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黃三木在打字室里沒完沒了地打字,不再有什麼希望了。要想調一個單位,也是不可能的。他這才知道,自己確確實實是這裡的奴才了,確確實實是這裡的太監了,而且是被買來的奴才,被買來的太監,連自己的人身自由也沒有了。他以為現在是改革開放時代,是人才流動時代,沒想到,當官的權力竟這麼大,他一句話就可以把你捆在這裡,把你吊在這顆樹上,讓你不得不放棄任何希望。
想到這裡,他開始可憐起自己,幾滴淚水,就濕濕地淌了下來。曾幾何時,他那麼狂傲,那麼自信,以為自己是個不會流淚的男子漢。自從鄒漣離開以後,他卻變得這麼傷感,這麼容易落淚。人,是多麼脆弱啊,是多麼經不起打擊啊,心愛的女孩飛走了,事業上的幻想破滅了。他就成了一個最脆弱的人,一個毫無反抗力的人。
好在現在認識了邵穎,才稍稍填補了些空白。失去一個女人的痛苦,只有另一個女人可以彌補,至少,是可以彌補一些的。邵穎是個很性感的姑娘,又那麼喜歡他,他已經好幾次從她那裡得到真正的歡樂了。不過,這個人有些怪,有些不可思議,黃三木心裡也常常覺得不踏實。他擔心會發生什麼事情。
終於,任萍進了打字室,關上門,偷偷地問:小黃,聽說你最近和邵穎談起來了?就是那個交通局的邵穎?
黃三木奇怪她消息怎麼這麼靈通,又不好騙她,就點了點頭。
任萍扭曲了一張臉,痛苦地說:唉呀呀,小黃,你上當啦!
黃三木一驚,差點嚇出一身冷汗,忙問怎麼回事。任萍壓低嗓門,神秘地說:你不知道?邵穎這個姑娘不可靠啊,她是交通局長高孚雨的姘頭!
黃三木目瞪口呆地,說不出一句話。任萍繼續道:小黃,我看你在單位里蠻老實的,不想看到你受騙上當,你想想看,你一個大學生,一個機關幹部,好好的一個小夥子,什麼樣的姑娘找不到?什麼樣的姑娘不好找?為啥偏要找這麼一個人呢!你要找對象,也要事先打聽打聽,找這種人,你也太沒有名氣啦!
平時,黃三木對任萍印象挺差的,不過,他相信任萍說的是真話,她沒有必要編出這種謊言來嚇人,因此,對她還是挺感激的,他動了動腦子,說:我不知道,真謝謝你啦,不過,我和她只是剛剛認識,沒有幾天,還談不上是朋友,如果真是這樣,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和她談的。
任萍滿意地說:對,這種人,要早點和她分手,越早越好,否則,等到外面傳開來了,你的名聲都會讓她敗掉哩!
任萍出去后不久,金曉蓉進來了,她幫黃三木買了五盒打字機上用的色帶。由於金曉蓉身體的原因,加上兩個人工作倒了個位,黃三木和金曉蓉的關係疏遠了些。不過,金曉蓉並不算壞,她不想打字,也是人之常情,況且,她也不是有意要害黃三木,她曾說過:本來,單位里是可以另外調個人進來打字的。這種安排,對你對我都不利,我也沒有想到。不過,說真的,不管他們怎麼安排,反正,我是死也不給他們打字了。
黃三木覺得,金曉蓉還是比較可靠的,也是挺關心他的,就叫金曉蓉坐下來,偷偷地向她請教了。
黃三木問她有沒有聽說過交通局邵穎這個人。金曉蓉說知道的,這個人也有點認識的,聽說,這個人和局長高孚雨關係有點那個,不過,具體細節不是很清楚。反正,舒蘭亭那個局長老公,花得狠,被他那個過的女人,在局裡面是很多的,外面也不少。
金曉蓉問他幹嘛問起她,是不是有人把她介紹給他。
沒想到金曉蓉一猜就猜對了,黃三木嘆道:唉,真沒想到,原來真有這麼回事,我還蒙在鼓裡呢!不過,我也是剛剛認識的,還談不上什麼朋友,所以,我到你這兒打聽一下,看她為人怎麼樣。既然是這樣,我以後也有數了。
金曉蓉就問:黃三木,我感到奇怪,你這個人,平時很少跟人家打交道的,你是怎麼認識她的呢?
黃三木就老實交待說:就是上次啊,我在舒蘭亭辦公室里看到交通局辦公室主任石蘭,石蘭就說要幫我介紹個朋友,後來,我就在她家裡認識了邵穎。
金曉蓉痛苦地說:唉呀呀,小黃,你上當啦!
黃三木一聽,金曉蓉這話跟任萍說的怎麼這麼像,就奇怪了,問:怎麼了?究竟怎麼回事?
金曉蓉道:你知道石蘭是誰?她是舒蘭亭的表姐呀!她們倆呀,是設計好要你上當的,你這個傻瓜,還好早點清醒過來。
黃三木問:設計好的?這是什麼意思?
金曉蓉開導道:石蘭是舒蘭亭的表姐,她當然要幫舒蘭亭啦。你知道,高孚雨專門在外面搞女人,家庭關係很差,舒蘭亭多次和他鬧離婚,都沒有成功,主要是貪他的地位和金錢,不是很徹底地想離。於是,就想盡辦法打擊那些和高孚雨亂搞的女人,最好是把她們趕走以後,讓高孚雨死心踏地地與舒蘭亭過和好日子。
金曉蓉繼續道:石蘭就來幫她啦?怎麼幫呢?因為現在高孚雨和其他女人來往得少了,主要就是一個人,就是邵穎,她是他最固定的姘頭,可以說是長期承包了。舒蘭亭只要把這個人解決了,心裡就舒坦了。於是,她就請石蘭出面,幫助她找對象,女孩子嘛,只要找到對象,有人管了,就不會那麼亂來了,有哪個男人願意戴綠帽子呢?況且邵穎也確想找個男朋友,只是找了幾次都因為人家知道她底細后沒有成功而已。這樣,舒蘭亭就看準了你,她就把石蘭叫到辦公室里來,兩人一起挖了個陷阱等你,你就過去了。
黃三木道:這個世道竟然這麼險惡?
金曉蓉道:比這險惡的還有呢!你和我講了這件事,我就對石蘭的情況更清楚了。其實,舒蘭亭也是枉費心機,就是你和邵穎談了,就是邵穎改過自新了,她還是撈不到一點點好處。
黃三木問:這又是為什麼?
金曉蓉道:這還不懂?感情這東西,勉強得來的么?高孚雨是個很花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他又那麼有權有勢,就是邵穎不跟他,他要找個女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無非換個人而已。再說,舒蘭亭自己其實也上當了。
黃三木更傻了,問:她自己也上當了?!
金曉蓉道:且聽我慢慢道來。你知道石蘭是什麼人?是什麼東西?我告訴你,她也不是好東西!以前,石蘭在鄉里當婦女幹部,就和人家亂來的,後來她的表妹夫當了交通局局長,她就來求表妹幫忙,舒蘭亭就叫老公把她調到交通局坐辦公室去了。不料,這個石蘭長得有幾分姿色,生性又挺風騷,高孚雨和她一搭,兩人就搭上了。成了一對野鴛鴦。有一段時間,除了舒蘭亭不知道,機關里的幹部,幾乎沒有人不知道的。石蘭從高孚雨那裡得了不少好處,要錢有錢,要房子有房子,還當上了辦公室主任。後來呢,辦公室里又調來了個人,這人就是邵穎,她年紀輕,當然比石蘭有吸引力了,而且生性也挺風騷的,很快就成了高孚雨的姘頭。這下,石蘭就失了勢。有一段時間呀,傳聞石蘭和高孚雨鬧翻了,高孚雨要免她的職務,把她調出交通局。後來不知為什麼,高孚雨又沒這麼干。
黃三木道: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金曉蓉道:現在,舒蘭亭要石蘭幫忙,幫邵穎找對象,石蘭當然求之不得啦。只要邵穎有了對象,不再和高孚雨好,那麼,高孚雨豈不成了她的人了?
黃三木悟道:難怪石蘭那麼有錢。
金曉蓉道:邵穎也有錢呀,她比石蘭派頭更大,你一定看到了,她都配上大哥大了,活像一個女領導。
黃三木道:是啊,我當時看了也奇怪,她怎麼會有大哥大呢,我們石部長都還沒有配上呢!
金曉蓉道:交通局當初就四部大哥大,三個局長一人一部,另外一部就是邵穎了。而當時的邵穎,還是辦公室里的收發,根本就沒有什麼職務,她配大哥大幹什麼?還不是為了聯繫方便?為了隨時聯繫上以後,湊到一起干那樁勾當!
黃三木道:現在她是服務公司副經理了,這個人做生意是不是確實有點本事呢?
金曉蓉鄙夷道:有屁個本事,除了賣身還會有什麼本事!要做生意也只會做皮肉生意。她這個人呀,交通局裡面誰不知道,狂傲得很,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似的,在背後,沒有人不把她罵得狗屎似的。原先,大家都在議論她,特別是大哥大的事情,有些老幹部都在罵高孚雨,認為配得沒有道理,因為她是一般幹部嘛!高孚雨想了個辦法,把她調出辦公室,放到服務公司當了個副經理。其實,她什麼事也不幹,光拿工資獎金,還借這個副經理之名用大哥大。可是,服務公司的經理還沒有大哥大呢!這個副經理倒用起了大哥大,交通局的人就又笑高孚雨了,認為他還是沒有安排好,還是不能自圓其說。
黃三木就好幾天沒去找邵穎,邵穎耐不住了,晚上,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自個兒到郵電招待所來找黃三木了。
黃三木被她的皮肉所迷,並沒有像喜歡鄒漣那樣地喜歡她,到了現在這種情況,他是再也不可能存有絲毫愛意了。不過,邵穎這東西,生得就是性感,就是風騷,黃三木忍不住還是有點騷動,對她的一身皮肉,一下子還是捨不得放棄。
邵穎問道:最近怎麼了,為什麼不來找我玩?
黃三木說:最近單位工作較忙,自己身體又不太好。
邵穎就充滿愛意地說:身體不好,也應該打個電話給我呀,你想吃點什麼,我還不馬上給你買來?真是個小傻瓜!
說完,她就從皮夾里掏出兩張四老頭,說:今天我沒買東西,這點錢你拿去用,想買點什麼,就買點什麼。以後呢,你儘管到我那兒去吃,食堂里伙食太差了,沒什麼營養的。到我那兒,你想吃什麼,儘管說,我會給你做的。
黃三木聽她這一番話,著實感動了一下,嘆道: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這個人呢,其實也是挺好的。
邵穎就笑了,說:本來就是挺好的嘛!我告訴你,等你娶了我之後呀,更知道我好呢!我一定努力做個賢妻良母,把你服侍得好好的,養得胖胖的,讓你覺得自己的老婆是世界上最好的!
黃三木不知該說什麼,還是一把摟住了邵穎,開始親熱起來。邵穎已經很熟悉他的動作了,任他如何親熱地拔弄,最後,兩人又上了床,發瘋一般地做愛。
完事之後,兩人就平躺在床上,身子還是光裸著的,緊緊地貼在一起。邵穎很滿足,也很興奮。她把臉貼在他的肩膀上,用手撫摸著他的胸脯。過了一會兒,邵穎甜蜜地問道:三木,你準備什麼時候娶我呀?
黃三木裝作沒聽清,問道:什麼?
邵穎就又重複了一遍。黃三木說:娶你?我還沒有想過這件事。婚姻是終身大事嘛,應該好好考慮才是呀。
邵穎氣道:噢,原來你是在玩弄我啊,都已經這樣了,還說沒考慮過,等你考慮好了,我都七老八十了。
黃三木顧自己躺著,不理她。邵穎就更氣了,推了他一把,道:黃三木,我問你,你究竟喜歡不喜歡我,請你說說清楚。
黃三木還是不理,邵穎就罵道:原來你也是個壞東西!幹了這種事情,竟然一點都不負責任。你究竟算不算個人?!
黃三木被她煩不過,就忍不住想起要說那件事了,道:不是我不負責任,其實,我是個很負責任的人。可是,是你自己不對呀,我們認識以後,你不該把那件事情瞞著我呀?
邵穎嚇了一跳,問道:瞞著你?我有什麼事情瞞著你?
黃三木道:不要再裝下去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說說清楚,你和高孚雨究竟是怎麼回事。
邵穎一聽這句,心理防線就崩潰了,雙手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黃三木見她是有些傷心的樣子,就勸道:也別哭這麼凶了,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哭也沒用啊。別哭了,啊!
邵穎稍稍止住了哭聲,泣訴道:你也聽說了,我也不想瞞你了。我和高孚雨,以前是有那回事,可是,我也是被迫的,是迫不得已的呀!是他欺負我,我沒有辦法啊!
黃三木就問:他究竟怎麼欺負你,你說說看。
邵穎用一雙淚眼看了看黃三木,說:你可不能看不起我,我是沒有辦法的。當初我在鄉下工作,很想調到青雲鎮來,剛好,高孚雨到鄉里來,我們就認識了,他答應幫我調到青雲去,叫我有空到他家裡去玩。我就到他家去了,剛好他家沒有人,他說,只要我對他好,他一句話就可以把我調到青雲。我不知他是什麼意思,就見他笑咪咪地靠了過來,後來就強行把我那個了。
說到這兒,邵穎又哭出了聲,過了一會兒,她繼續道:我的悲劇,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後來,他把我調到了局辦公室,搞收發。只要一有機會,他就要*我和他干那種事情。我力氣沒他大,又看他是局長,有權有勢地,就讓他欺負了好幾次。後來,我實在受不了了,就拒絕了他,他就開始軟硬兼施,說有本事把我調來,就有本事叫我回鄉下去。他還說,只要順從他,要什麼就有什麼。後來,他就給了我很多錢。就這樣,我就被他霸佔了兩年多,我實在是迫不得已的。
黃三木道:原來是這樣。可是,你以後有了老公,他還是要欺負你怎麼辦呢?難道你要讓人家戴綠帽子?
邵穎咬了咬牙,堅定地說:不!不會的!我已經和他說了,我不會再和他這樣下去了。他要是想把我趕走,沒這麼便宜!我說了,我會殺了他的!
黃三木道:其實,我是很同情你的,可是,你知道,你們的事情,在青雲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如果我娶了你,連我也會遭人議論的,人言可畏啊!這種事情,人家又是那麼感興趣!
邵穎抓住黃三木的胳膊,求道:黃三木,你不能拋棄我!你不能這樣!你知道,我是愛你的,我非常非常愛你!高孚雨這傢伙,我恨死他了,我一看見他就噁心。可你不一樣,我對你是有感情的,我也是個人,我不是個怪物,我也有感情,也需要感情,我需要像你這樣的人,需要你愛我!三木!
黃三木搖了搖頭,說:不可能的,唉,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會和你結合的,請你原諒!
兩人一邊說,已一邊穿好了衣服。
邵穎緊緊地抓住黃三木的胳膊,說:不!你別這麼說!我要你!我一定要嫁給你!你不能這麼殘酷!
黃三木道:邵穎,說真的,我覺得你這個人挺好的,雖然,我不能說十分愛你,可也確實有些喜歡你的。要是沒有高孚雨這件事,我會越來越喜歡你的。我們以後一定會幸福的。可是,現在我們不可能了,我們是不可能的。
邵穎道:不!不要這樣!你不能因為我過去的錯誤,就把我全部否定了。只要你跟我好,我會讓你幸福的,我有錢,我們可以生活得很好。只要你娶我,你要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我什麼都願意做,我把什麼都奉獻給你,好不好?三木!
黃三木道:你別這麼激動,只要你改過自新,重新開始生活,我相信,你會找到幸福的。我黃三木很普通,很沒有出息,我相信,你會找到一個更理想的人的。邵穎道:不!我誰也不要!我就要你!
黃三木道:邵穎,我們就做個普通朋友吧。我說過了,結婚是不可能的,以後你有空,儘管來這裡坐坐,我們可以聊聊天,可以互相解悶,我們都是一些可憐的人。
邵穎擦了擦眼淚,問:既然你態度這麼堅定,不要我,那麼我問你,你剛才為什麼還要和我幹這種事?
黃三木道:你罵我吧,我可能是很卑鄙。我就實說了,我很煩惱,很失意。不過,這方面的需求,我也很強烈。特別是在你面前,我每次都很滿足。在這方面,你確實使我很幸福,所以,我對你也是有一定感情的。你在這方面確實與眾不同。可是,我又不能和你結婚,只能和你做個普通朋友。
邵穎道:做普通朋友?還可以幹這種事情么?
黃三木道:那就看你願不願意了。反正我一下子也不會有朋友,也不會有哪個女孩能看中我,只要你願意,你儘管來找我,也可以幹這種事情。
邵穎想了想,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結婚不結婚無所謂。既然你有這方面的慾望,認為我與眾不同,那麼,我就滿足你吧。我把自己的這個長處,全部地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