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馮怡的國外來信

第十一章 馮怡的國外來信

張敬懷一住進療養院,吉秘書忙給在林鋼的卜奎打電話,說夫人過生日那天,馮怡來見張書記,說是她要出國留學,可是沒有見到他,現在張書記也累病了,住在翠谷山莊,想見馮怡,你讓她來一趟吧。

次日,馮怡便風塵僕僕地來看張敬懷了。

馮怡進了張敬懷住的房間,氣喘噓噓地說:「來得太匆忙,什麼也沒有帶。」勉強笑了笑,好像她是一路小跑上了山的。

張敬懷很感動:「還要帶什麼,你人來了,比什麼都重要。」

「怎麼樣?」馮怡拉了張方凳,坐在病床前,儘力離張敬懷近些。

「沒有什麼,只是累了些。我想休息幾天會好的。」

馮怡緊緊握著張敬懷的手說:「多休息一些日子吧,有什麼比健康更重要呢,沒有個健康身體,就一切皆休了!

張敬懷也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放鬆,說:「上次你給我家裡打電話,正趕上艾榮過生日。可能吉秘書感到不方便,沒有讓我接。趕巧,艾榮又病了。是在艾榮住進醫院后,他才告訴我你來過電話。我連電話也沒有接,很對不住了。」

「我能理解。」馮怡說「所以,這次一接到電話,我立馬就跑來了。好像閻王爺在後邊追著我似的。」

「怎麼樣?好久沒有和你談天說地了。我感到和你聊天,什麼負擔都沒有了,心情一輕鬆,可以治病的。」

馮怡說:「這幾年,我在林鋼教育處工作,應該說還比較輕鬆。有業餘時間,先是進」業大「,又在正規大學學習了兩年,經過考試,各門的分數,不僅及格,還超過了許多。進修了英語,考托福也過了關。我打算出國留學,正想徵求你的意見,我到底去不去?」

張敬懷聽了這話,好像心被扭了一下,但很快便冷靜下來,表現得很堅決的樣子:「去去去,當然要去。問題是你想學什麼?」

「你真的同意我去?」

「真的同意。」

「我不信,這很讓我失望。」顯然馮怡有點傷心。

「有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去呢?我有什麼理由阻攔你呀!」

馮怡也讓自己冷靜下來,說:「你渴嗎?我給你倒杯水吧?」

「我不渴。那裡有水果,你吃吧。」

馮怡打開床頭小櫃,見有一大包橘子,她拿出來幾個,剝了皮,分了瓣,一個一個地放在張敬懷口中。這種福分,無論夫人或女兒都沒有給過他。張敬懷笑著說:「讓你喂我,真不好意思,謝謝你了。」

「不許你說這話。」馮怡感到張敬懷好像是一個孩子,一種喂孩子的母親的本能驅使著她,說:「其實,我出國留學,也不是想得個什麼學位,只是……」

張敬懷說:「我知道,你是淡泊名利的。可是你何苦呢?這幾年,又工作,又學習……你反對活得很累,你這不是也很累嗎?」

「我說過,事業是生活的調味品,人在世界上,總得干點事情,不然,活得沒有味道。我想,在國外,還是研究社會學。我想滿足自己一點好奇心:這世界,這社會,五彩繽紛,錯綜複雜,到底它是怎麼來的?又怎麼去?各個階級,階層是怎麼運作的,它的發展有許多奧秘,我想弄清楚。不然,糊裡糊塗,白白來到這世界一趟。」

「你研究社會學,還應該在中國研究,在外國研究,離我國的實際不是太遠了嗎?」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個比較才有鑒別呀!」

「我支持,堅決支持!」

「你夫人的病,情況怎樣?」

「吵了一架,是氣的。我覺得,她這一輩子,夠虧的了。人太要強。可是老也達不到目的。有很多時候,我覺得對不起她。可是我又沒有辦法……但願她能夠在長壽中得到補嘗。」

「我們都祝福她早日康復吧。……咱們換個話題。我問你,我出去之後,你認為我會回來嗎?」

張敬懷的心又被扭了一下:「那很難說,我們不是常常說,一切都在變化之中嗎?」

「我怎麼能不回來呢?在外面有什麼好處?我是由一個遠門親戚做的經濟擔保,在那裡要一面學習,一面打工,活得會很累的。況且,在國內讓我想念的人和事太多了。就憑這一點,我也呆不下去。你信不信?」說完盯著張敬懷面容。

「我信,我信,你說什麼我都信!」

「我總是想,你活得太累了。可是歷史的決定,讓你進了你應該工作和生活的圈子。這是別無選擇的事。」說著又往張敬懷口中送進一瓣橘子。

張敬懷從她手中拿過一半橘子,剝下一瓣,也送進馮怡口中,笑笑說:「我這個父親不及格,從來沒有餵過我的女兒。讓我喂你一次吧。」

馮怡張開口,把張敬懷遞過來的一瓣橘子吞進去,往後仰著身子,笑了:「你放進口中就行了,往裡面塞幹什麼?差一點把人噎死……」

護士進來了:「時間不早了,不要累著病人,請回吧。」

馮怡只得站起來告辭,說:「我下個星期就走,你放心。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我相信。」

「我想,等我回來的時候,你應該已經離開你生活和工作的環境了。那時候你就自由了。」

「也許吧。」

馮怡跨出門,張敬懷要起來送她,被護士按住了。兩人微笑地互相招了招手。

馮怡出國后,張敬懷一直惦念著她。可是過了兩個月,還不見有信來,又沒有辦法打聽到她的地址,他有些寢食難安了。

又過了幾天,在吉海岩給他送來的文件中,有三包厚厚的信封。他一看地址是從美國來的,急忙拆開看。他的手有點顫抖,不知道是吉是凶。他讓自己平靜了一會兒。才打開那一羅信。

一看字跡,就是馮怡的筆體。字如其人,在瀟洒中透出穩重,在秀美中包含倩細。第一封很短,是報告平安到達的;第二封是報告她已經到校進入正常學習,都沒有講她生活的情節和細節。他多麼希望知道她的詳細情況呀!第三封信像一羅稿子,有半寸厚。這三封來信日期,前後差二十天或一個月,可能因為郵遞問題,是一起收到的。

敬懷友父:

請理解我這麼稱呼你,我父親去世了,我沒有父親。在你身邊時,我覺得按年齡,你是我的父親,我享受著父愛;可是,我們無所不談,我們又是平等的朋友。在我的眼睛里,你是一個普通人。所以我稱你為「友父」。

以前,我因為忙著辦理各種手續,沒有詳細告訴你我的情況。現在略加補充:我是按時到達目的地的,下了飛機就有朋友來接,有朋友安排食宿,有朋友幫助我辦入學手續。因為要靠打工生活學習,又有朋友幫助聯繫當了鐘點工。真想不到,人生有這麼多朋友,特別是那些和我們一起「上山下鄉」又來了美國的知青「戰友」們,簡直比親人還要親。過去我常常想,在「文革」中怎麼冒出來那麼多壞人?我現在想,天底下壞人不少,但比較起來還是好人多,關愛人的熱心人還是多數。

我到美國的印像,除了滿眼都是黃頭髮藍眼睛人之外,還說不上有什麼別的印像。但這裡的華僑比我想像的還要多,我是生活在黑頭髮黑眼珠的朋友中間,暫時還沒有寂寞之感。但是我想,困難一定會有的,首先我得自食其力地生活,又要打工,又要完成學業,是很辛苦的。給你寫信少,這也是一個原因。苦一些,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能比在大荒的暴風雪中挖凍土還苦嗎?我想,用我們過去常說的一句話:麵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

我一定要把社會學這門我喜愛的學科學好。我不在於拿什麼學位,而是為了弄明白我們生活在這個社會的一切。我不能稀里糊塗的生活在其中。

剛來這幾天,我生活在友誼的包圍中。但是美國這個社會,人們的生活節奏是很緊張的。朋友們把我安排好后,盡了他們朋友的責任,他們還要去為自己而奮鬥。以後,就看我自己的了。我這個人很自信,我不覺得前面有不可逾越的火焰山。我只是覺得,有時會感到寂寞,會想國內的朋友,會想你。我常常覺得,如果有一天,我解脫不了這種寂寞時,也許會半途而廢,跑回國去。到時,你一定會笑我,怎麼這樣沒有出息呀。

我並不迷信的。關於命運,我是這麼理解的:「命」是先天的,比如你生在一個貧苦農民家庭,我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這是「命」,是不能由自己選擇的;「運」是後天的,是社會的。因各人自身的偶然和必然因素造成的。比如你的許多經歷,我的一些經歷,我們的相識,就是許多偶然因素造成的「運」。我忽然想起了你的家庭,也是「運」造成的……你不相信嗎?

我常常想起你,你的地位很高,周圍圍著很多人。你不能不生活在你存在的圈子裡,就像我不能不生活在我的圈子裡一樣。但是,我不認為你生活得很快樂。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走出那個圈子。等著我,我想,在我回去那一天,你已經脫去那些個「緊箍咒」了……

我這是隨心所欲寫了這麼多,就此打住吧。

想念你的友女小怡月日

又及:我忽然想起,這裡是白天,你一定在睡夢中,有什麼好夢嗎?

張敬懷看了第一封信,感動得半天低頭垂手不語,又看第二封。

敬懷友父:

我給你寫了那封信,又有一個月了,這封信要報告你一個好消息:

世界這麼大,又這麼小。在這個大千世界,我居然遇見了一個親戚!你說奇不奇?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有一天,一個朋友領我到一個中國餐館吃飯,因為服務小姐把一碗湯弄灑了,濕了我的褲子。一個六十多歲的女老闆,過來訓斥服務小姐。其實責任在我。因為她端著那碗湯走近餐桌時,我偶然一伸腿,把她絆倒了。

在他們這裡,不管什麼原因,只要得罪了顧客,服務小姐就會丟掉飯碗的。老闆娘正要訓斥小姐,我忙站起來說:「這位女士,這事不怨她,責任在我,是我在她走近時,偶然伸了一下腿……」

老闆娘又訓斥她:「為什麼不小心,你沒長眼睛嗎?」

我又替她解釋。老闆娘消了氣,對我說:「在我們這裡,就是這麼個規矩。

我不訓她,怎麼對待顧客呀!」

我們又說了幾句話。這老闆娘忽然問我:「小姐一定是剛剛來美國吧。要是在美國呆久了,你就不會說這些話為她解脫了。」

我回答:「剛來,才兩個多月。」

「在哪裡發財?」

我笑了:「發什麼財呀,窮學生……」

老闆娘問:「聽小姐的口音,我們好像是老鄉。小姐貴府在什麼地方?」

我說:「浙江金華地區。」

老闆娘有點驚喜:「啊,我們是老鄉,你在金華的什麼地方?」

我答:「在蘭溪,離金華二三十里路吧。解放后改了勝利鄉,解放前叫什麼,我已經不記得了。我從八歲到了北京,後來又到了外省,從來沒有回過老家。」

「越說越近了!」老闆娘繼續問「小姐貴姓大名?」

我答:「我姓馮,叫馮怡。」

「哎呀,您是老馮家的人。你父親叫什麼?」

我答:「我父親叫馮貢奇,已經去世了。」

這時老闆娘拉著我的手:「你知道吧,你父親是我姨夫的姐弟呀!按輩份,你該是我的妹妹呢!」

接著就親熱地拉著我的手叫:「好妹妹!」並且說「如果你在美國生活有困難,可以找我。」她知道,我一定很自尊。如果白白接受她的幫助,怕我難為情。

她又說:「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在晚上到我的飯店像征性地打工,干多干少不計。每小時二十美元。」

我從飯店回去后,我和幾個朋友商量,決定在她的飯店做鐘點工。這樣,我在美國學習期間的生活費用就解決了。這是一件喜事,應該告訴你。

我常常覺得,人生在必然中,是很多「偶然」的練條組成的。你設想一下,我這次奇遇,不是很多「偶然性」環節的圈圈,連接起來的嗎?如果我不在那天去該飯店吃飯,如果在吃飯時,不是我偶然伸了一下腿,如果我伸腿時,沒有把服務小姐絆倒,如果老闆娘沒有偶然看到,如果老闆娘看到了沒有訓斥服務小姐,如果她訓斥小姐時,我沒有替小姐說話,如果我說話了,我的口音中沒有帶金華腔,如果老闆娘不是金華人,如果我不是她的親戚(我現在也拐不過灣來:這個我父親的「姨夫的姐弟」怎麼成了她的妹妹),這麼多「偶然」,去掉任何一個練圈,以後的故事都不會發生。回想過去我走過的道路,比如生活讓我遇見你,如果當時我在那裡游泳不去干擾你釣魚,如果……不說了,反正人生是很多偶然練條組成的。你說對嗎?

原來你擔心我在美國留學期間的生活費用問題,有了這次偶然奇遇,你可以放心了。

按照課程安排,以後會更加緊張,我可能寫信少些,這要請你這個友父「諒察」的。

你的身體好嗎?我總是惦記著。你們天天坐車不走路,衰老要從腿腳開始的。

前天晚上,偶而寫了幾首小詩,照抄給你,你看看,解解悶,笑一笑撕了吧。

想念你的友女小怡

年月日

第三封信是

敬懷友父:

最近功課漸漸跟上了。放暑假,飯店又不太忙。又即興寫了幾首小詩,抄給你。看看撕了吧。

「小舟」

一葉扁舟

飄向浩翰大海

說一聲

我走了

告別綠色的浪漫

把真實留在夢裡

飄向

水遠

浪險

那個地方

留下兩行

鹹鹹的詩

在我蒼白的臉上

一行是

綿綿的思念

一行是

無期的等待

我用這兩行詩句

鋪一條

鐵軌

在我的歸心裡

「老船」

歲月的骸骨

把你臉上的皺紋

寫在海灘上

大海吹起狂亂的浪花

漫天飛舞

你潛入激蕩的浪濤中

尋找獻給世界的寶藏

滿懷的雄心壯志

像白帆

雖然不斷被扯碎

卻仍然在飄揚

舵片把斷斷續續的思考

在大海的胸膛

劃一條省略號

只剩下那船身的框架

晾曬著鹽粒

彎彎的脊骨

像半個括弧

記錄了它在驚濤駭浪中

搏擊的征程

黃昏

古松

托著彎月

枯葉

飄下暮靄

一片淡淡的金黃

凝住了半透明的寧靜

你看著我

我看著你

像兩座遠古的雕像

隔著如絲的晚風

不能冰山似的碰撞

不能浪濤般的撲擊

於是

彼此屹立著

任他們

在心底

崩裂

坍塌

粉碎

飛迸

在毀滅中也有生命的永恆

一片死寂

太粘太稠的血

膠結了

人性的萌動

兩座對峙的大陸

隔著凍僵的時空

沉入海底

被地漿之火燃燒。

這幾首小詩,信筆寫來,是我心境的紀錄。

你的友女小怡

年月日

張敬懷拿著信,看了又看。詩,讀了又讀,不覺潸然淚下。

他拿起筆,想了想。思緒像脫韁的野馬,寫了下去:

小怡友女:

我同意你稱我為「友父」,因為我可以做你的父親,但是又有忘年的友誼,你叫我「友父」再恰當不過了。

我以後寫信要署名為「友伯」,即朋友和伯父兩種含義。後來我想,你說你從小失去父愛,希望得到父愛,既然你稱我為「友女」,以後我寫信,也就署「友父」吧。你同意嗎?

我好像沒有可以告訴你的事,除了忙,還是忙。忙什麼?完全是按照我不能自主的安排而忙。我的一言一行,既是我自己,又都不是我自己。人的一生,就是奮鬥。什麼時候閉了眼,才能結束。這是不以每個個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事。

家裡的事,一切如故,沒有可說的。

你問到我的身體情況,好著呢!我現在除了每天早晨跑三千米,還時不時地「微服私訪」,比如擠擠公共汽車什麼的。這可是一個大課堂。在小汽車中是上不了這一課的。有時擠出一身汗,很舒服的。

你寫的短詩,我以為很好。我喜歡古詩詞,也讀過一些。可是,你想一想,像我這樣的人,在這樣的生活和工作環境中,即使想寫,哪裡會出詩情畫意呢?最近常常想一些問題,現在寫給你,也算是我心境的一點寫照吧。

我知道,路是從沒有人的地方走出來的;我不知道,開拓者為什麼

總是被荊棘撕得一絲不掛;

我知道,時間失去了,應該追回來;我不知道,為什麼道路那麼艱難;

我知道,我想講的都是真話;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講出來;

我知道,我聽到的都是好話;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去聽;

我知道,人心都是肉長的;我不知道,每個人的心是不是都是肉;

我知道,人應該關愛別人;我不知道關愛別人的人是否都受到了關愛;

我知道,事實勝於雄辯;我不知道,雄辯為什麼常常超越事實;

我知道,理論應該是挺拔的勁松;我不知道,輿論為什麼常常超越理論;

我知道,真理應該是公認的;我不知道,公認的是不是都是真理;

我知道,做人應該有良心;我不知道,做人只有良心行不行;

我知道,我自以為知道的東西是不是真的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的東西,我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親人告別時應該哭,可是都是笑著告別;我不知道,相聚時應該笑,為什麼人們總是哭

我知道,在勝利的時候人們應該笑;我不知道,為什麼勝利時都選擇了哭;

……

感想太多,寫不盡,就此打住。

我沒有自己的詩作,對你寄來的詩,無以為報,我隨便抄了秦觀等三人的幾首古詞,作為對你的詩的回應吧:

眼兒媚

楊柳絲絲弄輕柔

煙縷織成愁

海棠未雨

梨花先雪

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難重省

歸夢繞秦樓

相思只在

丁香枝上

豆蔻梢頭

散橋仙

纖雲弄巧

飛星傳恨

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

佳期如夢

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

又豈在朝朝暮暮

虞美人

少年聽雨歌樓上

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

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

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

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這裡抄錄幾首詞,聊以抒發一種心緒。所謂詩言志,如此而已。

友父老張年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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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書記和他的秘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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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馮怡的國外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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