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俗話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祁瑩此刻突然與仇人狹路相逢,更何況田鵬遠已經知悉了自己的身世秘密。在這靜悄悄的夜路上,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頓時茫然不知所措。
田鵬遠見到祁瑩,卻顯得若無其事的樣子,仍同往日一樣親熱道:「瑩瑩,快上車。你要去哪兒,我送你。怎麼,見到我,你好像不太高興?」
祁瑩不知田鵬遠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她又想知道田鵬遠從汪洋口中到底掌握了她多少秘密。她斜睨了田鵬遠一眼,隨機應變,帶著幾許風塵味道試探說:「我為什麼要搭你的車?我看你就像個不懷好意的海盜,我怕一不小心錯搭上了賊船,弄不好再丟了我這條小命。我可是還沒活夠呢,我還是走我自己的路好啦。」
田鵬遠不以為然,他只是把臉一黑,嚇祁瑩道:「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獨自走夜路,難道你就不怕出什麼意外嗎?」
祁瑩笑笑,反唇相譏道:「您治理的青川市,社會治安就糟糕到這種程度嗎?」
田鵬遠並不生氣,笑道:「瑩瑩,你最近是怎麼啦?跟吃了槍葯一樣,怎麼老是拿我撒氣?整個青川市除你而外,還沒有第二個人敢跟我這樣講話。」
祁瑩眉毛一挑,沖田鵬遠嫵媚一笑說:「怎麼,不行嗎?別人都怕你,我偏不怕你。你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如果你不願意,以後我就去找別人好啦。」
田鵬遠心裡一酥,笑著說:「行,行,能當瑩瑩的出氣筒是我一生的榮幸。好啦,別鬧了,趕快上車吧。今天可是市長親自給你當車夫。」
一語點醒祁瑩,她往車裡找了一眼,詫異道:「奇怪,汪洋呢?他怎麼不給你開車啦?你把我的保鏢弄到哪裡去啦?」
田鵬遠臉色沉重道:「瑩瑩,先上車吧。如果你有興趣聽,容我慢慢告訴你。」
祁瑩心中惦念汪洋的安危,她猶豫了一下,然後鑽入車內,和田鵬遠並排而坐。
田鵬遠發動引擎,轎車「噌」地一下又快又穩地躥了出去。
謝虹和大胖也從黑暗中現身出來,他倆騎上一輛摩托,也悄然尾隨而去。
車內,田鵬遠很紳士地問道:「祁小姐想去哪兒,田某願意為你效勞。」
祁瑩有意刺激田鵬遠道:「我正是要去找汪洋。」
田鵬遠笑道:「不會是找他談情說愛吧?」
祁瑩頭一偏,她此時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況現在汪洋和自己敵友未分,再也無暇顧及其他,她索性把頭一揚,不迴避道:「沒錯,正是如此。」
田鵬遠酸溜溜道:「你當真愛上他了嗎?你不會出爾反爾吧?你難道忘了你在別墅里寫給我的那張留言條了嗎?」
祁瑩用挑釁的目光看著田鵬遠道:「不錯,我不僅愛上了他,我沒準過兩天還要嫁給他。不是我食言,而是你沒有誠意。反正你又不打算和你夫人離婚,既然這樣,我才不會那麼傻,在一棵樹上弔死呢。我要去尋找我自己的幸福,我要和汪洋結婚。」祁瑩說到這裡,又嬌嗔一笑道:「這還得感謝你,說起來,這還是你給我倆牽的紅線做的月老呢。誰讓你叫他來做我的保鏢呢。」
田鵬遠有些尷尬道:「你別逼我好不好?我為你都快發瘋了。不是我不想和歐陽筱竹離婚,可是瑩瑩,你得給我足夠的時間。」
祁瑩冷笑一聲道:「拜託,你就別再騙我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我不相信,你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娶我?」
祁瑩不信任的態度無疑觸動了田鵬遠的心弦。
田鵬遠情緒激動道:「當然。瑩瑩,我沒有騙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就像特意降臨到我生命中的一個小魔女,我真的頭腦發昏不可理喻地愛上了你。」
祁瑩哼笑了一下,不屑一顧道:「別說得那麼好聽,如果你妻子不肯和你離婚,再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那你怎麼辦?」
田鵬遠深思熟慮的樣子道:「我慢慢做工作。常言道,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幸的。我相信早晚有那麼一天,她會變得通情達理起來,最終成全咱倆的。不瞞你說,我正在試著做這項艱難的工作。」
祁瑩不依不饒道:「難怪人們說你和歐陽筱竹是恩愛夫妻,看來你們也不是一點感情基礎也沒有。不過,你也太把你那位夫人說得高尚偉大了。世界上有哪一位妻子願意把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讓給另一個女人?如果在你的勸說下,她還是變本加厲執意不肯呢?」
田鵬遠皺了下眉頭,故意顯得為難地反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祁瑩輕描淡寫道:「殺了她。」
田鵬遠悚然一驚,有點不相信似的看著她:「瑩瑩,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祁瑩冷若冰霜道:「只要你殺了歐陽筱竹,搬掉咱倆結婚的這個障礙,我馬上和你結婚。我相信你堂堂一個市長,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有什麼事能夠難得住你?再說,以你的能力和智商,你做起來一定天衣無縫的。」
田鵬遠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發問道:「瑩瑩,我要求你對我說一句實話,你真的愛我這個行將就木的半大老頭子嗎?」
祁瑩怔了一下,隨口搪塞道:「誰說你老啦?在我眼裡那叫做成熟之美。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只要有真正的愛情,還有誰會在乎年齡上的差異?再說,又有哪一個女孩子不喜歡嫁給一個市長呢?」
祁瑩說得理直氣壯不容置疑,田鵬遠臉上漸漸浮現出了笑容:「好吧,不管你是不是在安慰我,我對你的話都將是深信不疑。」隨後臉色又一沉,堅決地搖了搖頭,滴水不漏道:「但是,別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惟有殺生害命搞陰謀詭計這類事情,是萬萬不可。瑩瑩,你對我的愛令我非常感動,可是觸犯法律、以身試法的事情我是決計不會去做的。這是我做人的一貫立場和原則。」
祁瑩心中冷笑道:簡直一派胡言。說什麼不殺生害命,就是你田鵬遠殺死了我的親生父親。你明明已經得知我是李輝的女兒,卻閉口不談,不知又在玩什麼鬼花樣。也許是心中有愧,這麼想大概高抬他了;也許是又在策劃什麼別的陰謀,這種可能性倒是最大。好吧,既然你絕口不提,我也裝作不知,我就冒死奉陪你一路玩下去玩到底,看看誰先淘汰出局誰先玩完,最終鹿死誰手。
祁瑩心裡罵聲老奸巨猾,面上卻只是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談的。我可不想等你和你夫人離婚等得我頭髮都白了。到最後還沒準兒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唉,算了,還是你去愛你的那位筱竹,繼續做你們的模範夫妻;我呢去找我的汪洋,或者是別的小夥子,也接著尋找我自己未來的歸宿。」
祁瑩心灰意冷之際,索性拿汪洋來作賭碼。倒要看看他是否與田鵬遠串通一氣,來謀害自己。
田鵬遠沉吟良久說道:「按說我不應干涉你的戀愛自由,但我必須奉勸你一句,你可以愛其他任何一個人,但是你不能夠去愛汪洋。」
祁瑩不服氣地反問:「為什麼?他又不是我親哥哥。噢,你嫉妒了是不是?哼,我卻偏要去愛給你看。我就是要讓你懂得失去的才最珍貴。」
田鵬遠表情沉痛地說:「我不否認汪洋是個不可多得的優秀的人才,在這次市政府公務員公開招聘考核中,他的成績名列前茅。我也正打算向組織部提議,推薦他來做我的秘書。就在這個時候,他找到我的辦公室,向我推辭了一切工作。我問他原因,他無精打采地說謝謝你田市長對我的關心,今日的汪洋已經不是昔日的汪洋了。我再三追問他內中的原因,可他卻始終不肯告訴我。」
祁瑩怔住了,她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她情不自禁地問:「你到底在說什麼?求求你就別再賣關子啦。」
田鵬遠看了一眼焦急的祁瑩,心中不無得意,面上卻不動聲色道:「我經過這幾天的明查暗訪,才終於發現汪洋……是個吸毒者。」
祁瑩不由緊緊抓住了田鵬遠的胳膊,滿臉疑惑連連搖頭道:「汪洋吸毒?不可能,這太離譜啦,這絕對不可能。」半晌,又搖頭笑了起來,半是自語半是夢囈笑道:「嗨,你真壞,你準是在逗我呢!我才不會這麼輕易地就相信你的話呢。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吸毒,汪洋他也不會去吸的,你吸上還差不多。你這個玩笑也開得太大了,我差點上了你的當。」
田鵬遠聞言,心裡滋味萬千,頓了一頓,他假惺惺安慰道:「瑩瑩,你要冷靜點,這的確是讓人難以置信。但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情。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是一個重感情的姑娘。想必你也知道,一個人一旦染上了毒品,生理上,尤其是心理上就永難戒斷,從此將走向一條通往沉淪毀滅的不歸之路,並且性格上也或多或少地會產生變態。瑩瑩,不是我去阻止你去愛汪洋,你要三思而後行啊。汪洋本是個可造之材,我對他原本寄予了厚望,誰能想到……對汪洋的墮落,他的自毀前程,我也一樣難過和痛心。我一直關心他愛護他,幾乎視若己出。我為了不讓更多的人知道此事,遂同意了他的辭職。甚至我為了汪洋的名聲,在眾人面前替他遮掩,說他另有高就。汪洋一直跟著我,若論起私人感情,只怕我的還要更深……」
說到這裡,田鵬遠驀地把車停下,痛惜之情溢於言表,埋首良久唏噓不已。
祁瑩呆了半晌,目光直直望著車窗外道:「請你告訴我,汪洋現在在哪裡?我想知道他到底怎麼樣了。」
祁瑩心道,汪洋定然是因自己的那一番分手絕情的話,而精神上難以承受失戀之創痛,才會不管不顧地去吸食毒品藉以忘憂的。如此說來,反倒是自己害了他了。而汪洋吸毒這種無異於自殺的行為本身,也可足以說明他對自己的愛之深,故而痛之切了。
田鵬遠望了一眼祁瑩恍惚的面龐,似是不忍心拂祁瑩美意,猶豫片刻咬牙道:「好,我現在就帶你去。我想,他一定在那裡。」
此時,祁瑩早已把清算汪洋的滿腔怒火不知不覺間化作了繞指的柔情。
田鵬遠正要發動起車子,忽然從後視鏡中發現了那輛尾隨而至的摩托車。那車上的兩個情侶把車停在路旁,倚著摩托車一邊假意纏綿,一邊心不在焉朝這邊張望。這時見轎車發動起來,二人停止做戲,也慌忙開動摩托跟了上來。
田鵬遠心中起疑,他把轎車開得時疾時緩,果然,後面的那輛摩托也依樣畫葫蘆地如影隨形,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田鵬遠心一沉,他沒想到警方來得好快。他面上不動聲色,好勝心起,心中冷笑一聲,把車速陡然加擋,轎車在空寂無人的大道上疾駛如飛。
大胖馱著謝虹狠追了一程,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他忙把車停下。
謝虹飆車正飆得過癮,見大胖冷不丁剎車,急道:「快追呀!你怎麼不追啦?」
大胖一臉晦氣道:「瞧這意思,咱倆可能被發現了。」
他說著掏出手機,打電話向鍾慨報告。
大胖用暗語彙報道:「頭兒,水底下游過來一條大魚……」
鍾慨聽完大胖的報告,神色嚴峻道:「好,知道了。你們辛苦了。立即收隊回來休息。下面的事情交給我來做。」
鍾慨正要出發,手機又響。鍾慨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知道是妻子那天心打來,時間緊迫,他決意不接。誰知那手機不屈不撓地一遍遍響了起來。
鍾慨打開手機,不耐煩地說:「喂,天心,對不起,我現在真的……」
他話音未落,話筒里那天心哇的痛哭嚎啕聲就傳了過來,只聽得妻子在電話里泣不成聲哭喊道:「……鍾慨,不好了,你快回來吧,不得了啦,家裡出了大事啦!剛才布丁河派出所來電話說,說咱爸……咱爸沒了……說他在河邊釣魚,失足掉到布丁河裡淹死了!……」
鍾慨一聽,身子晃了兩晃,手機從手中滑落,頓時如五雷轟頂。
一旁的小李子見狀,連忙上前一把扶住,問道:「鍾隊,你怎麼啦?」
田鵬遠甩掉身後那輛摩托車,載著祁瑩來到了夜精靈舞廳。
田鵬遠把車泊好,一位服務生殷勤地上來,田鵬遠微笑著謝絕了服務。他先下車然後健步繞到另一邊,親自替祁瑩打開車門。他一手護住車門上框,一手輕扶祁瑩手臂。祁瑩探頭打量著門楣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搖頭疑惑道:「汪洋在這裡?我不是在做夢吧?」
田鵬遠凝視著祁瑩,笑而不答。
田鵬遠牽著祁瑩的小手出了車門,只覺得那隻小手柔若無骨,滑膩可人。他本打算送到此處為止,以他的身份實在是不適合出入這種娛樂場所。但祁瑩的小手盈盈在握,暗香襲鼻,心中實不願捨棄,這時忽然心念甫轉,決意陪著祁瑩走入舞廳。
舞廳內燈光搖曳變幻,映得跳舞的紅男綠女們也影影綽綽的。
田鵬遠借著幽暗的光線,找了一處離舞池較遠的位置,安頓好祁瑩坐下。
祁瑩仍是一頭霧水,環顧了一眼四周,茫然地說:「汪洋在哪裡?」
田鵬遠朝舞池內擠得密不透風的人群努努嘴,道:「你注意往那兒看。這一陣子他是每天必到的。」
二人要了杯咖啡,剛坐下不久,一個人躡手躡腳地從後邊走過來,伸出手猛地從背後蒙上了祁瑩的雙眼。
田鵬遠一驚,急忙扭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身材嬌小玲瓏、打扮入時的姑娘,他不禁鬆了一口氣。
姑娘嘻嘻哈哈地笑問:「快,猜猜我是誰?」
祁瑩怔了一會兒,忽然欣喜道:「是你,溫可馨。」
那個姑娘果然就是溫可馨。她放開手,喜出望外地對祁瑩道:「算你有良心,還沒忘了我。」
祁瑩嗔道:「看你說的,怎麼會呢?對了,你怎麼到這兒來啦?」
溫可馨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這條賤命漂泊不定的哪有什麼准呀!還不是三天兩頭地串場子唄。噯,聽說你現在當上了模特,已經是大紅大紫的名人了,是不是真的?我真是羨慕死了。」
祁瑩含笑道:「我現在是在雷迪亞模特公司打工,不過可沒有你說得那麼大紅大紫。你以後有空來找我玩吧。」
溫可馨爽快道:「好啊。只要你不嫌我寒磣。」
祁瑩不高興道:「瞧你,又來了。」
兩人鬧了一會兒,溫可馨偷眼瞥了一眼田鵬遠,對祁瑩耳語道:「這個人好有風度,是誰呀?不會是你男朋友吧?」
祁瑩臉一紅道:「看你瞎說什麼呀。」
溫可馨抿嘴笑道:「我看也不像。瞧他那個歲數都可以做你爸爸了。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說實在的,我現在做夢都想傍上個大款,或者是有權有勢的人,把我救出苦海呢。」
祁瑩有些尷尬,不得不向田鵬遠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好姐妹,溫可馨。」
田鵬遠點點頭道:「好美的名字。人如其名。」
溫可馨聽到田鵬遠誇讚自己,不由得對他甜甜一笑。
田鵬遠心中動了一下,覺得這姑娘雖長相不及祁瑩,但笑容也有幾分迷人。
祁瑩又向田鵬遠介紹溫可馨,她遲疑不決道:「這位是……」
田鵬遠接過話茬:「祁瑩叫我田伯伯,你也叫我田伯伯吧。」
正說著話,一個男人惡狠狠地叫溫可馨過去,溫可馨慌亂答應一聲,連忙走了。
望著溫可馨驚慌失措的樣子,祁瑩心裡好一陣難過,不由自主沉湎在辛酸往事的回顧中。這時,田鵬遠一扯祁瑩的袖子,低聲道:「快看,汪洋在那兒。」
祁瑩驚醒過來,忙往舞池中看去,只見開開合合的人隙中汪洋搖頭晃腦,頭搖得像撥浪鼓,如癲如狂,彷彿換了一個人。
田鵬遠又悄聲道:「瑩瑩,我已經送佛送到西天,幫你找到他了。你瞧他那樣子,恐怕是吃了搖頭丸,你千萬不要衝動,何去何從,你自己拿主意吧。鑒於身份,這種是非之地我不宜久留。這裡有許多壞人,我勸你也不要過多逗留。對不起瑩瑩,我不得不失陪了。」
田鵬遠見祁瑩目不轉睛地望向汪洋,神色中滿是牽挂,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他有些怏怏不樂,及至又掃了一眼舞池中神情癲狂、前後判若兩人的汪洋,不由冒出一股勝券在握的惡笑。他放下心來,轉身悄悄出去了。
在震耳欲聾的音樂中,祁瑩情不自禁地慢慢走向了汪洋。
她走到汪洋身邊,含淚看著汪洋。
汪洋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最後停住了。
祁瑩深情喚道:「汪洋……」
汪洋怔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玩世不恭道:「咱們倆好像在哪裡見過,你是誰家的女孩,怎麼看上去這麼眼熟呀?」
祁瑩也怔住了,她沒想到汪洋會說出這樣冷酷絕情的話來。
祁瑩頓了頓,忍氣吞聲道:「你認我也好,不認我也好。我只想問問你,是不是你找的人去打何不為?還有,你怎麼一下變成了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吃了搖頭丸了?」
汪洋乜斜著眼睛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難道有什麼區別嗎?還有,我這樣子不好嗎?搖頭丸?哈哈,搖頭丸算什麼?那隻不過是兒童食品、小菜一碟!跟你說這些你也聽不懂,還有比搖頭丸更加過癮的哪……」
祁瑩一時間氣得說不出話來。
汪洋一副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你別以為我失戀了,才變成了這個樣子。你用不著同情我、可憐我。失戀的不是我,是你。你用不著這樣看著我,看你生氣的樣子,是不是舊情難捨呀?我勸你就別自作多情了,不妨告訴你,我是個白粉鬼,我是自甘墮落,並且已經是不可救藥了。怎麼,嚇著你了吧?還是聽我良言相勸一句,你還是去愛那個記者吧,或者愛誰都行,反正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只是千萬別愛我,我現在已經是『名花有主』、另覓新歡了。」
祁瑩仍是一言不發,怒容滿面地看著汪洋。
汪洋愣了愣,接著道:「怎麼,你不相信?不信,我把我的馬子叫過來你過過目,看看是不是比你更漂亮?別怪我不提醒你,你可不許吃醋喲!……瑪麗,瑪麗……」
隨著汪洋的喊聲,一個臉上塗著厚厚白粉的半老徐娘,晃著肥胖的屁股走了過來。
瑪麗走到汪洋的面前,道:「小汪,叫老娘我幹什麼?」
汪洋在瑪麗的腮上重重吻了一下,然後笑道:「沒事了,瑪麗,你回去吧。」
瑪麗拿眼翻了一下汪洋,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神經病」,扭著肥臀又走了。
汪洋笑了笑,得意忘形地看著祁瑩。
祁瑩再也忍無可忍,她揚起手響亮地抽了汪洋一個耳光,顫聲道:「汪洋,你墮落,你不要臉,簡直是醜態百出、令人作嘔!你原來是這樣一種人,我真後悔認識了你,我再也不會來找你了。」
祁瑩說罷轉身就走,她擠出人群剛走到舞池邊緣,不料幾個舞場中的痞子見祁瑩美貌,個個垂涎三尺地圍了上來,截住了祁瑩的去路。
祁瑩進退不得,怒斥道:「你們想幹什麼?」
為首的一個痞子淫笑道:「小姑娘,別緊張嘛!哥哥我不幹什麼,很簡單,就是想請你跳支舞。」
祁瑩冷眼道:「對不起,我沒有心情,請你們讓開。」
痞子頭涎著臉糾纏道:「讓開也行,不過,你得叫我一聲親哥哥,再讓我親一下你的這張小臉蛋,我就讓你過去。」
餘下的幾個痞子見狀,也跟著起鬨壞笑。
就有一長得獐頭鼠目的小個子痞子大著膽子,趁機在祁瑩的胸前捏了一把。眾痞子一見,更是哄然而笑。
祁瑩怒不可遏,扭身舉起手臂就朝著那傢伙的醜臉上狠狠打去,那小個子痞子沒想到祁瑩性格如此暴烈,一怔之下來不及躲閃,正閉起眼睛等著聽那一聲脆響。卻不料祁瑩的手剛至他臉前,便被立於她面前的那個痞子頭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
祁瑩一掙未脫,她舉起另一條手臂又朝面前的痞子頭劈面打去,同樣的又被痞子頭輕而易舉地捉牢了。祁瑩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卻是半分也掙脫不開。
痞子頭強行把祁瑩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一邊輕蹭一邊陶醉道:「多柔軟的一雙小手,用來打人那就太可惜了……啊,真是香噴噴滑膩膩的讓人慾仙欲死……」
祁瑩急道:「放手,你們這群無賴,再不放手我喊非禮啦!」
痞子頭一臉不屑道:「你喊呀,你要是願意喊就儘管放開喉嚨喊吧。不怕跟妹妹說,這兒的經理和保安跟我是穿一條褲子的哥們兒,要是真叫來了保安,我們哥幾個把你弄到保安室里,到時候把門一關,那你可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祁瑩求援的目光打量了一眼四周,看見有的舞客雖發現這裡情況異常,但皆是漠然無視,袖手旁觀。
適才她正在氣頭上,所以全然無懼,此刻冷靜下來,才覺出了事態的不妙。她身上頓時嚇得冷汗涔涔。
痞子頭見狀,笑道:「怎麼樣,我勸你還是識相一點,乖乖地聽哥哥的話為好,省得大家動手動腳地傷了和氣,面子上都不好看。」
祁瑩忽然嫣然一笑,直截了當道:「你想泡我是不是?」
痞子頭眯著眼道:「不錯。」
祁瑩道:「可你也得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你夠不夠資格配不配?」說到這裡,把臉一黑,嚇唬道,「你也不先打聽打聽我是誰?告訴你,我可是有後台的,惹惱了我,當心你們一個個都吃不了兜著走!」
痞子頭笑道:「你想嚇唬我?我可是從小嚇大的。有本事的話把你的後台老板報個萬上來,也讓我瞧瞧是何方神聖?哪路神仙?」
祁瑩沉吟有頃,抬起頭昂然道:「本市市長兼市委書記田鵬遠。」
祁瑩心中苦水翻湧,沒想到當此急難關頭,她不得不把仇人的名字搬了出來。
幾個痞子一聽,互相交換一眼,神色立刻變得畏首畏尾起來。
痞子頭怔了怔,將祁瑩全身上下好好打量一番,冷笑一聲道:「怨不得你條是條,盤是盤的,這麼與眾不同,原來你是田市長的小情人啊。哼,這個老傢伙真是艷福不淺呀。」
祁瑩作色道:「你嘴巴放乾淨點。既然知道了,就趕快讓我走,我答應可以不追究你們,否則……」
痞子頭哈哈笑道:「市長又怎麼樣?市長能泡你我就不能泡你?老牛吃嫩草,腐敗,真他媽的腐敗呀!哼,他那麼老你都不嫌棄,難道我不比他強一百倍嗎?……本來我還以為你是個良家女子,打算逗你玩玩后就放你一馬,誰想你也不過是別人籠子里養的一隻金絲雀……你就別再裝什麼清高假正經了,來,讓哥哥親一口,讓我也品嘗一下市長的小情人是什麼滋味……」
說著就把一張嘴巴湊過來,祁瑩雙手被他捉著,動彈不得,只得把頭拚命向後仰擺,眼見那張嘴就要吻上祁瑩的櫻唇,痞子頭忽然覺得有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不禁火冒三丈,回頭罵道:「他媽的,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破壞老子的好事?!」
痞子頭一回首,不想迎面一拳正砸在他的臉上,將他打了個滿臉花。痞子頭一個趔趄,倒退兩步,抓著祁瑩的雙手也不覺脫開。
來人端拳在胸,怒髮衝冠,沖著這一夥痞子疾言厲色喝道:「我看你們誰敢碰她一根毫毛。她是我的女朋友,有種的你們沖我來!」
祁瑩扭頭一看,禁不住眼熱鼻酸,淚就模糊了雙眼。她喉頭哽咽,失聲道:「汪洋……」
痞子頭眼前冒了會兒金星,然後定住神,見面前只是一介文弱書生,罵道:「我看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說罷,氣急敗壞地吆喝一聲,手一揮,伙著幾個痞子一起凶神惡煞地圍向汪洋。
祁瑩嚇得花容失色,她正欲張口吶喊,昏暗中一隻男人有力的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臂,那人臉上戴著一副口罩,低聲道:「快跟我走!」
說罷,不容分說,拉起祁瑩向外奪路飛奔而去。
兩人急速出得舞廳門外,祁瑩讓冷風一吹,頭腦清醒了許多,她的腳步有些遲緩下來。祁瑩涉世以來屢遭變故,而今吃一塹長一智,對世道人心已有幾分看破之意,暗自琢磨這個人與自己素昧平生,為何甘願冒著風險來救她?他莫不是有什麼不良企圖?再者,此刻她心中也是放心不下汪洋的安危。
那人似是覺出了祁瑩的心意,頓了一下,頭也不回安慰道:「請你放心,那個小夥子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祁瑩終於停下腳步,警惕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救我?」
那人沉聲道:「請你相信我。我並沒有惡意。」
祁瑩直言不諱道:「有沒有惡意我怎麼知道?壞人的臉上又沒有寫著字,也許你正是一個採花大盜也未可知呢?我總不能才出了狼窩,又入虎口吧?」
那人怔了一下,忍著火氣道:「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只是想把你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祁瑩仍是一臉不信任道:「你連你的廬山真面目都不肯示人,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那人怒了,隨即把臉上的口罩一把扯下,突然大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吼道:「我好心救你……你倒不識好人心,狗咬呂洞賓啦!你看我哪點長得像是採花大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