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節

第05節

一定能把這個黑幕揭開

他們在一塊巨大的岩石前停住了腳步。王步文拉著蔣小慶爬到岩石上,並肩坐了下來。

蔣小慶側臉看看默默沉思的王步文,用手搗了搗他道:「在想什麼呀?」

「我被停職了。」王步文淡淡地道。

「啊?你說什麼?」蔣小慶大吃一驚,聲音急切起來。「是嚴展飛?他是什麼理由?」

「內外夾攻,雙管齊下!」王步文眼望向海面。「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沒什麼奇怪!」

蔣小慶眨巴著眼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說明白點?」

「很簡單。房修夫以妨礙破壞港城經濟建設的罪名上門討伐,嚴展飛以違反紀律,顧全大局為借口處理我,就是這麼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他們的配合真可謂是天衣無縫啊!」王步文平靜地向蔣小慶解釋說明。

蔣小慶終於完全明白了緣由,氣憤地道:「難道港城真到了暗無天日的程度?他房修夫能一手遮天?」

王步文攬住蔣小慶的肩膀,苦笑笑道:「小慶,對廖凱的能量你應該清楚。其實這僅僅只是拉開大戰的序幕,我們應當有這個心理準備。發牢騷是沒用的,我們還是正視面對吧!」

「可你現在失去了偵查破案的權力,我們能有什麼辦法呢?」蔣小慶憂心忡忡地說道。

「這你不必擔心。」王步文露出信心不減的樣子。「范斌、劉京生他們不會退縮,會堅定不移地查下去。我雖然被停職,但還是緝私警察,有維護國家利益法律的權力義務,最多我扮演個業餘偵探總可以吧!再說還有你這個調查局的大員嘛!我們沒什麼可懼怕擔憂的,一定能把這個黑幕揭開!」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房修夫和嚴展飛他們不會袖手旁觀地閑著,偷偷摸摸是很難攻破堡壘的!」蔣小慶作為女人似乎比王步文考慮得要細些。她咬了咬嘴唇提高嗓門一字一句道:「我要向上級反映,有必要我就是去北京也在所不辭!」

「不用了小慶,你就省點路費吧!」岩石下突然傳來一聲喊叫。

王步文和蔣小慶一驚,連忙探身向下面望去,只見曾培松正笑呵呵地向他們招手。王步文和蔣小慶順著光滑的岩石出溜下來。

曾培松用手中的遮陽帽敲打王步文和蔣小慶的腦袋,笑著道:「你們這悄悄話聲音可是大了點,小心隔牆有耳!」

蔣小慶嘟著嘴道:「曾關,你還笑得出來,步文哥被停了職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不然怎麼會急著來海邊打擾你們。」曾培松收起笑容,樣子變得鄭重起來。「其實這也並不是壞事,從反面說明他們已是黔驢技窮,只能更徹底地暴露自己。一位哲人不是說過么,上帝要讓你滅亡,就先讓你發狂!」

王步文的注意力顯然還在曾培松剛才的話上。他盯著曾培松問道:「曾關,你剛才說小慶不用向上面反映情況了是什麼意思?」

曾培松壓低嗓門道:「我已經向總署寫了情況報告,反擊的時候到了,我這個老頭子總不能老是袖手旁觀啊!」

王步文大為感動,覺得沒有必要再向曾培松隱瞞劉紅梅的事情,於是道:「曾頭,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劉紅梅還活著,而且我已經找到了她!」

「是嗎?太好了!」曾培松驚喜異常,一把抓住王步文的胳膊。「快說說情況!」

王步文把如何通過手機號碼找到劉紅梅,如何在取得劉紅梅的信任后,她講出天華的內幕和廖凱、嚴展飛、房修夫等人狼狽為奸、走私販私、草菅人命的罪行,一五一十向曾培松講述了一遍。

「果然如我所料。」曾培松聽完王步文的介紹,面露凝重之色,自語般吶吶而言。「看來,我要再寫一份補充報告了!」

「曾關,能問你個問題嗎?」王步文用審視的目光望著曾培松。

曾培松一怔,對王步文道:「什麼問題?怎麼用那種眼神看我?」

「你是不是早就懷疑廖凱他們了?準確地說是不是因為這個,你才堅持讓我擔任偵查處長的?」王步文一字一句地問道。

曾培松默默點點頭,把目光投向明澄碧藍的浩瀚海洋,字字清晰地沉聲道:「蔣慶林是我的師兄,我們一塊走進了海關的大門,視海關事業如生命。他為了這份追求和理想,無悔地葬身海底,至今屍骨未還。我不能就這麼讓他白白地死去,決不能!步文,我代表慶林感謝你,你完成了他的夙願!同時,我也代表海關感謝你,你使它沒有辜負黨和人民的重託!」

蔣小慶此時已是淚流滿面,她撲到曾培松的懷裡,哽咽出聲……

天華仍逃脫不了覆滅的命運

當嚴展飛告訴廖凱廣西那邊的情況后,廖凱感到了問題的嚴重。董林一旦被警方盯上,羅五七也就朝不保夕了。雖然王步文的問題已經解決,大局得以穩定,可危機並沒有徹底消除,只要在羅五七身上出了事,天華仍逃脫不了覆滅的命運。嚴展飛說的不錯,只有讓羅五七消失,才能確保平安。他自認為對羅五七仁至義盡,是他自己太不自重,非要住死路上走,也就怪不得他拋卻兄弟之情,採取最後的措施了。他不能為了一個羅五七,毀掉天華,讓大家都掉進火坑。他把情況向黃河作了說明,黃河也意識到不可能有別的選擇,只能點頭同意。

廖凱和黃河反覆商討了行動計劃。嚴展飛對此也非常重視,親自參加了敲定方案的最後一次聚會,對有關細節問題作了周密的補充。直到大家都認為萬無一失了,這才開始實施。

黃河按照計劃的步驟,給羅五七打去電話,告訴他董林有可能已經暴露,他的處境十分危險,廖凱決定送他出國,讓他即刻返回港城。

廖凱把解決羅五七的重任又交給了香港的黑七。黑七一直在為劉紅梅的事愧疚。他對廖凱說親手殺了劉紅梅,並把她丟進了深淵,然後拿走了酬金,心裡總覺得欠廖凱的,因為他隱瞞了最關鍵的事實部分。所以他曾不止一次地向廖凱表示,願意隨時再為廖凱效勞。

羅五七接到黃河的電話后,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港城。在邊遠冷僻的邊境,他早就孤寂難耐了。以前他還可以時不時地偷偷溜到界河對面的賭場里玩上一把,可後來廖凱來電話嚴令他不準再亂動一步,害得他天天窩在董林的別墅里不能動彈,憋悶得幾乎要發瘋了。所以一接到黃河的通知,得知要送他出國,頓時心花怒放,覺得自己逃犯的凄苦日子終於可以結束了。

羅五七遵照黃河的囑咐,在深夜時分潛到淺水灣碼頭天華集團專用的儲貨倉庫。沒多大會功夫,黃河便帶著黑七和元虎悄悄趕了過來。黃河向羅五七介紹了黑三和元虎。羅五七對黑三的名頭並不陌生,早就聽廖凱講過,所以很敬佩的樣子說了些「久仰、榮幸」之類的客套話。黑三也相見恨晚似的恭維了羅五七一番。黃河接著告訴羅五七,因為他遭到通緝從大陸出關很難,廖凱特意把黑三從香港請來,帶他先從海上偷渡到香港,然後再由香港出境,護照和有關手續黑三已在香港給他辦妥當了,讓他儘管放心。

剛匆匆見上一面又要分別了。羅五七和黃河緊緊擁抱。黑三和元虎先行一步,去不遠處的貨輪上準備啟航。

羅五七從貼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塊玉佩遞給黃河,說是他花高價購買的緬玉,請玉匠打造了兩塊,他們倆每人一塊。他說希望這一塊玉石上的玉佩能讓他們兄弟的心永遠連在一起。說著把玉佩掛在黃河的脖子上,又從胸口提出自己的那一塊,和黃河的那塊碰了碰,然後轉身大步向船上走去。

黃河望著羅五七在夜色里漸漸模糊的背影,鼻子一陣陣發酸。他幾次都忍不住想喊住羅五七,可想到廖凱的諄諄叮囑和嚴展飛冷峻的面孔,又強自克制住了。他知道,沒有任何人可以比天華的前途更重要,即使是需要自己去死,也只能慷慨赴難。

貨輪悄悄地駛離了淺水灣碼頭。顯然是為了縮小目標,這是一艘小型貨輪。船艙里雜亂地堆著一些紙箱,也是為了遮人耳目。羅五七上船后,出於本能,細細地把船上的情況觀察了一遍。老虎看得出是個海上航行的老手了,船開得又快又穩。

黑三邀羅五七玩紙牌,羅五七覺得也挺無聊,便欣然答應了。二人鑽進船艙,玩起了牌九。這種簡單的比大小玩法因為很快,所以也就很刺激。不大一會,羅五七面前便聚起了一堆港幣。

「羅兄,你果然名不虛傳,是賭壇高手呀!」黑三邊起牌邊恭維羅五七。

「三哥承讓!三哥承讓!」羅五七喜難自禁地邊回應黑三邊看點子。

又是黑三輸了。他從衣兜里抽出一疊美元,苦笑著道:「港幣空了,咱就賭美元吧!」

羅五七見自己牌順,當然樂於奉陪。黑三的美元也漸漸減少。突然,羅五七停住了手,搖晃擺動著腦袋道:「不對!」

「什麼不對?」黑三有些詫異地問羅五七。

「方向不對!」羅五七支起耳朵探測著外面。「咱們船的方向不對,去香港應該是向南,現在是朝東!」

黑三一驚,不由得訝然道:「你在船艙里,又是晚上,怎麼能辨明方向?你是在開玩笑吧?」

「絕對不會錯!」羅五七扔下牌。「不瞞你說,這周圍的海域我殺人越貨常來常往,而且都是月黑風高之夜,就憑這雙耳朵,我他媽閉著眼都能走十個來回!」

黑三大睜著雙眼,暗吸一口涼氣。

羅五七霍地站起身道:「走,咱們去外面看看!」說著一步跨出了船艙。

黑三沒想到這個羅五七還真有兩把刷子。他按計劃本打算走遠點再幹掉羅五七,然後綁上鋼鉤鐵錨之類的重物沉入海底現在看來不能再等了,不然又會犯劉紅梅那樣的錯誤。何況羅五七也是個刀尖上跳舞的高手,萬一被他識破,那就被動了。主意打定,黑三不再遲疑,摸了摸懷中的手槍,緊跟在羅五七屁股後面走出船艙。

羅五七徑直走向舵艙,趴在窗口對元虎大聲喊叫,讓他改變航向。由於舵艙里發動機聲音很響,元虎聽不清羅五七在喊什麼,於是起身打開艙門。羅五七向元虎說明情況。元虎不知該如何是好,探身朝黑三張望。

黑三用槍指著羅五七,冷冷地道:「姓羅的,把身子轉過來,我知道你身上沒槍!」

羅五七驚愕地看著黑三,慢慢轉過身面向他,結結巴巴問道:「三……三哥,你……你這是要幹什麼?」

黑三面無表情,語調里也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冤有頭,債有主,死後去找你的大哥廖凱算賬吧!」

羅五七立刻便明白了一切。還沒等他有什麼反應,黑三手中的槍就響了。羅五七胸部中彈,仰面倒在舵艙旁。

逃到那裡也是死路一條

夜色雖濃,羅五七胸口流出的血卻鮮紅鮮紅地清晰可見。黑三走到羅五七身邊,用腳踢了踢,然後吩咐元虎:「搜搜這小子身上的錢,我去取鋼鉤鐵絲,得趕快把他沉進海里!」說罷,轉身快步走向船艙。

元虎連忙躬身跨出舵艙,伏在羅五七身上翻搜他的衣兜。

羅五七並沒有斃命。雖然他傷得不輕,但掛在胸口的那塊玉佩還是對子彈起了緩衝作用,使心臟部位沒有受到損害。由於受到元虎翻動,他終於悠悠醒來。

元虎從羅五七的身上搜出大把的美元、港幣和人民幣,忍不住拍打著羅五七的臉頰道:「小子,真夠俠義的!既然給老子留下了買路錢,我馬上就送你去見龍王爺!」

羅五七被元虎拍打得完全清醒過來,聽了元虎的嘲弄,立刻便明白了他們要幹什麼。他想了想感到挺悲哀的。以前他就是用這種殘忍的手段把蔣慶林和李燕沉入海底殺掉的。現在竟輪到了他自己,也許這就是報應。

這時,元虎已經搜完了羅五七的衣兜,又開始摸他的懷裡和腰間以及手上。他先把羅五七手上的鑽戒擼下,接著從胸口拎出那塊被子彈擊碎的玉佩,連連搖頭說可惜了。最後,他從羅五七的腰間摸出一把匕首,不屑地哧哼著鼻子道:「羅大俠也太委屈自己了,竟然還帶這破玩意防身!」邊說邊隨手往旁邊一丟。

羅五七心中一動,悄悄移挪著胳膊把匕首握在手裡。他雖然在別的方向愚鈍粗魯,可在殺人奪命的血腥場上卻是行家裡手。只見他沒有絲毫的遲疑,忍住胸口的劇痛,攢足全身的力氣,舉起匕首照著元虎的心臟部位,「噗哧」插了進去。沒有一點防備的元虎連聲音都沒來得及哼出來,便雙眼大睜著斷了氣。羅五七急忙在他身上摸索。他知道,元虎這樣的殺手,身上不會不帶槍。

黑三這時拖著鋼鉤鐵絲從船艙里鑽了出來,邊往舵艙這邊走邊大聲道:「怎麼樣了元虎?快把這小子綁上扔下去!」

羅五七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果然從元虎的懷裡摸到了手槍。他十分熟練地打開保險,把子彈推上膛。

黑三見元虎沒搭理他,罵罵咧咧地走到羅五七身旁,把鋼鉤和鐵絲往甲板上一摔,照著元虎的屁股就是一腳。元虎無聲無息地往旁邊一歪,狗啃屎趴在了船舷邊。

羅五七沒等黑三反應過來,便對著他的胸部連連開槍。黑三趄趔著後退,從船舷上一個倒栽蔥跌進了黑漆漆的海水裡。

羅五七終於長長吁出一口氣來。他伸腿用力把元虎也蹬下船舷,然後很艱難地爬起來,捂著胸部的傷口,跌跌撞撞走進舵艙,伏在舵盤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發動機的轟鳴震動使他的胸口不停地往外涌流著鮮紅的血。他心中很清楚,如不及時救治,小命休矣。他透過窗口向海面上睃視,推測出貨輪的位置。這兒已遠離港城,距離最近的島嶼是黑山島和沙厝島。黑山島是個沒有人煙的荒島,逃到那裡也是死路一條。眼下惟一的選擇就是去沙厝島。他對沙厝島非常了解。是個「三不管」的地方,有小香港之稱,在那兒躲藏治傷應該是最合適不過的了。羅五七主意打定,便毫不猶豫地掉正船頭,向沙厝島駛去。

東方已是曙光微露,貨輪在波峰浪谷間穿行。海水在光線的作用下,由黑變藍,波浪與疾駛的貨輪進行一次次激烈的衝撞,迸濺著雪白耀眼的浪花。羅五七胸口的血仍在流著,他感到頭一陣陣暈睡,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他為了控制傷口流血,不得不身子後仰,這也就影響了船向的準確性和船速。就在他耗盡全力,幾乎絕望之時,終於隱約看到了沙厝島。於是振作起殘剩的最後一點精力,加快了船速。

旭日東升,朝霞滿天。劉紅梅又來到了這片她常來的海灘。每天清晨和傍晚,在日升日落之時,她都要在海灘的那塊大岩石上,眺望港城的方向,祈求王步文能儘快查出廖凱他們的犯罪證據,來把自己接回港城。他要出庭作證,親眼看著那幫壞蛋接受法律的嚴正審判。突然,她看到有一艘貨輪朝這邊駛來,不由得引起她的關注,因為這片海灘是遊覽區,是不允許任何船隻尤其是貨輪在這兒靠岸的。

羅五七終於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把貨輪開到了平展展的海灣里。而且幸運地看到海邊岩石上站著個女孩。他脫下血跡斑斑的襯衣,伸出舵艙窗外,晃了幾下,便再也堅持不住,往舵盤上一趴,昏了過去。

劉紅梅從開船人的舉動和浸著血的襯衫馬上意識到不妙,急忙從岩石上跳下,向貨輪奔去。她涉水爬上貨輪,在走向舵艙時,被腳下粘滑的東西滑摔了一跤,仔細一看,甲板上、船舷旁全是粘乎乎的血。她心裡禁不住狂跳起來,膽戰心驚地擠進舵艙。進到舵艙里,她發現船主已無聲無息,僵硬不動地伏在舵盤上,腦袋耷拉著看不見面孔。劉紅梅惶惶不安地走上前去,伸手試了試鼻息,還好,沒死。她用力搖動羅五七的肩膀,大聲喊道:「醒醒!快醒醒!你這是怎麼啦?」

羅五七在劉紅梅一遍又一遍地喊叫聲中,終於又有了意識和知覺。他慢慢支撐起脖子,抬起臉勉強睜開一條眼縫,用微弱的嗓音,斷斷續續吐出:「救……救救我吧……」然後頭一歪,又昏了過去。

一股寒氣驟然從劉紅梅背上升起。羅五七!是他,不會錯。就是剝了皮,她也能認出他。劉紅梅久久盯著這張曾是那麼叫她恐懼的臉,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殺了他!」一個聲音似乎在耳邊叫喊。她真想殺了他。現在殺他不費吹灰之力,只要不管不問,轉身走開就行了。不會有人為他的死感到悲哀。但劉紅梅冷靜下來,沒有這麼去做。她蹲下身子,竭力靠近羅五七的身體,試圖把他扶起來,可羅五七的腿就像沒有骨頭似的根本站不起來。她無奈之下,只好把羅五七的兩條胳膊搭在肩上,堅持著拼盡全力把他背了起來,一步步挪移到舵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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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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