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致天國的母親大人：我到現在都搞不懂有錢人在想什麼，特別是有錢的老頭

Part1

「我在瑪麗亞私立高等教會女子學校任教已經17年，還是第一次看見真的有人能在傳統的儀式里，在最後一刻打成平手的呢。」麻里瀨坐在教室里，笑眯眯地開口道。

在儀式結束之後，綾之介和趙恩彩被留在教室中等待最終的結果。不過奇怪的是，於這件事毫無干係的我居然也被留了下來。到底有什麼事會與我有關呢？

「要在舉行一次比賽嗎？」麻里瀨老師親切的問，我能看到她那雙美麗的眼睛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還是不用了。」趙恩彩堅定的搖頭，麻里瀨老師的眼睛瞬間黯淡下去。

「你們還真是無趣呢……」似乎對不能再看一下精彩的模擬戰爭不滿的麻里瀨老師小聲地說。

「經過這次的事件，我現在已經明白了，我與綾之颯的聲望十五五對分，無論選擇哪一半，都有另一半的人覺得遺憾與不滿吧？扮演聖母瑪利亞的候選人歷年由學生們的投票來決定，而不是由教職員們來決定，不正是因為——並非想要選出最適合的扮演者，而是要選出最符合學生們的心意的扮演者嗎？」趙恩彩滔滔不絕地說道。

「所以，你想要提名哪一位同學呢？」麻里瀨微笑的問道。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趙恩彩微微一笑，用極其平淡的口氣說著爆炸性的言語，「作為學生會會長的我，所推薦的聖母瑪利亞扮演這就是——井千葉。」

「什麼？」我尖叫。

而麻里瀨也傷腦筋般捂著額頭，嘆息著說道：「既然是以學生會會長的身份所提出來的意見，我可不能就這樣輕易的忽略呢。綾之颯同學你怎麼看？」

在綾之介想要開口的時候，趙恩彩已經湊近他的身邊，以極低的聲音說道：「你別忘記了，在分手的時候，你曾經答應過我，會幫我做一件事的——你會遵守你的承諾吧？」

綾之介露出一臉的厭惡：「我還以為你會要求我把25億拱手相讓，為了這麼一點點事，讓我完成承諾，真的沒有關係嗎？」

「真是的，不過區區25億，比起這個，我更加……」趙恩彩優雅的掩口輕笑，說著在我看來根本就是不可理喻的話。她欲言又止，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比起我或者你自己，你更想看見的，是井千葉的聖母扮相吧？」

不不不，這怎麼可能？會長你大錯特錯了拉，綾之介那種囂張的傢伙，怎麼可能會想看我這種賤民扮成聖母瑪麗亞呢？

綾之介你別再沉默了，快點反駁她！

「你別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感激你了。」綾之介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抬起頭所說出的，確是這樣讓人摸不著腦袋的話。

「我才不想讓你感激呢。」趙恩彩開口說著。

我總覺得她的表情，非常苦澀。

趙恩彩以同樣苦澀的聲音說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覺得，錯過我這麼可愛又體貼的前戀人，絕對是非常非常遺憾的事情……我想要的，就只有這樣而已。」

被忽略很久的麻里瀨乾咳幾聲，然後問道：「你們決定好推薦的人選了嗎？」

「恩，我也決定好了。我綾之颯所推薦的人選是井千葉。」綾之介無奈地說道。

Part

致天國的母親大人，您的女兒明明只得了兩票，卻被推薦成為真正的聖母瑪麗亞扮演者。這讓您的女兒非常不安。

大家會不會對我扔石頭呢？因此我請了好幾天病假不敢出門，就怕被石頭砸的頭破血流。

但一個人待在客廳里太無聊了。

一大早我就趴在鑲鑽石的沙發上，深深的長嘆著：我又不是像綾之颯那樣的宅女，只要有漫畫書在手，無論待在任何地方都沒有區別。

「昨天我就已經跟其他同學解釋過。」綾之介緩緩的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一邊整理著校服上的蝴蝶結，一邊說道，「她們都以為你擔當聖母瑪麗亞扮演者是一種犧牲，是非常偉大的情操。你可以不用多在這裡了。」

我鬆了一口氣。

終於能離開這裡了。

我並沒有問綾之介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反正是能夠讓人接受的謊言。

「你今天有空嗎？」

我四周望了望，觀察了很久，才發現突然說話的人是原亞楠。

「病假到明天為止，有什麼事嗎？」我好奇的看著連身影都模糊萬分的原亞楠。

他很少主動出聲，更何況是和我對話。

「請你和我約會吧。」原亞楠用冰冷的口氣說道。

「是！」被冷得可怕的口氣嚇了一跳。我立即答應了。

咦？

直到答應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答應了什麼事。

那個說話比他主人還要刻薄，總是板著一張臉的原亞楠居然要求和我約會，我不是在做夢吧。

綾之介激動的抓住原亞楠的衣領，吼道：「你的腦子進水了嗎？居然找這種腦容量比三葉蟲還要小的笨女人去約會……」

原亞楠沒有反抗，也沒有生氣，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然後以同樣的口氣說道：「少爺為什麼這麼激動呢？反正我愛和誰約會，都和少爺無關，反正千葉又不是少爺真正的『那個』。」

原亞楠也勾了勾小指頭。

「綾之介你一聽到我們要約會就這麼激動，難道……你吃醋了？」我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驚恐得連說都說不完整，結結巴巴地，「你果然是吃醋了吧？真沒想到，果然，果然你們之間的關係是基……」

還沒有等我把話說完，綾之介就已經一把捏住我的臉頰，用力向兩邊拉扯，口氣里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你果然奔到沒救了！如果有誰妄想治好你的遲鈍，那簡直是比治好大象的長鼻家族遺傳病還要困難的事情！」

他已經生氣到語無倫次了。

在我正思索著逃跑的方法時，原亞楠已經開口了，帶著比平時更加冷淡的口氣，說道：「如果你不想要她和別的人約會的話，那就直接告訴她你不希望她去；如果你不想她對別的男生露出笑容的話，那就直接告訴她你只希望她在你的面前笑……明明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而已。」

咦？原亞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怎麼一點兒都聽不明白，他在打啞謎嗎？

而綾之介也在回答一些摸不著腦袋的話：「那你怎麼不去這樣做呢？如果是你的話，很輕易就能說出口了吧？」

「沒錯，如果是我的話。」原亞楠回答道，「可是，我早就知道，如果不是你的話就毫無意義了。」

「只有你而已。」最後的最後，原亞楠這樣低語道。

Part3

陽光燦爛，萬里無雲的藍天里飄著一朵一朵的白雲。今天，我和原亞楠手拉手，開開心心的去約會了——才怪！

我的確遵守了諾言，穿著瑪麗高那一點美感也沒有的校服，與換上了男管家打扮的原亞楠通過地道，來到外面的世界，但卻一點兒都不像是約會，反而像是被監視。

沒錯，就是被監視，正確來說，是被同樣穿著瑪麗高校服外出的綾之介監視。

從一踏入地下室開始，他便已經光明正大的跟在我們的身後，似乎忘記了他還要上學的事。

當問起他到底有什麼事時，綾之介居然還能一臉自在的回答道：「你們不用在意我，只管去開開心心的約會吧。我只是一個過路的陌生人而已。」

但是，被這樣「只是過路的陌生人」死死跟在背後，時不時還散發出充滿怨恨的光線，就算神經大條如我，也實在沒有辦法無視。

手指顫抖著，在空氣里摸索著原亞楠——雖然我知道他應該就近在身邊，但我實在無法發現他那越發缺少存在感的身影。直到摸到似乎是人體的某個部位，而我的手指也因為這個部位而全身起了紅疹的時候，我才知道，已經找到了今天的約會對象。

怎麼感覺背後的怨念光線越發強烈了？算了，不管他了，我湊近原亞楠可能會在的方向，小聲問道：「我們還是回去吧，只是過路的陌生人好可怕……我覺得背後越來越冷了。」

「你再忍耐忍耐一會兒吧，約會的地點就快到了。」

「不要！仔細想想，我怎麼可能會為了和你約會而失去性命呢？這回再怎麼說，我也要回去了。」

「這個給你。」彷彿是突然從空氣里伸出來的一隻手，我這一包寫著「NokaVintagaesCollection」的巧克力，伸到我的面前，「我給你巧克力，作為交換，請你和我繼續走，直到到達約會地點，到了那裡之後，想走想留，隨便你。」

這不是綾之介在新生入學當日遞給我的，那個據說每磅要八百多美金的超好吃的巧克力嗎？那濃郁又幼滑的滋味讓我至今無法忘卻。只可惜，自從我因為進食過多而被送院以來，就再也沒有機會品嘗到如此美味的巧克力了。

但是回憶到那種甜蜜的口感，我便已經覺得要流下眼淚一樣。更何況，那樣的美味近在眼前呢？顫抖著，我的手指觸及那外包裝時，便又飛快的收了回來：「不！就算是再美味的東西，我也不能為此而失去性命！」

「那我明白了，兩塊巧克力就可以了吧。」那隻手掌里突然多了一塊NokaVintagaesCollection。

果然又濃又滑，剛放入嘴裡，整塊美味就已經完全融化在喉嚨里了。

我含糊不清地說道：「哼，我井千葉的性命才沒有這麼便宜，區區兩塊巧克力就想收買我的性命，別指望了！」

「是嗎？」原亞楠極平靜的聲音響起了，「可是，你已經把全部的巧克力都放入嘴巴里了。」

我這才發現，原來我已經不知不覺、不由自主地把那兩塊至上的美食一口氣塞入嘴裡，然後再一口氣都吞乳肚子里了。這下子可怎麼辦呢？已經無法吐出來了，也沒有美金可以還給他，看來，剩下的路就只是——

「討厭啦，原亞楠你真是的，其實剛才我只是隨便說說的，我一點兒也不想回去，來，就讓我們一直走到天盡處，去尋找適合我們的約會地點吧。」

身後突然傳來轟然一陣巨響，似乎是有什麼人跌落地面的聲音，還有非常像是綾之介的聲音在低低地咒罵——

「真是笨蛋，怎麼這麼容易就上當了？」

這裡就是傳說中的約會地點嗎？

目睹到眼前的景象，我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張大，等到終於能夠合攏的時候，發現腳已經酸痛異常。

經過半個小時的步行，我們離開了商業街，來到了郊區，再來到了某個在門前寫著「綾宅」的超大別墅面前。

這實在不能怪我見識太短，而事實上，是這座別墅大的誇張！

長長的，乳白色鑲金邊的圍牆望不見盡頭，但別墅主體距離大門卻有百米左右，想必後院一定大的更加誇張吧？粉白色的別墅牆壁配上了淡金色的各種歐式裝飾花紋，大門雖然同樣是由黃金製成的，但是比起瑪麗高裡面的那一扇更加巨大與精美，約有五人高——如果就這樣把這快大門抬走的話，應該能賣個我一輩子都花不完的好價錢。

懷抱著這樣的邪惡念頭，我小心翼翼的踏入了內部的草坪，這些草踏上去好舒服，而且又鮮又嫩，看起來洗乾淨炒一炒應該味道還是可以的。

「你滿腦子只想著吃嗎？還有，你應該改改總是把內心活動說出來的壞習慣了。」也許是因為知道只是徒勞而已，綾之介不再偽裝成路人，而是越過我們大步走向前方。

「難道說，你是希望我能夠稱讚你家的草坪長得非常漂亮嗎？雖然的確是非常漂亮沒錯，但是你這種態度，還真的超級像想要被大人摸摸頭髮誇獎的小孩子呢。」

就算是我這樣腦子反應慢的傢伙，也知道這裡絕對就是綾之介的老巢，是理事長居住的地方。不說別的，單從牆壁的裝飾風格，還有被扭成百合形狀、圍在各種花壇邊緣的鐵質柵欄，就可以知道這些全部都是理事長的個人愛好了。

而且，明明是這麼豪華的所在，警戒應該很森嚴吧，但是我們卻非常輕易的就走進來了，沒有遇見那麼一點阻礙，就像是隨便步入自己的家裡一樣自然。

不，正是因為是自己的家裡，所以他們才能有如此自然的態度吧。

原亞楠插話道：「少爺不是希望被大人誇獎的小孩子，而是希望被喜歡的人誇獎的小孩子。」

「既然這樣，原亞楠你應該立即把會長帶過來才對。」內心酸酸的，口氣也是酸酸的，「要不，你稱讚他幾句好了，反正你們之間是基……好癢！快放手，在這樣下去我就真的會過敏而死了！」

話還沒有說完，我的臉就已經被綾之介再次揪起來，當成麵糰一樣搓來搓去，直到我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才放過我。

他這是怎麼了？

納悶地看著他氣鼓鼓的推開黃金製成的大門的背影，我茫然的歪了歪腦袋。

他為什麼無緣無故帶我來這裡？

Part4

就在這時，我的身體被從後面衝來的力道一撞，幾乎整個人飛了出去。

「臭爺爺，你不要死啊，啊……」

綾之颯帶著哭腔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接著她快速的從我的身邊直接穿了過去。

巨大的衝擊力讓我一下跌倒在地。

可是綾之颯似乎沒有發現自己撞倒了人，向門內的某一處飛奔而去。

然後我的腦袋一痛，似乎被什麼人當成是雜物，直接一腳踩過我的腦袋。追著綾之颯的聲音而去。而且，被別人突然踩到的地方，居然開始過敏。

是一個男生的背影。

我仇恨地沖了上去，大喊道：「給老娘站住，踩到我還不拿出個十萬百萬賠償，這還像話嗎？」

他似乎同樣沒有發現，繼續向前走去。

好不容易才趕上了他的腳步。我堵住他的去路，想要嚴厲訓斥他的態度時，卻被他的眼神嚇了一大跳。

致天國的母親大人，這個人好可怕，您的女兒從來都沒有見過比他更加可怕的人了，雖然細看也能算是一個帥哥，但他的表情與眼神都非常可怕。

我只不過被他瞪了一眼而已，就覺得像是有一把刀架在頭頂上，想要把我砍成兩半一樣。

已經顧不上過敏了，我飛快地縮到綾之介的身後，小心的露出半隻眼睛，用抖得像是颱風里飄動的長裙一樣的口氣，用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哽咽著開了口：「你、你、你踩、踩、踩……」

「對不起，我居然失足從你這樣的美人頭上經過，你沒有受到驚嚇吧？」眼神兇狠的男生是有點害羞，也有一點臉紅，向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然後握住了綾之介的手。

說的也是呢，在所有人的眼中看來，綾之介都是一個長得比我美上百倍的超級大美人呢，別人只注意到超級大美人而不是雜草一樣的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剛才踩到人了，你沒有聽到嗎？」綾之介的表情顯得異常可怕，那張我最喜歡的臉孔正在扭曲著，「還有，你和剛才的那個人——綾之介是什麼關係？」

什麼嘛，原來他只是妹控而已。害我還高興了一下，還以為他會因為我而生氣的，原來只是為了妹妹而已。

雖然有點傷心，但我還是繼續躲在綾之介的身後。我已經決定了，有這個少年在這裡一日，我就絕對要縮在這個最安全的場所一日。

「綾之介是我一生的對手和勁敵。」原本還認真回答著的少年在看到綾之介之後，臉又開始紅了起來，「那個小子居然還有這麼可愛的妹妹，真是羨慕死我了。如果可以的話，請你用力踩我幾下消消氣吧，然後，能不能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

他突然發出慘叫。

原來他被綾之颯無情的踩住了腳板，還狠狠的追加了幾下。

綾之颯滿面淚痕地說道：「爺爺……他快要斷氣了……」

「好，我這就過去。」綾之介用一點兒也看不出焦急的口氣答應著，然後湊在我的耳邊，悄悄的說道，「待會你見到那個臭老頭時，把我當成是綾之颯吧。」

我點了點頭。

看來綾之介真的不想輸給他的妹妹，真是沒辦法，就讓我來助他一臂之力吧。

「如果你乖乖聽話，就在給你兩塊巧克力吧。」綾之介作出補充，然後跟在綾之颯的身後，走進了他爺爺的房間。

我才不是為了你的巧克力才這樣做的，但是，如果……如果你非要我收下，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啦。

一邊嘀咕，我一邊跟隨他的腳步，也踩入理事長的房間。

他的卧室看起來比瑪麗高的禮堂還要寬敞，卻沒有放什麼傢具，牆壁被漆成極淡的貝殼色，連地板也是超級奢侈的用了Versace的。

雖然裝修相當華麗，但唯一的傢具就只有一張床而已。

躺在床上的老頭，應該是傳說中的理事長，綾之介的綾之颯的爺爺——綾憲浩了吧。

他縮在棉被裡面，又是咳嗽，又是呻吟，有時候還噴出一些紅色的液體。

綾之颯跪在床前，她已經完全失去了平時那種剛強的模樣，只是一味哭喊著爺爺的名字，還哽咽著說道：「爺爺，我再也不會叫你臭老頭了，不光是我，我也絕對不會再讓另一個傢伙叫了，爺爺，你不要死……我還以為你這次又是在裝病，沒想到，你的病情已經到了吐血的程度了，爺爺……」

那個站著的少年，也站在綾之颯的身邊，手足無措的模樣。他似乎是想要去摸一摸綾之颯的背部，但是手一伸出去，便又立即收了回來，只是獃獃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見此，綾浩憲又開始大噴紅色的液體，我與綾之介對視一眼，他那臉上的表情和我現在的表情應該是一模一樣的，都是一副「你有沒有搞錯，這演技再怎麼說，也太誇張了吧」。

我們都明白了。

「理事長你看起來臉色紅潤，呼吸均勻，一點兒也不像是身患重病的樣子。」我坦率地說道，「反而像是裝病的樣子呢。」

我這個人的優點就是太坦白了，當然缺點也是同樣的。

聽見我這麼一說，綾之颯立即不哭了，連那個少年也倒吸一口氣，湊近綾浩憲，仔細觀察他的神色，然後，這兩個人都驚叫了一聲：

「臭老頭你又來騙人了！」

「裝得實在是太像了。」

不是我說，你們也太純情了吧，這麼爛的演技也能騙過你們嗎？

綾浩憲見狀，又再擠出幾滴眼淚，嗚嗚了幾聲，用氣若遊絲一樣的聲音說道：「咳咳……我老了，不中用了，現在，連孫子孫女都不願意來看我這個快死的老頭子，我還活著幹什麼，不如去死算了……」

「那你就去死吧。」綾之介相當冷酷的這樣說著，也許是因為現在留下來的，都是熟知他真面目的人了吧，他也就拿下人前那種假惺惺的偽裝，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還叉開雙腿說，「反正你剩下來的人生，剩下來的愛好，就只有捉弄孫子與孫女而已吧。」

對一個雖然有錢但是卻沒有了兒子的孤寡老人說這種話，太沒禮貌了吧？

「你們真是太不孝了，這不愧對我替你起的名字嗎？可憐我那死去的老婆、兒子、兒媳啊，現在就只剩下我一個老頭子，被年輕人這樣子欺負……」

「看吧，只要我這樣一說，他就立即跳起來了吧？」綾之介說道。

而少年卻不知怎地滿臉通紅得像滴下血來一樣，結結巴巴地指著綾之介所處在的位置：內、內……「

我與綾之颯都把目光移向了綾之介，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一切都非常正常，不是嗎？反正綾之介是男生，就算叉開著雙腿，露出男士四角內褲也不奇怪，不是嗎？反正他是男生……

不對，現在在這個少年的眼裡看來，現在的綾之介是綾之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我嚇了一跳，立即把綾之介那捲至腰部的瑪麗高制服裙子拉了下來，蓋住了他的大腿。

抓著那又開始過敏的手背，我再一次地佩服起自己真是活雷鋒。

少年這才鬆了一口氣，悄悄對綾之颯說道：」你也應該拿出哥哥的身份，好好教育一下妹妹的坐姿，明明是瑪麗亞私立高等教會女子學校的淑女，卻這樣大大咧咧，也太不像話了……「

雖然是悄悄話，但是音量之大，令所有人都聽見了。也難怪綾之介會尖銳地，截斷了他接下來的話，說道：」就算是瑪麗高的學生，也不一定就絕對是淑女吧？我倒是覺得不是淑女更好，我就喜歡不怎麼淑女。「

他說著，還用眼角悄悄瞄著我。

我的心臟猛然一跳，因為他的目光。

我可以自戀一把嗎？我可以認為他所說的話是暗示嗎？

我可以認為，其實綾之介喜歡……

不不不，我怎麼可以抱著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呢？

我狠狠地回瞪他。

「我在這裡咳了半天，怎麼沒有一個人來關心我？」被無視很久的綾浩憲再一次地跳起來，直到我們都把注意力都重新集中到他的身上后，他才滿意的重新躺了回去，繼續喘著咳著，擠出明顯是偽裝出來的呻吟，「唉，人老了就是覺得寂寞，身體也比不上你們年輕人了。別看我現在好像快要斷氣了，但其實我的身體好得很，你們不用管我，都回去吧……咳咳。」

四個人沉默地盯著他很長一段時間，這才統統轉過頭去，也許是於心不忍吧，誰也不好意思戳穿他那實在是過分誇張的演技。後來還是綾之颯先開口打破這沉默的氣氛：「我突然想起還有急事，就先回去了。」

綾之介也接著說道：「真是無聊，我也要回去了，以後等你真的斷氣，再來通知我吧。」

看了看還在誇張的咳嗽著的綾浩憲，在看了看綾之介轉過身正打算離開的背影，我也說：「等等，我也要一起回去。」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不要怪爺爺我心狠手辣了。」

綾浩憲的聲音從我們的背後傳來，雖然蒼老，但是中氣十足，帶著冷笑。

我突然感覺不妙，於是轉頭望向綾浩憲所在的位置，這位老人以根本不符合他年紀的敏捷一躍而起，從枕頭下拿出一隻遙控器，按下一個紅色的按鈕。

四周的景物開始強烈的搖晃起來，腳下的地板也開始下陷。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我慘叫著，發現自己的身體隨著那不斷下陷的地板一直向下掉，而且還是沿著管道一直向預定的方向滑下去，直到腳下踩到什麼柔軟的東西才停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