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今晚 我想帶個人來

第七章 今晚 我想帶個人來

轉眼又是一個星期過去了。耿迪在這個星期幾乎天天宴請一撥又一撥的大小官員。席間大家談笑風生,偶爾也會涉及到一些相互間比較關心且敏感的話題,說者有意聽著也有心。都是聰明人,話不用多,點到為止。耿迪通過各種途徑,漸漸對黑子案件是否能夠重新審理的有關信息及各方的態度有了比較清晰的了解。還有一個重要的信息,是他前兩天才知道的,黑子案件的辯護律師,是由檢察院指定的。而這位律師也參與了為後來兩個毒犯的法庭辯護。整個辯護過程完全是走形式,甚至是在幫倒忙。這位律師在案件結束后不久,就帶著老婆孩子離開了盛京,到國外定居了。這樁看來本應該是天衣無縫的案子,卻被張河林捅出了一個窟窿。看來張河林的活動能力和手段比他預想的要強得多。儘管沒有了卞昆的幫助,張河林還是利用手裡掌握的材料,把黑子案件又重新推到了人們的面前。按照協議,張河林目前已欠「新維多」售房傭金將近四千萬。現在看來,要想追回這筆錢,幾乎是不可能的了。張河林急於搞垮「新維多」有三個目的:一是賴掉四千萬,二是接管盛京市場的後期銷售,三是為自己出一口惡氣!張河林曾對小姜講:『……黃曉軍心太黑,一個策劃一個銷售,竟然賺取了如此之高的利潤,完全是乘人之危,吃人不吐骨頭。這口氣我永遠也咽不下去!』耿迪突然覺出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張河林現在的所作所為同當年黃曉軍花錢買別人的人頭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耿迪覺得有必要和張河林見一次面。他想弄清楚張河林在做這一切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到,即使他能滅掉黃曉軍,但由此可能會在盛京,甚至更高層引發出一系列反應和震動,這也許會超過他的想像。因為黃曉軍畢竟不同於普通百姓,以他現在的財力和地位當然不會坐以待斃。還有,黃曉軍與黑子一案的審理並沒有直接關係。就算案件幕後的那些勾當可能會有破綻,但黃曉軍也不是直接當事人。要說「新維多」是靠毒資起家,最多也就是名譽會受到損失,至於證據呢,談何容易。翻過來看,以張河林現在的做法,很可能會得罪相當一批權貴,樹立一大批的敵對者。說到底,大家是為了錢,有錢是為了過上好日子,如果有了錢日子反倒難過了,那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耿迪搜索枯腸,他要找出足以說服張河林暫時休戰的理由。從本意上講,耿迪當然不希望有人被卷進這個漩渦,甭管大小官吏。同時,如果有可能,他會盡量促使張河林再支付出一筆傭金。到目前為止,「新維多」在張河林的項目上,已經賺取了將近八千萬的利潤。短短半年的時間,這已經是一筆相當可觀的財富了。按照當初黃曉軍給耿迪的承諾,他已經是千萬富翁了。這一切來的是那麼的突然和容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快的崛起,甚至本能地感到有些忐忑不安了。

應耿迪的邀請,張河林再次來到盛京。耿迪將這次會面安排在了市郊一家豪華的私人公寓。兩個人在沒有任何外來干擾的環境下,進行了一次徹夜長談。耿迪極力規勸張河林放棄這場無謂的爭鬥。他列舉了許多理由,企圖說服張河林。然而,張河林認定了這一次要完全搞掉黃曉軍。除非雙方重新改簽協議,「新維多」退還已到手利潤的50%,作為對張河林公司的賠償。否則,現在即使他想退出來,也是欲罷不能了。

「按道理,我不應該上趕著這麼勸你。如果你執意堅持做下去,我只能退出來。首先我不願在你和曉軍中間充當調解人。還有,我發現這件事如果繼續發展下去,肯定會遠遠超過你我所能料到的結局。最近這段時間的風言風語很多,表面上看,你是給黃曉軍施加了很大壓力,但實際上真正被觸動的,並不是黃曉軍。」

張河林自信地搖了搖頭,但他沒有插話,繼續耐心地聽著耿迪的下文。

「你真以為黑子案件能夠重新審理嗎?我實話告訴你,很難,幾乎就不可能。我也聽說了,你找了一些人大代表,也託了不少的路子。可是你也知道,中紀委現在每年要辦的大案要案很多。就算錯殺了兩個毒販子,說到底也是個量刑過重的事兒。還有,你並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黃曉軍是黑子集團的財產繼承人。這段時間我也聽說了不少這方面的消息。說句實話,你真沒必要這麼做!」

張河林無聲地笑笑,接著又抬起手臂,示意耿迪繼續往下說。

耿迪深深嘆了一口氣。他實在有些厭煩了。

「好吧,老耿,你不想說了,那我就說,」張河林站起身來,在屋裡來回踱著步,「其實我之所以要這麼做,說穿了,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黃曉軍欺人太甚,我當初就說過,滅他是早晚的事。老耿,我實話告訴你吧,黑子的案件即使不能重新審理,我也要把盛京城鬧出個動靜來。我當然知道現在我的手裡沒有黃曉軍的直接證據,但保不齊別人就沒有。當初黑子轉移毒資的時候,也不是什麼證據都沒留下。據我所知,如果不是因為有關人員故意放水,黑子根本就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把那麼一大筆錢順利地轉移出去。現在他黃曉軍自以為有幾個臭錢,就敢逮誰吃誰。我還是那句話,老耿,只要你我聯手,滅他是幾分鐘的事。我現在是敲山震虎,他黃曉軍要是知趣,就按我的條件辦。我張河林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老耿,你說,我還能怎麼樣?」

耿迪淡淡一笑,說:「既然張總執意要這麼干,我也就不說什麼了。我也表個態吧,從今天起,我再也不過問你和黃曉軍之間的任何恩恩怨怨。你和曉軍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把自己卷進去。我做人的原則從來是向理不向情。我幫過你,但那是因為我覺得那30%是你應該得的。你真以為你給的那幾萬塊錢就把我買了?實話告訴你吧,我在『新維多』每月的工資加上曉軍給我的股份,遠遠超過了你對我的許願。還有,今天我約你來,是想勸你見好就收,息事寧人。不錯,黃曉軍現在躲到國外去了。你以為他是真怕你了?黃曉軍是何等人?這段時間我也看出點眉目了,他給你玩了一個圈套,先讓你滿世界忽悠個夠,等你把人得罪的差不多了,他再出來收場。就像當初我那樣,愛誰誰誰,我自己把事扛了,結果怎樣?那幫人個個活得挺好,我耿迪也沒死。再者說了,當初你答應過我的,那30%裡面還有我的份兒呢。你別急,我還沒開口問你要。按照你和黃曉軍當初的協議,到這個月底,剩下的四千萬傭金就該兌現了,黃曉軍幾乎天天從國外打電話來催,我跟你提起過嗎?沒有!昨天他又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讓我轉告你,這四千萬,你看著辦,給也好不給也好,他不想再費心思了。他只要你一句話,什麼時候你覺得可以攤牌了,他什麼時候就回國。」

張河林依舊來回踱著步,他想弄明白,在他和黃曉軍之間,耿迪到底是在幫誰?

「還有一件事,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我們公司那個小姜可能最近要跳槽。我知道這跟上次你和他的談話有關係。你都跟他說了些什麼呀,把小哥們兒嚇得不輕。前兩天他找過我,問了好多關於曉軍和你的事。嘿嘿……你到底都給他講了些什麼呀?」

張河林樂了,說:「這個小王八蛋,我沒跟他講什麼呀。我只是說,你們黃老闆的兔子的尾巴長不了,趕快投降吧,義大利當局是不會槍斃你們的。哈哈……」

看著一臉狂妄的張河林,耿迪心裡很不是滋味。世界上就有這麼一種人,固執和愚蠢加在一起,好話歹話聽不進去,不見棺材不掉淚。

「好吧,我該說的都說了。至於你下一步怎麼和曉軍斗都與我無關了。你需要我帶什麼話給曉軍嗎?」耿迪微笑著問。

「條件我都說了。怎麼跟他講,你看著辦吧。有一點,老耿,你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在這場鬥爭中,你可不能袖手旁觀。我知道你在公檢法有不少朋友,再說,你我也是在為民除害。我答應過你老耿的事,絕不會食言。」張河林從西服衣袋裡掏出了一個存摺放在耿迪面前的茶几上,笑著說,「這裡有五十萬,用你名字存的。你先用著,等事情了結之後,咱們再最後結賬。怎麼樣,我張河林說話辦事還行吧!」

耿迪沒有動那張存摺,他沉思了一會兒,抬起頭問:「你要我幫你做什麼?」

張河林在耿迪身邊坐了下來,一字一句地說:「我要『新維多』這些年的財務報表!」

耿迪側臉看著張河林,冷冷地回敬道:「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張河林並不理會耿迪的反應,他伸出手臂搭在耿迪的肩上,誠懇地說:「你呀,這麼多年了,吃虧上當還少呀?黃曉軍是個什麼東西,你真不知道?你把他當朋友,他拿你當什麼?當傀儡,你知道不知道!這個王八蛋人面獸心,什麼壞事干不出來。你真以為到時候他能把股份分給你?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不——可——能!丟掉幻想吧,我的同志!說句言重點的話,咱不至於為了幾個錢就認賊作父吧!」

耿迪樂了,他沒想到張河林也能說出這種話來。

「好吧,我再想想。還有呢,你還要我做什麼?」耿迪問。

「我跟檢察院和法院已經接觸過了,當然,都是公事公辦的走形式。我想請你老耿出面,或者你不用出面,把關係交給我,我自有辦法搞定!」張河林胸有成竹。

耿迪搖搖頭,說:「怕是沒那麼簡單,但我可以考慮考慮。」說著,他拿起那張存摺,翻開看看,又不屑一顧地扔回到茶几上。張河林笑了,他站起來,走到窗前注視著窗外漆黑的夜晚,幾分鐘后,他轉過身,說:「好吧,明天我讓公司拿一百萬現金送過來。加上這五十萬,怎麼樣,老耿?咱們可以成交了吧!」

耿迪點點頭,說:「我儘力而為吧!」

「哎,這就對了!」張河林疾步跨到耿迪的跟前,雙手按著耿迪的雙肩,情緒激昂地說,「乾死丫的!」

兩天以後,在「新維多」總部,黃曉軍辦公室,邱建和耿迪開始共同策劃對付張河林的一個大膽的騙局。邱建笑眯眯地說:「迪哥,這會兒咱們算是玩大了!」

耿迪:「財務報表什麼時候可以做好?」

邱建:「最多三天!您放心,別說是張河林,就連我都看不出來是假的。還有,你最好讓張河林把這一百五十萬的稅再替咱們補上。這就萬無一失了。」

耿迪樂了,說:「行,羊毛出在狗身上,讓丫補上。還有一件事——」

邱建:「迪哥您說。」

耿迪:「明天你給曉軍通話的時候,告訴他,當初我們可能低估了張河林。現在看來他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檢察院那邊最近有點動靜,具體情況我還得再了解了解。在電話里講話適當含蓄一點,涉及到人名和事情的時候盡量不要說明了。還有,你讓曉軍最好弄個手機和咱們聯繫。過幾天我就讓小姜去海南島出差,考察個十天半月的。你覺得呢?」

邱建:「行,迪哥你安排就行了。反正這塊兒也快收攤了!不過,我還是覺得有點不踏實。」

「你說,怎麼不踏實?」耿迪好奇地問。

「你覺得到時候張河林一旦醒悟過來,咱們又把他玩了,他肯善罷甘休嗎?」邱建憂慮地問。

耿迪嘿嘿一樂,接著詭異地說:「這就不是你我操心的事了!」

邱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站起來,走到一旁的文件櫃里取出一本文稿,遞給耿迪:「迪哥,我把郝大姐的項目方案全部搞完了,明天就派人給他們公司送過去。你要不要先看看?」

耿迪笑笑,說:「我不看了,你是專家。咱們分工明確,鐵路警察各管一段。今天晚上我還有個約會,」又壓低嗓音,補充道,「我替張河林請人吃飯,臨了還得給張總彙報結果呢。拿了人一百五十萬,咱也不能不辦事呀!你說是吧?」

邱建開心地笑了。

耿迪沒有笑,他站起來,把帶來的兩隻手提箱打開,推到邱建的面前,裡面裝著整整一百萬的現金。他說:「這是你和曉軍的那份!」

「昨天我在公用電話亭給曉軍打電話的時候,順便也提到了這件事,曉軍和我的意見一樣。這筆錢應該歸你迪哥。我們……」

耿迪沒等邱建把話講完,打斷了他,說:「打土豪、分田地!這事兒我就做主了。你們拿去扔了也好、燒了也好、捐給希望工程也好……隨你們便。就這麼著吧!」

邱建抬頭看了看一臉平靜的耿迪。他在想:黃曉軍到底是沒看錯人!

檢查官葉成志和耿迪在盛京城一家會員制的譚家菜飯館見面了。葉成志告訴耿迪,他的副手王海濤前幾天被上面抽走,參加一個專案組,去了廣州。老葉一臉疲憊地發了幾句牢騷,大意是這些日子這案子越來越多,整天忙個沒完沒了。

酒過三巡,言歸正傳。耿迪把張河林的動態和目的向葉成志做了簡要的介紹。他同時也提到了那個去了國外的辯護律師。老葉告訴他,那個律師現在在加拿大,已經入籍了。老葉認為,如果張河林執意要搞下去,到頭來只能是自找倒霉。甭管他有什麼後台,法律要的是證據。就算當初黃曉軍有什麼嫌疑,可證據呢?說是行賄、受賄,當事人呢?當然,不排除可能有一些蛛絲馬跡,或者說是捕風捉影的傳言,按他的說法,難道我們公檢法就沒好人了?——笑話!

聽了老葉的一席話,耿迪也樂了。不過他還是提醒檢查官不能掉以輕心,畢竟張河林是為了好幾千萬在做這件事。常言說得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按道理有些話不該從我嘴裡說出來,」老葉透著一絲寒氣,意味深長地說,「現在有一些命案都和經濟有關係呀。有的案件,眼看要破了,可經常是證人或者是關鍵人物,不是失蹤就是死了,有的乾脆就像蒸發掉了一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簡直就沒法弄……哈哈,來喝酒、喝酒!」

耿迪急忙端起酒杯,迎合著說:「那是、那是,來,乾杯!」

耿迪在心裡暗暗吃驚,他猜想:老葉之所以這麼暗示他,說明老葉一幫人在黑子案件的審理當中很可能有些見不得人的事。他今天要達到的目的,就是要讓老葉這幫人對張河林有所防備,有所顧忌。借刀殺人——借誰的刀,殺何許人?耿迪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厭倦。無論如何,他的本意絕對不希望這種厄運有一天會落到張河林的頭上。但現在看來,既然已經有人希望有這麼個結局,那就很難預料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被賊惦著。」張河林呀張河林,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琢磨什麼呢?」老葉樂呵呵地問。

「沒什麼、沒什麼,」耿迪笑著說,「其實大家都是為了把事做好。錢嘛,哪能都讓一個人掙了,你說是吧!」

老葉樂了,說:「是啊、是啊,耿老弟,我是沒拿你當外人喲。這些年大家好哥們兒一場,平平安安最重要。你老弟的為人沒的說,凡事敢作敢當。但有一點,我這個當老哥的還得提醒你一句喲……」

「老哥,您說,我聽著呢!」耿迪做洗耳恭聽狀。

「人心複雜呀,當心別到頭來為他人做了嫁衣裳不說,還落得個身敗名裂喲。據我所知,你們那位黃曉軍可不是個一般人,很有背景吶!」老葉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用餐巾紙一抹嘴,然後向前傾身,伸著脖子,壓低嗓門兒說,「我不知道你一個月能掙多少,但凡事要多長几個心眼總是沒壞處的。還有一件事,我想我得告訴你。幾年前黃曉軍剛回國的時候,我們院就有人想借黑子的事收拾他。可結果呢?哼,想收拾他的人也不知道是中了邪還是怎麼搞的,竟因酒後嫖娼被公安逮了個現行,刑拘15天,還丟了公職,落了一個身敗名裂,而你們黃老闆皮毛沒損。哎——世道險惡呀!我不敢說這裡面有沒有內在的聯繫,偶然也好、巧合也好,反正呀,怎麼跟你說呢?用句俗話:『天火燎雞毛——該著啊!』」說完,老葉直起腰,感慨萬千地搖了搖頭,紅彤彤的老臉上卻帶著幸災樂禍的微笑。

耿迪也樂了。他心想念叨了四個字:「活雞巴該!」

「那老哥您覺得張河林費這麼大的勁兒,能整出多大的動靜呀?」

老葉又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說:「要說起來,這本來就是個扯淡的事。可你也說了,張河林是沖著幾千萬來的。你當然知道,只要有錢、肯花錢,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不可能呀。你說老哥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這時候,耿迪的手機響了,打斷了老葉的講話。電話是薛佳靈打來的。薛佳靈語氣曖昧地告訴他,今天晚上她想帶一個同學回去,不知道行不行。耿迪笑著說,只要不是男的就行……

「喲,老弟,你還有事?」老葉似乎看出點什麼,他笑著問。

「沒事、沒事,我女朋友可能要帶她同學去我那兒打麻將。」耿迪盡量語氣平淡地回答。

「是啊、是啊,你們這代人算是趕上了好時候啦,哈哈……」老葉的笑聲充滿了一種令耿迪渾身發癢的感染力,「老弟,這件事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各為其主,這個道理我懂。但有些事在有的時候是不能操之過急的,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也不失為上策喲!我不太了解張河林這個人,但聽你的介紹,我覺得此人浮躁輕狂,難成大事。好了,你也很忙,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改天有機會,咱哥兒再接著嘮。來,乾杯!」

耿迪剛和老葉分手,張河林就來了電話。張河林急於想知道耿迪和檢察院有關人士的會面情況到底如何。耿迪一本正經地告訴他,根據目前他所掌握的情況來看,要想成事,還有一定難度,因為證據不足,不太好辦。張河林說,他現在又掌握了一些新的情況,詳情見面再說。另外,張河林提到有關「新維多」財務報表的事。耿迪告訴他,這件事不能太著急,他得找機會,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況且那個邱建也不太好對付。最好能找個借口,把邱建支走,離開盛京幾天,然後他才好伺機動手。張河林說這太好辦了,他明天就給邱建打電話,邀請他去寧海市考察工程質量和參加物業管理諮詢洽談會。不就是好吃好喝、美酒美女盛情款待幾天嘛。一切包在他張總身上了。耿迪順水推舟,說這樣最好。他補充道,邱建是個書獃子,除了滿腦子的策劃就是女人,沒別的。張河林在電話里哈哈大笑。

耿迪回到家,果然見薛佳靈和另一位同樣清純亮麗的姑娘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兩個人都穿著睡袍,看樣子是剛剛沐浴完畢。耿迪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薛佳靈,臉上掛著尷尬的傻笑。

「來,我來介紹一下,」薛佳靈站起來,把耿迪拉到姑娘面前,笑嘻嘻地說,「這位是我的同學,也是我的四川老鄉,豆豆;這位是迪哥,我的男朋友!」

從薛佳靈的表情和語氣中,耿迪看出來了,薛佳靈和她帶來的這位姑娘為今天的聚會已經達成了默契。

耿迪握著姑娘伸過來的小手,傻呵呵地說了句:「歡迎你,你好!」

姑娘很大方,一隻手縷著自己濕漉漉的長發,笑眯眯地說:「你好,迪哥!我說呢,難怪佳靈一天到晚神魂顛倒的,果然是個帥哥哥!」

姑娘一席話,讓耿迪樂得開懷大笑起來。他想,今天自己要當皇上了!眼前的兩個女人如同出水的芙蓉,給他的視覺和嗅覺都帶來了極大的衝擊,令他渾身燥熱不已。

耿迪讓薛佳靈把他最好的一瓶法國香賓拿出來,他先去洗個澡。他想今晚應該有一個瘋狂激情的性愛之夜。

三人一邊喝酒一邊談笑。薛佳靈告訴耿迪,豆豆是一年前進電影學院的,已經拍過兩部電視劇了,當然都是特小的配角。豆豆今年21歲,還沒有男朋友,她的理想是將來有自己的影視公司,編劇、導演和主角,都由自己說了算……總之理想遠大,抱負不小。耿迪乘興承諾說,好呀,將來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可以助豆豆一臂之力,但豆豆得帶著他未來的老婆薛佳靈一起玩……大家非常開心,頻頻舉杯,漸漸的就都有了醉意……

薛佳靈放下酒杯,起身走到耿迪的身後,她掀開自己身上的睡袍,伏身抱著耿迪的頭,輕輕撫弄耿迪的臉龐。耿迪和坐在對面的豆豆四目相對,兩人的眼裡都放射出那種原始本能的求愛信息。豆豆站起來,原地脫掉了身上的睡袍,將自己的豐盈成熟的身體完全展現在了耿迪的眼前。與薛佳靈相比,豆豆的身材略顯豐滿,一對堅挺結實的乳房驕傲地聳立著……耿迪不由自主地抬起一隻胳膊,示意她到自己的這邊來……

豆豆進到盥洗室去沖洗身子了。薛佳靈依畏在耿迪的懷裡,耿迪輕輕親吻著她的頭髮。

「迪哥,玩得好嗎?」

「好,真的特好。謝謝你,好老婆!」

「怎麼謝我呀?」

「寶貝兒,你說,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給你辦!」

薛佳靈無聲地笑了。她直起身,注視著心滿意足的耿迪,輕輕地說:「我要你發誓,今後不準背著我到外面亂搞女人,除非我給你找回來!」

耿迪呵呵樂了,隨即又嚴肅地回答說:「好吧,我發誓!」

「還有,從今天起不許你背著我私下跟豆豆約會!」

「那當然,我絕對不會。說實話,你對我這麼好,我不會欺騙你的。我說的是心裡話!」

「我相信你!」說完薛佳靈又躺在了耿迪的懷裡。

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使她對薛佳靈有了全新的認識。他知道,薛佳靈之所以這麼做,是想討他的歡心和信任。但無論如何,薛佳靈身上具備了一般女人沒有的膽識。他承認自己已經完全被這個女人征服了。一個女人為了控制自己喜愛的男人,竟能拋開倫理私慾,做到如此的「仁至義盡」,他知足了。他從前的那些女人當中,沒有一個能夠在這方面與薛佳靈相提並論的。

「寶貝兒,你是怎麼說服豆豆來這兒的?」耿迪好奇地問。

「這你別管。我只能告訴你,我給她幫了一個特大的忙。她死活要謝我,我想了半天,我現在什麼也不缺,想來想去,就想到你啦。因為你是我現在最寶貴最寶貴的寶貝兒,我想讓你高興!」

耿迪一把將薛佳靈抱了起來……

邱建在路邊的一個公用磁卡電話亭和遠在加拿大的黃曉軍通話。邱建把公司最近的工作情況向黃曉軍做了簡單的彙報。黃曉軍讓他轉告耿迪,他找到了那位曾經為他「朋友」做法庭辯護的律師,那個傢伙非常謹慎小心,且沒有一句實話,所以估計姓張的現在或將來都不可能從他那裡搞到任何有價值的材料。邱建最後請示黃曉軍,售樓工作已近尾聲,售樓部何時撤掉?黃曉軍答覆他,一切由他和耿迪根據具體情況決定。當然,還是主要以耿迪的意見為主。

邱建回到公司,把跟黃曉軍通話的內容轉告給了耿迪。應張河林的邀請,今天下午邱建將前往寧海市考察工程和參加會議。兩人相互交換了對下一步工作的意見后,耿迪拿出一盒進口的「偉哥」扔給邱建,笑著說:「好好戰鬥、勇往直前,別讓張河林看笑話!」

邱建笑眯眯地把葯裝進了自己的手包。

售樓部經理,小姜推門進來。他的機票已經買好了,明天上午飛海南。在他離開前,想問問二位老總還有什麼吩咐。耿迪告訴他,開開心心玩,什麼也不用想。要是張河林給他打電話,就說自己主意已定,要遠離是非之地,再不想回盛京了。愛誰誰吧!

「那邱總,您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小姜忐忑不安地問。

「當然有,」邱建一本正經地走到小姜跟前,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慢慢說,「這次去海南,啊,這個、這個,要注意身體,注意安全。有兩件事非常重要,你要記住嘍:一是出門小心自己的證件現金;二是打炮時別忘了吃藥帶套。好了,就這些。沒了!」

邱建話音剛落,小姜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喃喃地說:「怎麼會呢,我女朋友也去。」

耿迪樂了,說:「邱總這就是你不對了,我看小姜這小夥子不錯。你這可有點逼良為嫖的意思啊!」小姜也樂了。

小姜出去以後,邱建有些感慨地對耿迪說:「迪哥,你來以前,我基本上是從來不和下面的人開玩笑的。」

「是嗎?那為什麼呀?」耿迪饒有興趣地問。

「因為我和曉軍從來都認為,對待手下決不能有半點的和善。否則……」邱建沒有把話講完。

耿迪點點頭,表示理解。他曾經聽過不少黃曉軍對企業管理的見解,其中最主要的有一條就是——「統治者」的權威是靠待遇和距離、麵包加大棒來維持的。

「迪哥,我這次去寧海市,您看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邱建問。

耿迪想了想,說:「我對張河林說,你是個成天滿腦子除了房地產策劃就是女人的書獃子,他肯定會好好款待你,讓你樂不思蜀,我才好搞到他要的東西。你就儘管玩吧,裝一個大傻瓜……」

「一個好色的大傻瓜!」邱建笑眯眯地接一句。

「不要過分!」

「不過分,正合適!」

兩人好一陣嘿嘿壞笑。

下午,就在邱建剛離開公司不久,張河林的電話就打到了耿迪的辦公室。耿迪告訴他,邱建已經啟程了。張河林告訴了耿迪一個新情況,他找到了被槍斃的兩個毒犯的家屬,他正說服她們,上盛京找中紀委、人大代表喊怨叫屈。耿迪有些暗暗吃驚,看來張河林真的是下工夫了。「他媽的,我倒要看看,檢察院和法院那幫貪官污吏誰還敢再捂著這案子裝丫挺的?有一個毒犯臨死前,給家裡人留下了一封遺書和一盤磁帶,我花了點錢買下來了。裡面很有些內容。老耿,這可不是吹牛,只要是我張河林想辦的事就沒有辦不成的!怎麼樣,佩服吧?現在就看黃曉軍知趣不知趣了。這回我讓丫的徹底噁心。過兩天我去盛京,咱們到時候再細談。」張河林很得意。

耿迪掛上電話以後,心情有些煩燥。遇見張河林這種死纏爛打的痞子,擱誰都夠噁心的。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拿起了電話……

「喂,請問是譚主任嗎?……我,耿迪。忙嗎?……沒事,想你了。怎麼樣,晚上一起吃個飯?……沒誰,就咱倆……好,老地方……不見不散……再見!」

邱建的車進入寧海市市區已是傍晚8點了。按照約定,他把車開到寧海市最豪華的酒店——寧海大酒店的停車場。張河林和另一個穿著講究的年輕人已在酒店大堂恭候多時了。

張河林為何偉和邱建相互做了介紹。邱建從耿迪那裡聽說過何偉其人,但還是故作詫異狀。何偉對邱建大肆誇獎了一通。何偉做東,在酒店的海鮮餐廳為邱建接風。酒足飯飽以後,三人來到了夜總會。此時已是總領班的張桂翠將三人領進了包房。

「小翠,你今天可得給我找兩個像樣的妹妹好好陪陪我這位遠道而來的恩人——邱總!」

張桂翠甜蜜地點頭應允:「好的。那大哥你呢?」

張河林擺擺手,和藹地說:「不用了,待會兒你要忙完了,就過來陪我坐會兒,好嗎?」

張桂翠點點頭,又看了看邱建,便轉身離開了。

何偉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壞笑,說:「大哥,這小翠可是一夜之間變成鳳凰了呀!不簡單呀,居然能讓我大哥改邪歸正?哈哈……」

張河林嘿嘿一笑,對邱建解釋說:「她是我們老家一遠房親戚。你可別聽何偉瞎說。」邱建樂了。他顯然不相信張河林的解釋。

張桂翠帶著兩個姑娘進到包間。何偉示意邱建先選。邱建選了其中一個較高大豐滿的,另一位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何偉的身邊。

「小翠,給我們開一瓶『芝華士』吧!」

邱建全神貫注地和姑娘玩起了猜骰子喝酒,沒幾個回合,姑娘已經喝得有些醉意了。他沒有理會張河林和何偉,一隻手不停地在姑娘身上四處游移,完全沉溺於酒色犬馬之中。一旁的張河林看在眼裡,樂在心裡,他心想:傻瓜,喝吧、樂吧……

「大哥,我陪你喝一杯?」張桂翠溫柔地依偎在張河林的身邊。

張河林點點頭,舉杯和張桂翠手裡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張桂翠深情地望著眼前這位對她恩重如山的大哥,眼裡閃爍著少女對異性崇拜和愛慕的特有柔情。張河林避開了張桂翠的目光。他對這位雖有些姿色卻來自窮鄉僻壤的小村姑產生不了任何慾望。當初他出手幫助她純粹是為了滿足一種心理平衡,找到一種用下意識的憐憫和同情換來的自我慰藉。張河林堅信自己的天性是善良的。只是在這個充斥著爾虞我詐、弱肉強食、道德淪喪的商圈裡,他不得不以更奸詐、更兇狠、更無恥的手段來保護自己,打擊對手。多少年來,他有過成功,但更多的是失敗,甚至是慘敗。如今,他把一切失敗和屈辱都歸過於自己從前的善良和天真。張河林牢牢地銘記著一句話:「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這一次和黃曉軍的較量,他決心已定,不惜任何代價,盡一切可能之手段徹底搞掉黃曉軍。他從骨子裡鄙夷黃曉軍和眼前這位邱建之類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至於耿迪這號仰人鼻息的破落戶,既要當婊子,又想立牌坊就更是讓他噁心。他暫時還沒有想好,在打掉黃曉軍之後,如何收拾耿迪,但這也是遲早的事。他認為,到目前為止,耿迪之所以還不可能完全拋棄黃曉軍,是因為他還沒有看清這場較量的最終獲勝者是誰。耿迪現在腳踏兩隻船,坐山觀虎鬥,兩頭買好,雙邊得利,自以為聰明。哼,等著吧,一群王八蛋……

與此同時,在盛京的耿迪正和剛剛晉陞了官位的譚主任交杯換盞,傾心交談。

譚主任:「老弟,實話說吧,哥哥能混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呀。你知道這些年,我花了多大的代價呀!」

耿迪點點頭,說:「我知道,真的是不容易。來,我敬哥哥一杯!」

兩人舉杯同飲。

譚主任:「上回你出事,要是哥哥我在今天這個位置上,哼,我看他們誰敢動你!他媽的,那幫王八蛋,平時一個個吃你的喝你的,開口兄弟長、閉口兄弟短,真到了節骨眼上,一個比一個不是東西。好些事兒,我都不願跟你提。包括老頭兒,當初我跑上跑下,求這個求那個,我就求一個站出來能說上幾句的人——沒有!我聽說你現在好了,哥哥我是真高興!」

耿迪:「哥,我知道,你為我的事沒少費心。要不是哥哥當初為我跑上跑下,我今天在哪兒,還不知道呢……」

譚主任:「算了、算了,過去的事咱不提了。來,喝酒!」

耿迪:「前段時間,我沒找你,是因為我聽老頭兒說,你正在關鍵時候,讓我別跟著添亂。」

譚主任:「嗨,你別聽老頭兒胡說八道。我還納悶兒,我老弟怎麼音信全無呀?發財了,不理哥哥啦?哈哈……」

耿迪也樂了。

耿迪:「實話跟哥講吧,可能要發點小財。不過這次可是弟弟的勞動所得,我這一輩子也沒掙過這麼乾淨的錢!」

譚主任點點頭,由衷地感嘆道:「好呀,老弟。哥哥替你高興!」

耿迪:「哥,從今往後,您就踏踏實實做您的好官兒,別的你概不用操心。我想乘這幾年運氣不錯,把咱倆的養老金掙足了。還有,將來場面上,你手頭要有不方便的時候,言語一聲兒,別讓別人拿著你的把柄。」

譚主任點點頭,誠懇地說:「有兄弟這句話,哥就知足了!」

耿迪從手包里拿出一個大信封,放到譚主任的面前,「哥,這裡有幾萬,你先拿著用。我知道,你剛上去,肯定要有一些破費。」

譚主任看著耿迪,笑著說:「你還真成了及時雨了。不瞞老弟說,最近我還真有點拉不開栓了……」

耿迪:「要不夠,明天我再給哥拿幾個……」

譚主任急忙擺手,說:「暫時先不用了。需要的時候,我會跟你開口的。」

耿迪:「哥,您可別跟我客氣。我現在不敢說是財源滾滾,但一下拿出十個二十個的還是沒問題的。」

譚主任笑笑,說:「我知道。對了,剛才你說那個毒犯家屬準備去盛京上訪的事,大概是什麼時候?」

耿迪:「嗨,也就這麼一說。這事您先甭管,我們自己處理吧。」

譚主任:「你們自己處理?怎麼處理?老弟,要吸取上回的教訓呀。這樣吧,你先想辦法搞到那份遺書和磁帶。下一步怎麼辦,要看那裡面到底是些什麼玩意兒。有句老話說得好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再加一句:『黃雀身後還有鷹,鷹的身後還會有別的。』你可別當那隻螳螂,也別當黃雀,最好連鷹也別做!」

耿迪點點頭,樂了。他喜歡和老譚聊天。在他眼裡,老譚做人的「節奏」從來都把握得很好。

耿迪的手機響了,是張河林打來的。他告訴耿迪,邱建已經爛醉如泥,被他送回酒店了。與其同床共眠的還有一位東北大妞。臨了,他暗示耿迪要抓緊把「文章」取出來。耿迪掛了電話以後,心想,這他媽張河林的「節奏」就顯然有毛病。

「誰的電話呀?」譚主任笑著問。

「張河林,這傢伙的『節奏』太有問題了!」耿迪回答。

兩人樂呵呵地同時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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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產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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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今晚 我想帶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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