穰縣之戰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三月,曹操第三次討伐張綉。經過前兩次征戰,南陽大部分縣城已歸入朝廷管轄,張綉僅保有穰縣一城,兵馬不過數千,糧草全靠劉表周濟。以這樣微弱的實力,莫說阻擋朝廷大軍前進,能不能守住城池還未可知。可是張綉恆定一顆心,不逃不降就在穰縣深溝高壘以待曹軍。
曹操督率大軍長驅直入,不過數日工夫便至穰縣,將城池圍了個水泄不通,他把部下兵馬分作數隊,日夜攻城不給張綉喘息餘地。那張綉、賈詡也真了得,在缺兵少糧的情勢下,僅憑城池之險奮死抵抗。搭雲梯、射火箭、挖地道、造衝車,無論曹操使出何種高招,他們總能巧妙應對。這一場攻城對持,自三月打到六月,曹軍仍然不能攻克城池,士氣漸漸低落。
曹操心緒煩亂,召集軍師、祭酒商議下一步的對策,荀攸、郭嘉力勸他快些收兵。曹操依舊不肯:「我師雖靡,制彼則有餘。穰縣幾經戰亂,城內殊無百姓,張綉兵士大損,還靠何人為他堅守?再者其城池破損糧草將盡,西涼武士本以騎射馳名天下,如今他們連馬匹都殺了充饑,還能支撐幾日?」
荀攸皺眉道:「明公此言不假,然困獸猶鬥,彼為堅守吾為仰攻,縱敵已疲乏,咱們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軍士疲乏日後又當如何呢?」
「小疾不醫養成大患,今日不除張綉,日後決戰河朔,必然掣肘於後。」曹操心中忌憚的還是袁紹。
郭嘉站起身來,未曾講話先施一禮:「恕在下直言,明公與張綉本非仇敵,皆誤於意氣之爭。」他不便說曹操當初在宛城的荒唐之舉,所以措辭格外謹慎,「與其說張綉胸懷割據之志,還不如說他是故意跟咱們賭氣,在下看您……您也有幾分賭氣的意思。」說著他低著腦袋,上翻眼皮瞅著曹操。
曹操聞聽此言撲哧一笑,郭嘉確是能洞悉上意。不過曹操還是擺了擺手:「事已至此唯有一戰,既然來打了就要打到底。」
郭嘉直起身道:「如今張綉兵勢頹敗,已不能再掀風浪,且容他坐守此間又能如何?即便咱們拿下穰縣梟首張綉,所得不過是廢城一座、殘兵數百,可謂得不償失啊……況且劉表近在襄陽,倘若起兵則先前修好之功盡棄,連此危城亦不能得。」
曹操不以為然:「襄陽與穰縣近在咫尺,若是騎兵急進,朝出襄陽日落便可來至此間。我圍城三月有餘,倘若劉表有意救張綉,此刻就是十仗也都打完了,豈能拖到現在仍無動靜?放心吧,劉景升已無意前來……」
他這話還未落音,突見王必未打招呼便闖進帳來,抱拳拱手道:「啟稟主公,有斥候來報,劉表起兵一萬救援張綉,大隊已出襄陽!」荊州牧劉表本無征戰天下之心,只願坐守荊州為霸一方,助張綉立足南陽也只不過是借為阻擋北方兵鋒的屏障。但張綉與曹操結怨連番征戰,反倒把劉表拖下了水,不得不跟著他打仗。自湖陽之役曹操遣回鄧濟,劉表頗有感念之意,再不想為了一條看家狗與鄰居結怨,遂復與許都通使、放回西京使者趙岐,后又容留禰衡南下。彼此關係大有好轉,劉表便有意捨棄張綉,曹操兵困穰縣之前,賈詡曾差人到襄陽求救,劉表不置可否草草打發,實際上就是坐觀張綉覆亡。哪知張綉心志堅如鐵石,曹軍圍城三月不能奪取,劉表漸漸又生僥倖之心,憶起張繡的種種好處,躊躇再三還是派出了援軍。
曹操剛剛還說劉表不會來,這會兒就被眼前現實狠狠抽了一個嘴巴,甚感臉上無光,喃喃道:「劉景升反覆無常,真真庸人也!此番可是他親自領兵前來?」
王必道:「劉表坐守荊州並未親來,差都督蔡瑁統率兵馬,張允為先鋒,蒯良為參謀。」
曹操心頭一顫,不禁悲從中來——他與蔡瑁乃是孩提時的玩伴,不想世事流轉,童年鬥雞走馬的朋友如今變成疆場上的敵人了。其實這也無怪,劉表正妻早亡,蔡瑁之妹嫁與劉表作為續弦,他們是郎舅的關係,常言道是親三分向,更何況臣僚之屬,蔡瑁當然得替人家出力。即便如此曹操還是不知不覺嘆了口氣,又覺自己有些失態,隨即譏諷道:「如此緊要之戰,劉表竟不能親帥,可見他不諳用兵之道!」這話其實沒什麼道理,想當初劉表單騎入襄陽,後來之所以能立足荊州聲勢做大,文靠著蒯良、蒯越兩兄弟,武靠著蔡氏宗族威震一方。現在蔡德珪為將,蒯子柔當參謀,充任先鋒的張允是劉表的外甥,這支部隊實是荊州的精銳之旅,戰力非同尋常。
郭嘉趕緊就坡下驢:「明公不妨就此收兵務保全功。」所謂「務保全功」不過是一句場面話,穰縣未奪又有什麼功勞可言。
曹操自然聽得出來,冷笑道:「現在收兵徒叫荊州人恥笑。王必傳我將令,分兵駐防南路,我看看他們有什麼本事救穰縣。哼!蔡德珪啊蔡德珪,我鬥雞鬥不過你,打仗可不怕你!」
郭嘉、王必可不知他們倆是什麼交情,聞聽此言都糊塗了。荀攸卻連連搖頭:「若是動仗倒也不懼,就怕他來到近前卻不跟咱們打,那可就不好辦啦!」
事實果如荀攸所慮,蔡瑁統領大軍進逼穰縣,卻紮下大營做坐觀之態,似乎無意與曹操見仗。可這樣的舉動比真刀真槍還叫曹操難受,既要攻城又要防備他突襲。倘若穰縣到了千鈞一髮的時候,蔡瑁必然傾全軍而至;倘若曹操撤軍,他又能在後追擊;即便是穰縣攻克,這座城池損毀至極不堪再守,他照樣能趁亂給曹操重創——蔡瑁用的是以逸待勞之法,意欲坐收漁人之利。
曹操也改變戰略,意欲再次招降張綉以御蔡瑁,可是仇怨結得太深,似乎也不易辦到。張綉雖不歸降,但怕曹操攻入屠城;蔡瑁其實也有一怕,怕張綉突然降曹,兩家並勢來襲荊州軍必敗。張綉怕曹操,曹操怕蔡瑁,蔡瑁又怕張綉。誰也沒料到戰事會發展到這步田地,三方面相互克制,眼見又成了僵局!
關鍵時刻外部環境成了決定性因素。蔡瑁的後方是荊州,東面的孫策戡亂未定,西面的劉璋閉關自守,毫無後顧之憂。可是曹操後方卻有袁紹、呂布兩個勁敵。僵持不到十日,忽有呂昭自許都攜帶荀彧、荀衍兄弟密信來至軍前。
「袁紹謀划奇襲許都……」曹操看完密報腦袋裡嗡的一聲,「我因意氣而誤事矣!」說罷跌坐在杌凳之上,臉色慘白半天無語。
呂昭見他這等模樣,趕緊湊上前解釋:「此乃田豐向袁紹所獻之策,袁紹尚未決斷,即便他此刻自易縣回軍也需時日。再說夏侯大爺坐鎮許都,程昱、萬潛等保守兗州,敵鋒未可驟至,大爺您切莫著急。」呂昭是曹府小僕出身,雖然現在歸在夏侯惇帳下聽用,對曹操的稱呼依舊沒有改變。
曹操擺擺手以示不要做聲,思索了好久才道:「悔不聽荀公達之言,現在當真進退維谷了!我豈不知河北這消息未必是實,但此事給我提了個醒。我離開許都已有三月,這三個月里又有多少大小變故?公孫瓚未滅,袁紹別軍即便渡河亦不足懼,但若是袁紹、呂布同時發難我又將如何應對呢?」他這會兒突然清醒過來,進而越想越害怕:此間戰事未解,劉表與袁紹又素來交好,倘若袁紹攻我於北,劉表拖我於南,那時候或是呂布、或是袁術、或是關中諸將,只要再有一方與我為敵,許都人心不穩,我曹孟德這顆腦袋就要搬家了。
曹操不敢再想下去,即刻決定收兵,喚荀攸、郭嘉前來商議退軍事宜,又向荀彧回信叮囑戒備。曹營上下密宣指令,趁夜晚解去穰縣之圍,留下空營虛插旌旗,人銜枚馬裹蹄,暗暗撤兵北歸。就這樣,第三次征討張綉又無功而返。
雖然曹操撤退井然有序,但時至天明兩家兵馬上發覺事情之變。穰縣之危已解,留下賈詡守城,張綉、蔡瑁兵合一處,不過半日工夫就攆上了曹軍大隊人馬。撤退遭襲最是危險,好在曹操早有準備,親統精銳士卒殿後。饒是如此安排,荊州兵皆是生力軍,僅殺個平分秋色,還是未能徹底擊退敵軍。曹軍繼續撤退,兩家兵馬緊隨不舍,更糟糕的是此時又逢雨季到來。
對於擅長統兵的曹操而言,諸般不利因素都可以設法避免,唯有天氣是無可奈何的,而這次趕上的還是多年不見的連續陰雨。雨下得並不大,但沒完沒了很是惱人。斷斷續續間,一連下了十幾天的霉雨,好像老天再也不會晴朗了,加之氣溫炎熱,天地間彷彿變成了大蒸籠,把一切都籠罩在氤氳之中。
雖然撤退者與追趕者受的是一樣的苦,但彼此的情況卻大不相同。張綉之軍受困已久,如今可得發泄,天氣雖差鬥志不減;蔡瑁的荊州兵皆是襄樊一帶的人,火爐子里長起來的,對悶熱陰雨習以為常,幾乎不受天氣影響;但曹操的兵可就遭罪遭大啦!
曹軍打了三個月的攻城戰,師勞無功又頹然撤退,連兵帶將本就氣勢低迷,再加上這樣的鬼天氣,眾人壓抑得喘不上氣來。無奈之下曹操下令緩慢撤退步步為營,每天行進不到十里,腳下淌著泥水,還得隨時注意後面的騷擾。這種時候只有耐住性子穩紮穩打,只要行軍速度一加快,撤退馬上就會變成潰退。
這段日子裡滿營將士的衣衫幾乎沒幹過,又是雨、又是汗、又是泥,黏糊糊濕漉漉貼在身上,到晚上脫下來一看,在衣衫上起了一層白毛,而後背也生滿了痱子。更加要命的是連著幾天的雨道路也變得泥濘不堪,一腳踩下去又濕又滑,只得把草鞋脫去赤足前行。連著走幾天這樣的路,不少士兵的腳趾頭都溽爛了,前一日的膿血未乾第二天又在泥里掙命,疼得齜牙咧嘴一瘸一拐。就這樣連著走了幾天,曹軍尚未撤出南陽這一郡之地,所幸河北方面並無動靜,袁紹似乎沒有採納田豐的奇襲策略。
這一日,天氣越發糟糕,比之先前又熱了不少,而霉雨還是不見停歇。曹操一早督率兵馬行軍,擊退了張繡的兩番追襲,但兵士疲乏至極,只行了六里地便不得不安營休息。
時至正午霉雨不停,可氣溫卻悶熱難當,連一絲風都沒有,熱烘烘的水汽暈得人腦袋發漲。中軍帳里一片氤氳,樂進、夏侯淵等武將都脫了個光膀子,空身背著劍,一個個露著渾身的腱子肉;荀攸是端正之士,但這會兒也不得不解開衣衫,顯出瘦骨嶙峋的胸膛;郭嘉可不管那麼多,不但脫了上衣,連褲子都扒了,反正他也不打仗,就穿了條褲頭,可又怕坐下生痱子,乾脆赤腳在帥案邊蹲著。曹操身為當朝司空三軍統帥自不能失儀,但也敞開懷,手裡攥著一卷自己編纂的《兵法節要》,看是看不進去了,無非是想辦法轉移一下炎熱感——這哪還像一場軍事會議。
曹洪手扒帳簾望了一會兒,突然轉身抱怨道:「他娘了個蛋的!敵人沒有布帳,都是竹草搭棚,比咱透氣舒服得多!」
「這就是教訓啊。」荀攸嘆了口氣,「以後再趕上這樣的天氣,務必事先做好準備,另外還得有些避暑的藥草才好。」
樂進挺著光溜溜的大肚子,氣喘吁吁道:「張綉那廝是不是瘋了?這兩天日夜騷擾我軍,沒有這麼打仗的,咱們不得安歇,可他自己就不累嗎?」于禁接茬道:「說是袁紹來襲,這都過了幾天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這不是虛驚一場嘛!早知如此還不如拿下穰縣再退呢。」
朱靈哼了一聲,撅著地包天的大下巴駁道:「我看撤兵就對了,真在穰縣趕上這樣的天氣,即便攻城也攻不下。」
于禁聽出他故意作對,擦擦額頭上不住湧出的汗水,冷笑道:「沒打的仗,你怎麼知道攻不下?」
曹操本就心煩,聽這倆人到了此刻還不能同心協力,把手中竹簡往桌案上一拍。于禁、朱靈見他動怒,趕緊低下頭不敢說話了。曹操環視這「肉隱肉現」的軍帳,心緒煩亂至極,最後指了指蹲在一旁的郭嘉道:「奉孝,你說說現在該怎麼辦?」
郭嘉光著身子還不忘了拱手行禮,低聲道:「天氣這種事情,著急也沒用,蔡瑁、張綉不退,咱們終究是被動。在下沒有任何辦法,只希望明公能橫下心來慢慢走,老天總不能始終不晴吧?再者越往北咱們越有利,只要出了南陽郡,他們也就不敢追了。」
說了等於沒說,但除了忍耐確實毫無辦法。就在此時聞帳外一聲稟報,王必、繁欽領著一個身披蓑衣的人走來。蓑衣人看見曹操趕緊摘下斗笠,露出年輕的白凈面龐,跪倒帳外施禮:「末將乃夏侯將軍麾下校尉王圖,率領一千兵馬並攜帶蓑衣前來助陣!」曹操以前未見過王圖,但聽他帶來蓑衣頗為高興,笑道:「請起!快快進來避雨吧。」
王圖起身走進來,頓覺這大帳里人肉味、土腥味、濕熱氣一併往臉上涌,又不好當著曹操的面抱怨什麼,屏住呼吸道:「在下還有一件重要軍情稟報,主公是不是……」說著話他左顧右看似有顧忌。
曹操見他這樣小心,便知又不是什麼好消息,嘆了口氣道:「有事但說無妨,是不是袁紹起兵了?」
「河北並無異樣,不過……」王圖從懷裡掏出一紙帛書放到帥案上,「徐州呂布復叛,起兵襲擊小沛,劉備不敵,派人至許都求援。這是荀令君親筆書信,詳述事情經過,請主公示下。」
天氣濕熱墨跡都花了,曹操辨認字跡細細觀看。原來呂布起兵的罪魁禍首又是白波舊將楊奉、韓暹。這兩個朝廷叛賊自被曹操擊敗后先投靠了袁術,再叛歸呂布。有道是賊性難改,加之呂布約束不嚴,楊奉、韓暹時常率領部下掠奪百姓,還越過州界至小沛為害。劉備定下計謀,假稱朝廷原諒二人往昔之罪,將他們誆騙至營中,於酒宴之上將二人斬殺。楊奉、韓暹一生三叛,死於劉備之手也是罪有應得,呂布也並未深究,只將二人余部草草了事。哪知劉備自以為已與呂布反目,適逢呂布遣人往河內張楊處購置馬匹,劉備便派部將張飛半路劫走。呂布得知怒不可遏,又經陳宮剖析點撥,漸悟自己已中曹操穩軍之計,即刻派高順率領精銳攻打小沛,又遣出張遼聯絡沿海臧霸、吳敦、孫觀等豪強為後援。劉備兩戰失利困守城中,派人至許都向朝廷求援。
得知是呂布作亂不是袁紹來襲,曹操心裡安寧多了。這幾天他與荀攸、郭嘉私下計議過,回軍許都后稍事休整就去滅掉呂布,以解除對抗袁紹時的東線隱患,只苦於呂布已在名義上歸附朝廷,沒有出兵的口實。而此事一出呂布情同造反,大可以名正言順地出兵了。不過想了片刻,曹操又覺憂慮——眼前的危機尚未解除,而大耳劉備打仗的本事很不叫人放心,若是這樣慢吞吞地行軍,只恐未回許都,呂布已經攻破小沛殺進豫州了。
荀攸在一旁看出曹操心思,伏到他耳邊低聲提醒道:「呂布尚不知陳登歸順,可速速致書廣陵,令陳登假借協助高順之名突襲下邳,小沛之圍立時可解。」陳登為內應這件事帳中諸將還不知道,荀攸不敢當眾明言。
曹操心有不甘。陳登是楔入呂布陣營的一顆釘子,若有一日曹操兵進徐州,陳登突然反水可以給呂布致命一擊,若現在就用他,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但身在南陽鞭長莫及,曹操只得行此下策,無奈地喃喃道:「就依軍師之言,我修下一封書信,叫軍吏火速送回許都,叫文若按信行事……」
話未說完,王圖便打斷道:「主公,只怕軍吏送不回去書信了。」
「唔?」曹操一愣,「什麼意思?」
王圖跪倒在地:「在下領兵過來時,已有荊州兵馬繞行至安眾縣地界,似乎有意截斷我軍歸路。在下憑藉騎兵之勢強行突擊而過,這才來到您面前。恐怕他們現在已經布置妥當,若無大隊軍兵掩護,單靠一個信使絕對過不去。」
荀攸眼睛一亮,「荊州兵繞道扼我軍歸路?難怪張綉這兩日連續強襲我軍,原來要掩護蔡瑁繞道至安眾。」眾將聞聽無不愕然。樂進第一個瞪圓了眼睛,挺著大肚皮嚷嚷道:「他媽的!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這不是把咱往死路上逼嗎?若依我言,咱們轉身滅了張綉,回頭再跟荊州佬玩命!」他這一鬧,其他人也急了,你喊我叫亂作一團。
「哈哈哈……」曹操突然仰天大笑,「蔡德珪蒯子柔!你們妄自聰明,惜乎不通兵法,這次我可贏定了,哈哈哈……」明明形勢更加不利,他卻說贏定了,諸將不明就裡都呆住了;荀攸、郭嘉明白其中道理,不禁隨之莞爾。曹操笑罷多時,喜滋滋問道:「大家聽好,現在有個要緊的差事,我必須給許都傳一道命令,有誰敢率領兵馬闖過蔡瑁重圍往許都送信?」
「末將願往!」還不等樂進、朱靈來搶,王圖脫口而出。
曹操原未把這個小將當回事,聽他討令這才留心打量。但見王圖二十齣頭白皙俊美,柳葉眉杏核眼,高鼻樑薄嘴唇,哪裡像個廝殺漢?曹操不太放心:「王將軍,這突圍送信可大有危險啊!」
「末將雖無孟賁、夏育之勇,不過自認為可以擔當。既然我能從安眾闖過來,就能設法再闖回去。」王圖說話很實在。
曹操點點頭。既然夏侯惇能拔擢此人,想必這個王圖有些本事,想至此心下豁然:「好!你仍舊帶領所部一千兵馬突圍,務必要將我的指令送到許都。這件事辦好了,我封你個中郎將!」
「謝主公!」王圖安然領受。
「事成之後再謝不遲。」曹操點手又喚繁欽,「休伯,給文若的信我說你寫。」
繁欽當即跪倒帥案側面,拿起空白竹簡與刀筆——天氣太潮濕,若用墨筆半個時辰也幹不了,只有先用刀刻,再印上墨才能保證字跡清晰。曹操輕彈額頭想了一會兒才張口:「今賊來追吾,雖日行數里,吾策之,行至安眾必能破敵……」
樂進實在憋不住了,插口道:「主公有何把握在安眾能夠破敵?」
曹操神秘兮兮地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繼續寫……命夏侯元讓率領許都余部火速救援劉備!」
樂進又不禁提醒道:「夏侯將軍率師一走,許都立時空虛,倘若河北起兵咱們又趕不回去,豈不是塌天大禍?」
「不用你插嘴!」曹操白了他一眼,繼續說,「元讓去后,勞煩令君與任峻、丁沖暫且維持一時。一應外患勿憂,當防朝中肘腋,數日之內吾必還京……大致就這樣吧,休伯你再潤潤色。」諸將面面相覷,實不知曹操何以信心滿滿。在這麼不利的情勢下何以能破敵?即便破了敵人,又如何才能疾速回守許都呢?不過他既然不肯說,誰也不好再問。
「信寫完后交與王圖收好,諸將領兵佯攻張綉,掩護他離開此地。」曹操伸個懶腰站起身來,走到了帳口伸手去接從天而降的牛毛細雨,「下吧!下吧!其實這下雨天也沒什麼不好的。」說著說著他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