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怎麼辦?
孫略突然感到深深的倦意。他依在座位上沉沉地睡去。
這一路,孫略沒睡安穩,每隔一段時間鍾葭都會給他打手機,問他到哪?怎麼樣了?然後講一些熱烈的情話。孫略怕冷落鍾葭讓她傷心,就打起精神跟她說情話,一路下來身心疲憊。
到了霍子矜家,溫馨靜謐的氣氛一下子吞沒了孫略,他的心身鬆弛下來。
霍子矜看孫略眼圈發黑,沒說什麼,讓他洗澡,就到廚房去忙了。
吃飯的時候,鍾葭又來了一通電話,孫略接完電話,嘆口氣,飯也吃不下了。
霍子矜默默地看著他,什麼也沒問。
看到霍子矜的目光,孫略心裡寬慰許多,他把鍾葭和自己的事對霍子矜說了一遍,最後,惶恐無措地說:「大姐,我真不知道怎麼辦好?」
霍子矜說:「鍾葭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孫略局促地說:「霍姐,經歷了劉詩韻的打擊,我心如死灰,沒有真正愛過。和換姐在一起,我從來沒有象和劉詩韻在一起的那種感覺,換姐對我恩重如山,我卻不能報答她,這讓我抱憾終身。換姐去世對我打擊太大了,當我遇到鍾葭更熱烈的愛情,我簡直承受不起,我緊張害怕,但我又不能允許自己傷害鍾葭。」
霍子矜同情地點點頭,見識過這個男孩子的情深義重,問:「撇開鍾葭對你的救命之恩,你會不會愛上她?從內心講。」
孫略沉思良久,搖了搖頭說:「不會。且不說我現在身心疲憊,沒有愛的激情。經歷了這麼多事以後,我發現自己變了許多,在思想和情感上無法和她們融在一起,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感到人生的那種內涵和寧靜。」
孫略這句話讓霍子矜有些緊張。
孫略沒有注意到這些,繼續說:「比如說,鍾葭向我表達那麼熱烈愛意,卻沒有在我心中引起任何激情,相反我只感到緊張害怕。如果換成別的女孩,我會覺得是小孩子的把戲。」
霍子矜思忖片刻說:「既然如此,你就應該下定決心斷了這個不適合你的愛情,愛情絕不是靠施捨感恩形成的,你現在的猶豫不決又會埋下日後禍患的種子,最終讓兩個人受更大的傷害。」
孫略霍然醒悟,說:「大姐,你說得真對。可是,我該怎麼辦?我真怕面對鍾葭,我怎麼能讓她傷心?」
霍子矜說:「人生必須經歷磨難才能成熟,才能感悟生活的真義和美好,鍾葭也不例外。只要你的行為是真心對鍾葭好,就不要內疚。你要盡量減少和鍾葭的聯繫,冷冷她的感情,時機差不多時,就要下決心和她說明白。你是學過謀略的,你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
孫略點頭說:「姐姐,你說得真好,我準定照你的辦法去做。」
這樣一談,時間就不早了,孫略露出了孩子式的貪婪:「大姐,我得走了。唉,真不想離開你家,回家又冷冰冰的。我出去的這些天,每天都想你這裡。」
看他眼圈發黑疲憊的樣子,霍子矜笑著說:「那你今天就別走了,你病時給你支得那張床還沒拆,你就在大姐這裡睡一宿。」
孫略立即歡呼起來,「明天早上還有好吃的!」
霍子矜把孫略安置在另一間屋裡,讓孫略躺下,為孫略做頭部按摩。
大姐真好!孫略獃獃地看著霍子矜,眼裡是感激和柔情。
「怎麼了?孫略。」霍子矜讓他看得不好意思。
孫略醒過神來,臉紅了。
霍子矜的臉也有些發熱,她輕輕合上孫略的眼睛,用手指在孫略的頭部幾個穴位輕輕地揉按。孫略的心靜下來,溫暖的睡意籠罩了他,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燈光柔柔地瀉在孫略的臉上,他恬靜得像個孩子。霍子矜默默看了一會兒,憐愛之情湧上來,情不自禁地摸摸孫略的臉頰。剛才談話時的那絲緊張感又回來了,這個男孩子對自己的依戀越來越強,真不知以後……
孫略要開始夜夜泣血的復仇計劃!
對手更加強大了,但孫略已經有了向他們挑戰的資本,當然不是資金實力,而是所擁有的社會資源和才智,他要把這些鑄成利劍,給仇人致命一擊!孫略緊守著「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的原則,在沒有做好準備之前,絕不暴露自己。孫略從兩個方面著手準備。一方面讓夏青霜對大連的民宅市場,特別是嘉譜地產的地塊情況進行詳盡的調查。另一方面請霍子矜安排在嘉譜地產的眼線——吳雅君,對公司內部的情況進行詳細了解。從上述兩個方面獲得情報,謀划對付仇人的策略。
夏青霜隨即開始了工作。春節回來后,夏青霜更憂鬱了。孫略心中擔憂,找夏青霜談過幾次,夏青霜都緘口不言,他只好嘆氣作罷。
這天晚上,夏青霜彙集完各種數據已經八點多了,悶悶地走出寫字間,車也沒開,茫然在大街上溜達,不知如何排解心中的鬱悶。
一陣狂躁的迪斯科音樂驚擾了她,抬頭一看是大連有名的「節節」迪廳,夏青霜身不由己走了進去。
迪廳里一片紛亂,昏暗的背景,閃爍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音樂,還有亂蹦亂舞的人影。
夏青霜點了果盤和一堆聽啤,坐在一側的座位上,茫然地看著跳舞的人,喝起悶酒來。一首一首的音樂下來,夏青霜的酒也沒少喝,頭暈道道的,幾個過來搭訕的年輕人都讓她用冷眼給嚇走了。
一個穿著西服的年輕人徑直過來,大剌剌地在夏青霜對面坐下,打開聽啤酒仰脖灌下去,這才看見夏青霜,驚異地問:「你怎麼喝我的啤酒?」
夏青霜好笑,這個人喝醉了,自己的座位都不知道了,沒理他。
小夥子笑了,打開一聽啤酒遞給夏青霜說:「沒事,喝吧,反正都是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夏青霜笑了,這人怎麼這樣?喝人家的酒,還送空人情。她也不說破,接過酒就喝。
音樂又猛烈地響起來,小夥子拉住夏青霜的手就往舞池裡走。
夏青霜立目說:「你幹什麼?」
「跳舞!來這裡還能幹什麼?」小夥子說,「看你愁眉苦臉的,喝了酒,跳起舞來,就好了。」
夏青霜讓小夥子說動了心,跟著他到舞池裡狂跳了一通。
接著他倆又回來喝酒,然後就又跳,折騰下來就到了午夜。
夏青霜徹底醉了,小夥子也醉意醺醺,夏青霜說要回家,小夥子就攙扶她走出迪廳。
外面的冷風一吹,酒直往上涌,小夥子的手無意間碰觸到她的乳房,一陣電擊激起苦苦壓抑的情慾,夏青霜那冰冷的理智消失了,把頭靠在小夥子的肩上。
小夥子問夏青霜家在那裡?夏青霜喃喃說:「我沒有家,我要和你在一起。」
小夥子把夏青霜扶上了自己的汽車。
第二天早晨,夏青霜迷迷糊糊醒了,猛然發現是在陌生的房間里,再看自己,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旁邊還有一床被,那裡面已經沒有人了。夏青霜慌張地穿起衣服,隱約想起夜裡和陌生男人做愛的情景。真荒唐,自己都不知道他是誰!
剛穿好衣服,男人就進來了,很優雅地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是咖啡杯、奶油罐、麵包和一碟色拉。
夏青霜的臉紅了,憤怒地問:「你夜裡對我做什麼了?」
男人看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夏青霜衝上去打了男人一記耳光,頭不回地衝出門。
看看錶已經塊八點了,她攔了一輛計程車向公司趕去。
在路上她默默地想,這可能就是人家說的「一夜情」,自己稀里糊塗地進去了,又稀里糊塗地結束了。想起那個男人,夏青霜有些笑意,他嘴巴挨得冤枉,是自己願意的。不過也活該,趁人家醉酒佔便宜。
想到昨天晚上的瘋狂勁,她心裡罵了一句:「一夜瘋狂,醒來依舊空蕩蕩!」
孫略是在霍子矜家見到吳雅君的,儘管看過孫略整容后的照片,一見之下,吳雅君還是愣住了。在經歷了又一年的重重磨礪之後,孫略的氣質發生了重大的變化,他清癯的臉上透著憂鬱和冷鷙,孫麓野的影子已消失殆盡。吳雅君相信了「苦難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容貌」的話。
吳雅君是霍子矜父親老部下的女兒,霍子矜通過關係安排到騰達房地產公司,因為她機靈還有關係,劉詩韻讓她做自己的秘書。
兩個老同事敘了一會兒舊,吳雅君就介紹了嘉譜地產的情況。
嘉譜地產公司由白起、秦夫和劉詩韻三個人掌控,目前正圍繞那塊十五萬平方米的地進行項目規劃。規劃還沒有定下來,原因是白起和秦夫發生了爭執。白起認為這塊地不錯,堅持要做高檔樓盤,而秦夫則認為應該做中低檔盤。白起想做高檔盤樹立起威星利集團和自己的形象,秦夫則以高檔盤不符合大連市場的需求來反駁,弄得白起猶豫不決。
孫略問:「劉詩韻怎麼說?」
吳雅君露出討厭的神色:「她這個人你還不知道?正宗的官場人物,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表態,正因為這樣,現在成了僵局。」
「白起是個什麼人物?」孫略很注意地問。
「他是四川威星利集團的總裁。威星利集團極有實力,拿地和未來的投資都以他們為主,所以才這麼牛。白起歲數不大,四十歲,人很帥,骨子裡是個花花公子。這個人很狡猾,劉詩韻曾說他的陰恨不在秦夫之下。另外,白起還很高傲,非常要面子。」
少年得志,當是如此。孫略點頭問:「三個人的關係如何?」
「三個人表面上和和氣氣的,但我們背後都說是在演三國演義。白起看不起秦夫,秦夫討厭白起,劉詩韻夾在中間玩平衡。劉詩韻猴精、猴精的,秦夫在你那件事後,給了她很多好處,但見到白起后,她就好像起了心思。我給她做秘書最清楚,最近白起和她十分密切,常常電話里一說就一個小時。」孫略沉默了,沒想到昔日的女友墮落如斯,他剋制地問:「秦夫對劉、白這種親近有沒有察覺?」
「劉詩韻和白起都是很精細的人,做事不露痕迹,我也是猜測。」吳雅君說。
孫略想到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問吳雅君:「清泉花園怎麼樣了?」
「那個盤奄奄一息,老岳頭因為這個盤和那塊地成了笑柄,現在杜門不出,讓女兒執掌騰達房地產公司。」吳雅君說。
「岳子山還有女兒?」孫略驚訝地問。
「是的,這個女兒剛從國外回來的,是學理工的,不懂經營,更不了解大連市場。聽說為人還很暴戾,員工都很煩她,這個盤在她手裡還能好?」吳雅君說。
孫略和吳雅君又談了一會,對嘉譜地產的情況瞭然於心,他說:「雅君,感謝你做了這麼多工作,下一步你還要注意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尤其是白起和劉詩韻的關係。」
霍子矜插了一句說:「一旦發現他們之間有不地道的行為,立即告訴我。」
孫略心裡猶豫,他接著說:「最好能接近白起派來的財務副總崔玉魁,了解財務情況。」
吳雅君蠻有把握地說:「沒有問題,崔玉魁實際是白起派來的大偵探,他一來就和公司的其他負責人套近乎,也向我遞媚眼,因為我是劉詩韻的秘書。」
第二天,孫略和夏青霜、霍子矜一起去看嘉譜地產的地塊。它位於大連市北的一個丘陵的南面緩坡上,地理位置可說不好不壞。但這裡的環境很好,順緩坡南下是公路,過了公路就是一個波光粼粼的大水庫。緩坡四周滿山的青翠,景色迷人,這在都市是很難得的。
丘陵的南部緩坡是下大上小的梯形。
夏青霜指著梯形坡地的左上角說,這裡是嘉譜地產公司的地,佔地十五萬平方米。又指著梯形右上角和整個梯形的下部說,這些地是去年年底才被規劃為住宅用地的,有二十六萬平,它形成了對嘉譜地產那塊地從右面到下面的圍合。這塊地被和合地產公司拿去,它個新註冊的公司,據說總部在北京,拿地到現在也沒有動靜,很神秘,查不出是什麼背景。
孫略疑雲大起,外地公司來大連做項目,要麼是和本地公司合作,要麼是先聲奪人的知名公司。和合地產能拿這麼大一塊地,肯定實力不凡,為什麼一點動靜沒有呢?現在已經三月份了,眼看銷售旺季的四、五、六月份就要倒了,房地產商為了在旺季爭奪客戶,即使規劃沒有出來也要做形象宣傳。他隱隱感覺和合地產來者不善。
要復仇,能拿下和合地產的銷售代理是關鍵!孫略對霍子矜說:「大姐這要靠你了,我看這裡有蹊蹺,得打聽清楚。」
霍子矜點點頭。
夏青霜接著介紹了這塊地在區位、配套、交通、環境等方面的情況。
孫略沉思了半晌,問夏青霜:「你要是嘉譜地產公司的老總,這塊地怎麼做?」
夏青霜皺著眉頭說:「這個問題我想過,很難做,關鍵問題是不確定因素太多,關聯因素太多。」
孫略也有同感,說:「講一講。」
「首先是地段認知的問題,這裡不像市內的住宅區域,在市民心裡有明確的地段認知。比如說奧林匹克廣場、三八廣場等繁華之地的新建項目肯定是高檔住宅,馬欄廣場、西南路沿線的住宅以中檔居多,而泉水、泡崖地區基本是大眾住宅。這些地方房子應該是什麼檔次,大致多少價格,市民心裡有數。這個地方則不然,離市區不遠不近的,附近雖然有個清泉花園,但沒有形成規模,市民不知道這裡的房子該值多少錢。這裡山清水秀,做低檔的盤可惜,做高檔盤又有風險。還有個關聯性的風險,如果和合地產的盤是中低檔盤,市民就有可能認為嘉譜地產做高檔盤不值。比較穩妥的辦法是做中檔盤。」
「要是做一個高檔盤呢?」孫略問。
夏青霜搖搖頭說:「風險太大,尤其是十五萬平方米,盤量太大,什麼時候才能賣完?」
孫略笑著說:「那我們就讓白起做一個十五萬平方米的高檔盤,慢慢地賣!」
夏青霜不相信地說:「瞎扯,白起會聽你的?」
「你就瞧好吧。」孫略說。
霍子矜憂慮地說:「孫略,我有一個擔心早想跟你說。」
「什麼?」孫略問。
「過去秦夫和劉詩韻財力比較小,還容易對付,現在加上財大氣粗的白起,就完全不一樣了,咱們是不是再等一等。」霍子矜說。
孫略笑著說:「雖千萬人,吾往矣,何懼之有!我恨不能他們再多幾個人呢。有一個『三人不歡』的道理,是說三個人在一起,經常發生兩個人聯合對付另一個人的內訌。如果只是秦夫和劉詩韻,他倆會齊心協力把事情做好,反倒不容易對付。而加上白起,他們就會各懷鬼胎,別人還沒打自己就先分裂了。做事業關鍵是人心,人心紛亂,再大財力有什麼用?」
「就你鬼心眼多。」霍子矜讓孫略的豪氣激蕩起來,她聽說過孫略在凌霄大廈上不畏強敵,也聽說過孫略在西苑笑對艱難,但今天才真切地感受到孫略那傲然的膽氣。
夏青霜指著離梯形坡地不遠處的一個樓盤說,那就是「清泉花園」。
看了片刻,孫略有了個計較,他領夏、霍二人來到清泉花園售樓處。售樓處冷冷清清的,銷售人員閑坐著,男銷售人員抽煙、閑聊,女銷售人員則在吃水果。
岳子山的女兒不懂銷售,這支鬆鬆垮垮的隊伍還能賣好樓?
見孫略他們進來,沒有銷售人員起身相迎。孫略看了一會沙盤,招呼一聲,才有一個小夥子懶洋洋地走過來。
小夥子連招呼都懶得打,劈頭就問:「想買哪套房子?」
孫略沒有和他計較,說:「我想看十號樓三單元二號。」
小夥子頭一扭喊:「玲玲,你的客戶!」
孫略心裡罵:這幫小傢伙,連房子都分了,太欺負岳子山的女兒了。
叫玲玲的女孩子走過來說:「十號樓太遠了,去看九號樓吧,戶型一樣的。」
孫略臉一黑說:「你敢糊弄我,我扁你。」
女孩子嚇了一跳,伸伸舌頭,乖乖地領他們去了。
清泉花園已經全部現房,只剩下幾棟小戶型樓沒賣出去。
那套房間很小,女孩子說是三十六平方米的,其他房間也都差不多。
房子不大,怎麼看怎麼彆扭,孫略用步子量了一下,大概能有五、六平方米的面積沒有用。
孫略問:「房子的浪費面積太大,不好賣吧?」
女孩子撇嘴說:「這破房子誰買?過去給這幾棟小戶型起名字叫『夕陽居』,想賣給老年人,結果老人一戶也沒買。」
孫略還是第一次聽銷售人員罵自己的房子,他注意地問:「為什麼?」
「老年人都嫌房子小,還有浪費面積太大。」女孩子說。
孫略想:「當初規劃的人想當然,以為老兩口不需要多大面積。雖然現在年輕人結婚後要和老人分居,但中國就是中國,家庭觀念仍然濃厚。每到星期天、節假日,小兩口還是要回爹媽家蹭飯,老人也願意讓他們回來熱鬧一下,這麼小的房子怎麼能夠?尤其有不少老人還幫著帶小孩。害人不淺!」
銷售人員掌握著真實的市場情況,他又問:「別的人就沒來買過?」
「來過幾個年輕人,因為戶型不合理走了。他們說,這麼小的面積,結婚有了孩子就得換房子,還不如一步到位。」女孩子把鑰匙串搖得「豁浪」直響。
夏青霜問其他情況,問得很細,以至於女孩子懷疑是同行做市場調查的。
孫略裝出不屑地說:「這破房子也值得做調研?我們是做二手房的,看看房,如果好就整棟收購。」
女孩子聽是做二手房的,一旦能談成自己會有大筆提成,頓時殷勤起來:「你們想收購這些房子?」
「這個……,等以後研究了再說。」孫略端足了架子,「我想找你們總經理談談。」
女孩子笑容可掬地說:「找我也是一樣的,總經理這些天都忙瘋了,一天到晚找代理公司。」
很反常的,孫略問:「代理公司多如牛毛,還用去找?」
「總經理要求太苛刻,不準降價,還必須在三個月之內完成銷售,否則不給代理費用,這破盤誰敢接?」
看來岳子山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孫略留了個電話號碼,就和夏青霜、霍子矜離開了。
夏青霜問:「你想拿清泉花園?」
孫略靠在坐位上說:「是的,我們在大連沒有做民宅的名氣,這個盤要是能做火,就能名氣大振,下一步想代理和合地產的盤就容易了。霍姐,你得趕緊打聽和合地產的事,這裡有蹊蹺,也許是我們的機會。」
「這個盤的難度很大。」夏青霜說。
「總會有辦法的。」孫略嘆了口氣,自己做的盤沒有一個難度小的。
孫略默默地想:按說岳子山瘦死駱駝比馬大,他為什麼非要在三個月內結束銷售?岳子山一輩子叱吒風雲,現在怎麼悄無聲息?那個和合地產又是怎麼回事?
霍子矜表現出她的能量,一天的工夫就打聽出來了。
和合地產是岳子山和在北京開房地產公司的弟弟岳子峰聯合註冊的公司。儘管岳子山元氣大傷,但還有其他產業做支撐,他和弟弟聯合註冊這個公司,就是想重新翻身並報秦夫一箭之仇。岳子山是個老狐狸,知道秦夫後面的白起不好對付,一直和弟弟隱姓藏名,讓其他人出面打理公司的事務。孫略一跺腳,叫道:「老天有眼,報仇的機會來了!」
霍子矜又告訴他,和合地產所以現在一直沒動,有三個原因。一是想看秦夫那個盤怎麼動然後對付他;再是像孫略和夏青霜分析的,面對這麼大的一個盤,這麼複雜的環境,至今沒有善策,一旦做砸,哥倆就全軍覆沒了;三是哥倆加一塊把地拿下后,就沒有多少錢了,所以著急把清泉花園清盤迴籠資金,來啟動下一個盤。
這就是岳子山女兒急著找代理公司的原因。
孫略對夏青霜和霍子矜說:「現在的關鍵是把清泉花園拿下來,只有拿下它,我們才能進入和合地產的項目,才有和秦夫他們斗的本錢。機不可失,我們必須在幾天之中拿出清泉花園的營銷方案。」
「時間這麼短?太倉促了。」夏青霜遲疑道。
孫略說:「好在不是項目的整體策劃方案,就是清泉花園剩下的四百多套小戶型怎麼賣法。這四百套小戶型集中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單獨的銷售體系,容易策劃。我昨天晚上琢磨了一個思路,咱們商量一下。」
夏青霜笑了:「你一定又有奇思妙想了。」
霍子矜還是第一次聽孫略在事前來講策劃,她很有興趣,為三個人倒上茶,一起來聽。
孫略說:「四百套小戶型的銷售應該是『短平快』模式,要做到『短平快』,我們必須找一個市場需求的冷門。就是市場存在某種潛在需求,大家都忽視了,沒有滿足。我們來滿足這種需求,就會一下子形成熱銷的態勢,因為沒有競爭,所以能做到『短平快』!」
「這當然好,但這種需求是什麼?」夏青霜說。
孫略說:「你看,清泉花園這四百套房子不僅是戶型不合理,而且面積也太小,老年人不買,就連新婚家庭也不願意要。現在城市青年結婚都晚,結婚時,他們已經奮鬥許多年了,手中有相當的積蓄,而且家裡還能資助一些,他們就有實力買大一些的房子,買小房有了孩子還得換大房。中年家庭有實力,還有一個挺大的孩子,更不要這種三十平方米小戶型。大家都不要,但有一個群體能要,這個群體一直沒有被開發商注意。」
夏青霜問:「什麼群體?」
孫略喝口茶說:「這個群體比較雜,我管它叫做城市流浪族,主要包括婚前同居者和租房者。現在城市裡未結婚的青年人,不少情侶都過著同居生活。沒有房子怎麼辦?租房子,每個月租金好幾百元,相當於買小房子的月供了。另外,外來畢業的學生,也都是兩三個人租一套房子。這些人沒有穩定的住所,三天兩頭換地方,就像流浪者一樣,他們渴望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我們就把清泉花園的小戶型房子賣給他們!我算了一下,每套房子也就是十萬左右,買房子的首付款不過幾萬元,他們能拿得起。而每月還銀行貸款和租房子錢差不多,幾年下來,房子就成自己的了。我們幫助他們實現了一個城市夢——結束流浪生活!」
夏青霜欣然說:「這個辦法不錯,但他們還是面臨有錢、有孩子以後要換房子的問題。」
孫略說:「這就有另外一個說法,我們在賣這些房子時,不僅要宣傳房子,還要宣傳投資概念。告訴這些流浪者,買了我們的房子,不僅省了租房錢,在大連有一個家,而且,到自己有錢再買大房子的時候,可以把小房子租出去,租金用來還貸。還貸結束,每個月就能有一筆租金收入,當城市的食利族,這肯定會打動他們!」
審慎的夏青霜考慮了一會兒說:「很不錯!我馬上做一些補充調查,如果確像你猜測的那樣,這個辦法一定能成功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霍子矜說:「你這個小鬼腦袋就是夠用,不過,你這不是鼓勵未婚同居嗎?」
孫略笑著說:「大姐的原則性很強,不愧是從政府出來的人。但未婚同居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即使我們不賣給他們,他們也要想辦法解決。另外,我賣的這些人不光是未婚同居者,還包括在校外租房子的有錢大學生,租房住的上班族,獨身主義者和小地產投資者。」
「這幾棟樓我另起了個名字,叫」激情蝸居「,要做出青春動感的風格,已經讓林闊再琢磨一下。」
孫略從包里拿出幾張紙說:「昨天晚上,我對戶型和小區規劃琢磨了一下,現有的規劃不適合年輕人居住,要增加服務年輕人的功能,把原來的大商場等公共建設設施,改成社區食堂、網吧、圖書室、便利店等,進行定向招商。」
孫略又抽出戶型圖,上面已經被他用筆畫了不少線條,說:「清泉花園的致命傷是戶型不合理,浪費面積太大,但這也不是不能挽救的。非承重牆可以改動,也花不了多少錢,我昨天試著在圖上改了一下,就舒服多了。這方面我們不是專家,只能提出建議。夏姐,你徵求一下」城市流浪族「們的意見,我們拿它說服岳子山改戶型。這樣一改,『激情蝸居』肯定能賣火!」
霍子矜和夏青霜連連點頭。
敲了幾遍門,裡面一點聲音也沒有,孫略回頭對秘書說:「你給她打個電話好嗎?」
秘書皺著眉頭說:「誰知道她現在什麼心情?弄不好又一頓臭罵。」秘書突然換了惡作劇的表情,說:「門沒鎖,你們直接進去,就說沒看見我。」
孫略和夏青霜詫異地對視了一眼,就推門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進去就更詫異了!一個立眉、吊眼,身材像猴子似的年輕女子,兩腿盤在寬大的老闆椅里,聚精會神對著電腦屏幕眉飛色舞。
這就是岳子山的女兒,騰達公司總經理岳瑩玉。
孫略看岳瑩玉戴著耳機,沖著電腦時喜時怒,手不停地動著滑鼠,明白了——她在玩遊戲!他又不明白的是,岳子山把偌大的企業交給在辦公室里玩遊戲的寶貝女兒,他就放心?
岳瑩玉爆發出一陣讓人發冷的大笑,乾瘦的手臂在空中一揮,嘴裡來了句不是英語的外國話,那樣子好像是贏了。
岳瑩玉猛地發現倆人怔怔地看自己,馬上把腳從椅子上拿下來,正正臉色喝道:「為什麼不敲門?」
看傻了的孫略和夏青霜這才醒過神,孫略說:「我們是來談代理業務的,事先約好,也敲了門。」
岳瑩玉一點讓座的意思也沒有,直勾勾地看著孫略說:「你們看了我的項目了?」
「看了。」主人不讓座,客人就不能客氣,孫略拉了夏青霜一下,倆人坐到沙發上。
岳瑩玉說:「我們的條件是必須在三個月內完成銷售,否則不付銷售代理費,不論那時你賣出多少。」
孫略點點頭。
「你們的方案呢?」岳瑩玉頤指氣使地問。
你能看懂方案嗎?孫略心裡想,臉上的表情依然平和:「我們想先和您溝通一下總體思路,如果雙方思路吻合,我們再出方案,再說我們的方案是收費的。」
岳瑩玉碰了個軟釘子,感覺對方的傲岸,她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那好吧。」
孫略有些好笑,說:「我們在離貴公司不遠的地方擺了一套戶型模型,請您去看看,邊看邊談思路。」
這是夏青霜的辦法。對於岳瑩玉這樣不懂房地產的人,光拿個圖跟她說,她頭腦里一點概念也沒有,現場按實際比例擺出的戶型,可以讓她一目了然。
岳瑩玉不耐煩地說:「我很忙,沒有時間去。」
忙著玩遊戲?都山窮水盡了,還牛!孫略微笑著說:「那好,等您有時間的時候再談,不過……」
岳瑩玉問:「不過什麼?」
「三個月的時間可是轉眼就到,再耽擱,神仙也難辦。」孫略和夏青霜起身要走。
孫略打中了岳瑩玉的要害,沒有代理公司願意按她的條件接這個死盤,老爸天天催她。岳瑩玉對已經走到門口的孫略說:「慢著,我抽時間去看看。」
到了現場,孫略邊指點戶型邊給岳瑩玉講思路。講了半天,這個讓霍子矜都讚不絕口的策劃,居然沒有讓岳瑩玉有一點激動的神色,孫略納悶起來,自己的智謀從來都能讓客戶驚嘆不已。
看著在清泉花園現有戶型上加以修改的戶型,岳瑩玉覺得舒服許多,她對孫略的思路也有一種新奇感。但她對營銷太陌生了,無從判斷孫略思路的好壞,就裝出一副深沉的樣子。
岳瑩玉古怪暴戾,但絕不是一個笨蛋,知道這事重大,就給岳子山打電話。
孫略此刻才明白自己剛才是對著瞎子使媚眼——白費勁。
岳子山坐著大奔來了,下車的時候腿腳有些不利索。
孫略望著以前的上司,他明顯蒼老了,原來精光四射的眼神已經暗淡。
孫略陪著岳子山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岳子山頻頻點頭,眼裡是讚賞的目光。
岳子山問:「你能保證在三個月內完成銷售?」
孫略自信地說:「可以。其實是兩個月完成,對戶型和規劃的修改需要一個月,我們要求必須在一個月之內完成這些修改。」
岳子山定定地看著孫略,那是能洞悉靈魂的目光,緩緩地問:「以前做過什麼項目?」
「寫字間做過凌霄大廈,民宅做過西苑……」孫略知道岳子山在考校自己的實力。
岳子山打斷了他,很注意地問:「凌霄大廈是你做的?」
「是的。」
岳子山又盯著孫略看,孫略迎著目光默默和他對視。
大概有一分鐘,岳子山收回了目光,轉頭對身邊的岳瑩玉說:「可以給他們做。」轉身上車走了。
清泉花園就這樣拿到手了,孫略感到人員不夠用,現在同時要忙三個項目,而他只有鍾葭和阮文君兩個銷售經理。幸好凌霄大廈的銷售已接近尾聲,他把阮文君調到清泉花園。
夜已經深了,檯燈下,孫略仍在思謀著這場戰役。
孫略深知復仇之戰是險惡複雜的,必須步步謹慎,容不得半點疏忽。對於這場戰役,在營銷上,他已經有了勝算,但能不能把這個勝算變成現實,還很難說。這就像諸葛亮未出茅廬規劃了三國鼎立最終統一中國的戰略,但終其一生也未能實現。要徹底打敗秦夫他們,必須把各種資源,各種手段調動配合起來。孫略嘆了口氣,這裡的變數太大了!自己能不能完成這麼大的戰役,心裡一點底也沒有。
孫略不經意地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鏡子,發現自己思考問題時神情那麼憂鬱,濃濃的悲哀從心底泛起。自己才二十八歲,就天天思考這些讓人嘔心瀝血的問題,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哪個不是和愛侶卿卿我我的?好像幸福和快樂和自己有仇似的。
推開窗子,望著窗下相依相偎緩緩走過的情侶,寂寞更強烈了。愛情對自己來說,天生是一副毒藥,劉詩韻差點要了自己的命,換姐則讓自己悲痛欲絕,現在又欠了鍾葭一筆情債,攪的自己不得安寧。
濃重的倦意湧上來,自己的歸宿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