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光一樣清涼的笑容
第2章月光一樣清涼的笑容
2月7日星期二晴
你有沒有試過閉著眼睛走路？
當世界一片黑暗的時候，
不安和恐懼會源源不斷地湧入。
我從來沒有比現在更討厭自己過，
如果不是因為我，
許翼就不會陷入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他的笑容也不會變得像月光一樣清涼。
暖暖的陽光照在水晶般透明的玻璃窗上，折射出寶石般耀眼的光芒。
病房內。
愛麗絲花甜蜜的清香瀰漫在空氣里。
我輕輕地握住許翼的手，我知道只要我緊緊地牽著他，他就不會迷失回來的方向。
手中一點輕微的抖動牽動了我的心。
一瞬間，我呆住了！
許翼的手，居然動了！是真的動了，非常明顯地動了！
我眨了眨眼，不敢相信。這時，我的手指卻被另一根手指輕輕地勾住了。是的，真的是他的手指輕輕地勾住了我的手指！
勾出了一個指環的樣子。
「許翼……」我顫抖著聲音呼喊，既緊張又害怕，呼吸在一瞬間幾乎停滯了。
陽光突然燦爛得耀眼。
彷彿奇迹出現般，病床上的許翼，睫毛微微顫動，然後……睜開了眼睛！
「許翼！許翼，你真的醒了！你真的醒來了！」曾經幻想過無數次許翼醒來的一幕，但是當他真的睜開眼睛，我卻開心得呆住了。
我趴在他的床邊，感覺上帝對我實在太好了，幸福一下子洶湧而來，變成一滴滴淚珠溢出眼眶。
原來，人不只在傷心的時候才會哭泣，在幸福到極致的時候也會哭泣。
「許翼，嗚嗚嗚，你怎麼能睡這麼久？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我好怕失去你，真的好怕好怕，下次你不能再這樣了……」
「呵呵……葉希雅，我說過你哭的時候很難看吧。」許翼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讓陽光頓時暗淡下去。
這是我熟悉的笑容，這是我一直思念的笑容，這是我……以為已經失去的笑容。
我的許翼……
我要守護的人，終於回來了。
「為什麼這麼黑，你卻連燈都不開？快開燈讓我看看你難看的樣子。」許翼輕笑著探尋著我所在的方向。
這麼黑？
這幾個字如晴天霹靂般，讓我連眼淚都忘記落下。
此時陽光燦爛，怎麼會黑呢？
許翼……
他的眼睛……
心頭彷彿被千萬斤的石頭壓住，我屏住呼吸，緩緩抬起手在許翼睜開的眼睛前晃了晃。
光線在我晃動的動作中交錯落下，可是許翼沒有一點反應，漆黑的眼眸如同黑洞洞的深潭，沒有一絲波瀾。
「希雅，你怎麼不說話啊？快點把燈打開啊。」許翼笑著催促我，眼睛完全沒有焦距。
看著他的笑容，聽著他歡快的話語，我的心彷彿被千斤巨石壓住了。
陽光頓時變得蒼白而刺眼，我緊緊咬住嘴唇，難受得幾乎窒息。
「許翼，其實……現在……現在是白天……」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許翼燦爛的笑容瞬間僵硬，就像電影突然暫停一樣。過了很久，就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才收起了笑容。
「現在是白天？所以……是我……看不見了？」他艱澀地說道。
「不會的，不會的，肯定是房間里光線太暗了，我幫你把窗帘拉開……」
我慌亂極了，怎麼會這樣？
我的嘴裡一直念叨著「不會的」，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許翼，還是在安慰自己。
我飛快地跑到窗邊，伸手用力一拉窗帘，隨著「唰」的一聲，大片大片的陽光傾瀉進來，房間里明亮得可以清晰地看見一粒粒灰塵在空氣中浮動。
上帝啊，我求你了，許翼好不容易才醒過來，好不容易才回到我的身邊，請你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
「許翼，看見了嗎？」我小心翼翼地朝許翼問道。
他茫然地搖了搖頭，黑色的頭髮在陽光中閃耀著細碎的光芒，一點一點刺痛了我的眼睛。
這樣的沉默讓我慌亂又恐懼，淚水奪眶而出。
「許翼，沒事的，我去找醫生，一定會沒事的。」
我飛快地跑出去，在走廊裡邊跑邊大喊：「醫生，醫生，醫生……」
在我的呼喊聲中，醫生和幾個護士來到病房。
我緊張地看著醫生開始給許翼進行一系列檢查。
「醫生，醫生，許翼怎麼了？」檢查一結束，我就緊跟著醫生走出去，緊張地詢問道。
「雖然病人已經醒過來，可是因為頭部被撞擊，顱內積聚的血塊現在還沒有完全消失，剛好壓迫了病人的視覺神經，從而使患者失明。」
「那可不可以動手術把血塊取走？」
「患者的情況很特殊，因為壓迫他視覺神經的血塊與另一些在他大腦脆弱而關鍵位置的血塊緊緊相連，如果貿然動手術，會有生命危險。」
「那，沒辦法了嗎？」
「只能等待奇迹的發生，讓血塊自然消失。」
「如果沒有奇迹出現呢？」
「只能一輩子都失明了。」
醫生的話就像一盆加冰的水從我的頭頂倒下來，讓我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
我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手猛地從醫生的衣袖上落下去。
與此同時，眼淚如同夏天的雨一樣洶湧地落下……
許翼真的失明了，怎麼會這樣？
那麼，許翼永遠都看不見藍天，看不見心愛的吉他，更看不見我了……永遠只能待在黑暗的世界里……
前所未有的恐懼瘋狂地朝我涌過來，我無力地靠著牆蹲下來，抱著雙膝，把頭埋進臂彎中，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喉嚨里不斷傳出哽咽聲。
這都是我害的……
那時，只要我在為澈野的離開而自責的同時，多分一點注意力到他的身上，他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吧？
那時，只要我再往下翻日記本，看到他的日記，他就不會失望地離開了吧？
那時，只要我對他笑一笑，他就不會離開，更不會出車禍了吧，也不可能失明……
許翼，對不起，都是我害得你出車禍，都是我害得你失明。
周圍一片安靜，醫生和護士早就離開了，只有我的哭泣聲慢慢地充滿了整個白色的病房，讓陽光都帶上了悲傷的色彩……
「希雅，不要哭，沒關係的。」一個聲音傳過來。
我停止了哭泣，愣愣地循聲看去。
許翼摸索著牆壁，艱難地朝我走過來，臉上還掛著一絲蒼白的笑容。
「許翼……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喊出他的名字，邊哭邊說，「如果我從來沒有在你的世界里出現過，現在你應該過得很快樂，不會有這麼多的不幸。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的一切來換你的健康和快樂……」
「希雅，你怎麼能這麼想呢？如果沒有你的出現，我的生活該多麼無聊啊。沒有關係的，不用那麼難過。只是可惜以後再也不能看見你了，不過幸好我把你的樣子記得很清楚。」許翼循著聲音找到了我，蹲在我身邊。
「許翼！」
我撲進許翼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
我好怕好怕，好怕會再次失去他。
「好了，不要哭了，我能醒來一定是希雅感動了老天爺呢，所以失明的事不用太擔心，一定會沒事的。醫生也說會有奇迹啊……」許翼在我耳邊溫柔地安慰著我。
明明失明的人是許翼，現在卻是他來安慰我。
葉希雅，你在幹嗎？我暗自質問自己。
「嗯，一定會有奇迹的！」我從許翼的懷裡抬起頭，堅定地看著他。
「嗯！」許翼依然帶著滿臉的笑容。
只是……
不再是以前那樣像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而是如月光一樣清涼的笑容。
2月8日星期三晴
如果許翼真的再也看不見了，
那麼就讓我來當他的眼睛吧。
不管未來有多遠，世界有多大，
我都會握著他的手陪著他走下去。
一直到我們頭髮都白了，
牙齒都掉光了，
我們依然要在一起。
第二天，天空藍得像寶石一樣純凈，一朵朵白雲軟綿綿的，就像我最愛的棉花糖。
可現在的棉花糖看起來一點也不甜蜜，變得苦苦的。
「辰，許翼一定會好起來，對不對？」走在醫院的走廊里，我皺著眉看著辰。
「嗯，當然會啊！」辰溫柔地肯定我的問題，讓我的擔憂稍微減少了些。
昨天晚上我打電話把許翼的情況告訴了辰，辰今天特地陪著我一起來看許翼，說想來給許翼加油打氣。
清晨，寒冷的風肆意穿梭著，視野里到處都是一片冰冷的白色，鼻腔里也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
「許翼，美國的醫療條件比國內好多了，你這次一定要去美國治療眼睛……」
剛走到許翼的病房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應該是許翼的媽媽吧。我剛想和辰說我們先迴避，但病房裡傳出的對話內容讓我的腳定在了原地。
「我說了不去就不去，我不能讓葉希雅一個人留在這裡！」許翼的聲音聽起來很堅決。
「葉希雅！葉希雅！又是葉希雅！你為了葉希雅差點連命都沒有了，好不容易醒過來了，又因為她要放棄去美國治療，你是不是為了她連父母都可以不要了！」
「車禍和希雅沒有任何關係，不管怎樣，我是不會離開希雅的！」
「許翼，你要明白一件事，你和葉希雅是不可能的！」
……
裡面的對話模模糊糊地傳來，有些話我無法聽清。
「啪——」
突然，裡面傳來玻璃杯撞擊地面的聲音。病房裡面安靜了一會兒，隨後傳來許翼帶著怒火的聲音。
「我的未來由我自己決定！以後我跟誰在一起不是你能決定的！」
「許翼！」
「你死心吧，就算我以後不能和希雅在一起，我也絕對不會和你安排的那個人在一起！以前是，現在我看不見了，依然是！」
「可是你們早就有了婚約！」
「我現在都是……瞎子了，你們還不願意放過我嗎？」許翼的聲音裡面有洶湧的怒火在燃燒著，可怒火裡面帶著一股深深的哀傷。
病房裡面突然安靜下來。
我獃獃地站在原地，剛才聽到的消息一下子湧進大腦讓我反應不過來。
剛才，許翼他媽媽說許翼有了婚約，是嗎？
為什麼我從來都不知道許翼有婚約這件事，為什麼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這件事？
而他剛剛說自己是瞎子的時候，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他的聲音在顫抖，對，他也在恐懼，他也在害怕自己再也看不見了。
而我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從我認識許翼的第一天起，許翼在我面前都一直在微笑著，溫柔地、燦爛地，對我笑著。
就算，他失明了，他還是對我笑著……
我為什麼從來沒有察覺到，許翼其實也很害怕，許翼其實也很難過，許翼其實也很悲傷……
美國……
許翼要去美國嗎？那個對我來說只出現在地圖上的遙遠國家。
為什麼一想到許翼要去離我這麼遠的地方，心就好痛好痛，有種深深的恐懼從心底一下子蔓延開來。
「咔嗒——」
病房的大門一下子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看起來很高貴的女人，她的眼睛紅紅的，神情看起來很疲憊。
她看到了我和辰，並仔仔細細打量著我，眼神犀利。
「葉希雅？」她似乎確定了什麼，對我冷漠地說道。
「我，我是。」看著許翼的媽媽，我心裡異常緊張。
「如果你真的為了許翼好，就應該離開許翼，他跟你是不可能的！」許翼的媽媽似乎別有深意地說出這句話，然後便離開了。
走廊里回蕩著高跟鞋踩在地面發出的聲音，重重地撞擊著我的心口，我低下頭，覺得好難過。
被討厭了……被許翼的媽媽討厭了……
「希雅。」頭上傳來溫柔撫摸的觸感，辰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不要胡思亂想了，進去和許翼好好聊聊吧。」
「我……」我抬起頭看著辰溫和的笑容。
「去吧！」辰又揉揉我的頭髮，對我鼓勵地點點頭。
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照進來，在地面上投下小塊小塊金色的光斑，讓白得過分的醫院有了一些溫暖的顏色。
「許翼……」我輕輕地走進病房。
他正坐在床邊，怒氣似乎依然沒有消散。
病房裡面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許多玻璃碎片……
「希雅，你來了啊。」許翼聽見我的聲音后，臉上馬上堆起笑容，「你小心一點，剛才我不小心把玻璃杯打碎了，還來不及打掃。」
看到許翼對我努力地笑著，我心底湧起一股酸澀，許翼，為什麼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對著我笑，為什麼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對我這麼溫柔……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因為捨不得你，就不讓你去美國治療眼睛。
「許翼。」我走到許翼旁邊，「你去美國治療眼睛吧……」
許翼聽見我的話之後，笑容迅速消失：「你都聽見了嗎？」
「嗯。」我輕聲回答，然後在床邊坐下，輕輕地握著許翼的手，「我希望你的眼睛復明，希望你能站在舞台上實現自己的夢想，希望……」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許翼突然的擁抱打斷了，許翼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緊緊地抱住我，他身上傳來的溫暖讓我瞬間迷失。
陽光靜悄悄地落在病房裡面，窗戶玻璃反射出彩虹般絢爛的顏色，地上映著我們相擁的黑黑的影子。
好想，永遠都待在這個懷抱里……
過了很久很久……
「希雅，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離開你！」許翼鬆開我，語氣堅定地對我說道，失去神採的眼睛此時卻閃耀著別樣的光芒。
所有的難過，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疑問，即使是我從不知道的婚約，在此刻通通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許翼的笑容……
許翼……
「許翼，以後就讓我來做你的眼睛吧……」
是的，許翼，就讓我來做你的眼睛。
如果你的世界一片漆黑，那麼我就變成螢火蟲，去點亮你世界裡面所有的路燈，讓你的世界充滿光明。
所以，不要害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讓你「看見」藍天，「看見」小草，「看見」陽光，「看見」你想看見的一切。
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眼睛……
2月13日星期一陰轉晴
我今天才知道，
原來假裝的笑容比難過的眼淚更加讓人心痛。
不過只要有許翼在身邊，
我就會一直堅定地相信，
一切都會好起來，
許翼一定會再次綻放出比陽光更燦爛的笑容。
淺金色的陽光安靜地流淌在病房裡，我將一大束新買的愛麗絲花插進花瓶里。
愛麗絲果然是幸運之花，至少，它讓許翼醒過來了！
「許翼，你這個臭小子，終於捨得醒了！聽到這個消息，我們立刻趕過來了，夠朋友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耳朵里，緊跟著，病房裡就擠進來好幾個身影。
我一轉頭便看到了阿傑跟樂隊其他成員開心的笑臉。
病床上還在熟睡的許翼那像蝴蝶翅膀一樣的睫毛動了動，然後，他睜開了眼睛，只是眼神空洞，沒有焦距。
「這段時間你不在，樂隊的事情全落在我頭上，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阿傑衝到許翼床邊訴苦。
「明明你天天都在偷懶……」有人開始抗議了。
「哪有！」
安靜的病房裡充滿吵鬧聲。
真好！
有阿傑他們的歡聲笑語，許翼的心情一定也會跟著好很多吧！
「對了，許翼，情人節馬上要到了，我們為此專門寫了一首新歌！」阿傑停止鬥嘴，表情認真起來。
「是嗎？」許翼揚起嘴角，回應道。
「我們都覺得這首歌很不錯哦，到時候你來唱，一定會紅起來的。」阿傑信心滿滿地攬住許翼的肩膀。
許翼的臉上閃過一絲憂傷，但轉瞬又換成明朗的笑容。
只是那種笑容，像寒冷冬天裡的陽光，雖然明亮，卻沒有熱度。
我的心有些慌亂。
現在的許翼，是不是還沒有想好怎麼去面對阿傑他們？
我怎麼這麼笨呢！
為什麼沒有想到這些！
「許翼，你先看看我們寫的樂譜！」我還來不及說話，阿傑已經興高采烈地從書包里把樂譜拿了出來，遞到許翼的面前。
「阿傑，許翼他……」我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們許翼失明的事。
「希雅，沒關係的……」許翼彷彿知道我全部的心思，溫柔地說了一句。
他微笑著伸出雙手，在空中摸索了一會兒才終於抓住樂譜。
因為許翼這樣的舉動，大家都很奇怪地看著他。
許翼用很輕鬆的口吻說道：「阿傑，我可能暫時看不見了！」
阿傑的嘴張得很大，一臉的震驚。
喧鬧的病房裡瞬間變得寂靜。
許翼似乎毫不介意大家的反應，依然保持著笑臉。
我的心卻沉沉的，很難受。
沉默了幾秒后，阿傑突然笑了起來：「臭小子，你故意捉弄我們吧！」
樂隊成員們僵硬的表情開始融化，都期待地看著許翼，等著他的回答。
我用顫抖的聲音說道：「阿傑，是真的，他沒有騙你們！」
阿傑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他用手在許翼的面前用力地揮舞著。
但許翼的眼珠一動不動，臉上的微笑也沒有絲毫變化，就像是個設定好了微笑程序的動漫人物一樣。
淚水湧進眼眶，我捏緊拳頭，不讓它們掉下來。
原來——
那個沒有準備好的人，是我！
我還沒有準備好，跟許翼一樣在大家面前表現得若無其事！
我看著許翼定格住的上揚的嘴角，心裡澀澀的，像是吃下了沒有熟的果子。
現在的他，心裡也是微笑著的嗎？
病房裡陷入漫長的沉寂……
「怎麼？難道我的眼睛出問題了，你們就不把我當兄弟了？」許翼用輕快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嘴角那抹不自然的笑暴露了他的緊張。
「當……當然不是！」阿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看不見應該只是一段時間的事情，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你不用擔心啦！」
「對啊，眼睛過幾天就會好的，FLY的主唱永遠是你！」貝斯手永川堅定地說道。
「嗯……」其他成員紛紛附和著。
彷彿是大家的話給了許翼力量，他淡淡的笑容漸漸燦爛起來，像是一朵暖暖的棉花糖。
還好，許翼沒有因此而不開心！
我這才發現原來我的手一直緊緊地握成拳頭。
病房裡重新熱鬧了起來，大家都說著寒假期間發生的有趣的事情，好像害怕那突然的安靜再次降臨。
許翼津津有味地聽著，只是偶爾臉上會閃過一絲遺憾。
我握住許翼的手，想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我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許翼像是知道我的心思，轉頭看向我，雖然他失明了，但在他看向我的時候，我的心還是怦怦地跳得飛快。
也許，他心裡有一雙能看到我的眼睛。
「你們兩個要不要這麼甜蜜啊？」阿傑抗議道。
我紅著臉想把手抽出來，但許翼笑著將我的手握緊，有些得意地說道：「你不是也有薇薇嗎？羨慕我幹嗎？」
阿傑的笑容僵住了。
「對啊！薇薇今天怎麼沒來？以前你們不是天天黏在一起嗎？」我好奇地問道。
「我們……已經分手了！」阿傑的聲音里是滿滿的失落。
「可是你們之前……」我錯愕地看著阿傑，「為什麼要分手？薇薇不是很喜歡你嗎？」
「我也不知道，現在我們已經沒有聯繫了！」阿傑聳聳肩，一臉的無所謂，但他消失的笑容出賣了他內心的在乎。
「可是……」
「不要可是了，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我，要把所有精力放到樂隊的事情上來！」阿傑打斷了我的話，不願意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薇薇跟阿傑會分手呢？
「許翼，你要快點好起來，在這段時間，我就先勉為其難當一下FLY樂隊的隊長好了！」阿傑大言不慚地說。
「誰答應讓你當隊長了！」永川馬上抗議起來。
阿傑他們待了一整個上午，直到午飯時間，才在許翼的催促下離開。
「阿傑，你跟薇薇到底怎麼回事？」我將他們送到病房門口，還是忍不住問道。
「就是分手了！」阿傑的表情怪怪的，轉移了話題，「我們過兩天再來看許翼。」
我看著阿傑離開時有點落寞的背影，還是決定要將這一切弄清楚。
也許是有什麼誤會讓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分開了吧。
我拿出手機，撥打薇薇的電話。
「嘟……嘟……」
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我回頭看向病床上的許翼，他的眉頭微微地皺起來，剛才滿滿的笑容已經消失了。
心猛地痛了一下。
「許翼，累了嗎？我給你倒杯水。」我快速地說著，想打破突然的安靜。
「希雅，我不累，你坐到這裡來！」許翼重新露出笑容，摸索著用手拍了拍床邊的椅子。
我走過去坐下來，將頭輕輕地靠在許翼的腿上。
不安的心慢慢沉澱下來。
會好起來的！
許翼的眼睛，一定會好起來的！
2月14日星期二晴
因為喜歡許翼，
所以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因為喜歡許翼，
所以想看見他真正開心的笑容。
許翼，
那些不能寫出來的心意，
就讓我們說給彼此聽吧。
用全新的方式，
寫出屬於我們自己的交換日記……
正趕去醫院照料許翼的我，在大街上發現氣氛有些異常。
咦，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怎麼有好多紅紅的桃心啊？當視線不經意地落到中央廣場上時，我瞬間僵立在了原地。
中央廣場上拉起了一條巨型橫幅，上面寫著幾個大字——
2月14，我愛你一世！
啊，今天是情人節！
這樣甜蜜的日子，如果精心策劃一下，和許翼一起度過，一定能讓他開心起來。
因為時間緊迫，我經過兩個小時的考慮以及逛街之後，一件完美的禮物出現在了我的手中——一支全黑的錄音筆。
呵呵，有了這支錄音筆，許翼就可以用它錄下自己想說的話，就像寫日記一樣，可以「寫」下每天開心和不開心的事。
這個禮物很棒吧，許翼見到它一定會很開心。
但禮物的包裝會不會太簡單了呢？雖然許翼看不見了，可禮物還是應該要有漂亮的包裝啊，特別是情人節禮物。
想到這裡，我便繞道朝步行街跑去。
今天街上的情侶好多哦。
放眼望去，所有的店鋪都掛上了粉色的氣球，大街上就像是一片玫瑰花的海洋，空氣里洋溢著幸福甜蜜的氣息，讓人心裏面覺得甜絲絲的。
我把口袋裡的錄音筆掏出來，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許翼收到我的禮物會是什麼表情呢？
他會朝我微笑，這是一定的。
那他會不會開心地抱住我呢？許翼的懷抱總是溫暖得像春天的陽光一樣，讓人覺得柔柔的、暖暖的，還有青草的香氣。
呵呵，好喜歡待在許翼懷裡的感覺哦！
如果許翼聽見我錄在錄音筆里的話，會有什麼反應呢？肯定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朵根，然後抱著我說「希雅，我喜歡你」之類的話吧。
「瞎子，我看你乾脆把你們樂隊解散算了……」
「反正你們樂隊也沒有存在的價值！」
……
一陣刺耳的嘲諷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抬起頭，看到不遠處，人們圍成了一個圈，大家似乎都在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什麼。
瞎子？樂隊？
當這兩個詞傳進我的耳朵時，不知道為什麼，一股莫名的直覺讓我擠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一個人正蹲在地上，雙手不斷地在地上摸索著，他的左前方有一支款式和我的一模一樣的錄音筆。
他很認真地在地上摸索著，臉上帶著沒有摸到錄音筆的焦急，完全無視了面前那對一直奚落辱罵他的情侶。
這個人是——許翼？
不會是我眼花了吧！
我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怎麼可能是許翼？他現在應該在醫院才對啊！
我不顧一切地衝到他身邊，撿起錄音筆，然後緊緊地抱住他：「許翼，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是誰帶你來的？你來這裡幹嗎？」心底無數的疑問像可樂的氣泡一樣全都冒了出來。
「希雅？」許翼試探著問道。
「嗯，我是希雅，我是希雅！」我緊緊地抱著他，就像抱著我最珍貴的寶貝一樣，「許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喲，這不是我們學校的葉希雅嘛！」一個刺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抬起頭，眼前出現的竟然是我們學校KING樂隊的主唱井森，而他身邊的女生更是讓我大跌眼鏡。
「薇薇？」我疑惑地看著親密地挽著井森手臂的薇薇，「你怎麼在這裡？」
「呵呵！」薇薇不以為然地笑了一聲，然後更加親密地把頭靠在井森的肩上，「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沒看見我在和我男朋友過情人節嗎？」
「你說什麼？」許翼聽了薇薇的話馬上站了起來，臉色變得陰沉，「原來你跟阿傑分手是因為喜歡上了別人？」
薇薇被許翼嚴肅的表情嚇得後退了一步。
井森不悅地瞪了薇薇一眼：「你怕什麼？他只是個瞎子！」
這句話讓薇薇瞬間恢復了之前的樣子：「我已經和阿傑分手了。我喜歡誰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吧？再說井森比阿傑要好上一百倍。」
「薇薇，你怎麼能這樣說！」薇薇的話讓我很氣憤，我知道阿傑對薇薇有多好，可是薇薇竟然這樣說。
薇薇炫耀地朝我抬起左手，眼裡滿是得意：「希雅，看到了嗎？這是井森送我的鑲鑽表，只有肯為女生花錢的男生才是真正愛她的。」薇薇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請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好不好，你是翼風的學生，不是陵南的！叛徒！」
「我……」我的臉漲得通紅，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她，「我不是叛徒……」
「葉希雅，真搞不懂你為什麼要和一個瞎子在一起！」井森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你看許翼這個樣子，廢物一個！」
「你、說、什、么！」許翼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
「我說事實！」井森抬起下巴，用鄙夷的目光看著許翼，「你現在不就是廢物嗎？你說你還能做什麼？你以後還拿什麼來和我競爭？你還好意思站在舞台上嗎？你這個廢物！廢物！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再也沒有和我競爭樂隊比賽冠軍的資格了，哈哈……」
「夠了！」我打斷井森的笑聲，因為在井森的笑聲中許翼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你憑什麼這麼說許翼！以前樂隊比賽，你們KING從來沒有贏過FLY！你們才是廢物！許翼過去不會輸給你，將來更不會輸給你！」
「你！」井森眯起眼睛，露出兇惡的目光，「葉希雅，你有沒有搞錯？就憑許翼這個瞎子……」
「我相信許翼！」
我打斷井森無理的挑釁，轉而看向薇薇：「薇薇，你放棄阿傑，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後悔什麼？」薇薇毫不在意地瞟了我一眼，流露出明顯的不屑。
「後悔你現在的勢利，後悔你的目光短淺，後悔你的眼睛不夠雪亮，後悔你的愛慕虛榮……」我一口氣說了很多很多。
薇薇聽著我的話，臉色不斷地變化著，最後變成了一臉怒容。
「葉、希、雅！從今天起，我們再也不是朋友了！」薇薇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然後舉起手想要打我。
我及時抓住了薇薇的手腕，毫不畏懼地看著她。
薇薇掙不開我的手，只好滿臉焦急地看向井森。
「啪！」
臉上火辣辣的……
我忍住即將湧出來的眼淚，倔強地瞪著面前的井森。
「希雅，怎麼了，他打你了？」許翼焦急地拉著我的手臂。
「沒……」
「是的，瞎子，葉希雅被我扇了個耳光，你能怎麼樣？」井森一臉神氣地看著我們，「她有什麼資格說薇薇，薇薇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你！」許翼的臉色陰沉得可怕，「馬上向她道歉！」
「哈哈哈，道歉？許翼，我看你不光是眼睛瞎了，連腦袋也壞了吧！」井森張開嘴大笑，「你看你現在連心愛的女生都保護不了，樂隊也因為你快要解散了，你還有什麼用？」井森嘲諷的話語再度傳了過來。
許翼氣得臉漲得通紅，循著聲音朝前走了幾步來到井森面前，伸出拳頭想揍井森。
可是井森馬上躲開了，閃到許翼的左邊，然後握著拳頭朝許翼打去。
「小心——」我沖向前抱住許翼，閉上了眼睛……
痛楚沒有如預期中到來，我睜開眼睛，看見井森的雙手被一個人用力扭到了背後，他正一臉痛苦地求饒。
「辰！」我鬆開許翼，轉過身看著面前正對著我笑得溫暖的辰。
「只是一場誤會罷了，我錯了，你放手吧！」井森痛得齜牙咧嘴。
「辰，放他走吧！」
「希雅……」辰很憤怒，似乎還想說什麼。
「我現在只想快點帶許翼回醫院。」我扭頭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薇薇，我和薇薇曾經是那麼好的朋友，就當是為了她吧……
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放走了井森和薇薇。
圍觀的人漸漸散去。
我急忙轉身抱住許翼：「還好嗎？受傷了嗎？許翼，對不起，對不起……」
許翼只是沉默著，沒有任何回應。
我緊緊地握住許翼的手，剛準備回醫院，卻發現有幾道白光閃過……我轉身朝四周看了看，卻什麼都沒發現。
許翼慢慢地將手從我的掌心抽離，無力地垂落在身體兩側。微風吹過，他額前的頭髮不斷飄動著，臉上流露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悲傷，就像沒有一絲光芒的夜空，那麼讓人絕望。
回到醫院，許翼就被醫生和護士帶去做檢查了。
「辰，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啊？」許翼走後，我問辰。
「是許翼拜託我陪他一起去買情人節禮物的，結果買好禮物后不小心走散了。對不起，希雅。」辰愧疚地看著我。
「沒事沒事！」我急忙擺擺手，「辰，你不要這麼說好不好。」
辰依然一臉內疚的樣子。
「許翼是特地去給我買禮物的嗎？」
辰在我期待的目光中點點頭。
那一刻我高興得想歡呼。原來許翼是特地去給我買禮物，才會離開醫院的。
許翼，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些！心裡覺得好暖和，就像陽光照在心裡一樣。
這時，許翼被護士帶進來了。
我趕緊跑到許翼身邊，關切地看著他：「許翼，醫生說什麼了？」
「沒事，你放心。」許翼朝我笑了笑。
「真的嗎？你別騙我。」我不放心地再次問道。
「傻瓜希雅，真的沒事！」許翼的語氣變得柔柔的，「過來，給你一份禮物。」許翼說著把他手裡的錄音筆遞給我。
我握著許翼給的錄音筆，趕緊從口袋裡掏出禮物塞到許翼的手裡：「呵呵，許翼，我們的禮物是一樣的哦。你給我的是白色的，我給你的是黑色的。以後我們如果有想對對方說的話，就可以錄下來，然後相互交換，這樣就能知道對方的心意了。」
許翼淡淡地笑著，把錄音筆緊緊地握住。
我繼續開心地說：「我們很有默契吧，這是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我們以後可以用它來『寫』日記，而且是我們的專屬交換日記哦！我會一直用它『寫』的！」
許翼沒有再作聲，失去光芒的眼睛里有一股異樣的東西，就像深夜時的大海一樣，充滿望不到邊的寂寞和憂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