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案情似乎一目了然了,只是有待於證據的進一步搜集,還有一個關鍵的人物:墨鏡。必須將墨鏡抓捕歸案,否則的話,單憑蜘蛛的一面之詞是不可以定罪的。此時鐘慨的心頭卻產生了頗多疑惑。抓獲蜘蛛是不是太有點輕而易舉了?甚至可以說不是抓到而是撿到的;墨鏡到底是誰?他為什麼不將蜘蛛殺死?對於一個殺手,這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而他卻連連兩次失手;還有,幕後之人為何讓蜘蛛看到自己的臉?這顯然犯了江湖上的大忌;這一切是出於疏忽大意,還是對方故布迷魂陣?消息不脛而走,是誰走漏了風聲?……但無論如何,
均缺乏充足的證據。
有一回他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鷸蚌相爭,漁人得利,此事鬧得沸沸揚揚,誰又是最大最終的受益者呢?
最大的獲益者無疑是市長田鵬遠。但同時毋庸置疑的是,他也是最大的受害人,他個人負傷不說,結髮妻子歐陽筱竹也險遭不測。
此案發生后,鍾慨曾經從他父親鍾世傑有意無意的講述中,了解到了田鵬遠的發跡史。
二十年前,田鵬遠曾任青川市鴻圖造紙廠的副廠長。有一次地委的歐陽書記下來視察工作,特意來到了這座作為市經濟支柱企業的國營大型紙廠,不料在視察過程中廠子突起大火。歐陽書記身先士卒,帶頭撲救火災,卻不幸被一根燃燒著的房梁擊中倒下,歐陽書記頭破血流,隨即被兇猛的大火圍困,眼看要葬身火海。在這危急的關頭,田鵬遠不顧個人安危,將身陷火海的歐陽書記奮力搶救了出來。歐陽書記送到醫院后血流不止,而醫院裡的血漿又恰巧告罄,田鵬遠再次果斷伸出胳膊,用自己的鮮血救活了已經昏迷不醒的歐陽書記。歐陽書記為此內心裡很感激田鵬遠的救命之恩,同時也對這個年輕有為的小夥子非常欣賞。這之後,鴻圖造紙廠的失火原因得以迅速查明,系工廠內部管理不善,領導官僚主義作風嚴重,安全意識淡薄,工作中存在著諸多漏洞所致,於是廠長被罷免。又鑒於田鵬遠在火災突起時,能處變不驚,沉著指揮調度,率領職工們及時將大火撲滅等突出表現,由他繼任廠長一職。過了不久,歐陽書記便將自己膝下惟一的寶貝女兒歐陽筱竹介紹給了田鵬遠。據說歐陽筱竹那時還是大二的學生,是當時學校里公認的校花,身邊自然不乏追求者,她已經偷偷有了一個男朋友。田鵬遠一見到筱竹,便被她那迷人的氣質和容貌所傾倒,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橫刀奪愛,居然逐漸贏得了歐陽筱竹的芳心。田鵬遠和歐陽筱竹結婚以後,便官運亨通,一路飛黃騰達青雲直上。
鍾世傑說到最後,又提到當時曾有人對火災原因產生過質疑,並把矛頭直接指向了田鵬遠。鍾世傑那時作為負責此案的檢察員還暗中作過調查取證,終因證據不足,兼之來自上頭的壓力,使此事被迫中斷,最後不了了之。
鍾慨想到這裡,方才悟出了父親對自己不是泛泛而談,而是分明話中有話。
這兩件事前後相隔多年,卻似乎有異曲同工之處。假設這是田鵬遠居心叵測,為了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而精心策劃的一起自己謀殺自己的事件,眾目睽睽之下當眾演出了一場精彩的苦肉計,那麼……不過,他又何至於對自己的愛妻痛下殺手呢?這是否代價太大戲演得也過於逼真了一些?又大膽地轉念一想,如果田鵬遠夫妻間不睦,此舉一可殺妻,二可扳倒政治對手,則可謂是陰險毒辣,一石二鳥。但他夫婦二人的恩愛市民有口皆碑,況且蜘蛛一口咬定了幕後真兇是市委書記孫毅然,又不像是受人指使有意誣陷……前思後想,蹊蹺不斷,令人匪夷所思。
歐陽筱竹出院了。此次她雖僥倖逃生,令人惋惜的卻是容貌已毀。她那原本白皙清麗的臉上,已不可挽回地留下了一條將會永遠陪伴終生的難看的疤痕。
乍一走進明媚的天空下,眼睛竟一時有點難以適應,爽風撲面,陽光暖暖地潑灑在身上,令人頓生幾分愜意,歐陽筱竹彷彿重又回到人世間一般,她貪婪地翕張著鼻翼,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這久違了的新鮮空氣。
住院的這一段日子以來,田鵬遠對她可謂是體貼呵護無微不至。醫院裡的小護士和所有前來探望她的人,無不誇筱竹好福氣,無不交口稱讚田市長對夫人的這一份感人至深的關愛。這一切都令她恍如夢中,恍如置身於當初和田鵬遠相識相戀的甜蜜的時光。
歐陽筱竹從包里取出一個寬邊太陽鏡,然後戴在臉上,用以遮擋一部分傷疤。她沒把出院的消息告訴任何人,也包括自己的丈夫田鵬遠。她要給他一個驚喜,她要用女性的溫存好好地犒勞犒勞他。
她走下台階,走出醫院的大門,招手叫了一輛的士。及至她坐進車裡時,臉上還帶著一絲心滿意足的表情,只是這一抹微笑因了臉上的疤痕而顯得有些猙獰可怖。
二十年前,歐陽筱竹那時還是大二的一名學生,性格活潑開朗,能歌善舞,多才多藝,她就像一隻美麗的蝴蝶翩翩飛舞在校園內,天生麗質的容貌加上特殊的家庭背景,吸引了無數男生的目光。學生會主席李輝對歐陽筱竹情有獨鍾,開始了對她鍥而不捨的追求。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鮮花又是情詩,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不惜施展渾身解數,甚至動用了膝蓋和眼淚,好不容易才將生性高傲自負的歐陽筱竹打動,就在眼看著要追到手的時候,田鵬遠卻在歐陽書記的支持下,堂而皇之地插了進來。
歐陽筱竹對田鵬遠初始並不感興趣,聽完父親的介紹后只是不以為然地淡淡一笑,然後便轉身離去了,把年輕氣盛刻意打扮而來的田鵬遠晾在了一邊。當著歐陽書記的面,田鵬遠大為尷尬。歐陽書記笑著勸慰田鵬遠,說沒辦法,我的寶貝女兒從小被我慣壞了,就是這樣任性,不過心眼還是蠻善良的。兒大不由爺,下面就看你的了;小夥子,如果你覺得我的女兒還不錯,就放心大膽地去追求吧!我這個老頭子會做你最堅強的後盾的。
歐陽筱竹在和李輝隨後的約會中,把這件事當做笑料講給了李輝聽,兩人笑得前仰後合。尤其是歐陽筱竹,笑得花枝亂顫,李輝心裡一癢,他忍不住衝動,還冒著挨巴掌的風險冷不丁地抱住筱竹親了一口。
說實在的,歐陽筱竹壓根兒看不上這個比她大好幾歲,又渾身上下顯得有點土裡土氣的年輕人,儘管他也長得高大魁梧儀錶堂堂。她對工廠本能的有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也許這與她的出身有關,她認為他們只會像機器一樣地工作,素質低沒文化,生活中了無情趣。從來沒有想過會將自己的終身託付給一個在工廠里工作的人,哪怕他是一廠之長。她愛好文藝,她的理想中人應該是善解風情懂得浪漫的白馬王子,只有這樣才般配才好白頭到老比翼雙飛。李輝雖說不是她的理想中人,但對她低眉順眼言聽計從,千方百計討好取悅自己,倒也差強人意。父親執意把田鵬遠介紹給她,她不好當面頂撞年老的父親,可心裡卻暗自好笑得不行,她認為這真是天底下最可笑最滑稽不過的事情了。然而她卻沒有想到,田鵬遠一見到歐陽筱竹便被她的迷人氣質和美貌所吸引,以至於魂不守舍。田鵬遠很清楚如果能夠進入這樣的家庭,其後在個人前途上所帶來的多米諾骨牌效應將是不可估量的。他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征服這個桀驁不馴自以為是的公主,不擇手段也一定要得到她佔有她。之後,他對歐陽筱竹採取了與李輝完全迥異的追求方式和手段。
田鵬遠先是按兵不動,他是個富有心計的人,他洞察曉筱竹心高氣傲,似李輝這樣的男人終不是她所心儀,日久必有分歧。況且情侶之間必有爭吵,這本是再也尋常不過。他要靜觀其變,然後再乘虛而入。即使李輝百般忍讓,不使筱竹生氣,他也要暗中滋生事端,製造矛盾,釜底抽薪。也只有這樣他才有可能把歐陽筱竹追求到手,成為歐陽書記家的乘龍快婿。他對自己的這一策略洋洋得意,並不為用陰謀手段而感到有愧於心,相反,田鵬遠心安理得,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男人手筆。試問,歷朝歷代,江山美人,哪一個不是由此而得?
過了幾日,歐陽筱竹偶感風寒,李輝去探視,田鵬遠也去探視。李輝是日間天氣明媚去,田鵬遠是選擇在夜間冒雨而去;李輝手持鮮花和水果,他噓寒問暖,情話綿綿,還帶去了一首激情澎湃的情詩,毫不顧忌地在病房裡給筱竹大聲朗誦。田鵬遠卻是兩手空空,沉默寡言,只是一臉焦灼,且渾身上下讓雨水淋得精濕。他伸出手想去摸一摸筱竹的額頭,看是否發燙,手剛伸至她光潔的額前卻又停下,心事重重地慢慢又退了回來。他似乎有些自卑,心裡猶豫不決,惟恐此舉會冒犯了面前這個驕傲的公主,他縮回了手,再一次伸出,這次他拿起了床頭的暖水瓶,搖了搖,發現裡面水已不多,又一次冒雨到外面的開水房去打來了開水。這一回他的頭上、身上越發的精濕無比,但他目光炯炯,全不在意,絲毫不顯狼狽之相。他倒好了一杯白開水端到了歐陽筱竹的面前,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她,看得筱竹心裡發虛、發毛。田鵬遠靜靜立了片刻,也不道別,拔腳就走。
歐陽筱竹一一將田鵬遠的舉動瞧在眼裡,她也不作聲,她心裡覺得挺好玩的,一前一後兩個男人來,都對她大獻殷勤,極盡討好之能事,這一個回合下來,兩人似乎是平分秋色。但對於她來說,鮮花和情詩已是熟視無睹,雖不至厭煩,卻也提不起多少興趣了。田鵬遠這一次卻獨出心裁出手不凡,給她留下了與眾不同的印象。較之李輝和學校里的其他男生,田鵬遠身上更有一股成熟的獨特魅力。這樣一位成熟幹練的大男人,在歐陽筱竹這樣涉世未深卻又充滿了盲目自信的女孩面前又稍稍顯露出了一點自卑,無疑會使她對他的內心世界產生好奇。又聯想起老父親對田鵬遠的極力推薦,她初次覺得田鵬遠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了。
田鵬遠初戰告捷,便開始執行第二步計劃。他開始耐著性子等待時機,可又過了半月有餘,歐陽筱竹和李輝卻仍是一副情投意合難解難分的模樣,不見二人爭吵,雖有幾次歐陽筱竹欲發小姐脾氣,李輝連忙唯唯諾諾,賠著小心不讓筱竹生氣。
又過了一陣,恰值一個周末,歐陽筱竹和李輝相約去布丁河郊遊。郊外的河邊,青草如織,垂柳依依,兩人玩捉迷藏,正玩得高興之際,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了幾個流氓,嬉皮笑臉地迎面走了過來。流氓們將歐陽筱竹和李輝團團圍定,嘴裡吐著污言穢語,開始對筱竹動手動腳。歐陽筱竹情急之下,一面憤怒地大聲呵斥流氓,一面把目光轉向李輝欲覓求保護,卻不期然看見李輝早已是雙腿如篩糠一般,就差跪下向他們求饒了。流氓們幾下把李輝扯到一旁,不顧光天化日,就欲對歐陽筱竹非禮。李輝萬般無奈下上前反抗,不幾個回合就被幾個流氓拳腳相加惡狠狠打翻在一邊。李輝被打得鼻青臉腫,哀嚎著翻滾在地下喊救命。也虧得李輝的這幾下反抗和喊叫,換來了一點時間,一撥兒遊人聞訊過來,流氓們一見來人,才悻悻地走了。
歐陽筱竹對李輝的這次表現大為不滿,撅著小嘴有好幾天賭氣不理他。
在這期間,田鵬遠仍不時來歐陽書記家串門做客,對筱竹也從不窮追不捨,大多時候只是沖著她溫情一笑,一副不強人所難、耐心等待愛我所愛無怨無悔的姿態。歐陽筱竹憋不住把郊遊遇到流氓的事情告訴了田鵬遠,言談中對李輝的所作所為露出了失望。她滿以為田鵬遠會藉機表白自己,並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向她發起猛烈的進攻,不料田鵬遠仍只是淡淡一笑,對李輝的行為非但未加指責,反倒表示理解,為其開脫。說在那種生死時刻,對方人多勢眾,力量對比如此懸殊,李輝情不自禁表現出了怯懦也是人之常情和人的本能使然。歐陽筱竹一聽,鄙夷地看了一眼田鵬遠,當下心裡冷笑一聲道:說什麼憐香惜玉,說什麼護花使者,平時吹得天花亂墜,一到節骨眼上就露出了本來面目——原來你們男人都是些個貪生怕死假惺惺的貨色,連你田鵬遠也不例外。
這次交談的結果令歐陽筱竹大為失望,本來她也是一時衝動之下才去對田鵬遠說,看看田鵬遠作為一個男人會怎樣評價此事,誰知碰了一鼻子灰,甚至比碰了一鼻子灰還要讓人沮喪。她決定不再理田鵬遠,也不去理李輝,這兩個人她都不想再見到了。
這之後,李輝對歐陽筱竹仍是軟磨硬泡,而田鵬遠卻倏地消失了。這又令她感到有一點吃驚和神秘。
忽然有一天,田鵬遠打來電話,約歐陽筱竹在城關南門口見面,說有要事請務必來,他要送給她一個意外的禮物。歐陽筱竹本不想再搭理這個懦夫,又經不住這意外禮物的誘惑,就去了一趟。沒想到田鵬遠見了她,二話不說,扯起她的胳膊就去了近在咫尺的一個派出所。在那裡,歐陽筱竹出乎意料地見到了那幾個對她欲行非禮的流氓。
原來,田鵬遠這幾天一直在布丁河沿岸一帶明察暗訪,最終掌握了他們的行蹤,舉報並配合民警將其一網打盡。從派出所一出來,歐陽筱竹一下子對田鵬遠另眼相看了。不過,她此時愛情的天平還是向著李輝傾斜的。畢竟和李輝日久生情,又是同學,共同語言自然也較為多一點。
這伙流氓關了兩天,不知怎麼搞的,只是簡單的經過批評教育,又處以了一定數額的罰款,最後又給放了出來。
學校里最近出現了一件令人瞠目結舌的怪事,女生宿舍連連丟失了幾件內衣內褲,甚至絲襪。一開始她們不願意聲張,此事畢竟聽起來不雅,但丟得多了,都是花錢買的,誰的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學生們又沒有幾個錢,這事便嚷嚷起來,以為出了內賊,驚動了校方,查來查去,竟從學生會主席李輝的床鋪下找到了那些失物,上面漬有斑斑精液。學校一時大嘩,皆為此人的變態而愕然,而忍俊不禁。精神文明建設之地,豈容藏污納垢?校方一氣之下,決定免去李輝學生會主席的職務,並將其從學校開除。
李輝大喊冤枉,無奈百口莫辯,只得含恨離開了校園,繼而離開了這座城市。
他在走之前,最後一次找到了歐陽筱竹,他問她是怎麼想的,他想要筱竹和他一起私奔遠離這個城市。在眾女生的眼裡,此時的李輝已是眾矢之的,臭名昭著成了跳樑小丑一般的人物,不論相貌丑俊,人人惟恐避之不及。歐陽筱竹很乾脆地回答他說不可能,你別做白日夢了,我沒想到你會是這樣一個骯髒下流的坯子!從今以後,咱倆一刀兩斷分道揚鑣,怪我瞎了眼,我再也不會理你了!……
李輝憤憤地走了,誰也沒想到這之後他還不時地潛回來。他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把那個栽贓污陷他的傢伙找出來!他要報復,瘋狂地報復!憑直覺,這個暗中作祟的人定是情敵田鵬遠無疑。
這一天傍晚,歐陽筱竹頭一回愉快地接受了田鵬遠的約會,兩人在一條僻靜的林陰小道上漫步,經過攀談,她發現田鵬遠說話風趣,知識也淵博,尤其對歷史上的一些政治掌故了如指掌。交談正歡,兩人沿著林陰路來來回回地走,這時那幾個流氓卻突然從樹后閃了出來,截住了兩人的去路。
不用說,這顯然是流氓們心懷憤恨,俟機報復二人來了。
田鵬遠更不打話,他沉著應戰,伸開雙臂讓歐陽筱竹隱在他身後,利索地抽出腰間皮帶,和這幾個流氓奮勇展開了搏鬥。田鵬遠少年時練過武術,只見他將一條腰帶舞得虎虎生風,毫無破綻,那幾個流氓竟然奈何他不得。歐陽筱竹起先恐懼萬分,她渾身戰慄,嚇得花容失色,怕又像上次一樣遭到侮辱,只是這次恐怕沒有上次那麼幸運,四面望望,左右俱無人跡,惟獨她和田鵬遠二人,而她又是一個一點也幫不上忙的弱女子。及至見田鵬遠大顯身手,簡直就像看武打電影一樣精彩過癮,而田鵬遠就像功夫明星李小龍一樣棒。她禁不住為田鵬遠連聲助威加油,田鵬遠聽罷,高嘯一聲,直如猛虎下山,越戰越勇。那幾個流氓本是烏合之眾,見田鵬遠驍勇剽悍,難以佔到分毫便宜,於是發一聲喊,落荒而逃。歐陽筱竹有驚無險,見流氓遠遁后,情不自禁地上前一下抱住田鵬遠,她心中欽佩不已,與奶油的李輝相比,田鵬遠單槍匹馬,竟將幾個流氓打得抱頭鼠竄了。這樣的男人夫復何求?
經過這一役,田鵬遠在歐陽筱竹的心目中已上升成為了英雄。
當晚,在筱竹的女生宿舍里,她為田鵬遠剝去上衣,用酒精棉球心痛地擦洗著一道道傷口,眼淚一滴滴掉在田鵬遠的傷口上。這又恰逢一個周末,同宿舍里的其他女生都出去看周末電影去了。
四目相對,無語凝噎。田鵬遠偏著頭,輕輕地一點點吻向歐陽筱竹滾燙的紅唇,歐陽筱竹並不抗拒,她順從地閉上雙眸靜靜地期待著。田鵬遠伸出手悄悄摸到床側的燈繩,然後「
啪」的一聲拉滅電燈,宿舍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
田鵬遠緩緩地替歐陽筱竹寬衣解帶,歐陽筱竹並不反抗。過了一會兒,屋內漸漸有些明亮了起來。窗扇半開,夜風微送,星輝鋪地,月色撩人,依稀可見歐陽筱竹赤裸著的流光溢彩的胴體,和她臉頰上晶瑩閃爍的淚珠。此時舊的淚痕未落,又湧上新痕。
就在這一晚,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了田鵬遠,她已經徹底地被田鵬遠征服了。
夜風中,不知誰在遠處操弄古箏。
箏聲清婉纏綿,如泣如訴,是一支《春江花月夜》。
計程車剎車的聲音,猛然將歐陽筱竹從回憶中驚醒過來。
她下了車,卻並不急於回家,先直奔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在這裡,她買了好多種田鵬遠愛吃的蔬菜以及肉食。他已經勞累很多天了,她要親自下廚為丈夫做一桌噴香可口的飯菜。
歐陽筱竹忙碌了整整一個下午,依著田鵬遠的口味,精心做出了一桌色香味俱佳的美味佳肴。她給丈夫打了一個電話,丈夫正在開會,手機關機。她又給他的秘書小黃打了一個電話,讓小黃秘書轉告丈夫,讓他下了班后早點回家。之後,歐陽筱竹便一個人安靜地在桌邊坐下來,她沉浸在往日幸福的回憶中,等待丈夫的歸來。
市長辦公室。
按田鵬遠的吩咐,汪洋又奉命把祁瑩接了過來。
田鵬遠已經坐上了頭把交椅,此刻他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這種差事令汪洋尷尬異常也萬分沮喪,一方面是祁瑩姑娘,雖然祁瑩並沒有答應他,但他心裡已然將祁瑩當做了他的女朋友,他感覺自己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她;另一方面是市長田鵬遠,這是他甚至他全家人的大恩人,遠在鄉下有著樸素思想的母親曾不止一次地叮囑他,要求他就是當牛做馬也一定要報答田市長的再造之恩。汪洋實在不敢朝深處想,自己在這中間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祁瑩還是那麼刁鑽,對坐在大辦公桌後面的田鵬遠揖了一禮,說:「田市長,哦不,田書記!草民祁瑩叩見市委書記田大人,敢問您找我這個小女子有何貴幹呀?」
田鵬遠不禁被祁瑩逗得笑了起來。
「你呀,總是這麼淘氣頑皮,永遠沒個正形。」田鵬遠不由得用手指著祁瑩說道,「其實,我找你來也沒什麼別的事,這一陣子你田伯伯太累了,晚上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吃頓飯?」
「那我可不敢,要是您再把我灌醉了怎麼辦?」祁瑩話裡有話道。
「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你這個鬼丫頭,我倒問問你,上次是你把我給灌醉了還是我把你灌醉了?上次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田鵬遠故意綳起臉說道。
「小女子知錯了,就請市長大人高抬貴手饒了我吧。」祁瑩笑道,「不過,今天晚上真的不行,我還有頂頂要緊的事呢!這樣吧,你看咱們改天好不好,讓我挑一個最貴的飯店,好好地宰你一回。」
「就這麼不給面子?」田鵬遠佯怒道。
「不給,就是不給。看你能把我怎麼樣?」祁瑩歪著腦袋,嘟著嘴撒嬌道。她的嬌憨可愛,又令田鵬遠心中情不自禁地為之一動。
正說著,秘書小黃敲門後走了進來。
秘書小黃走到辦公桌前,畢恭畢敬地向田市長小聲稟報了歐陽夫人的來電內容。
祁瑩忙豎起耳朵凝神偷聽。
田鵬遠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說道:「好,知道了。謝謝你。」
秘書小黃走後,田鵬遠對祁瑩笑道:「既然你實在不肯賞光,那我也就不為難你了。吃飯的事改天再說吧。」
田鵬遠站了起來,他一邊說,一邊開始朝門外走去。
祁瑩這時卻突然伸開雙臂,攔在了田鵬遠的面前。
「我改變主意了!」祁瑩神色詭譎地說道。
田鵬遠一怔:「你不是還有頂頂要緊的事要辦嗎?」
祁瑩迎著田鵬遠愕然的目光,把頭一歪,笑著說:「這就是那件頂頂要緊的事情。」
田鵬遠有些為難,他攤著兩手,猶豫不決。
祁瑩激將道:「怎麼,您是不是不敢去?是不是怕我小刀磨得太鋒利宰痛了你?那今天晚上就由我來請客好啦!要不就是怕回家晚了不好交待,怕你夫人再大發雷霆,河東獅吼,胭脂虎嘯,生吞活剝撕吃了你?要是真那樣的話,就只好算啦……」
田鵬遠明白過來,祁瑩這是有意給他夫妻二人之間製造嫌隙,以達到他離婚之後她好入主東宮的目的。田鵬遠很清楚,像他這樣身在官場之人,和夫人歐陽筱竹離婚是決無可能,娶祁瑩這樣的一個和自己年齡懸殊的少女則更是痴人說夢。但想到祁瑩自給他留下那張紙條之後,對他的行為舉止與從前果然大異,有時簡直是判若兩人,顯然已是對他春心萌動,並對筱竹醋海生波。想到這兒,心裡反而興奮異常。
田鵬遠笑道:「胡說,哪有那麼恐怖。我那位夫人是非常賢慧大方,非常知書達理的。」
「那好。」祁瑩一下子從脖子上取下手機,遞到田鵬遠的面前,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他的眼睛,步步緊逼道,「你現在就給你那位賢內助打個電話,告訴她你不回去了,你要留下來和我在一起吃晚飯。」
田鵬遠猝不及防祁瑩還有這一招,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中大為惱怒。可過了一會兒,他卻又慢慢轉嗔為喜,面向祁瑩,他幾乎是一字一頓道:「你這個鬼丫頭,你想看我的笑話和難堪是不是?你還別將我,我告訴你,如果我那麼容易屈從就範,我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上嗎?你太小看我了祁瑩,我現在告訴你兩點,一、我不會打這個電話;二、我答應你的邀請。我同意和你一起共享晚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一定會讓你大開眼界。」
這下輪到祁瑩怔住了。她心中後悔不迭,她本只想看看田鵬遠的笑話,萬萬沒有想到田鵬遠居然會答應下來。
「怎麼?又要變卦嗎?」田鵬遠看著祁瑩,反將了她一軍。
「去就去,誰怕誰?」祁瑩說罷,神情立刻委頓了下來。心道,這才是自作自受呢!
「一言為定!」田鵬遠伸出一個手指說。
「一言為定。」祁瑩和他鉤了一下小手指,有氣無力地說道。
瞧著祁瑩失魂落魄的模樣,田鵬遠得意地笑了起來。
這時候,紀委的張主任一手端著茶杯,一邊含笑走了進來,說:「還是田市長有人緣,這兒可真熱鬧啊!」他打量了一眼祁瑩,又笑著說,「嗬,田市長,這位姑娘長得可真是標緻,我看著既眼生又眼熟,既眼熟又眼生,能不能給介紹一下呀?」
田鵬遠落落大方地介紹:「這位是本市的名模祁瑩。」
祁瑩隨著田鵬遠的介紹,朝張主任頷首致意。
張主任釋然地「噢」了一聲,嬉笑道:「難怪這麼眼熟,原來在電視上見過。」
田鵬遠又指著汪洋,笑問:「這個……就不用我介紹了吧?」
張主任嗔道:「汪洋,你老兄的御用司機嘛。這小夥子不錯,人品老實,前途無量,咱這市政府大院里誰不知道?」
田鵬遠又接著主動介紹道:「祁瑩是小汪的女朋友。」
祁瑩、汪洋聽后均為之一怔。
田鵬遠扭臉轉向汪洋,一臉慈祥平易地微笑道:「你說是不是呀,小汪?」
汪洋低下頭,他心裡一方面知道這是田鵬遠有意拿他出來做盾牌掩護,另一方面又讓田鵬遠無意間點破心事,一張臉頓時漲得面紅耳赤。
他這種表情通常會使人誤以為害羞所致。張主任果然用手指頭點著汪洋,笑道:「這個小汪,他還怪不好意思哩!」
張主任走後,祁瑩又向田鵬遠提出了一個要求。
祁瑩瞧了一眼汪洋,然後沖田鵬遠嫣然一笑說:「既然你田老爺剛才亂點鴛鴦譜,那他以後可就是我的專職保鏢了,晚上吃飯時我要帶我的保鏢一塊去。」
窗扇半開,夜風微送,星輝鋪地,月色撩人,依稀可見歐陽筱竹赤裸著的流光溢彩的胴體,和她臉頰上晶瑩閃爍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