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大罪犯絕處逢生 小雛妓沐浴出台
焦鵬遠在別墅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第二天上午十時到了他的辦公室。
一個拄著拐杖、銀須飄灑的老頭坐在門外走廊的椅子上;他雙手扶著拐杖,腦袋壓著手腕休息。
這間本市最權威的辦公室已經很少有訪問的客人,焦鵬遠一怔,這個老頭是誰?
焦鵬遠來到門前,準備推門而入。
老人依然沒有抬頭,默默地把頭壓住扶著拐杖的雙手。
門從裡面拉開,辛茅恭敬地說:「焦書記,早上好。」
門關上后,焦鵬遠不悅地問:「門口那個老頭是誰?坐在那兒給我看門?」
「八點半,我來他就在門口了。說要見您。我問他姓什麼,有什麼事,他就不說話。我見他上了歲數,就給了他一把椅子。」
「怪人。我來了,他連聲招呼也不打。」
「他可能不認識您。」
「讓他進來吧,給他五分鐘。這麼大歲數,來一趟不容易。」
辛茅走到門口,「老先生,焦書記來了。他請你進來談五分鐘。」
老人艱難地站起來,拄著拐杖往裡走。拐杖頭上掛著一個灰色的小布包,它隨著老人的蹣跚腳步而晃動。
焦鵬遠呆住了,他認出來者是「文革」前的副市長中央委員,當時自己只是個公社書記。他急步走過來攙扶。
「楊副市長!您老人家駕到,怎麼不先打個招呼,我好去接您。辛秘書,快,快請楊老人座。」
「不敢當,我坐下費勁,站起來也費勁,五分鐘,就別折騰了。」
辛茅急忙出門,把走廊上的靠背椅搬進來。
「楊老,失敬之處請多包涵。您坐椅子吧,坐下和站起來都省點力氣。」
「謝謝。」老人坐下。
「楊老,您看我瞎忙,一直也沒抽出功夫去府上拜望,該死,該死。」
「兩分鐘了。我長話短說。老同志湊到一起,也偶爾議論一下你,不便太多,你地位不一樣了嘛,比我們的級別高得多了嘛。你的手下出了那麼多問題,根源在哪裡呀?我是給你送禮來了。」
老人打開發布口袋,從裡面掏出兩本小冊子。焦鵬遠恭敬地接過來。
「焦書記,你不會嫌禮輕吧?一本〈憲法),一本(黨章》,我們精老頭子辦事,靠的就是這兩把尺子。這兩把尺子對你管用不管用啊?違反(黨章》的事不能做,違反(憲法》的事不能做。誰犯了這兩個天條,也不行。」
「楊老……」焦鵬遠不知說什麼好。他知道這個老頭子很倔強。
「告辭。」
老人站起來,焦鵬遠上去攙扶。老人微微搖搖頭,拄著拐杖離開。
「辛秘書,你去把楊老送到車上。」
「不勞遠送,請留步。」
辛茅一直把老人送進電梯,又送到大門停車場。
「楊老,你的車呢?是哪輛?」
「請回吧,謝謝。」
老人回過頭,目光深沉地注視著他工作過幾十年的市委大樓,嘆息地搖搖頭。
辛茅陪老人走到院門外,他以為老人的車停在便道上。
老人招招手,一輛夏利出租停下。老人上了車。
辛茅的心被深深地觸動。
辛茅回到辦公室,感慨地說:「楊老是乘計程車走的。」
「不談他了,人老了,思想難免僵化,僅僅靠(憲法》和(黨章》就把什麼都解決了?哪有這麼簡單。僵化的表現形式就是教條和簡單化。我以前給人題過一副對聯,上聯是『法無定法,非法是法,下聯是『理無常理,不理乃理』,你明白其中的哲理嗎?」
辛茅有意不想說破,留給上級一個炫耀知識的機會。
「我才疏學淺,搞不太明白,正要請教。」
「很簡單嘛,從來沒有固定的法,法是隨著形勢而變,歷史上有多次變法,所以法無定法。非法是法這句學問比較深,一些看上去不屬於法的東西,實際上人們的日常規則,現在叫遊戲規則,或者叫習慣勢力,它們才最強大,約束著所有人的行為方式,所以D歸E法是法』。理無常理和法無定法是~個道理,沒有永遠不變的真理,馬列主義也是這樣認為的嘛;『不理乃理』與『非法是法』差不多,一些表面上看上去不是真理,甚至沒有道理可講的東西,才是人們心中真正的價值標準,所以說不理乃理。你以為然否?」
辛茅覺得「然否」這個古代用語從焦鵬遠嘴裡說出來有幾分可笑。
「深奧,又深入淺出。我輩不及啊。」
「你讓千鍾同志立刻來見我。」
「我就去。」
不到十分鐘,千鍾來到焦鵬遠的辦公室。
「焦書記,有什麼指示?」
「我記得你說過檢察院宿舍批地的事?」
「這件事拖了兩年了,你沒點頭,我也沒放在心上,一直沒給他們答覆。」
「他們申請多少平米?」
「平面面積二萬平米,包括配套設施在內。」
「你馬上批給他們,登門去辦手續,按最低標準收費。把他們的報告找出來,我簽字。」
千鍾立刻明白了焦鵬遠的用意,為難地說:「急來抱佛腳,是不是有點晚了?萬一我們拿熱臉蛋去貼人家的涼屁股,會不會?」
「現在人人講實惠,你送給他地,他能不要?我就不信,換個市委書記,他能痛痛快快地批下地來。房改開始了,這趟末班車他們能不上?此舉就算無大補,也表示一下我對檢察系統的友好嘛。以後,他們住著我批給他們的房子整我,不知作何感想。」
「我立刻辦……」
千鍾走了。焦鵬遠的思緒漸漸集中在郝相壽身上,憑相壽的敏捷,應當早給自己找到一條生路了吧?只要沒有他的口供,許多事情到最後只能是事出有因、查無實據。
焦鵬遠的估計沒有錯,郝相壽絕處逢生,化險為夷。
連續一個星期的拷打、折磨,郝相壽也沒說出黑皮本的下落。他深信只要自己堅不吐實,這四個人不敢要他的命。
後來的發展果如郝相壽所料,四個人決定把他帶到香港。
他們上了一輛考司特車。
考司特離開熱帶叢林,向公路駛去。
突然,公路兩側的森林裡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子彈擊碎了窗玻璃。
除司機外,郝相壽與看押他的三個人全趴到座位下面。
瘦高個驚慌地說:「糟糕,紅色高棉和政府軍打起來了,把我們夾在了中間。」
郝相壽這才知道他被劫持到了柬埔寨。
胖子罵道:「誰出的他媽的鬼主意,非要把這王八蛋弄到柬埔寨。搞不好,我們一個也回不去。」
瘦高個制止了他,隨手掏出手槍說:「說這個有什麼用,只有柬埔寨我們才能自由地出入。聽著,誰朝我們開火,就朝誰還擊。衝出去再說。」
司機把車速提到極限。
一枚火箭撲向考司特車,擊中它的尾部。
郝相壽頓時失去了知覺。
劇痛使郝相壽醒來。
陽光刺目,他剛睜開的眼睛又閉上,感到呼吸困難,這才發現三具屍體把他壓住。
他不敢動,恐怕附近有人。仔細聽了一會兒,除了鳥兒的啼鳴什麼聲音也沒有。
他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發現自己渾身是血,但除了腿上插了一塊鐵皮,沒有受到重創。
他把鐵皮從大腿拔出來,流出一股鮮血。
看看四周,原來汽車翻到了山澗,被一排大樹擋住。他不想弄清楚自己怎麼會奇迹般地活了下來,只想儘快找個安身之處。
一個皮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把皮箱從死屍肚皮底下拉出來,打開一看,裡面有幾本護照、一疊美元和一把左輪手槍。
天不滅我!他在心裡祈禱了一陣,提著皮包,鑽入叢林。
陳虎、焦小玉傳訊彩旦非常順利。一開始,當彩旦知道問話的是兩位檢察官后,嚇得哭個不停。焦小玉勸住了她,「你沒事,別害怕,說清楚后,我們派人送你回家鄉,還給你保密,不讓你父母知道你這些事情。」
這個十七歲的東北妹子提供了邵玉華的全部情況,並把丙120號的內幕原原本本地說出。
一年前,邵玉華回到家鄉。她的氣派讓鄰居彩旦(那時她還不叫彩旦)驚呆了,邵玉華立刻搬進了一所新購的二百平米的高檔商品樓,全套從廣州空運來的進口傢具;一輛嶄新的高爾夫;特別讓她驚奇的是~個穿公安制服的人當她一個人的警衛!
邵玉華在家住了一個月,走時帶上了彩旦。
一下飛機,卡迪拉克車使她眩暈,車裡還有電冰箱和電視,這簡直是活動的宮殿!
彩旦以為玉華姐傍上了大款。不料玉華姐說;「大款能派個公安給我當警衛?這年頭,一個局長項十個百萬富翁,一個部長項個個千萬富翁!你比我年輕,姐姐給你找個大官,你就享福吧!」
卡迪拉克把彩旦直接拉到了丙120號,在地下一層安排了一個單間。邵玉華說:「這裡真正的老闆叫金生,可邪乎了,當官的認識一把一把的。這丙120號,廳局級以下的別想進來。」
第一次見到金生,她沒看出這人有什麼能耐,文質彬彬的,身體也不好。金生問她的第一句話讓她覺得特好玩,「你還是處女嗎?」
「是呀,我媽管我嚴著呢!」
金生不住地說:「太好了,太好了。」
第三天,金生把她送到了市歌舞團,進行舞蹈和演唱的強化訓練。三個月後,又把她送到外語學校學習了三個月英語。在歌舞團,除了唱歌、跳舞,她還學會了吹蕭。在英語班,憑藉過去的英語基礎她進步很快。
半年後,金生對她說:「你現在是才藝雙絕,我遲遲不讓你出台,因為你是處女,我要給你一生安排個好的依靠。現在機會來了,今天晚上你不要出去。有人來接你出台。我要你讓他高興,你玉華姐能得到的你也能得到。」
「我是晚上九點離開丙120號的,隨著一個中年男士上了輛黑色的車,前面還有一輛警車開道。也不知走的是什麼路,反正挺遠,車跑得特快,還用了一個多小時。車進了一條小路,開進一個有站崗的大院。天黑,看不清楚,反正院子特大。一個人先帶我去洗澡,水裡往外冒泡,是溫泉吧。洗了十幾分鐘,進來一個穿浴衣的老頭,他下到他子里,讓我給他搓澡。他對我挺好,說我年紀輕輕的應該去讀大學,他說會讓我幸福的;還說他參加革命就是為了後代能過上幸福生活,問我生活習慣不習慣,有什麼要求只管提。我一個勁兒地促笑,逗得他特高興。我心想,老幹部是多麼平易近人啊!洗完澡,他讓我光著身子跳舞。我身段特別柔軟,腦袋能伸到兩條腿中間。他又說我應該去當雜技演員。後來,他又讓我唱歌。不等我唱完,他就拉我上了床,說『檢驗真理的時候到了』。我出了血,他很高興,說我『經受了檢驗,是原裝正品』,逗得我又是一陣傻樂。」
焦小玉聽得心裡難受。陳虎在彩旦講到來車接走之後就離開了。焦小玉明白陳虎非常自覺,訊問女性這方面的事情,他總是按紀律迴避。
這個孩子,太幼稚,太天真,也太無辜了。焦小玉嘆口氣問:
「這個老頭姓什麼?叫什麼?」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也不許我問。丙120號都是這個規矩。」
「後來,這個老頭又接你去過嗎?」
「沒有,就那麼一次。我問過金總,怎麼不叫我去了?他說,我只能去一次,因為老頭只要處女,他有開苞的癮,還說這是養生長壽之道。金總說,『彩旦,你一輩子只能為他服務這麼一回。你服務不錯。」』
「你的這些『業務』以後再談,我把陳處長叫進來,問你幾個重要的問題。」
陳虎回來,提問很直接:「邵玉華是怎樣認識郝相壽的?」
「玉華姐對我說過,她剛來的時候,也是住在丙120號。是金總把她介紹給郝相壽的。後來就傍上了。」
「邵玉華跟郝相壽來往多不多?」
「多,邵玉華是郝相壽包的,只陪郝相壽一個人。她讓我看過好多照片,郝相壽帶她去香港、泰國、夏威夷旅遊過。」
「在經濟上,他們有什麼來往沒有?」
「可能有。玉華姐讓我看過她的三張信用卡,全是香港的。她特驕傲,告訴我,這三張信用卡全是美元,只有她和郝相壽兩個人都簽字才能取出來。有多少錢,她沒說,我也沒問。」
「你最後一次見到邵玉華是什麼時候?」
「具體日子記不清了。那一天,我在玉華姐家裡住,她讓我陪她。她說,房子是何副市長給的,三室一廳,挨著展覽館。郝相壽為這房子跟何副市長吵了一架,到底怎麼回事,玉華姐沒跟我細說。她說郝相壽警告了她,下不為例,給別墅也不行,他不能讓姓何的橫刀奪愛。半夜,玉華的手機響了,我只聽見她說一句『你遠走高飛了,我怎麼辦?』放下電話她告訴我,郝相壽可能出事了,已經去了香港,剛才就是他從香港打來的。我問她,那你怎麼辦?她說郝主任讓她離開,離開時什麼都不要,帶上三張信用卡就行了,保證接她出去,以後再和她聯繫。第二天,她把BP機留給了我,說誰呼我,回個電話,就說我回老家了。分手的時候,她抱著我哭了好一會兒,也沒讓我送她,自己走了。從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
『邵玉華和你有過電話聯繫沒有?」
「只通過一次,大約是十幾天前,她往丙120號給我打了一次電話,問有什麼人來調查過她沒有。只談了不到三分鐘,她就掛了。」
「邵玉華說她住在什麼地方?」
「深圳的什麼賓館,她沒說清楚。」
「如果她再給你打電話,你不要把我們找你的事告訴她。她手機的電話號碼,你知道嗎?」
「知道。我給她打過,老說對方已關機。」
『你暫時先回西120號,請個僅,就說回老家。然後我們給你安排一個安全的地方。回到120號,跟任何人也不要提我們找你的事。你們的行話叫什麼,出台?」
「出台。」
「那好,你就說出台了。記住,嘴不嚴,你生命就會有危險。」
方浩焦急地等著國際刑警中國中心局的回復。
自從陳虎彙報了何可待帶他去看過別墅之後,他立即向上級有關領導部門作了請示,得到了監視該神秘別墅的批准。幾乎任何部門都不知道這所別墅是屬於誰的。如果是私人別墅不會有武裝警衛,還架設者通訊天線,應當是某個機關的了。但政府說可能是部委的,部委說可能是軍隊的,有的乾脆不知道。
於是決定監視,終於有所發現。
前天晚上,截聽到了從別墅打出的一個奇怪的電話號碼,這個號碼屬於什麼地區,由中國中心局鑒別。
保密電話鈴響,方法拿起電話。
「方書記,那個電話號碼是西印度群島中一個英屬維爾克島上的電話。電話主人的身份還不清楚。」
「謝謝。」
方浩放下電話,陷入了沉思。已經知道,焦鵬遠的座車和田醒的座車進入過該別墅,這從汽車的車牌知道的,但車裡的人是誰並不知道,因為還不能進人別墅內偵查,只是在外圍設立了監視哨。
如果是焦鵬遠打的電話,那他與遙遠的西印度群島有什麼關係呢?葛萌萌外逃,會不會在西印度群島落腳?誰是知情者?何啟章已經死了,郝相壽下落不明,孫奇沒有歸案,在押的沈石、焦東方、李浩義,會不會知道內情?對,先提審沈石。
他拿起電話找周森林。
十五分鐘后,周森林從製冷廠職工食堂的辦公室趕到了市委。
「老周,製冷和重機的賬目查證,進展如何?」
「他們顯然做了花賬。職工舉報,懷疑他們已經把有些賬冊轉移了,我們正在調查。」
「嗯,要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立刻飛一趟,提審沈石。唉,異地監押,夠麻煩的。這是關於西印度群島的材料。同時也審焦東方、李浩義,圍繞同一個問題。你先訂票,把陳虎和小玉叫來,我們研究一下對藍天投資公司的行動。拿出個方案,我向高檢請示。」
檢察院會同公安局對藍天投資公司進行了突然搜查。
整個行動由蔣大賓指揮,第一組由陳虎負責,搜查計算機機房,封存所有的賬冊與文件。第二組由陶鐵良負責,控制公司主要人員。第三組由焦小玉負責,封閉丙120號,拘留所有涉嫌人員,包括嫖客在內。
一共出動了二百二十名幹警。一隊直奔市區的藍天大廈,一隊直奔郊區的丙120號。焦小玉率領的第三組由於路程遠,提前一個小時出發了,為的是兩地同時行動,防止互相打電話通風報信。
兩輛警車和四輛大轎車停在了丙120號高大的院牆外。
焦小玉用彩旦的磁卡叫開了綠色的鐵門。不等守衛反應過來,他們已束手被擒,戴上手銬。
隨隊的公安記者開始攝像。
持槍的幹警分四隊衝進U形樓,每隊控制一層,地上兩層和地下兩層不到五分鐘已全部到位。
二十分鐘後行動結束,三十六名小姐、四名調酒師、十六名保安、八名管理、兩名媽咪、六名嫖客、四名料理人員被押上大轎車。最讓焦小玉驚奇的是小姐中竟然有六名洋妞——兩名美國人、兩名俄羅斯人、兩名澳大利亞人。她們的中國話非常流利,用中國話要求「和大使館聯繫」。
拘留的六名嫖客是在同一個套間里,兩名小姐給他們陪酒倒茶。焦小玉帶著兩名幹警衝進來時,他們像是在開會,麻將桌上擺著許多文件和幾枚公章。
一個五十開外的男人拍案而起。「你們是幹什麼的?沒看見我們在開會!」
「開會?」焦小玉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文件,確實是一份紅頭文件,印著「XX市一九九五年度扶貧款分配細則」等字樣。
「扶貧會在色情場所召開,天下奇聞呀!把你們的身份證。工作證交出來。」
「我們借個地方,沒有別的事。」
一名幹警把桌上的公章、文件裝箱,另一名幹警收身份證和工作證。又進來兩名幹警進行搜查。
焦小玉審查搜繳上來的工作證和身份證。
「你們自報姓名和身份。」
一名是某地級市的副市長,一名是該市財政局長、一名是該市民政局長、一名是某銀行副行長、一名是某部委的副局長、另一名正是藍天公司總經理金生。
搜查中發現進口(日本產)淫具一套,進口(香港產)避孕套一合一百支,人民幣十七萬元,及發票多張。
公安記者把這一場面攝入了錄像帶。
幾乎是在同一刻,市中心藍天大廈的大門緊緊關上,幹警替換了原來的保安,人員只許進、不許出。
每個樓層進行封閉搜查。
陶鐵良對部門經理以上的人員逐一訊問。
陳虎帶著電腦工程師檢索資料庫,查封賬冊、文件。
在電腦「應召女」的軟體磁碟中發現除專業三陪小姐(出台或不出台)外,還有女演員、女記者、女作家、女大學生多人,服務項目包括陪酒、陪茶、陪舞、談心、旅遊、散步、出席宴會、打網球、游泳、採訪、傾聽、做愛等多項內容,不同的服務有不同的收費標準。某女演員「傾聽」一項,每小時收費三千元。如果是乘飛機去外地,除報銷全部機票、食宿費用外,在途時間每小時收費一千元。
「應召男士」的開價高出「應召女士」的~倍。
從電腦里檢索出來的「會員」一覽表裡大多是中高級幹部,也有著名的企業家,還有外國人及港澳台人士。
與此同時,周森林在關押地提審了沈石。
沈石見到周森林后不但沒有恐懼,反而流露出見到老朋友似的親熱。
「沈石,近來身體怎麼樣?」
「身體還好,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報告政府,能不能把我調到普通監獄?整天~個人對著四面牆,我都快瘋了。」
周森林遞給沈石一支煙,並給他點燃。
「案件的審理還沒完結。把你和普通犯人關在一起,對你也不見得好,那些刑事犯罪分子可能會欺侮你,甚至打你,搶你的吃的。你呢,畢竟是國家公職人員,江湖上那一套,你不懂,格格不久的。案件審理完了,該去哪兒去哪兒,那時你就新生了。你還年輕,對前途不要悲觀。」
「謝謝。」
「沈石,西印度群島的事情,你了解多少?你還有許多問題沒交代,不要再拖幻想了。」
沈石苦笑,一副無奈的神情。
「報告政府,不是我不交代,事情太多,又都是以市政府名義,都有報告和批複,我一時划不清合法與非法的界線,不能誣陷好人,把好事當成壞事交代,也不利於改革開放呀。」
周森林嚴肅地說:「你還沒有擺對你的位置。你是犯罪嫌疑人,只提供事實,不需要你作價值判斷。是對是錯,是合法是非法,由法律與政策界定。你應該做的就是提供事實,不擴大、不縮小。明白嗎?」
沈石低下了頭,他終於懂得他的價值判斷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西印度群島?……對,我聽焦書記和何副市長談到過幾次這個地方,像是由這個島上的一家公司出面做傀儡,充當在香港上市的『紫禁發展有限公司』的控股人。具體怎麼操作的,不是我經手,不太清楚。這件事由市府辦公廳副主任汪大賀抓的,他應該知道。」
周森林知道汪大賀也在此地監押,但他從來沒有交代過這件事。
「還有誰知道?誰介入過這件事?」
「還有田醒,田副主任。她介入過。嗅,我想起了一件事。田副主任送過焦書記一塊手錶,就是在辦西印度群島這件事的過程中。」
周森林提起了警覺,但並沒有表露出對這件事特別重視的神情。田醒賣給余大金一塊勞力士滿天星,會不會是同一款式的手錶?他要詐一詐沈石。
『舊醒送給焦書記的手錶是勞力士滿天星吧,就是錶盤鑲滿鑽石的那一種。」
沈石臉上凝固在驚詫之中,這件事情他們也知道了!
「你們知道了?」
「我們掌握的,你還有許多問題沒交代呢。」
「對,就是勞力士滿天星。那天,焦書記讓我看一塊手錶,就是勞力上滿天星。焦書記有個愛好,就是搜集世界各種名表,有的並不值錢,大概有一千多塊表呢。他說,這塊表值得收藏。又說,是田醒幫他買的。我一聽就知道是田醒送的。」
「你怎麼知道不是買的,是送的7』
「這是規律。在我們這個圈子裡,凡是說買的就一定是送的。別說焦書記了,連我都不買東西。焦書記的工資由我代領,每次都存人存摺,他從來不取,也不問。小到一雙襪子,大到房子車子,從來不花錢買,收禮品都沒地方放,也懶得往家拿,順手又送給別人了。有的發霉長了毛。」
周森林點點頭說:「沈石,你對你的問題,開始有一些認識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封建社會的這種現象又出現在今天的現實中,你有多少責任?下去,好好想想吧。」
沈石回到監獄后,周森林提審了汪大賀。
汪大資如實交代了西印度群島和紫禁發展有限公司在香港買殼上市的內幕。不料,汪大資在供出紫禁發展有限公司之後又爆出了大冷門。他以不屑的口氣說:「紫禁公司算什麼,我們的做法是有先例的。此種做法,在紫禁之前就有,在紫禁之後也有,做的比紫禁還大的也有;比紫禁更觸犯財經紀律的也有。你們怎麼不棟大老虎打?只挑小老虎打,這談得上法律公正?丟卒保車,這一套我懂。」
「汪大賀,你可以揭發嘛。」
汪大貿冷笑幾聲,「揭發?不是你審得了、調查得了的。說出來,怕你都沒膽子聽,也沒資格聽。」
周森林猛地一拍桌子,「你放老實點!」
汪大賀沉默了,但臉上仍是一副不屑的神情。
「帶下去。」
汪大賀站起來,彷彿他依然是辦公廳副主任,微微一笑說:「周局,我是為你好,見好就收吧。燈下黑,你應該比我明白。」
周森林看著被帶出去的汪大賀的背影沉思。
「見好就收吧」這句話遲遲不願意離開他的耳鼓,就像下了飛機后耳朵依然疼痛。他從來不願意向任何人流露出一種感受:本案越辦下去,他心裡越沒有底,越害怕。
但他搞不清怕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