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嘉譜地產公司聯誼會在富麗華大酒店舉行。
下午孫略開車赴會。他最近買的車,是黑色「藍鳥」。儘管霍子矜答應不冷落他,但並沒有恢復往日的熱情,也沒有再讓他去那個溫馨的家。孫略又陷入失魂落魄的狀態,每天都在期盼和思念中度過。與霍子矜的關係不溫不火,孫略想主動追求,但一想到霍子矜的端莊和凜然,膽怯了,弄不好連和她做朋友的機會也沒有了。富麗華多功能大廳外寬闊的走廊上熙熙攘攘的。孫略筆走龍蛇地簽名,轉身向大廳內走去。
「孫略!孫略!」西服上插著小花的董玉梁喜氣洋洋地走過來。
孫略上前握手:「玉梁兄,好大的排場,不用說一定是你的手筆!」
董玉梁笑著說:「過獎了,你能來,我很高興。」
孫略哈哈一笑:「大哥召見,小弟豈敢不到。」
寒暄幾句,孫略說:「玉梁兄,你去忙,我先進去,一會兒再聊。」
「好,你等一下,我介紹你見一個人。」董玉梁拉著孫略就走。
「劉總,我給你介紹一位朋友。」董玉梁對身著高檔職業裝,剛接待過一個客人的女人說。
女人轉過身,笑容高貴而親切——是劉詩韻!
儘管早就做好了見劉詩韻的準備,但在讓自己死去活來的前女友面前,孫略的心劇烈地跳起來。兩年未見,恍如隔世,劉詩韻風華更盛!在她心靈一隅,是否還有孫麓野淡淡的影子?
恥辱和仇恨猛地湧上來,孫略不由得趔趄了一下。
「孫略,你怎麼了?」董玉梁扶住孫略。
孫略望著劉詩韻,綻開了世界上最艱難的笑容:「面對佳人,誰不心驚?」
董玉梁介紹說:「這是我的領導,劉詩韻副總經理,這位是孫略,凌霄大廈就是他做的,很有才華。」
劉詩韻綻開職業性微笑,伸出手來。孫略則象徵性地和她碰了一下手,就在這短暫的一瞬,劉詩韻感到刺骨的寒意,臉上綻開一半的微笑凝固了。
這人素未謀面,但從那清癯的臉上,從那憂鬱的眼裡,分明讀到了很熟悉的東西,而這種東西又似乎是那麼陌生,劉詩韻怔住了。
兩個人像雕塑一樣互相凝視著。
董玉梁納罕,儀態萬方、極有交際天賦的女上司怎麼突然「短路」了?
兩個人都輕輕地喘了一口氣,恢復了常態,劉詩韻說:「歡迎孫略先生光臨,請多關照。」
交換了名片,孫略客氣地打了個招呼,走進富麗堂皇的大廳。
劉詩韻心瀾驟起,眼睛緊隨孫略的背影。
孫略費了些力氣才穩住心緒,掃視起四周。
聯誼會辦得很洋氣、也很豪氣。寬大的背景板上用燙金字寫著「嘉譜地產業界聯誼會」,前面擺著一個小小的立式講台,投影屏幕上播放著介紹威星利集團和嘉譜地產的畫面。大廳中央是空曠的,只在大廳四周有一排造型很特別的椅子。在一側牆壁前,放著長長的桌子,碼著各式冷餐,供客人隨意取用。客人分佈在會場四周,站著交談。柔柔的背景音樂中,侍者托著裝有洋酒的托盤,穿梭在人群中。
孫略拿了一杯人頭馬,悠然地品著,心想這種格調秦夫決計想不出來,只能是白起的手筆。
稍頃,主持人宣布會議開始,大家知禮地走到大廳中央,聆聽發言。
首先是白起講話,孫略第一次見到這個未來的對手。
白起,穿著筆挺的白色西服,腳上是白色的軟皮皮鞋,適中的身材,俊美白皙的面孔,格外瀟洒,也有一絲輕佻之氣。他眉宇間有著明顯的傲氣,眼神隱然露出讓人驚悚的力量。孫略心裡笑了,自己是先入為主或嫉妒了,無論如何,白起都是很有魅力的男人。
白起確有魅力,他不拿稿,帶著幽默侃侃而談,微帶四川味道的話語邏輯性很強,博得陣陣掌聲和笑聲。他的講話不長,主要是從威星利集團總裁的角度,表示與大連業界友好合作的願望,和對這座美麗城市的讚美。
接著是秦夫講話,孫略胸中氣血翻湧,他努力地壓抑著怒火望著這個蛇蠍一樣的男人。
秦夫在白起面前像很土氣的小學生,他拿著稿子念,不時望望會場。秦夫的臉上有不少皺紋,他明顯老了。這是處心積慮留下的痕迹,老天把他的陰毒默默地刻在臉上。
劉詩韻也在背景板前嘉賓位置站著,孫略離她不遠。她一直凝視這個似曾相識的神秘人物,剛才她向董玉梁詢問孫略的來歷,董玉梁知之甚少。劉詩韻對人有極度敏感,單憑整容,她會從孫略的舉止和神態中輕易認出他來,但今天的孫略早已在她設置的苦難中,脫胎換骨成另一個人,只有孫麓野淡淡的影子讓她起疑。
孫略望著秦夫的目光,讓劉詩韻不禁寒噤——這個人自己一定見過!
秦夫講話結束,場上響起寥落的掌聲——大連房地產業界對他沒什麼好印象!
又有兩位領導講話后,就開始了舞會。
這種party,吃是次要的,目的是給人們營造輕鬆交往的氣氛。
孫略沒有去看那些吃的,他拿著酒,在角落裡坐下,默默看著場內。
舞曲一響,主人帶頭跳舞。白起翩然走到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前,姿勢優雅地請她跳舞。剛才在台上,他一下子就讓這個女孩子吸引住了。
白起是第一個走下場的,全場默默地注視著。那女孩微笑著伸出手,隨白起的引領,飄然進場,兩人動作極為優美地跳起了來,場上頓時爆發出掌聲。
劉詩韻被秦夫邀請跳舞。秦夫十分笨拙,劉詩韻只能就著他的水平來跳。他倆貼得很近,邊跳邊親熱地說著什麼。這個情景,讓孫略的血氣再次翻湧起來。別的人也陸續下場。
三支舞曲,白起始終和那個女孩子跳,他倆配合越來越默契,舞步的花樣也越來越多。這引起了場上嫉妒的目光,白起感覺到了,第四個舞曲一起,他轉而邀請劉詩韻來跳,那個女孩子立即被別人擁入懷裡繼續跳。
劉詩韻在白起的懷裡,立即展示出高超的舞技,他倆飄然旋轉絕不亞於剛才白起和那個女孩子的舞姿。這一曲秦夫沒跳,望著白起和劉詩韻,眼裡是陰沉和嫉妒。
看到自己的仇人和過去的情人那麼滋潤,孫略傷痕纍纍的心開始流血,他決定再坐一會兒,和董玉梁說完話就離開。
第五個曲子響起,劉詩韻走來,孫略心波大動。
劉詩韻微微一笑,說:「請你跳舞。」
孫略有些慌張地說:「我不太會跳。」
劉詩韻說:「不要緊,這是慢四,我來帶你。」
孫略只好站起身來,輕攬著劉詩韻的腰跳起來。
孫略確實不擅跳舞,但慢四近乎走路,不一會兒就踩准了點。劉詩韻帶著他,他很不習慣這樣被動,隨著舞步熟了,就一點一點變過來,帶著劉詩韻跳。
劉詩韻感受到這一點,順從了他,說:「你是個很有主見的人。」
孫略笑著反問:「是嗎?」
陣陣香氣從劉詩韻身上傳來,依舊是那樣熟悉溫馨,她豐滿的身體不時柔軟地碰觸孫略,也依然是那樣熟悉溫馨。這香氣、這身體,曾讓孫略徜徉天堂的園囿,又把他拋入地獄的烈焰。孫略奮力剋制著情緒,雙眼平視遠方。
劉詩韻始終盯著孫略的臉,儘管孫略面如秋水,但她仍然從孫略冰冷的手上感受到他內心的波濤洶湧。
「你的心在狂跳。」劉詩韻說。
孫略心慌,前女友在這方面有驚人的本事,生怕露餡,調侃地說:「是啊,和你這麼美麗的領導跳舞,心不跳不成白痴了嗎?」
劉詩韻笑笑沒說什麼,頃刻,她眼睛迷茫地說:「我們以前認識。」
孫略心裡又是一慌,掩飾地說:「這似乎不大可能,我一年前才到大連。不過,我到情願承認和你早就相識,這樣一來,我們就有了緣分。」
劉詩韻搖搖頭說:「你的聲音是那麼熟悉,而你的眼神卻是那麼陌生。」
孫略默然無語,不能和這個令人心驚的前女友老在一起,不然遲早會露餡的。
好在劉詩韻沒有再說什麼,他倆默默地跳著,劉詩韻不時地湊近他,用鼻子嗅嗅。
舞曲終於結束了,劉詩韻深深望了孫略一眼,轉身離去。
孫略看著她的背影,心緒起伏,搖搖晃晃地走回坐位,一下子攤坐在那裡。
不行,得趕緊走!再過一會兒自己就控制不住了。孫略起身就要走,恰巧董玉梁來了。
孫略便和董玉梁聊了一會兒,趁機了解嘉譜地產公司的情況。
董玉梁問:「孫略,做這個盤,我心裡也沒底,你說應該怎麼定位?」
孫略遲疑片刻,還是說了實話:「玉梁兄,你那個地塊比較複雜,做各種盤的可能性都有。不過我認為,還是做中檔盤比較保險。」
董玉梁點點頭說:「我也是這個意思。」
孫略問:「現在還沒有定下來?」
董玉梁說:「沒有,我的策劃報告已經報上去,白總裁那裡遲遲沒有動靜,這次他來,就會定下來。」
董玉梁送孫略出來,在門廳又遇見劉詩韻。劉詩韻表情複雜地和孫略道別,對方依然輕輕地碰了她的手一下,就算道別。
孫略大步走出富麗華酒店。
這天晚上,本來要和劉詩韻共度良宵的白起,卻沒有興緻,他一直和那個漂亮女孩子笑語嫣然,後來又請女孩子出去喝茶。
乖覺的劉詩韻早看出來,她沒有任何錶露,默默地要回自己的別墅。秦夫卻給她打來電話,於是這個夜晚她和秦夫在一起。劉詩韻突然有了一絲倦意,自己周旋在兩個男人中間,真累。
孫略回頭看看富麗華那豪華的外立面。一年前,秦夫和劉詩韻就是在這裡設下圈套,利用自己的痴情,把已經被拋棄的自己推向深淵。那個時候,還自認為是白馬王子救公主,還為自己對愛情的獻身自豪不已,仇人卻因此活得更滋潤!
可悲而恥辱的獻身!
孫略開著車,渾身燥熱難當。他把車停在一個飯店前,進去要了兩個菜,點了兩瓶冰鎮啤酒,想平息自己的情緒。
事過一年,仇恨依然這麼熾烈!
孫略一口氣灌下一瓶啤酒,啤酒和剛才喝的洋酒在肚裡融合出強勁的酒力,頭腦暈乎乎的,過去的一幕幕在腦海里翻騰。
孫略控制不住自己,其實,他也沒有想去控制,壓抑在心中的仇恨、情怨一起都攪起來!他又想到霍子矜對自己的冷漠,鬱悶難當,心裡只有一個聲音:放縱,放縱,盡情地放縱!
孫略根本沒吃菜,只管一瓶一瓶地灌啤酒,直喝得自己爛醉。
他搖搖晃晃走出飯店,歪歪斜斜地開著車回家。
好容易把車開到家,上了樓,掏出鑰匙卻開不開門。
折騰了半天,門自動開了,裡面是霍子矜吃驚的面容。孫略舌頭僵硬地問:「霍,霍姐,你怎麼到我家了?」
霍子矜知道他去參加嘉譜地產的聯誼會,看他醉得連家門都不認識了,忙把他拽進屋,關上門。
霍子矜把孫略扶到沙發上,皺眉說:「怎麼醉成這樣?我給你弄點醒酒的東西。」
孫略一把拉住霍子矜,語無倫次地說:「霍姐,我看見了劉詩韻了,她還是,還是那麼漂亮。這個賤人,我是那麼愛她,她卻把我撕了,羞辱我,還把我的換姐給害死了。她活得可滋潤了,簡直是個貴夫人。還有秦夫,那個雜種,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們……」
霍子矜看他醉得不成樣子,安慰說:「以後會的。」站起身來,要去給孫略做醒酒物。
也許是想起了和劉詩韻跳舞,孫略又拽住她說:「別走,大姐,我要和你跳舞。」
說著站起來,拉著霍子矜就在地上搖搖晃晃走起了「慢四」。
霍子矜想孫略苦苦壓抑的仇怨,今天是一起爆發了,只好扶著孫略慢慢走著,試圖平息他的情緒。
霍子矜穿得很少,馨香溫潤的身體讓孫略緊靠在懷中,激起孫略陣陣愛欲,他在霍子矜耳邊喃喃說:「霍姐,你知不知道,這些天我多想你,我是多愛你。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理解我,只有在你身邊我才感到溫暖。我愛你,我不能離開你,求求你別再折磨我了。」
霍子矜面紅耳赤地說:「孫略,不許說這麼輕薄的話!」
「什麼輕薄話?這是我的真心話。」孫略邊說邊不由自主地向霍子矜吻去。
霍子矜的心狂亂地跳起來,一下子推開他的臉,怒目說:「孫略,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是你的大姐呀!」
已經失去理智的孫略被情慾左右,不能自己,一下子把霍子矜抱起來,嘴裡邊說:「大姐,為什麼我就不能愛,就不能愛你?今生我只愛你一人,別拒絕我。」說著就往卧室里走。
霍子矜面容失色,在孫略懷裡奮力掙扎,但她哪是年輕健壯的孫略的對手?
孫略把霍子矜放在床上,說了聲:「霍姐,我愛你。」就撲了上去。
……
孫略醒來,已是第二天上午九點多了,他揉揉眼,看到自己只穿著貼身的衣服躺在霍子矜的床上,身上一個激靈,把剩下的醉意都嚇走了。
他依稀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做的事,心揪在一起:自己侵犯了霍姐!
孫略的頭登時裂開了般疼痛:自己都幹了什麼?霍姐那麼高貴清雅的人,自己竟……
霍子矜走進卧室,眼圈紅腫地看著他。孫略羞慚無措,慌忙從床上跳下來,跪在霍子矜面前,聲音顫抖:「大姐,我不是人,我冒犯了你,你懲罰我吧。」
霍子冷冷地說:「孫略,你太讓我失望了!面對仇人,面對苦難,只會酗酒,成了一個懦夫!你昨晚干下的醜事,你說,怎麼辦?」
孫略惶恐地說:「大姐,我對你犯了罪,我,我要和你結婚,一輩子伺候你贖罪。」
「你認為和我結婚,是對你一輩子的懲罰?和我結婚是一種痛苦?」
「不,不,我不配和大姐結婚,我不配……」孫略不知說什麼好。
霍子矜凜然地說:「孫略,現在從這個家出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看著盛怒的霍子矜,孫略知道無可挽回,羞愧地穿好衣服,低頭走出這個曾給自己無限溫暖和慰藉的家。
外面的陽光格外刺眼,孫略給夏青霜打電話說自己不舒服,請一天假,開著車回到住處。
孫略一頭栽倒在床上,心亂如麻。全完了,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竟卑鄙無恥地侵犯了救命恩人,讓霍子矜蒙上洗不去的恥辱。孫略拽著頭髮,咒罵自己:「孫略,你不是人,你是禽獸!你該死,萬死莫贖。」
孫略突然呆住了:死?也許死是一個很好的解脫!
自己的生命本來就是個錯誤,這個錯誤不僅讓自己險些死去,還奪走了換姐的生命,讓鍾葭遭難,使霍姐蒙羞。自己還有什麼顏面立於天地之間?自己無顏面對霍子矜,也無顏面對夏青霜、鍾葭、林闊還有死去的換姐!
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即使是報了仇,獲得暫時的快意,又有什麼?霍子矜、鍾葭還有換姐救自己是個錯誤,自己早應該毀滅,所以,冥冥之中老天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死的念頭緊緊攫住了孫略,他把窗戶都關上,神志恍惚地走進廚房,想開煤氣開關。
鍾葭忘帶回去的那隻小松鼠在籠里跳躍,發出一陣響動。
小松鼠驚恐的眼睛望著他,孫略提起籠子,要把它放了。
突然,孫略停住了——自己這是幹什麼?
一個男子漢,因為傷害了別人,就用自殺來逃避自己的責任,逃避對自己的懲罰,自己豈不真成了霍子矜所說的懦夫!換姐、鍾葭、霍子矜拼著性命,難道就救了一個可悲的懦夫?
一個男人,應該坦然直面無論是命運的賞賜還是懲罰。
一種對生命的感悟,如此肅穆。
手機響起來,是夏青霜:「孫略,怎麼樣了?」
「沒事,挺好的。」孫略回答道。
「今天早上你打電話,情緒異常低落。換姐去世到現在你一直也沒有走出陰影,還記得發病那天晚上,我對你說的話嗎?沒錯。就是那樣,孫略,你的生命不不光屬於你一個人,它還屬於我們大家,你沒有理由去輕賤它。」夏青霜說。
孫略靜靜地說:「青霜,別為我擔心,我已經好了,一會兒就到公司。」
孫略來到辦公室,正遇到夏青霜,夏青霜看他沒有異常,說:「早上霍姐來了電話,說你情緒很不好,讓我打電話問一下,再告訴她。這是為什麼?」
孫略沒做任何解釋,只說:「你告訴她,我很好。」
嘉譜地產公司party后的第二天,白起去赴王越的宴請。
王越也參加了party,他通過秦夫結識了白起。王越是場面上的人物,深知白起少壯派的心理,刻意對白起大大敷衍,讓白起很高興。臨別時,他故作神秘地把白起拉到一旁,邀請他明天赴宴,並明言只請白起一個人。白起立即意識到對方有話要說,他也知道王越很有實力,正做著一個銷售情況良好的高檔盤。白起正想了解這方面的信息,欣然應諾。
請客的地點是在大連著名的海鮮樓,王越要了一個非常豪華的包間。
王越只點幾個菜,已經懂得大連餐飲的白起一看都是「硬菜」,再加上名貴的酒,足見對方待客的殷勤。
王越殷殷勸酒,兩個人聊著地方風物,一會兒就陶陶然了。
白起看閑話說得差不多了,就進入正題:「王兄,咱倆一見如故。今日見邀,不勝榮幸,若有驅使,弟無有不從。」
這是場面上的話,意思是問王越有什麼事。王越也用場面上的話說:「豈敢、豈敢,老弟乍來大連,就在業界掀起勁風。昨天目睹老弟的手筆和丰姿,真正令人嘆服。我們幾個人議論,以老弟的膽識和胸襟,不出幾年,大連地產界翹楚非君莫屬,以後還要老弟多多關照。」
幾句話著實讓白起心裡舒服。昨天晚上可以說是他得意之作,那場面、那講話,還有那掌聲,都讓他陶醉。為了在大連人面前露臉,白起事無巨細,連喝的酒都用人頭馬,看來這次亮相的確給大連人一個震撼!
心裡得意,臉上依然謙恭,白起說:「王兄過獎,小弟年幼無知,以後還要大哥多幫助。」
倆人哈哈大笑,幹了杯中酒,王越又為白起斟上酒,嘆了口氣說:「愚兄孤陋寡聞,錯過了在老弟麾下效力的機會,至今扼腕不止。」
這就是正題,白起一聽就明白了,商業上講「沒有免費的午餐」,如果王越無求於他,反倒奇怪了。這正是孫略的設計,給王越這樣一個請客的理由,下面的話題就順理成章了。
白起說:「王兄言重,我聽說你的盤做得不錯。」
「是不錯,但老弟別笑話,人心不知足,得隴復望蜀。我那個盤太小,一直想有個機會做個大盤。當時,我十分看好你們那個地塊,就是實力不夠,才沒敢競標。」王越惋惜地說。
這話白起相信,商人貪利的心思他太清楚了。白起很狡猾地問:「老兄對這塊地這麼心儀?」
「豈止是我,當時大連稍有實力的開發商都垂涎那塊山清水秀的地方,現在城市哪去找這樣好的地段?但是大家要買岳子山的面子,也確實不是他的對手,何苦得罪人,所以都有了退避之心。老弟手腕卓絕,以那麼低的價格拿下,在大連地產界造成一場地震,大家立時都起了敬畏之心。」
白起不禁得意,到外地打市場,沒有點震撼人的手段,難以服眾。他很想了解大連人對自己的評價,於是說:「弟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至今對岳老先生歉疚不已。」
王越不得不佩服白起矯情的本事,說:「老弟過謙,做生意講究手段,那塊地怎麼就非是岳子山的?如果有實力,弟不取,別人亦取。但別人取,不會引起轟動,老弟的這一手讓大連人開了眼界,大家說這才是真正的商業手腕。」
話說得既實在又中聽,白起當然樂意聽。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心事,說:「王兄,你說這塊地適合做什麼檔次的盤?」
入局了,王越心說。他惋惜地說:「別人我不知道,我是想做高檔盤。」
「那個地方有可能?大連的高檔盤都集中在城市中心和海邊。」白起露出懷疑的神色,用秦夫的話說。
王越說:「那要看什麼時候,如今大連中心地帶都開發得差不多了。再說海邊住宅,大連人說它是海景住宅,能看到大海的景色,所以值錢。其實不然,乍來的外地人這麼看,但大連本地人都知道離海太近的住宅,潮濕,冬天還陰冷,所以並不買那樣的住宅。」
「我聽說,大連的中高檔住宅大部分是外地有錢人買的。」白起又抬出秦夫的論斷。
王越露出輕視的神色,說:「對,據統計佔三分之一。但他們沒有告訴你,這些外地人除極少數是初來乍到的人,大部分已經在大連工作幾年,或者有事業的外地人,他們和本地人也沒有多大區別。」
這是孫略設計的一個關鍵,他反覆琢磨秦夫會用什麼來打消白起的念頭,其中這是一個關鍵觀點,顛覆了它,就整個顛覆了秦夫的可信性。關於外地人來大連買房子有各種說法,白起說的是一種典型的說法。王越用他想不到的理由,再加上輕視的神色,讓白起感到,大連人都知道的原因,秦夫卻隱瞞了自己,立即有了上當的感覺。
果然白起臉色陰沉下來,他又問:「王兄何以認為適合做高檔盤?」
王越說:「是市場需求變化使然。以前人們認為高檔住宅應該在城市的中心,那裡地價高、升值潛力大,從經濟利益上考慮比較多。近年來這種觀念發生了轉變,人們越來越注重住宅的居住質量,就發展出追求海景的住宅。而最近一兩年內,這種觀念進一步發展,成為注重居住的生態環境,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這就導致一批生態環境好的高檔樓盤暢銷。我現在的樓盤,既不在城市的中心,也不是海景房,但仍然賣得很好就是這個原因。你那塊地生態質量比我的盤好得多,何愁賣不好?」
這是孫略為說服白起設置的又一個觀點,這個觀點如果不考慮市場競爭的因素,孤立地講是很正確的,也符合住宅需求發展的趨勢,但往往孤立說正確的理由,合起來說未必正確。白起是個外行,他怎麼能夠想到那麼多。
白起信服地點點頭說:「王兄,你真不愧地產界行家,對市場看得透徹,你那個盤成功也不是偶然的。」王越說:「這一點,愚兄不謙虛地說,還可以。做生意,貴在眼光上,能比別人看得遠,才能掙大錢。說實話,我現在的盤,當初要做高檔盤,公司一致反對,但我堅持下來了,就成功了。你想想,做地產最難的是拿地,好容易拿了塊地,本來能做高檔盤,卻作成低檔盤,那你的利潤該損失多少?再者也讓人笑話,人家會說某某人真笨,好好一塊地讓他給做糟蹋了。」
這番話可說是曉之以理、動之以利、激之以名,白起頓時深思起來。他以前沒有想這麼多,尤其不能讓人說他白某人是個笨蛋,把地做糟蹋了。
終於,白起提出了自己最疑慮的問題:「王兄,你說得一點不錯,我現在遇到的問題,和你當初的問題一樣,手下人都反對做高檔盤。」
王越說:「老弟,你說說,他們反對的理由有什麼?」
深奧的理由記不起來,白起只好揀簡單的說:「比如說,這個地塊沒有社區配套,交通不便……」
好了,這兩條就夠了,再多我可能還不會反駁了,王越想。他打斷白起,啞然而笑,不屑地說:「這些都是小兒科的理由。你那個地塊十五萬平方米,這麼大的盤自己能不做社區配套?再說交通差,那更笑話,你的盤前面有公路,他們說交通差,無非是說公交車少,這倒是實情。但你那是個高檔盤,能買得起你房子的人,能自己沒有車,去擠公交車?」
這樣一說,就顯得秦夫的理由很可笑了。其實秦夫在說這些理由時,是對地塊素質進行綜合評定而說的,孤立說起來就是另一個味道。
白起的臉色陰晴不定,他有一種被戲耍的感覺,這讓他怒火大增。他問出了最敏感的問題:「王兄,你是地產界的老手,你說他們為什麼要這樣?」
這是白起必問的問題,也是說服白起最關鍵的問題。能夠有合理的原因讓白起相信他手下對他撒謊,白起就會徹底不相信他的屬下,王越的說服才能有效。
王越現在就要做到這一點,他必須在白起的陣營里撕開一道永久的裂縫!
「這個疑惑,我在做房地產初期也遇到過,而且有一段時間百思不得其解。」王越拓開這一句,把白起的個別問題變成了普遍問題,可信度就高了。
「後來,我明白了,這是由於利益不同而必然產生的。」王越說:「做經理的和做老闆的所考慮的問題不一樣,這一點你承認嗎?」
白起點點頭,這是一個不言自明的問題。
王越接著說:「房地產行業有個特殊的現象,就是人員流動性大,大家跟著盤走。他們的心理是快速銷售,快速賺錢。樓盤價格低,銷售速度就快,賺錢也就快,所以千方百計勸你賣低價。但老闆不能這樣做,拿地難,這塊地做完了,不知還能不能有另一塊地來做,必須保證利潤最大化。別人則沒有這個擔心,你這個公司沒地了,我還可以到別的公司做。」
白起頓然醒悟。
「另外,你的盤,還有一個更特殊的問題,這個……」王越不說了。
白起馬上說:「王兄,但說無妨。」
王越依然猶豫,他要把弓拉得足足的。
白起的胃口被吊起來,說:「王兄,你我兄弟間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看架勢已足,王越很躊躇地說:「老弟,我這只是一種感覺,可能很荒謬,你姑妄聽之。」
白起點點頭。
王越說:「我和秦夫是老朋友,他這個人我很了解。從農村來,在大連混了這麼多年也很不容易,總想自己做些什麼。他很要強,是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人,否則岳子山給他那麼好的待遇,幹嗎跑出來自己做?我想,他堅持做低檔盤無非是想早日結束這個盤的銷售,掙一筆錢,自己獨立做公司。這倒不是他對你有什麼成見,是性格使然。」
王越的話絲毫沒有詆毀秦夫的意思,一下子讓白起恍然大悟,他感激地說:「王兄,多虧你點醒我,要不我還蒙在鼓裡。」
王越馬上作出惶恐的模樣:「老弟,你可別因為我的幾句胡說對秦夫有成見,變成我對不起朋友了。」
白起很會做作:「哪能?我還要特別倚重於他。」
白起真誠地對王越說:「老哥的一番話,讓我受益頗大,我差點讓營銷總監厚厚的策劃報告給蒙了。」
王越說:「也不盡然,戰術性的工作交給他們去做,他們畢竟是專業人員,比我們做得好。戰略則必須由自己來確定,確定項目的戰略,不僅僅要靠數據推理,更多的是一種直覺和魄力,任何人都不能取代。」
這話讓白起聽得順耳,也讓他信心大增,他和王越幹了一杯,說:「王兄的金玉之言,我要聽,我意已決,就做一個大連最高檔的樓盤,把威星利的名望樹立起來!」
王越此時要完成孫略的第三個步驟,就說:「老弟才大如海,做什麼都會成功,不過還要謹慎。我建議你看看政府有關人員的市場分析資料,這些資料沒有商業目的,比較準確,我就經常利用這種信息。哪天我介紹你認識幾個這樣的朋友,你和他們談談。」
白起非常高興,說:「那就太感謝了。」
王越說:「老弟,你別這麼客氣,我這樣做也是有私心的。最近我又相中了一塊地,想做高檔盤,就是資金不足,如果你有興趣,我們不妨聯手做一下。」
這一下白起對王越請客的原因更釋然了。儘管白起根本沒有心思去做那個項目,但受惠頗多的他裝出興趣很濃地詢問這塊地的情形。王越心中暗笑,有模有樣地給白起介紹起來。
嘉譜地產的項目決策會議終於開了。白起拿著經孫略和夏青霜改動后的資料,認真研究了兩天,更加增強了信心。同時,吳雅君完成了任務,這更讓白起對秦夫和董玉梁反感。
白起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利用資料和王越的言論駁斥秦夫和董玉梁,對董玉梁大加譏諷。然後提出自己的宏偉設想:在大連建一座最高檔、最豪華的社區,以單體別墅為主要建築形式,社區的名字是「威星利·湖光山色」。白起說這個名稱以「威星利」體現開發商的實力,以「湖光山色」展現社區優美的環境,代表著高檔住宅發展的方向。
如孫略所料,劉詩韻在最關鍵的時刻站到白起一邊,嘉譜地產領導層出現了裂縫,秦夫陷入孤立。
孫略的第一步目標實現了!
會議結束,秦夫悻悻走出會議室,董玉梁垂頭喪氣地離開會議室,白起則領著劉詩韻玩去了。那天晚上,白起和劉詩韻激情放縱后,劉詩韻試圖緩和白起和秦夫的關係。白起一針見血地指出,秦夫不想做高檔盤是想儘早擺脫威星利,要劉詩韻注意他,並在適當的時候除掉他,讓劉詩韻來做總經理。劉詩韻知道白起已經對秦夫動了心思,勸也無用。
劉詩韻的辦公室門輕輕地響了,劉詩韻說了聲:「請進。」
是董玉梁。
見到董玉梁的第一天,劉詩韻就發現他極像一個人,就是過去的男友——孫麓野。倒不是長相,而是他的才氣和倔強的性格。但孫麓野多一些機靈和桀驁不遜,董玉梁則更儒雅和學者氣。
劉詩韻欣賞董玉梁的才華,又有些提防他。董玉梁是秦夫推薦來的,她不能不買秦夫的面子,她懷疑董玉梁是秦夫安插的親信。營銷工作不是自己的強項,如果秦夫和董玉樑上下一串通,就可能架空自己。
董玉梁是劉詩韻的手下,但劉詩韻很客氣地站起來把他讓到沙發上,給他倒了杯水。劉詩韻並不回自己的位置,而是拉把椅子坐在董玉梁的對面,就像她是董玉梁的下屬。這是劉詩韻手腕高明之處,像董玉梁這樣有才又敏感的人,對擺架子最反感。你可以用一個小小的動作來表示對他的尊敬,他就會像驢子一樣為你幹活,這比給他金錢好使多了!
果然,董玉梁露出了感激和不安的表情,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劉詩韻望著和自己同歲的下屬,暗笑他的書生氣,也生出好感和尊敬。這樣的人是靠本事吃飯的,他們對自己、對事業、對別人里表如一,和他們打交道不用彎轉。
劉詩韻很柔和地問:「董總監,您有事儘管說,不用顧慮的。」
董玉梁一直對劉詩韻懷有好感。劉詩韻這樣對他,反讓他一時說不出口來,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了:「劉總,實在抱歉,我來是向您辭職的,希望您能諒解我。」接著把辭呈雙手呈給劉詩韻。
劉詩韻心裡一驚,接過辭呈仔細地讀起來。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就把手機關了。這又讓董玉梁多了一分感動,劉詩韻對自己如此重視。
辭呈寫得很客氣,也很含糊,只說感覺自己能力有限,不適宜在本公司工作。簡短的辭呈,劉詩韻早讀完了,她拖延時間思考對策。
讓劉詩韻緊張的是,項目已經進入最關鍵的策劃階段,董玉梁熟悉這個項目,臨陣換將損失很大,再找一個像董玉梁這樣的人才談何容易?弄不好自己會在這個方面敗下來。但另一個方面,如果董玉梁是秦夫的親信,這正是清除異己的良機,是董玉梁要走的,秦夫沒法責怪自己。
首要的問題是弄清楚董玉梁和秦夫的關係,劉詩韻笑著問董玉梁:「你要辭職的想法,秦總知道嗎?」通過這個提問大致能判斷出他倆的關係,也表現出對秦總的尊重。
董玉梁說:「我還沒告訴秦總。您是我的領導,我當然要先和您說,您批准了,我再告訴秦總,那只是一個禮節。我來的時候是通過朋友介紹給秦總的,以前和秦總也不相識。」
劉詩韻迅速作了個判斷,董玉梁的話是可信的。如果董玉梁是秦夫的親信,他不會在此時提出辭職,秦夫也不會同意。同時,董玉梁對自己誠實和尊敬也讓劉詩韻大起好感,董玉梁壓根就沒有想借秦夫推薦這層關係去抱他的粗腿。這樣既有才,又本分的人在現在社會不多了,必須留住他,為自己所用!
有了這個想法,劉詩韻的手腕就出來了。她一下子現出滿臉歉疚,說:「董總監,自從你來以後,我一直非常高興,你很有才華,也很能幹。我早就想把營銷這一攤交給你全權負責,和你在一起做一番事業。這一段時間特別忙,缺乏對你的支持,是我不好,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改正。」
這番話頓時讓董玉梁大為不安,他連忙說:「劉總,您一直對我很好,我辭職絕不是您的原因,我也覺得很對不起您。」
「那是什麼原因,能告訴我嗎?」劉詩韻誠懇地問。
董玉梁嘆了一口氣說:「公司的決策會議,您也看到了,白總裁全盤否定了我的策劃報告。這且不說,我好心好意提醒他做高檔盤風險太大,他卻諷刺我說,你營銷是幹什麼吃的,便宜還用你來賣?這話真讓人寒心,好像我是在公司里混飯吃的,我以後還怎麼干?」劉詩韻想起那天的會,白起確實對董玉梁說了很多過分的話,一直納悶白起怎麼突然對董玉梁那麼反感,這時她明白了,肯定是白起懷疑董玉梁是秦夫的人,董玉梁的報告和秦夫是一個意思!
想到這一點,劉詩韻猶豫了,再用董玉梁有可能牽連到自己。按以往的性格,她會順水推舟地讓董玉梁走,但這次她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留住董玉梁,自己不能沒有這個人才。
適當在下屬面前罵一罵頂頭上司,能增加下屬的信任感,她說:「這個白總裁,說話實在過分,當時我很生氣,你的報告費了這麼多工夫,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會後我曾找過他,他也承認自己說話過頭。董總監,你別上心。」
董玉梁說:「我也知道當領導的專斷,但做市場來不得半點一廂情願。這個盤按照白總裁的想法,風險太大了。」
劉詩韻說:「這個不用擔心,無非銷售速度慢一些,咱們公司的資金雄厚,倒不在話下。」
董玉梁微微笑著說:「哪有這麼簡單?白總裁要做一個大連最高檔盤,他口才好,講了許多似是而非的道理。其實大連高檔盤市場需求很小,又有那麼多競爭的盤,咱們這麼大個盤什麼時候能賣出去?」
他指著區域地圖說:「你看在咱們項目的周邊,是和合地產的地,他們的地塊對咱們的項目形成了一個半包圍狀,如果和合地產有意對付咱們,咱們就遭罪了!」
「這倒是不能不防。」劉詩韻抽了一口冷氣,「你認為他們能怎麼對付我們?」
董玉梁憂慮地說:「目前還不好說,和合地產拿了這塊地,卻一直沒有動靜,甚為可疑。我覺得是在等我們出形以後,再安排對策。」
劉詩韻說:「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要建議白起總裁推遲項目公布的時間,原來他安排下周向新聞界公布。」
董玉梁一下子就看到了問題的癥結。
董玉梁問:「劉總,我的策劃報告在決策會議之前你已經看過,而且原則上同意,為什麼在會上不能據理力爭呢?」
當然不能,那時誰知道你是不是秦夫的親信。劉詩韻心裡這樣想嘴上卻說:「當時我也想到要反駁白總裁,但是我們三個人一起反對他,就會形成僵局,白總裁很要面子,我想以後再慢慢勸說他。」
董玉梁不能理解:「既然是決策會就應該暢所欲言,是企業的命運重要,還是他個人的面子重要?我總覺得我們不是做企業,而是玩政治。玩政治我可不行,所以我才想走。」
當然是玩政治,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包括幼兒園。董玉梁這樣的書生,總是把現實想得太天真,所以一事無成。
必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才能說服他,劉詩韻換了稱呼:「玉梁,我也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才,出去不愁找工作,但是各家企業都有自己的毛病,你能保證下一個企業就很理想?你在這個公司時間不長就跳槽,大連地產圈很小,傳開了你董玉梁是個輕於去就的人,以後誰還敢用你?」
這話很有道理,董玉梁不能不點頭。
劉詩韻很動情地說:「玉梁,咱們是同齡人,你的苦衷我知道,我也有很多難對人言的苦惱。但生活就是這樣,你逃避是沒有出路的。儘管這個盤不能完全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但起碼還有你施展的空間,這個機會多難得。我們給人家打工就得聽人家的,聰明的辦法是利用機會把自己發展起來,總有一天我們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一番事業。」
劉詩韻掏心窩的話,讓董玉梁動了感情。
劉詩韻眼圈紅了:「玉梁,雖然我們接觸時間不長,但我覺得咱們很投緣,我很留戀在一起辦party的時光,真的,忙碌而快樂。在這個企業,我一直很孤獨,和白總裁、秦總有很多事不能不違心周旋。對別的員工,又要保持可憐的領導威信,只能在你面前說說自己的苦惱。」
劉詩韻淚水漫溢,她仰起頭哽咽地說:「現在你要走,我的心很慌。我不敢耽誤你的大好前程,只是希望你給我一次機會。咱們一起把這個盤做下來,即使是失敗了也不後悔。我們奮鬥過了,在這個複雜的環境中,擁有屬於我們自己的美好回憶。」
董玉梁沒想到劉詩韻如此看重自己,更沒有料到高貴端莊的女人有如此脆弱的一面,感激和惜玉之情頓生,他鼻子發酸地說:「劉總,您別說了。有您這些話,我不走了,就是有再大的困難,我也要和您一起去做這個盤!」
劉詩韻站起來,拉住董玉梁的手說:「謝謝你!玉梁,以後沒人的時候,你叫我詩韻吧。」
從這一刻起,董玉梁死心塌地地跟著劉詩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