碼箱的手柄,如坐針氈。這種場面,他不由得有些緊張。老闆隻字不提交貨的事,難道其中有詐不成。

程立來了個開門見山。「李老闆手中的貨,我們很有興趣,這次我已把現金都帶來了,我們雙方還是言歸正傳吧。」

李先啟不緊不慢地說:「不要著急,我們初次見面,有很多話要談。貨早已為你準備好了。」話語軟中透硬,—一盤問起程立的來龍去脈。

程立也不慌不忙地小心—一作答。

站在一旁的老闆娘王素雲心裡有點熬不住,著急起來:「換就換了吧,夜長夢多。別讓到嘴的肥肉又飛了。」

王素雲的搶白,李先啟再也沒有興趣繞圈於了,徑直從室內抬出來一個大紙箱。擺在程立的面前。「數數吧」。

大紙箱里裝著的是一些皮鞋盒子。程立打開上面的一個盒子,裡面裝滿了50元和100元面額的假幣。「李老闆的買賣,我信得過。」程立從密碼箱里拿出幾疊鈔票遞給李先啟:「這是9萬元,你先數數。」

李先啟接過現鈔連忙說:「不用數了。錯不了。」把錢裝進自己的皮箱里,起身就朝外走。

左腿剛邁出門檻,李先啟全身不由得僵住了,皮箱從右手上緩緩地掉下來。茅草屋四周站滿了荷槍實彈的警察。

這時,站在屋內的孔敬文頓時醒悟過來,從懷中抽出一把尖刀,朝程立猛撲過來。程立早有防備,一個側身,孔敬文撲了一個狗吃屎。程立掏出手銬,麻利地給孔敬文戴上了背銬。

民警迅速打掃現場,抓獲販假幣分子5人,收繳假幣18萬元。至此,一場漂亮的殲滅戰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這場戰鬥的圓滿勝利,程立功不可沒。程立真名叫孫建軍,毫州市公安局治安民警大隊隊長。

4月初,在毫州市的雙溝、五馬、十八里、十九里等地相繼發現了假幣。市公安局匯總收繳的假幣后發現這些假幣的印刷質量較高,肉眼難以識別,票面的號碼重複較多。斷定這是一批出自海外黑社會分子之手偽造的機製版假人民幣。這些假幣同時在毫州的不同地方出現,可以認定,這是一個犯罪團伙所為。於是市公安局專門成立了偵破小組實施偵破。幹警們通過大量工作,不久,掌握到一條重要線索:最近犯罪分子又從廣東黑市購回大量的假幣,正準備投放市場。為了儘快偵破此案,肅清假幣,偵破組決定選派青年民警孫建軍化名程立打入販假集團中去。於是才有了前頭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孫建軍首先選擇孔敬文作為案情的爆破點,就抓住了孔貪婪的本性。孔已是SO多歲的中年人,仍不安分守己,花心不改,與本鎮的一個離婚婦女長年姘居。他所稱善交知已,其實只是為了開拓財路。只要誰給他一塊骨頭,他都會引為知己。在百貨大樓,孫建軍小施計謀,孔敬文就上了鉤。通過孔敬文,孫建軍一步步摸進了販假集團內幕。

首犯李先啟老奸巨猾,深藏不露。每次,都是他親自到東南沿海一帶的「地下黑市」以1比10的比例購進假幣,帶回毫州,然後以1比5或1比4的比例批發給孔敬文等販子投放市場。李先啟成了一個十足的批發商。通過轉手批發,牟取暴利。李先啟的買賣當然不能同北京的馬玉民同日而語。馬玉民所操縱的買賣都頗具規模,而李先啟充其量也只是一個「二級批發站」。但有一點相似的是,兩個人都掌管一個人員不等、規模不一的假幣營銷網路,就像一個毒蜘蛛一樣,通過長長的毒須把毒汁伸向金融流通領域,都是一群十惡不赦的惡魔。以往少量的批發生意,李先啟決不會與陌生的「客戶」直接發生聯繫,都是通過孔敬文等人中間聯絡穿梭。這次,當孫建軍提出要以1比5的比例收購ZO萬元貨時,李先啟得意忘形,親自出馬,終於栽進了圈套。

在孫建軍接近孔敬文後,提出要去南方談生意,只是一個緩兵之計。一方面穩住販假集團,避免假幣的流失,另一方面專案組利用這一機會徹底調查了孔敬文及其周圍的人,但都沒有找到有力的證據和販假集團的窩點。幾天後,孫建軍再次與孔敬文接頭,用巨款實施引蛇出洞。狡猾的李先啟卻突然改變事先約定的交貨地點和時間,專案組不得不改變原計劃,實施第二套方案。當孫建軍在茅草屋外猶豫的時候,不遠處響起了鞭炮聲,這是孫建軍的戰友給他發出的實施第二套方案的信號。由於組織的嚴密,終於徹底摧毀了盤踞在毫州市的這個假幣「批發站」。

◎「人民幣」感染病毒

●告急:假幣瘟疫急劇蔓延

世界上沒有比金錢更具有誘惑力來吸引人們去為此挺而走險,乃至以身試法了。自古以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古訓,深深地刺激著利欲熏心者的神經,造偽的最初動機恐怕是造偽者對「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遺訓的最深刻的理解。在中國大地上,有真的誕生,就有假的冒出。真真假假相生相剋成為初級階段經濟的一大奇觀。大到假汽車,小到假尿布,各種各樣假商品比比皆是,隨手就可拈來。

假貨已潛入到商品經濟的海洋,五顏六色。老百姓對此深惡痛絕。購貨時時處處小心,處處提防,以免遭受假貨的坑害。可越是這樣,有時還是一不小心,就被假冒坑了一把。只得叫苦不迭。假鈔的加入i使假貨市場已無所不有,無時不在。中國的百姓生活本已很累,加上假貨、假鈔的坑害更是苦不堪言。人們不禁懷疑這世界還有什麼不會假呢?良心會假,愛情會假,人類的肉體也會假嗎?問蒼天,問大地,誰會給你一個真實的回答呢?

造假者只為錢,這個道理婦孺皆知。同樣造假錢也是為了錢。從假貨轉換現鈔,中間還需要許多關卡險隘。把假鈔轉換成真幣,這過程就簡單得多,風險也小得多,這恐怕就是造假幣者越來越多的主要原因。從八十年代初期境內外不法分子聯手販假到八十年代後期,國內不法分子另起爐灶,自立門戶。也不過經歷了短短的三四年。又過了一二年,在中國大陸的造偽活動已是遍地開花,來勢兇猛異常,並呈現出一浪高過一浪的勢頭。

從銀行、公安系統繳獲假人民幣數量來看:1988年以來,全國偽造販運假幣犯罪活動日趨嚴重,繳獲的假幣數量逐年上升。據不完全統計:

1988年,銀行系統和公安機關繳獲假幣80多萬元。

1989年,銀行系統和公安機關繳獲假幣300多萬元。

1990年,銀行系統和公安機關繳獲假幣300O多萬元。

1991年,銀行系統和公安機關繳獲假幣2000多萬元。

1992年,銀行系統和公安機關繳獲假幣3000多萬元。

1993年,銀行系統收和公安機關繳獲假幣7O00多萬元。

1994年,銀行系統收和公安機關繳獲近假幣1億元。

全國偽鈔發案數也在逐年上升,據公安部刑偵局的不完全統計,1989年發案990起;1990年發案2900起,1991年發案300O起。1992年僅大案過千起。1993年發案3700餘起。1994年發案數400O余起。

近幾年,美鈔、日元、港幣等主要的外鈔也成為犯罪分子偽造侵害的對象,而且偽造數量也在逐年遞增。據中國人民銀行總行提供材料,1991年,共收繳假美元8900多張,摺合人民幣25O萬元。同年,公安機關查繳假美元17萬多元,假港幣4萬多元。

從各省公安機關提供的統計數字來看,局部地區的假幣發案數呈上升趨勢更見明顯:

—陝西省1988年全省發案58起,涉及金額4O0元;1989年發案114起,金額55176元,發案比上年上升96.5%,1990年發案148起,金額2040304元,發案上升29.8%;1991發案達501起,比前三年總和增加了56.6%。現已波及全省10個地市的90多個縣市區。其中西安、咸陽、寶雞等大中城市尤為突出,值得注意的是陝南、陝北等山區也有假幣案發生。

——1988年以來,遼寧省立假幣案件258起。1989年的發案數量是1988年的5.4倍;199O年發案數量是1989年的3.6倍;1991年發案數比1990年上升3%。制販假幣的犯罪已遍布遼寧全省。

——1988河南省發假幣案8起,1989年為29起;1990年為60起,1991年猛增到233起,為上年的4倍,而今年第一個季度已達到96起。制販假幣的犯罪已遍布河南全省城鄉……

綜上所述,我國的假幣案件正在劇增,犯罪勢頭兇猛異常。而且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大案要案佔有非常大的比重。自從1988年,深圳市「8.24」假幣案收繳假幣5萬元后,1989年,北京、大連「2.10」案收繳百元假幣24.5萬元。1990年,福建省平潭縣收繳假幣601萬元,廈門市收繳假幣318萬元。1990年,僅福建省的兩起大案收繳的假人民幣數就占當年收繳假幣總數的71%,同年,北京、黑龍江、福建、河南、廣西、四川等省、市區破獲的萬元以上假幣大案收繳的假幣,佔全國收繳假幣總量的95%以上。1991年,全國萬元以上的大案持續上升,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發生的4起案件均在萬以上。1992年以來,特大案件接連不斷。河南開封縣公安機關破獲了兩個犯罪團伙共製造販賣假人民幣380萬元。

據《人民公安報》載:1993年6月3日凌晨,廣東省公安邊防總隊汕尾港口邊防工作站查獲一起內外勾結、利用台灣漁船運載假人民幣的特大案件,繳獲假人民幣1800餘萬元,抓獲台灣籍犯罪分子6人,廣東汕尾漁民3人。這是繼同年3月9日福建省公安邊防部隊在莆田文甲港查獲600萬元假人民幣后,公安邊防部門破獲的又一起假人民幣大案。

經初步審查,運載假幣的「鑫宏升陸號」漁船系台灣澎湖籍,該船船長陳其鵬等6人均是台灣澎湖人。據陳其鵬交代,他們受一名叫「阿利」的老闆所雇,於6月1日晚運載假幣從台灣高雄港出發,3日凌晨1時許到達汕尾港。船上的五名船員上岸到「元興魚鋪」,與做魚生意的汕尾漁民呂逸生、蘇成明、徐漢忠等人聯絡,在準備交接假幣時被邊防官兵查獲。

每年銀行系統和公安機關所繳獲的假幣只能說是制販假幣分子手中的一部分,每天,都會有大量的假幣投入流通市場,落入百姓的腰包。假幣的存在,必然象毒病一樣感染真幣,擾亂正常的金融秩序。

有人驚呼:九十年代,假幣將會引發一場金錢瘟疫。這並非危言聳聽。

事實證明:這場瘟疫正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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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惡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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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錢瘟疫,自何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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