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田鵬遠從省里開會回來后,精神顯得有點萎靡不振。會議開了兩天,其間有人開玩笑地偷偷問他,是不是他用的苦肉計這才把老市委書記孫毅然擠下台的。他不便大光其火,那樣反倒讓人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只好把火氣壓抑在心裡。

田鵬遠心說,怨不得在去省里的路上差一點就發生了車禍,原來這就是個不祥之兆啊!

臨睡覺前,夫人歐陽筱竹為他在浴缸里放好了熱水,他在家裡好好泡了一個澡,然後換上了寬大舒適的睡衣坐在了床上。

他盤腿坐在席夢思床上,歐陽筱竹也身著睡衣,她跪在田鵬遠身後,為身心俱疲的丈夫做著頭部按摩。她一邊做著按摩,一邊察言觀色。她欲用自己的體貼溫柔,來喚回丈夫的愛,來挽留住他驛動的心。

田鵬遠舒服地閉著眼睛,臉上微笑道:「筱竹,真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以前怎麼沒見你露過呀?」

歐陽筱竹輕輕把田鵬遠的頭靠在自己的雙乳間,柔聲細語道:「你當然沒見過,這是我新學來的。我從音像店買了套夫妻按摩的光碟,我看你一整天那麼累……對了,我還學會了全身按摩呢。等做完了頭部,我再接著給你做全身按摩好不好?」

田鵬遠驚喜道:「好啊。」

繼而,又用充滿了感情色彩的口吻道:「難為你了筱竹,你對我真好。嗯,真舒服……」

歐陽筱竹笑道:「怎麼樣,不比夜總會那些按摩小姐差吧?」

田鵬遠不動聲色道:「我怎麼知道?我又沒去過那種場合。」

歐陽筱竹嘆道:「就算是偶爾去風月場合里尋歡作樂,放鬆一下,我也不會太介意。現在這種事情太多了,打開電視、報紙,領導幹部腐敗墮落的報道幾乎觸目皆是。我也不能對你太苛求了。」

田鵬遠睜開眼,惱道:「筱竹,你看你越說越不像話啦!這麼多年了,別人不了解我,你還不了解我?我是那種人嗎?」

歐陽筱竹笑了一下,低下頭不說話,手上更加細緻地按摩。

見妻子不語,田鵬遠以為她自知理虧,於是也就作罷,他緩緩將兩隻眼皮合上休息。

過了一會兒,歐陽筱竹又道:「你猜,我今天遇見什麼人了?」

田鵬遠心不在焉道:「誰呀?」

歐陽筱竹輕聲道:「祁瑩。那個模特。」

田鵬遠感興趣地睜開了眼睛,只是一下,隨即又合上。

他輕描淡寫隨口道:「是嗎?」

歐陽筱竹又道:「你知道她跟誰在一起嗎?」

田鵬遠佯作漠不關心道:「管她跟誰在一起。」

歐陽筱竹有意看丈夫的反應,道:「是一個青年男子。」

田鵬遠笑了起來,輕鬆道:「我知道,是小汪這個小夥子對吧?」

歐陽筱竹糾正道:「不是汪洋。」

田鵬遠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嘴裡含糊其辭地道了聲:「哦?……」

歐陽筱竹含沙射影道:「是另一個小夥子。看他的穿著打扮像是一個記者。我記得你跟我說過,祁瑩是汪洋的女朋友,沒想到她卻是腳踩兩隻船。哎,現在的年輕人思想開放得真是不得了。」

田鵬遠鎮定了一下道:「青年男女在一起也未必就是談戀愛嘛。」

歐陽筱竹火上澆油道:「錯不了,我看見兩人在一起難捨難分的,那個男的還情意綿綿地給祁瑩獻花呢!那可是代表愛情的玫瑰花啊!……」

田鵬遠聽到這裡,一股無名火呼地從胸中躥起,不耐煩地打斷道:「筱竹,你真是咸吃蘿蔔淡操心,管那麼多閑事幹什麼?你不覺累得慌嗎?」

歐陽筱竹心裡冷笑了一下,面上一臉委屈道:「我怎麼啦?我也沒說什麼呀?她又不是你的小蜜,你著的哪門子急?」

田鵬遠聞言心裡激靈了一下,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必須巧妙地轉移話題。

田鵬遠余怒未消道:「真是的,外頭的事情就夠讓我心煩的了,難道回到了家裡也不能讓我消停一下嗎?」

歐陽筱竹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鵬遠,什麼事又讓你心煩了?如果不涉及機密的話,不妨告訴我,讓我來和你分憂。」

田鵬遠頓了一下,索性發作出來道:「這回在省里,我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竟然說是我把孫書記擠下台的。還說是我自編自導,精心上演了一出苦肉計,這真是荒唐!真是可笑!真是可惡至極!……」

歐陽筱竹不由得停下手上的動作,道:「你是怎麼回答他們的?」

田鵬遠氣憤道:「身正不怕影斜。我怕什麼,我相信謠言早晚會不攻自破的。」

歐陽筱竹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哀哀地說:「鵬遠,告訴我,真的不是你乾的嗎?」

田鵬遠沒有歐陽筱竹想象中的暴跳如雷,他平靜地說道:「如果真是我陰謀策劃的,那我現在還會把這件事告訴你嗎?」

歐陽筱竹想了想,也覺得田鵬遠此話不無幾分道理,她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說:「對不起鵬遠,是我多心了。」

說著,手上重又溫柔地動作起來。

舒適感陣陣襲來,田鵬遠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歐陽筱竹倏然間想起了日間所遇鍾慨之事,她禁不住把這兩件事聯繫到一起,她又不由得回想起一年前李輝曾經告訴過自己,說田鵬遠是天底下最無恥的愛情騙子,那幾個流氓據他後來跟蹤發現其實是和田鵬遠一夥的;還有,鴻圖造紙廠的那場莫名其妙的大火很可能也是田鵬遠的傑作,田鵬遠有著重大的嫌疑。儘管當時歐陽筱竹只是將信將疑,以為是李輝對田鵬遠搶了自己而心中忌恨念念不忘,所以無事生非,並把這件事當作笑話回家告訴了田鵬遠。可事隔不久,李輝因詐騙一事敗露,卧軌自殺身亡,歐陽筱竹得知后便心中升起了一縷難以驅散的疑雲。現如今三件事合在一起,歐陽筱竹驀然一驚,是不是警察已經從中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不管田鵬遠到底做了什麼事,他都畢竟是自己深愛著的丈夫,是她今生的惟一所有,她內心裡不禁為丈夫的未來憂心忡忡起來。

她這樣出神地想著,手上的動作便不知不覺地遲緩了下來。

田鵬遠不滿道:「又怎麼啦?」

歐陽筱竹充滿焦慮地說:「今天我還遇見了一個人。」

田鵬遠沒好氣道:「又是誰?」

歐陽筱竹輕輕吐出兩個字:「鍾慨。」

田鵬遠心裡一凜:「是他?」

歐陽筱竹道:「怎麼,你認識他?」

田鵬遠陰沉道:「市公安局刑警中隊的隊長,就是他負責偵破『田鵬遠遇刺案』。」他嘴角不由掛上了一抹譏諷的笑意。

歐陽筱竹輕輕道:「這麼說來,我當時該謝謝他才是。」

田鵬遠不動聲色地又追問道:「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歐陽筱竹說:「我們只是在畫廊里偶然相遇,只是談了談有關繪畫方面的一些事情。時間很短,三言兩語而已。」

田鵬遠沉默了下來,他知道事情絕不是偶然。他的內心深處悄然而升起了一股恐慌。

歐陽筱竹這時按摩完了頭部,替田鵬遠緩緩寬衣解帶,扶他躺好,然後自己也脫去了睡衣,與丈夫裸裎相對。她臉色禁不住有些羞紅,心裡噗噗跳著,雖說是給自己的老公按摩,但還是一時難以適應。

她的手在丈夫的身上一寸寸游移,經過中間部位時,不好意思地省略了過去。

田鵬遠腦海中不斷盤旋著祁瑩和鍾慨這兩個名字,前者令他慾火焚身,後者使他心生恐懼。他心亂如麻,一種末日將至的感覺籠罩了他。他要放縱,他要宣洩,他要及時行樂,他要徹底地放鬆。

田鵬遠在歐陽筱竹的按摩下,漸漸呼吸急促了起來,他猛地拉著她的手,向自己的敏感部位按下去。

歐陽筱竹渾身一顫,她禁不住全身哆嗦了起來。田鵬遠借口工作繁忙,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自己肌膚相親了。

田鵬遠一把將歐陽筱竹扳倒,翻身將她惡狠狠地壓在了身下,如狼似虎地望著歐陽筱竹仍不失細膩豐滿的肉體。歐陽筱竹的呻吟聲無疑更刺激了他的神經,他兩手拚命搓揉著她的乳房,正待乘風破浪長驅直入,驀然又看到了妻子臉上的那道醜陋不堪的傷痕,他一下子就泄了氣,從歐陽筱竹的身上跌了下來。

歐陽筱竹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待她明白過來時,雙手捂住臉,再也忍不住心酸和難過,她傷心地嚶嚶哭泣起來……

日上三竿,金色的陽光灑落窗檯,宿舍里汪洋還在床上和衣躺著一動不動。他面色蒼白,神情木然,又是一夜輾轉反側,又是一夜失眠。

屋內煙霧繚繞,地上扔了一地的煙頭。多虧有田市長送給他的這條香煙,才使他坐困愁城中藉助它來減輕煩惱。他就像不幸溺入水中的人,總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這幾天,他一口氣就抽掉了半條。汪洋一下子變得嗜煙如命。

門上不急不緩響起了有節奏的敲擊聲。隨即一個親切、平易近人的聲音響起:

「小汪,小汪在家嗎?……」

一聽是田市長的聲音,汪洋連忙翻身坐起,他看了一眼扔得滿地的煙頭,及床頭那一頁未動的複習資料,明知自己蓬頭垢面,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去打開了門。

田鵬遠笑容可掬地走了進來。

看到屋內的情景及一地的煙頭,田鵬遠心中暗喜,面上卻有些不悅地皺了一下眉頭,自言自語道:「怎麼能一下子抽這麼多煙,多傷身體?」

汪洋誠惶誠恐道:「田市長,您怎麼有空來啦?」

田鵬遠隨口道:「哦,我正好路過,就忙裡偷閒來看看你呀。小汪,複習得怎麼樣了?下個星期招聘工作就要正式開始了。看你這閉門不出的樣子,一定是用功用得不錯嘍。」

汪洋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道:「我不想考了。」

田鵬遠頗為詫異道:「噢,為什麼?」

汪洋囁嚅道:「不為什麼。還有,我想向您提出辭職。」

田鵬遠又是一怔,繼而笑著追問道:「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滿意呀?或者,對我有什麼誤會。沒關係,說出來我聽聽。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汪洋苦笑著搖了搖頭。

田鵬遠想了一會兒,恍然道:「年輕人,瞧你那愁眉苦臉的模樣,是不是失戀啦?」

汪洋心裡一跳,但仍是搖頭不答,心道這恐怕比失戀還要痛苦百倍。

田鵬遠在屋裡踱了幾步,忽然轉身回頭,慢慢走向汪洋,壓低了聲音道:「你是不是愛上祁瑩了?」

汪洋聞言不由得大吃一驚,他沒想到田鵬遠竟是如此地目光如炬、洞察秋毫,輕而易舉地就點破了他的心事。

他怔怔地望著田鵬遠,心中大感愧疚。話不說不明,汪洋原本就覺得在田鵬遠與祁瑩之間插上一腳而對不起田鵬遠,此時此刻愈發自忖自己如何就不知好歹,竟偷偷過河拆橋,居然暗地裡打起了大恩人所喜歡的女人的主意,一時間手足無措,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田鵬遠窺察到了汪洋的心理活動,輕輕笑了一下,上前重重拍了拍汪洋的肩膀。他不僅不惱,反倒越發親切溫和地說道:「祁瑩是個好女孩,如果你真的是愛上了她,就不要有那麼多的顧忌,放心大膽地去追求她吧。」

汪洋目瞪口呆地望著田鵬遠,越發吃驚地好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茫然不解道:「田市長,您不是和她……?」

汪洋言語冒昧地直戳田鵬遠的隱私,想這下田鵬遠必定是惱羞成惱,大發雷霆。那麼久久籠罩在他心頭的疑團也就隨之可以證實。

不料田鵬遠望著汪洋大度地笑了。他堂而皇之道:「小汪,你一定是誤會我了。所以你說這話,我不會怪你……」

說完,緊蹙眉峰,面色沉下來,語重心長地又道:「實不相瞞,我的確非常看好這個女孩子。我不否認我跟她有一些私下的交往。這你自然是最為清楚不過。在她的身上,我彷彿看到了燦爛明媚的春天。但我作為一個共產黨員,一個人民的公僕,是決不允許自己有任何腐化墮落行為的。小汪啊,即使是拋開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作為一個領導幹部,在任何時候也是不能放鬆自己的。官場上明槍暗箭,讓人防不勝防,可以說我是如履薄冰啊!在生活作風上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導致我滾鞍落馬,甚至招致滅頂之災。所以說,就算是為了保我頭上的這頂烏紗帽,我也不會離婚而鋌而走險地去娶一個年齡上足以做我女兒的小女孩。再說,我不是那種生活不檢點的人,你也知道我和你歐陽阿姨這麼多年來一直是夫妻恩愛,相敬如賓,這一點青川市民也是有目共睹。總而言之,我對祁瑩只是長者之愛。」

田鵬遠推心置腹的一席話,令汪洋心中的矛盾、疑慮和顧慮頓時煙消雲散,冰消瓦解。

汪洋禁不住熱淚盈眶道:「田市長,我……」

田鵬遠不讓汪洋說下去,他無言地拍了拍汪洋的肩膀。

汪洋越發地感激涕零,不能自已。

田鵬遠道:「好啦,我知道你是礙於我的情面,所以對心愛的女孩子是想愛又不敢愛,以至於心裡備受煎熬。這也充分證明你是個有良心、懂得知恩圖報的人。難能可貴啊,這樣的人在現實生活中已經是越來越少見了,我非常感動。……話不挑不明,這下你明白了?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當著紀委張主任的面,半開玩笑說祁瑩是你的女朋友,其實我早就有心把你倆往一塊兒撮合啦……怎麼樣,以後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勇往直前地去追求你的幸福吧!……」

汪洋聽罷,內心裡愈發感動。過了片刻,卻又無精打采地苦下臉來。

田鵬遠見狀,假惺惺關心道:「怎麼,對我信不過?或者,還有什麼難言的苦衷嗎?」

面對田鵬遠如此的關愛,此刻,汪洋覺得再也無法也沒有必要向田鵬遠隱瞞什麼,汪洋垂頭喪氣無比沮喪地說道:「您可能還不知道,祁瑩她……她是李輝的女兒。」

田鵬遠心頭驟然一驚,他面上不露聲色笑道:「這怎麼可能?這簡直像天方夜譚!小汪,是誰跟你說的,你沒有搞錯吧?」

汪洋失魂落魄地說道:「是祁瑩親口告訴我的……」

田鵬遠隱約覺出了裡面的文章,不由緊張地問道:「她還告訴你些什麼?」

汪洋此時已完全認定是祁瑩冤枉了田鵬遠,正欲把詳情相告,這時門上又篤篤篤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

打開門,祁瑩腳步輕盈地走了進來。

她見田鵬遠也在場,不由得一怔。

田鵬遠首先開口,話中有話道:「噢,是你,你怎麼也來啦?」

祁瑩隨機應變道:「我來看看我的保鏢有什麼不對嗎?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呀,許你市長大人來就不許我一個小女子來嗎?」

田鵬遠爽快道:「當然能來。」又轉向汪洋道,「既然祁瑩來啦,我也就不陪著你啦。我還有個會議要參加,這就走了。」

祁瑩不無戲謔道:「怎麼我一來你就要走,是不是不歡迎我來呀?或者,莫非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么?」

田鵬遠用手遙點著祁瑩的鼻頭,拿她沒辦法地笑道:「你這張小嘴呀,伶牙俐齒的,就是不饒人。」

祁瑩撇嘴笑了笑,不置可否。

田鵬遠走到門口,又回身一語雙關對汪洋大聲道:「小汪,盡好你保鏢的職責,好好保護好祁瑩;還有,記住我的話,不要有什麼精神負擔,輕裝上陣,好好地用功吧,我預祝你取得成功!」

待田鵬遠走後,祁瑩馬上換上了一副笑臉,她轉過身上前拉著汪洋的手道:「哎,汪洋,我今天放假,咱倆出去玩兒好不好?」

汪洋看了一眼興高采烈的祁瑩,目光有些躲閃道:「好吧。」

兩人來到了布丁河畔,汪洋先換上了泳褲,撲入水中,遊了幾個來回后,心胸漸舒,興奮地向岸上召喚道:「祁瑩,快來呀。」

岸上兩樹間搭起一個布幔,祁瑩換好泳衣,不好意思地走出來。只見她身材修長,皮膚白皙,婀娜地走到水邊,卻猶猶豫豫地不敢下水。

汪洋濕淋淋地跑上岸,對祁瑩道:「還是這兒好,比游泳池裡的一潭死水游著痛快多了。祁瑩,快下來吧。」

祁瑩面有難色道:「我不敢。」

汪洋笑道:「沒事兒,有我保護你呢。你一個做模特的,不學會游泳怎麼行呢?」

在汪洋的鼓勵下,祁瑩咬著嘴唇伸出足尖探了探水面,又飛快地縮了回來。她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我以前也試過的……」

汪洋竊笑著,乘她不備,猛地將她拉入水中。祁瑩發了一聲尖叫,嚇得花容失色,隨即緊緊抱住汪洋。

岸邊水深沒腰,二人肌膚彼此緊密貼在一起,身心內外均感滾燙不已。祁瑩渾身酥軟,氣喘咻咻。汪洋嘴唇乾渴,他凝視著懷中羞赧無力的祁瑩,忍不住飛快地吻了她一下。

祁瑩反應過來,嬌嗔道:「啊,你好壞。我不學了。」

說罷從汪洋的懷中掙脫出來,又跑回到岸上。

汪洋一怔,也跟著過來,他笑著打趣道:「你有恐水症?」

祁瑩坐在草地上,雙手抱膝,把下巴放在膝蓋上,兩眼望著河水怔怔出神道:「是。也不知為什麼,我直到現在都怕水。」

汪洋也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說:「你不學也罷,這樣更安全。常言道,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別看這布丁河表面上風平浪靜的,卻幾乎是年年要淹死一個人。附近的村民都傳說這河裡有水鬼作祟。但據說每年裡只要淹死一個,其他的日子也就太平無事了。不過,今年我還沒有聽說有人被淹死。」

祁瑩本就對水有著莫名的恐懼,此番更是聽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汪洋輕輕摟過祁瑩,半開玩笑道:「你別怕,就算是有水鬼作祟,我也決不會讓他加害於你。名額只有一個,我只要犧牲了我自己,也就保全你了……」

祁瑩連忙用手捂上汪洋的嘴,不高興道:「凈說些不吉利的話。為了我,你要好好地活著。咱倆人還要相親相愛、相依為命地活一輩子呢。」

汪洋眼中一熱,望著祁瑩感動地說:「祁瑩,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祁瑩也情深似海道:「我也愛你。汪洋。」

兩人說罷,情不自禁地擁吻在了一起。

過了良久,兩個人才戀戀不捨分開。汪洋又將她輕攬入懷。

祁瑩小鳥依人般偎在汪洋的懷裡,問道:「汪洋,幸福嗎?」

汪洋點點頭道:「幸福。你呢?」

祁瑩嬌羞不已道:「我也是。」

說罷,祁瑩含羞不已,為了掩飾窘態,她岔開話題道:「噢,對了,今天田鵬遠來找你幹什麼?哼,猜也猜得出,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汪洋,你可得時刻提防著點這個老狐狸呀。」

一想起田鵬遠,祁瑩便恨意頓起。

汪洋麵上一怔,他望著一臉敵意的祁瑩,神情複雜地說道:「祁瑩,我問你,你心裡就這麼恨田市長嗎?」

祁瑩毫不猶豫道:「不是恨。是恨之入骨。」

汪洋聽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道:「祁瑩,我想……我想你和田市長之間可能是……誤會……」

祁瑩一聽,不由得坐起身子,愕然不解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她隨即心中一凜,警覺地問道,「莫非……你把我的身世秘密……都透露給田鵬遠啦?」

汪洋不敢看祁瑩的眼睛,他有點難為情地點了點頭。

祁瑩見此,如挨了當頭一棒,怔了怔,頓時血往上涌,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身子禁不住晃了兩晃,她閉上眼睛,捂住胸口強自鎮靜了一會兒,低聲道:「我問你,你都告訴了他些什麼?你是不是把我——你的女朋友從頭到腳都出賣了?」

汪洋嚇得呆了,忙道:「祁瑩,你別著急,你別這樣嚇我。你聽我說,我沒說別的,我只是告訴了田市長,說你……是李輝的女兒。」

祁瑩一下子變得怒不可遏,她氣得渾身哆嗦,指著汪洋含悲嚷道:「我真是錯看了你,沒想到你果真一轉眼就出賣了我,背叛了你信誓旦旦所謂的愛情!你難道就忍心用我的性命去向你的主子邀功請賞嗎?我祁瑩真是瞎了眼,竟然會愛上了一個卑鄙無恥背信棄義的小人。」

汪洋急了,有些詞不達意道:「祁瑩,不是的不是的,我自認並沒有出賣你。我怎麼會出賣你,出賣我最為心愛的人呢?我只是想消除你和田市長之間的誤會和隔閡,希望你倆今後能化干戈為玉帛。我總覺得,事實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這裡面或許有著某種誤會,也許……也許是你的父親欺騙了你也未可知……」

祁瑩聲嘶力竭沖著汪洋道:「你給我住口,不許你信口雌黃血口噴人,不許你侮辱我的父親。我父親才不會像你們一樣是個虛偽的騙子、小人呢。」

她雙眼垂淚,心中無比傷心,緊接著又口中喃喃道:「我真是太傻了,真是太傻了!我讓所謂純潔美好、忠貞不渝的愛情給欺騙了,我祁瑩可真是天下第一號愛情大傻瓜……」

她轉身失神地朝布幔慢慢走去。她進去換好衣服,然後看也不看一眼汪洋,傷心欲絕地就要獨自離去。

汪洋慌不迭趕過去,他扯住祁瑩的胳膊道:「祁瑩,你別走,你聽我給你解釋。據我的觀察和了解,田市長是一個光明磊落心地善良的人,他不可能……」

祁瑩用力一下甩開汪洋的手,悲憤難當道:「汪洋,請你放尊重點!他田鵬遠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他是個衣冠禽獸!……哼,這難道就是你做的愛的間諜嗎?你到底是誰家的間諜?……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實誠厚道的君子,不想卻原來是個花言巧語的騙子。你騙取了我的美好初戀……你讓我太失望了。不,是極度的絕望……拿開你這雙臟手,去做你主子忠實的搖尾乞憐的走狗吧……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和你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咱倆一刀兩斷!」

祁瑩說完,丟下呆若木雞的汪洋,一扭身,頭也不回地含淚跑遠了。

那天心、那雨心姐妹倆肩並肩走在繁華的鬧市區,艷陽高照,到處是紅男綠女。兩人一邊逛街,一邊隨意地說笑著。

瞧著街頭蹣跚走過一對手挽手的白髮老人,那雨心目光追隨了一會兒,突然心血來潮,她摟著那天心的肩膀,親昵地說:「姐姐,你看,咱們是不是該給媽找一個老伴了?」

那天心沒有反應過來,道:「你說什麼?」

那雨心接著道:「我是說咱爸也過世這麼多年了,媽一個人多悶得慌啊。咱們給她老人

家找一個主吧!」

較之妹妹那雨心,那天心是個守舊的女人,她不以為然道:「你省省吧。你自己的終身大事還不知道操心呢,這就又給媽瞎張羅開了。你也不怕咱爸從棺材里爬出來,結結實實揍你一頓。」

那雨心歪著頭道:「我才不怕他呢。再說,他才捨不得打我哪。」

那天心道:「你也知道咱爸這麼好,那你為什麼還要讓媽改嫁?」

那雨心笑道:「你真是個傻大姐,風馬牛不相及,這完全是兩碼事。」

那天心疑惑道:「你是不是心裡已經有人選了?」

那雨心笑著點了一下頭。

那天心問:「是誰呀?哪個老頭這麼榮幸,能入了一向挑剔的二小姐的法眼?」

那雨心道:「這個人你也認識,可以說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那天心沉不住氣道:「你就別賣關子了。」

那雨心在姐姐耳邊悄聲道:「鍾慨的父親——鍾世傑。」

那天心一聽,眉頭一皺,馬上表示反對道:「不行不行,我一個人嫁給個破警察已經夠倒霉的啦,你還把媽也推進來。難道咱一家人跟警察幹上了不成?」

那雨心辯駁道:「警察有什麼不好?沒準兒以後我也得嫁給警察呢。」

那天心道:「站著說話不嫌腰痛,反正我反對這件事。」

那雨心跺腳急道:「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我不跟你說了,你就沒看出媽的寂寞嗎?」

那天心道:「不是有你陪著嗎?」

繼而又恍然大悟,用手指著妹妹笑道:「哦,是不是你自己想嫁人啦?說,是不是已經有了意中人名花有主啦?你老實交待,到底是花落誰家?」

那雨心嘴一撅道:「姐,瞧你說的,哪跟哪呀!」

那天心反駁道:「你把結婚說得這樣好,那樣好,你自己為什麼遲遲不結婚?」

那雨心道:「我才不嫁人呢,我才不像你那麼傻呢。我還要充分享受生活呢。」

那雨心無心所說的一句話勾起了那天心的心事,她沉默了下來。她想起自己的丈夫鍾慨來,他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連個人影都難得一見。這樣的生活還能叫做生活嗎?也就無非是人們常說的,兩口子在一起湊合著過日子罷了。

那雨心見姐姐悶悶不樂,不由得勸道:「傻大姐,怎麼啦?又跟我姐夫生氣啦?其實,我看我姐夫這個人挺好。你瞧整天臉上不苟言笑的,多酷呀!」

那天心讓妹妹逗得不禁樂起來,道:「也不知道你這是在誇他呢,還是在罵他?就沖他那一天到晚臉上也沒有個笑模樣,誰稀罕瞧他。你願意瞧你瞧去,我現在真有點後悔當初跟他結婚。」

那雨心聞言拍手道:「好啊好啊,你快點跟他離了吧。你前腳離,我後腳就去追他。」

那天心瞪了妹妹一眼,手指頭狠狠點了一下妹妹的腦門,笑著嗔道:「挺大個姑娘了,說話也不知道害臊。」

又嘆了口氣道:「也就是你向著他。當初若不是你一個勁替他說好話,極力把我倆往一塊兒攛掇,我才不會嫁給他呢。」

那雨心打趣道:「得得,你就別得便宜賣乖啦。你要是不吃醋,信不信我第三者插足,咱倆來個姐妹倆爭夫,你看好玩不好玩?」

那天心笑道:「你這個死丫頭,真是越說越不像話啦!」

說著,那天心伸出巴掌作勢就要去打她。那雨心格格笑著一閃,機靈地從旁跑開了,那天心一掌打空,似不甘心,隨後又追了上去……姐妹二人像小時候一樣,在街上嬉笑著追逐了起來。

在幾十米開外,一輛轎車開開停停地緊跟其後。

車中坐著一個男人,目不轉睛地望著嬉笑打鬧的姐兒倆。

兩人瘋跑著正在橫穿過街,不留神身後一輛轎車駛來。

那雨心驀然驚覺,她發現那輛車無聲無息地轉眼間已經到了姐姐那天心的身旁。她頓時嚇得臉色大變,禁不住心驚肉跳地「啊」的尖叫了一聲。

幾乎與此同時,轎車卻「嘎」的一聲,在那天心的身後穩穩噹噹地停下了。

那雨心氣勢洶洶走過去,拍著車子,厲聲斥責道:「你這人怎麼回事?車是怎麼開的你?沒長眼睛呀?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把我姐姐軋死!……」

車門打開,開車的男人不慍不火地下來,也不理會那雨心的叫板,只是沖著驚魂未定的那天心,攝魂奪魄地一笑。

男人徑直走到那天心的面前,聲音如磁:「我找了你很久了,你還記得我嗎?」

那天心仔細一辨,這才看出原來是自己曾相救過的出車禍的那個人。

那雨心見狀小聲問道:「這人是誰呀?」

那天心低下頭去,說實在的她也不知這人姓甚名誰,一時神情尷尬,不知如何作答。

男人目不轉睛看著那天心,含笑說道:「我叫魏國立。在這茫茫人海中能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儘管你連姓名、地址、電話等等都沒有留下,不過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讓我找到你了。請你務必賞光吃頓飯,以略表我的謝意,否則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天心聞言,她的臉不知為什麼,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

那雨心鑒貌觀色,把嘴湊到姐姐的耳朵上道:「哦,我知道了。第三者來了。」

那天心臉上更燒了,低聲呵斥道:「不許胡說。」

那雨心又悄聲道:「我先走了。你要是敢婚外戀,小心我告訴我姐夫去。」

說完,沖著滿面通紅的姐姐扮個鬼臉,轉身格格笑著走遠了。

鳳凰大飯店旋轉餐廳。

魏國立和那天心面對面坐下。

那天心顯然是頭一次來到這種高檔的地方,她局促不安地四下張望。

魏國立把厚厚一沓紙幣推至那天心面前,道:「那天若不是遇上你,也許我就一命歸西了。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那天心慌得連連擺手,推辭道:「不行,不行,這錢我不能收。」

魏國立一怔,隨即調侃道:「不愛錢的女人我還是頭一回遇到。怎麼,是嫌少還是想學雷鋒?沒關係,我是曼詩特服裝公司的老闆,你儘管快刀宰我好啦。或者你明說,你到底想讓我怎樣報答你才好?」

那天心羞道:「都不是。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壓根就沒想著讓誰報答。你若是硬讓我要,那不是違背我的初衷了嗎?」

魏國立感慨道:「好,人到無求品自高。要是這樣的話,那你就更加可貴了。」

那天心不好意思道:「你這人真會說話,看你說的,把我說成不食人間煙火了。其實我知道我那樣做是傻,連我妹妹都管我叫傻大姐呢。」

魏國立不以為然道:「倒是人人誇我做生意精明,可我卻覺得我活得越來越乏味無聊了。生意場上爾虞我詐,充斥著虛情假意,弄得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算了,不說這些了。」

那天心好奇道:「有錢人也有這許多的難處嗎?」

魏國立笑道:「你這是只看見賊吃肉,沒見賊挨揍。」

一句話說得二人都樂了起來。

夕陽西下,黃昏的郊外,倦鳥投林,天地間別有一種安詳寧靜之美。

坐落在風景區的休閑別墅里,在一樓的客廳沙發上,程北可正在向田鵬遠秘密彙報著陽明山所見。

田鵬遠聯想起日間汪洋說過的話,抬起頭道:「這麼說,祁瑩果真是李輝的私生女兒?」

程北可肯定道:「確鑿無疑。我看她在李輝的墓前哀慟至極,試想除了親屬,誰會如此悲痛欲絕?可李輝在青川市並無家眷,並且據我了解,他在南方雖然花天酒地,頻頻出入青樓妓館,處處留情,卻一直未娶。很顯然,他這是居心叵測,一直對你懷恨在心,處心積慮地企圖利用祁瑩報當年的一箭之仇。」

田鵬遠腦海里驀然回憶起一年前初遇祁瑩的情景,此時心中不禁釋然。

田鵬遠輕蔑地笑道:「這個李輝也真夠寡廉鮮恥的啦!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在夜總會第一次遇到祁瑩,就是李輝在其中充當的皮條客。哈,天底下居然還有這樣厚顏無恥的父親,居然親自給自己的女兒拉皮條……」

程北可附和道:「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個李輝,真是禽獸不如啊。」

他又訕笑道:「不過,這在歷史上也並不鮮見,三國時司徒王允把貂蟬獻給董卓,還有越王勾踐將西施送於吳王,都是心懷叵測、居心不良的前例。當然這些典故您都最清楚不過。我猜測這個祁瑩,不,現在應該叫她李瑩了……八成是李輝特意安排在您身邊的一顆定時炸彈……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可能爆炸,自古道紅顏禍水,您可得千萬當心呀!」

田鵬遠聯繫到祁瑩這一年來對他不即不離的態度,不禁臉色黯淡,點頭稱是。他不無擔憂道:「這個李輝,真是陰魂不散啊。我當初倒是小覷了他。」

見田鵬遠憂慮的神情,程北可做了個手勢,面露殺機陰狠道:「要不然來個斬草除根,殺了祁瑩,殺了她以絕後患!……」

田鵬遠不言語,只是擺手制止。

程北可揣摩著田鵬遠的心思,疑惑地問道:「你捨不得殺掉這個尤物?」

田鵬遠禁不住笑了,說道:「你說得不錯,但卻只說對了一半。說心裡話,我的確不捨得殺了這個天生尤物。你不是不了解我的個性,我骨子裡是個不折不扣的冒險家,我最喜歡刺激和迎接挑戰,她讓我心跳和感到渾身上下充滿活力。我平生從不輕言放棄屈服認輸。不怕你見笑,可以說直到今天,我還沒有一親她的香澤,我豈能如此半途而廢無功而返,又豈能如此輕易地就善罷甘休?你知不知道,這反倒越發激起了我的爭強好勝之心,我既然是一個喜歡迎接挑戰的人,我就一定要征服這頭桀驁不馴的小鹿。我一定要摘下這朵帶刺的玫瑰。這只是其一。其二,同時我又是一個格外謹慎、處事周密的人,否則我也坐不到今天這個位子上,現在有關我的遇刺一案尚未塵埃落地,我不想把事情再一度弄得沸沸揚揚。那樣的話,我的風險就太大了!」

提起遇刺案,程北可不禁眉飛色舞道:「您不愧是個罕見的天才,您這一手策劃的自己謀殺自己的案件,一石二鳥,神鬼莫測,真是令人拍案叫絕的大手筆啊。」

田鵬遠也不無得意,微微一笑道:「只可惜筱竹命大,又半路殺出來祁瑩這個程咬金,致使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僅成功了一半,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此事也只好從長計議了。好了,要小心禍從口出,以後要夾著尾巴做人,注意言多必失。咱們倆可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抖摟出來你,也就帶出我了。」

程北可嘿嘿笑道:「您還不相信我嗎?就算有朝一日東窗事發,您放心,我也會守口如瓶,把事情都攬在我自己身上,決不會出賣和連累到您。我即使是粉身碎骨也會報您當年對我的知遇之恩。」

程北可說到後來,情緒竟有點激動。

田鵬遠把手搭在程北可的肩膀,以示欣慰。

程北可感激涕零地抬起頭,正待要作進一步表示,卻在無意中發現窗外有個人影。定睛一看時,卻又一閃而逝。

程北可不覺失聲道:「窗外有人。」

田鵬遠想起祁瑩當時所為,不禁感到好笑道:「你怎麼也學會來這一套啦。」

程北可道:「真的,我可不敢騙您。」

田鵬遠略一思索,迅速從沙發的靠墊下抽出一把手槍,與程北可一起警惕地走到窗前觀察。

依然是枝影搖曳,不見人蹤。

田鵬遠笑道:「凈製造緊張空氣,哪兒有人呀?」

程北可無言以對。

田鵬遠取笑道:「你別疑神疑鬼的啦。只不過是杯弓蛇影罷了。」

程北可自言自語道:「不對,剛才明明看見有個人……這一陣我總覺得有人在暗地裡跟蹤盯梢我。」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走回沙發從他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架遠紅外線夜視望遠鏡。

程北可拿著望遠鏡,快步登上二樓,他把室內的燈光全部關掉,然後潛上樓頂平台,頭低伏著,用望遠鏡向別墅四周,由近及遠仔細觀察。

田鵬遠不明所以,但也覺出此事蹊蹺。他心中一凜,也緊隨著程北可其後,亦步亦趨地來到了平台上。

程北可的上半身突然凝住不動,他發現了目標。他壓抑著心中的一陣狂跳,小聲道:「對,就是這個人。」說著,把望遠鏡遞在了田鵬遠的手裡。

從望遠鏡里,田鵬遠看到了一個瘦高之人,正猿行在夜色中的野徑草叢間。此人不時地回頭朝別墅這裡張望。待走上一個高堤后,便從地下扶起滿載魚具的自行車,騎上之後便倉惶地離去了。

田鵬遠冷冷道:「原來是他。」

程北可道:「怎麼,您認識他?」

田鵬遠臉上籠罩了一層寒氣,道:「原市檢察院的檢察長,鍾世傑。」

程北可倒吸了一口氣,不禁介面道:「噢,就是當年暗中調查廠子失火一事的那個鐘世傑嗎?……這老小子不是早就退休了嗎?怎麼還像王八似的一口咬著咱們不放!這麼多年過去了,難道他還賊心不死妄想變天嗎?」

田鵬遠臉上的寒氣越來越重了。他想起前番祁瑩在時窗外出現的神秘黑影,如夢方醒。原先只道是祁瑩使詐,卻原來不是她使詐,而是借詐。黑影也絕非樹影,而是確有其人。

田鵬遠深有感觸道:「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程北可殺氣騰騰請示道:「怎麼辦,要不要先下手為強,反正不是魚死就是網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拼個你死我活,先除掉這老傢伙再說。」

田鵬遠斷然制止道:「不可,我估計他手裡頭還沒有掌握到具有說服力的證據。不然也不會做賊一樣地盯梢了。我們暫且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程北可惴惴不安道:「看來大禍快要臨頭了。」

田鵬遠無聲無息猙獰地笑了起來。

程北可駭異地望著田鵬遠。

田鵬遠慢條斯理地說:「慌什麼,這麼多年的驚濤駭浪都闖過來了,還怕這點小小的風雨?你別忘了我是什麼人,我是目光遠大雄心萬丈的大丈夫田鵬遠。我能一步步登上青川市的政治舞台,成為可以一手遮天、呼風喚雨的人物,這豈能是僥倖偶然?又豈能是尋常之輩所能為之?憑他們這點雕蟲小技,這點微末道行,豈是我田鵬遠的對手!今後,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程北可望著目空一切的田鵬遠,不由折服得五體投地。

程北可信誓旦旦道:「您放心,您只要一句話,我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田鵬遠平靜下來道:「你跟著我這麼多年了,我跟你從不見外,當作我的手足兄弟。咱們現在是同舟共濟共渡難關,要更加齊心協力,不能有任何紕漏和閃失。剛才我又仔細想了想,覺得你的提議也不無道理。我們不知道鍾世傑到底掌握了咱們多少情況,也惟其這樣,才更加可惡。鍾世傑不除,終是心頭大患,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要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看來他這回必須從這個地球上徹底地銷聲匿跡,但活兒一定要做得巧妙、乾淨。要殺人無痕。還有,至關重要的是,既要事不宜遲刻不容緩地消除隱患,同時也要沉住氣,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件事情需要周密部署,絕不能輕舉妄動。」

程北可心領神會,笑道:「這您儘管放心。自古道,強將手下無弱兵,我一定會幫您拔掉鍾世傑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嘿嘿,您別忘了是您刻意把我栽培成了一個律師。我對法律了如指掌,我是專門研究現行法律中的漏洞的。這麼多年了,我哪一次活兒做得不幹凈、不到位?」

兩人相視,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兒,田鵬遠又眯起眼睛道:「最近老有一個小子糾纏著祁瑩不放。我可不想讓除我之外任何一個男人佔有她。找個機會,你替我教訓一下這個不識趣的小子。」

程北可善解人意地詢問道:「您說的是汪洋嗎?……」

田鵬遠胸有成竹地搖頭笑道:「不,汪洋你就不用操心了。祁瑩是不會愛上一個吸毒者的。是一個記者。」

程北可大惑不解:「汪洋吸毒?他什麼時候也染上毒癮啦?」

田鵬遠瞧著程北可,陰笑不答。

程北可怔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諂笑一下,不無恭維道:「看來,什麼也休想瞞過您的法眼,您早就明察秋毫,發現祁瑩和汪洋兩人眉來眼去的了……自古道,衝冠一怒為紅顏;又所謂,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您……真是墮入情網了。」

田鵬遠也自我解嘲笑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嘛。」

汪洋竊笑著,乘她不備,猛地將她拉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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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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