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獸慾
1
西尾啟子所看見的仙人腿上的傷痕,外科壓生推測,可能是骨髓炎。
這是一種爛骨頭的病症。
如果在癥狀初期發現,可以用硫化劑或青霉素等化學療法治療。
待癥狀發展之後,就必須刮除腐爛的骨頭,更嚴重的,需要截肢。
問題是,骨髓炎多發於小兒期。
青壯年期也不是不發病,但比較少。
仙人的年齡被推斷為六十歲左右。因為七年前西尾啟子看到的仙人已有顯老的感覺。假設當時五十歲的話,現在已近六十歲。
假如六十歲的仙人是在兒童時期進行的骨髓炎手術,那麼時間已過四十至五十年了。
四五十年前的病歷存在不存在,是一個莫大的疑問。
何況,也可能不是骨髓炎。
現在六十歲的話,仙人被推到戰爭中去過的可能性較強。到戰場上去的話,也可能是被槍彈擊碎了骨頭。
但是,據醫生分析,假如被槍彈所傷,不會出現象西尾啟子看到的那麼嚴重的凹陷。
凹陷,是由於刮掉了骨頭的腐爛部分上的肌肉下陷造成的。
一月八日。
通過警察廳向全國的醫院發出了搜查協作要求。
可謂大搜查。
警察的面子休戚相關。照這樣下去,鬼女和矮怪還會作案。這是毫無疑問的。雖然威逼、殺害大竹良平夫婦對仙人來講可能是造就鬼女和矮怪的重大的目的,但是並不會單純為此。
因為讓鬼女和矮怪干強盜,仙人自己可以享受安樂生活。
鬼女和矮怪對殺人不抱什麼罪惡感。只因為沒有罪惡感,才隨便殺人,並姦汙婦女。
如果逮捕拖后,殺人、搶劫、強姦將隨之增加。
簡直是玩命的搜查。
如果查清仙人的身分,追蹤就容易了。負責調查身分的警察的士氣頗為高漲。
日本全國的警察,被指令進行病歷調查。
浜村千秋蹲在家裡,等待警察的調查結果。
自從鬼石山山麓的村裡了解到狗的失蹤事件以來,已經一氣追尋到了現在地步。而且,遇到了毀滅自身的現實。
是可怕的現實。
浜村陷於不知所措的境地。
——如果警察逮捕了鬼女。
身體內部吹著冷風。
竭盡全力的搜查在繼續。
搜查,自從一月八日發布指令,動員起全國的搜查員以來,已經持續整整五天了。在五天之內,從醫院保存的病歷中,共清查出近四百個患骨髓炎的患者。
有些醫院還保存著五六十年前的病歷,上述患者就是從這些醫院中查出的。
該患者人數是以現年齡六十歲左右為目標而清查出來的。
在這四百人中,也有不是骨髓炎的。有的是因種種原因,造成了相似的傷痕者。
第二階段的搜查,放在了追查名單上的四百人的現在住址上。
2
一月十三日,夜。
浜村千秋以進了被窩。
是晚上將近十點。
外面刮著冰冷的風。在牆頭或樹木上呼嘯的風聲,很是凄涼。
浜村在這風中描繪著鬼女身影。
如果鬼女是朱美的話,年齡為十七歲。如果是作為普通的少女培養起來的話,十七歲已是思春的年齡。具有未來、理想,描繪著未來,處理著各種各樣的感情,逐漸成長為天真的大人,可是鬼女沒有這些。鬼女漂浮在虛空,象風一樣賓士在夜空。殺烈犬,侵入民宅,在入侵之家讓矮怪強姦婦女。
在矮怪姦汙綁起來的婦女時,鬼女站在旁邊觀看。
盜竊,有所反抗者,殺。
已經無可挽救。
——難道只有殺掉?
浜村的心,被這一個問題佔據了。
不久,仙人的身分被查清。只要查清身分,逮捕只是個時間問題。仙人被捕的話,矮怪和鬼女也將被捕。到那時,就無法解釋了。
不能使其受制裁。浜村這樣下了決心。
鬼女並不是受到國家的庇護成長起來的,而是在享受不到任何庇護及恩惠的地方生活過來的。與傳統的、被狼養大的少女一樣。國家沒有制裁她的權力。
假設有制裁權力的話,也只能是在我浜村手中。不,儘管說是生父親,也沒有這個權力。
有的只是愛情。
不是用權力,而是用父愛制裁。
殺死仙人——浜村這樣決定。用自己的雙手殺死仙人,這樣做,既是對被奪去了獨生女兒、在悲傷之中死去的妻子的祭奠,也是為表達被培養養成鬼女的女兒的愛憐之情。
浜村想,在殺死仙人之後,也不得不用自己的雙手將鬼女殺死。用親生父親的雙手殺,也算是唯一的慈悲吧。
浜村呆望著黑夜。
隨風聲傳來一陣像約的響動。
浜村千秋慢慢地欠起身來。
響聲非常微弱。就象獵狗在走暗夜中行走那樣的,似的有似無的動靜。
浜村欠著上半身,暫且沒動。
家中的電燈都關著。
黑暗之中,有潛伏進什麼人來的動靜。與其說動靜,莫如說是以靈感捕捉到的跡象。
久經鍛煉的靈感,嗅到了異常。
黑暗之中,潛伏著另一個黑暗。那潛伏著的黑暗,在微微喘息。
——鬼女嗎?
戰粟掠過了浜村的脊背。
除鬼女或矮怪以外,絕對不可想象。門窗關得很緊。
也不是普通的小偷。黑暗中浮蕩著小偷所沒有的殺氣。是只在身懷絕技者才能釋放出來的體臭。
浜村仍然沒動。
房子很小。
一進門口,左右是廚房和起居間。再往裡有兩個房間。浜村在裡邊躺著的,是其中之一。
不知何人,潛藏在浜村的卧室近旁的暗幕之中。
散發著含殺氣的,嗆嗓子的呼氣。
抑鬱的沉默在持續。
不能妄動。假如溶化在黑暗之中的是矮怪或鬼女的話,二人的眼睛在夜幕下也能看得清。恐怕也備有武器吧?
浜村沒有武器。
如果有棍棒的話,可以不費勁地把鬼女和矮怪打倒。但是,沒有這棍棒。即使沒有棍棒,也有不至於簡單敗北的自信。
九鬼派棍木中也包括拳術。
但是,僅靠拳術是有些不放心。連精通空手拳和少林源術是瀨田勝義,都被輕易地殺死了。
時間過了很長
浜村運好了氣。有種隨時隨地都能應付襲擊的呼吸法,這是古武道的精髓,是為了統一精神的呼吸。
黑暗中,依然飄匯著怒氣。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浜村察覺到那怒氣在夜氣中漸漸淡薄起來,濃度消失下去。有點象臭氣變稀一樣,不知不覺,臭氣變得稀薄下來,當注意到時,已經變成了正常的空氣。
連一絲聲音也沒有了。
浜村鬆了一口氣。
站起來,拉開電燈。
異常氣氛已經從房中遠去,殺氣微粒子亦從大氣中散去。
拉開拉門,來到廊下。
門上的鎖開著。
進門處的鋪板上,放著一個信封。
「浜村千秋先生」幾個大字映入眼帘。
打開一閱。
發信人為仙人,是一封決鬥戰書。
一月十四日午後三時,於八王子郊外曾經戰鬥過的地點決個勝負。無需多言。鬼女。
信是用圓珠筆寫的,歪歪扭扭的文字。
看完,浜村隨便將那信燒掉了。
3
寒風凜冽。
雲朵疾飛。
浜村千秋待在小屋中。
是曾經為等待與鬼女決鬥,同狗一起住過幾天的、簡陋的小屋。
浜村靠在板牆上,懷抱木。已經這樣等了兩個多小時了。
沒有告知警察。
誰也不想告訴。
這次戰鬥是屬於自己的,是屬於自己與女兒朱美,已經仙人的私怨。矮怪是不相干的存在。
——一切將要結束。
有此感慨。
仙人主動來挑戰了。恐怕仙人已經覺悟到搜查的觸手已經伸到了自身的過去,而且知道了元兇是浜村。浜村的事情,新聞界報道的不少。仙人一定是從那些報道中知道了浜村就是鬼女的父親。自己並沒有忘記盜劫人家幼兒的事情。
或許,也可以認為:仙人在十六年前偷朱美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其父親是警視廳的刑事浜村千秋了。因為在當時的新聞中,進行過相當醒目的報道。
那浜村,十六年後竟堵在了仙人、鬼女和矮怪的面前。
大概曉得了是一個揭露了被黑暗包圍著的鬼女的身世。已經把手伸到了追究仙人的敵人浜村吧。
知道了是個奇緣。
所以說,浜村對於仙人來講,是最大的、最危險的存在。讓浜村活著,仙人就不能為所欲為。
因此,意欲出動全部人馬決一雌雄。
仙人還知道,浜村會響應決鬥,不告訴任何人,獨自前來的。甚至連浜村大概不願把自己的女兒交繪警察的心理也看透了。
浜村在螟目沉思。
太陽要落山——心中早有此光景。太陽就是親生女兒朱美。
不得不殺死朱美的苦悶,從浜村的體內奪走了熱氣。
不由想到了殺死朱美之後的、絞心般的冷酷光景。大概,被用棍棒打死後的朱美,會恢復到和善的面貌。在死的同時,被仙人改造成鬼女的假面,將會消失吧。
會恢復到單純的十七歲的少女。
不能夠忍受看到躺在日落之後的荒野上的朱美的死容。
——不能讓你一個人去!
浜村在胸中自語道。
打算在殺死朱美之後,自己也去死。以死來安慰在一點也不知道父母的愛的情況下被培養成鬼女的朱美的悲哀。權且以此作為愛吧!
風,仍在呼嘯。
在其風聲中,浜村豎起了耳朵。
「出來!浜村!」
有喊聲。
是清澈的,鬼女的聲音,是從上風頭飄過來的。
浜村躍起身來。
「廣子,原諒我吧!你的女兒不殺不行了,是你那麼懷念的女兒啊!」
浜村向已亡的妻子道歉。
走到外面。
遠處站著鬼女。
鬼女下穿牛仔褲、上穿薄薄的黑色毛衣。是一身輕裝。白色的運動鞋更加深了這種印象。右手提一把短劍。
「你,一個人嗎?」
浜村千秋站到鬼女面前。
距離數米。
「我一個人還不夠嗎?」
臉色很白。其略帶稚氣的臉龐,清楚地浮雕在黑雲穿梭的背景之中。
「就一個人的話,我有話要對你說。」
「不用。」
鬼女駁了回來,雙眸在燃燒,不象是人的燃燒態度,是如狼似虎般的皎皎冷焰。
浜村盯看著鬼女,目不轉眼地盯看。浜村早就期待著能在白天看到鬼女。心想,也許哪個地方長得象自己,或者有妻子的面影。從鬼女的相貌上可以找到血緣的特徵。但是,浜村並沒有找到。
十六年前的,記憶中的嬰兒的面影,沒有從鬼女的輪廓中浮現出來。
找不到血緣特徵的隔絕感,好不悲傷。
「看什麼!」
鬼女上前一步,右手上提的短劍閃著白光。
「聽著,有要緊的話對你說。」
「不要!要宰你。你破壞了母親十女的墳墓。」
「那不是你的母親。你的母親是……」
話到中途,不得不咽了下去。
乘一陣掠過鬼女腳下的風,鬼女挪動了兩三步。接著,身體便浮到空中。看起來象被風捲起來的一樣。
浜村猛退一步。
飛上空中的鬼女的身體,突然在浜村的頭頂上橫了過來。簡直活象飛魚滑空的姿勢一般。劍從浜村的頭上掃過。
這是一眨眼間的事情。
鬼女站到了背後,頭髮隨風飄動。
浜村打了個冷顫,簡直是驚人的跳躍力。上次交戰是在夜間,對漂浮在夜空的鬼女有一種見到了妖怪般的恐懼感,但是從現在的鬼女的跳躍中,卻感到了一種美麗情趣。鬼女超過了人類的跳躍能力的極限,是只有超越了極限者所具有的精神上的自由自在,暢通無阻將鬼女漂浮到了空中。
浜村的棍棒一閃。
落在背後的鬼女,襲擊過來。當腳落地時,利用其反彈力,向浜村攻來。
浜村的棍棒猛擊鬼女的短劍。
風聲中添了一聲尖銳的金屬聲。短劍從鬼女的手中飛上天空。
鬼女跳退了數米。
浜村急走。
鬼女在側面轉入急奔。
風中湧起了塵土。
鬼女不是什麼具有如同妖怪的跳躍能力者,也不是九鬼派棍術的敵手。打倒個把鬼女筒單得很。血湧上了與鬼女平行奔跑的浜村的身體。突然,那血涼了下來。
浜村的身後,塵土在打著漩禍。
塵土好似旋風一樣地,以相當可觀的速度在草上疾舞。枯草覆蓋的地上的干土,變成一條塵蛇,正直向浜村千秋襲來。
浜村急忙調轉方向。
甩開鬼女,朝塵埃奔去。
鬼女緊追其後。
浜村的棍子吼叫了,正面朝土煙打下,手上沒有物體的感覺。
土煙停住了,瞬間,浜村被包圍在土煙之中。
「呀!」
飛出一聲劃破大氣般的短促吆喝聲。
浜村揮起棍棒,棍端都微微碰到了物體。弄不清是什麼東西,是柔軟之物。
風帶著塵土退去。
鬼女出現在背後。
矮怪出現在前。
土煙散開之處,矮怪騎馬蹲檔,手握匕首。看到這幅架式,浜村為矮怪的奇妙的戰術而吃驚。原來矮怪是蹲著馬步,用腳揚起土來,一邊卷著土埃一邊衝上來的。
一聲不吭地仰視著浜村,不是人,活似野獸,一副猴子看人般的眼睛。
「來了嗎?矮怪?」
「宰你!」
隨著話音,矮怪開始向前跑。跑法與方才相同。一邊用腳拱起干土,一邊跑。
浜村站在矮怪的上風頭,不急不緩地追矮怪。
鬼女攻擊浜村的背後。
矮怪拚命引誘,想把浜村捲入土埃之中。浜村沒有上他的當,一直處在上風位置。如果土進到眼睛里,是很危險的。
要跑上去給他一棍,但矮怪不僅跑的方式奇妙,速度也相當快。浜村村追不上與野獸差不多的矮怪和鬼女。
在一直保持的上風頭位置的過程中,不知不覺來到了疏林的邊緣。
浜村沒有注意到時,左上臂處驟然一陣劇痛。
停住腳步。
箭頭幾乎穿透了胳膊。
看疏林。
一個手持弓箭的中老年男人。
浜村將棍棒夾在胯間,有種連身體內心都感到麻木般的劇痛,握住箭柄,想拔出來,但實在太難,箭頭深深地鑽入到肌肉里。
拆掉的箭柄。
這時,在背後無聲無息地腳蹬大地躍起的鬼女的身影,並沒有進入浜村的視線範圍。
在折斷箭柄的剃那間,浜村的後頭部挨了一擊,是用腳踢的。
浜村昏倒了。
中老年男子走出疏林。自造的弓上搭著箭。
「不要馬上殺死,有話要問。捆起來,抬進小屋!」
男人命令鬼女和矮怪。
鬼女和矮怪把浜村反背著手捆上,抬了起來。
此番光景,有一夥伏在風下疏林中的目擊者。是十幾條野狗的集團。野狗群從開始就一直守看著。一聲不叫地凝視著那奇妙的死戰。
4
浜村千秋被扔進小屋后,睜開了眼睛,被反綁著。被箭射中的左臂失去了知覺,劇痛絞心。
「窩囊廢!這就是九鬼派棍術嗎?」
中老年的男人,坐到身旁。
是個看起來與浜村同年紀的傢伙。一對三角眼,中間往上吊著,顴骨很高,是副陰鬱的相貌。
「你就是仙人嗎?」
「世上是這樣叫的。」
鬼女和矮怪在仙人身旁坐下。
「可是,警察追查我的身分,到什麼程度了?」
「我哪兒知道啊,那種事。」
浜村注視著鬼女的白色側臉。
「可要皮肉受疼的喲。老實講的話,讓你死個痛快。叫你們所說的鬼女和矮怪絞死你也不錯。他們就喜歡殺人吶。不老實講的話,就叫鬼女把你那東西割下來。想必看過大竹良平夫婦的死態吧?」
仙人叼上煙捲。
「看過。到底有什麼仇恨,能幹出那麼慘忍的殺戮?」
「仇恨嗎?仇恨是有的,不過那些事沒必要對你說。警察到底了解到我的多少情況?不想說嗎?」
仙人眼中帶著殘忍之光。尤其是那三角眼往側面一扭,其殘忍程度格外顯眼。
「已經到七年前的靜岡別墅事件啦。」
說不說都無所謂啦。反正是要被殺死的。悔恨自己的疏忽。矮怪並不是想把浜村包圍到土埃之中,而是巧妙地把浜村誘入了潛伏在上風頭的疏林中的仙人的射程之內。事到如今,後悔也沒用了。
「啊,對啦,還襲擊過別墅呢。」
仙人望著空間。鬼女不住地揉搓胯間,皺著眉頭。
「怎麼了?」
矮怪問道。
「被老傢伙的棍打了。真想咬死他!」
「我,給你看看。」
被矮怪一說,鬼女退下了牛仔褲。白白的、豐滿的大腿露了出來。
「警察一定知道的更多吧?」
仙人一邊看著矮怪窺視鬼女的大腿內側,一邊問浜村。
「不,就到這裡!」
「住手!混蛋!」
突然,仙人怒斥起來。此時矮怪正把舌頭貼到腫得發紫的鬼女的大腿內側。
仙人揪著矮怪的領子拉開,朝肋上打了兩三巴掌。
「我錯了!饒恕我!」
矮怪發出慘叫,當場跪下求饒。
仙人把鬼女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不,警察,一定知道更多的什麼吧?」
一邊說,仙人一邊撫摸著鬼女的大腿內側。鬼女緊緊地靠在仙人的懷裡。浜村在凝視。鬼女穿一件很小的褲衩。豐滿的肢體,簡直象要把那褲衩撐破。
仙人的手插進了鬼女的褲衩里。
矮怪在角落處張著嘴死盯盯地看著。
賊風在鳴鳴作響。日暮將近。
「怎麼樣啊,浜村?」
仙人問道。
「什麼?」
「這光景,你看如何?」
「嗯,哎——」
明白仙人問的意思。他是在問:鬼女是你的姑娘。這姑娘被我這樣玩弄,你當父的心情如何。
「唷,瞧著點那。」仙人笑了一下。「過來,矮怪!」
矮怪隨叫聲爬過來,脫掉了鬼女的牛仔褲和褲衩。
仙人拉開坐在自己腿上的鬼女的雙腿,開始用手把玩,把身體挪向浜村能看得清的地方。
仙人的一隻手撫摸著鬼女的大腿。
鬼女依偎在仙人的胸部,睜著稚氣尚存的大眼睛,看著浜村。
「你、你,你——」
浜村的聲音在憤怒中顫抖。沒有別的表達氣憤的語言。眼前的鬼女就是自己的女兒朱美。仙人的行為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仙人奪走剛過一歲的朱美,使得浜村一家家破人亡。辭掉警視廳工作的浜村,開始了為安慰妻子的亡靈,安慰女兒的悲哀,洗凈自身的煩惱的行腳。
在無邊無際的旅途中,浜村了解到了親生女兒的消息。自己的女兒變成了鬼女,在殺狗、行盜、殺人。
現在的浜村,是決心親手殺死鬼女,自己也隨後了結一生的浜村。其悲哀、悲愴之狀,是非筆墨和言辭所能形容的。儘管說由於疏忽而失敗了,迫使浜村目睹的這惡劣的行為,實屬鬼畜所為。
「你這畜生!偷來大竹夫婦的兒子、偷來我的女兒,豢養成了鬼女和矮怪!混蛋,你好好聽著!」
聲音在顫抖。
「住口!瞎叫嚷什麼!」
仙人抓起弓,狠狠地打在浜村的臉上,嘴唇破了,鮮血染紅了脖頸周圍,並命令矮怪給堵上嘴。
在矮怪給浜村堵嘴的功夫,仙人脫下了褲子,鬼女興奮而迅速地鑽進了仙人的胯間……
矮怪返回牆角,前屈著身子,注視著這一切。嘴半張著,眼神異常陰暗。
鬼女把仙人的陰莖含進了嘴裡……
浜村千秋在凝視。
仙人的皮膚滿是褶皺。此時,他正在使十七歲的少女欣喜若狂。
鬼女的歡喜頗為異常。
由此,可以想象到給純潔的少女灌輸了性的狂喜的仙人的殘忍程度。鬼女發出的叫聲,是殘忍的喊叫,也是控訴殘酷的悲嗚。
玩弄仍在繼續。
鬼女哭了。語間幾乎消失不清了。現在,鬼女處於朦朧的狀態。可怕的慾火燒透了身體、燒透了大腦。
矮怪從牆邊爬出來。
其表情深處所含的不滿,並沒有逃脫浜村的眼睛。
根據法醫的推斷,仙人誘拐的精神愚疾的井野十女,是在十年前死的。當時鬼女才七歲,恐怕不能成為性交的對象。於是仙人在進行強盜的同時,強姦婦女,以此等待鬼女的成長。恐怕從十歲左右開始,鬼女便被訓服起性交來了吧?真是無法言喻的殘忍。那時,矮怪一定還不知道性交是怎麼回事。
仙人禁止矮怪與鬼女的性交。也許是認定了兄妹之間不能幹那種事的禁忌吧?但是,鬼女和矮怪睡了,而且知道了矮怪與仙人的差別——具有雲泥之差的區別。
在進去行盜的家中,鬼女讓矮怪強姦女人之迷,由此可解。因為不論矮怪強姦誰,鬼女一概沒有嫉妒。因為鬼女得到歡喜的只有仙人。
在矮怪的表情深處所潛藏的陰暗的意識,存在著憎惡。對不向自己敞開身子的鬼女的憎恨。對不分何時何地,喜歡的時候就玩弄鬼女的仙人的嫉恨。其中也包含著好似對不敢頂撞仙人一句的自身的侮眼。
鬼女一動不動。一邊使矮怪認真地擦拭著污物,一邊鬆弛下幼稚的面容睡了。
「看夠了吧?浜村。」
仙人去掉了浜村嘴上堵的東西。
「有什麼感受嗎?」
「……」
浜村有回答。
找不到回答的語言。這是被非殺不可的敵手捉住后的,一言難盡的精神性的拷問。如果可能的話,真想咬斷舌頭去死。
鬼女還沒醒。
「可是,關於警察的事嘛。」
浜村閉上了眼睛。從被捉住的瞬間開始,就已經作好了精神準備。因為沒辦法活著從此地逃出去。
「是嗎?也許該送你到西天了吧。」
仙人話中帶笑。
「捆住脖子,把他勒死,矮怪!」
「是!」
覺察到矮怪象是站了起來。
「在死之前先告訴你一句話,矮怪。」
浜村快速地說道。
「你的父親就是你殺死的大竹良平呀。母親就是你強姦了的秋子呀。你是……」
「混賬,你胡說些什麼!」
仙人手中的弓吼叫了。
浜村的嘴唇又咧開了。一瞬間,意識飛向遠方。在飛走之前,看到鬼女微微動彈了一下身子。
意識馬上恢復了。
在恢復意識的同時,呼吸不可能了。矮怪正拉倒浜村,騎在肚子上用兩手卡脖子。
覺得頸骨象要斷裂一樣難受。
死開始渲染著大腦。正在這時,因缺氧眼看要死去的浜村的大腦,捕捉到了湧進小屋來的風。浜村覺得極為奇妙。
之後,到底是過了一會,還是隨之發生的,浜村不清楚。
小屋之中出現怒號和悲鳴。
怒號是狗的聲音。有若干條狗衝進了小屋。狂叫之聲象要把小屋震裂一般。小屋外面也充滿了狗的叫聲。
有的咬住了矮怪。
有的咬住仙人的狗。
矮怪在壕叫,仙人也在嚎叫。
看見鬼女跑了出去。仙人和矮怪也一邊踢打著狗群一邊沖了出去。
狗群一邊追一邊狂叫。
浜村欠起身來。
眼前站著一條狗,正不住地向浜村搖尾巴。
「是你!」
浜村放心地對狗說道。
是上次在這裡等待鬼女來決戰時養的那條雜種狗,體型很大,但是很溫和。
本來是從野狗收容所帶來的,如果帶回去,等待它的只有死亡,是以放生比殺死強的想法把它甩在山上的。
遠處傳來狗群的叫聲。那狗搖了一會尾巴,跑出了小屋。
浜村靠在板壁上,閉上了眼睛。他知道那狗在野狗群中投了身。
鬼女給了那野狗群。
——是因為沒有恢復鬼女面目的空隙嗎?
浜村喃喃地自語道。
5
有關骨髓炎患者的基本調查,是在五天後的一月十九日。
接到報告后,廣岡知之泄氣了。
結果,沒查到。在追尋從病歷上選出的約四百人之中,概沒發現是仙人的人物。
患者中的三分之一已經死亡。在剩下的三分之二的患者中,雖然有幾個下落不明,音信皆無者,但失蹤的年份不合。幾乎全是兩三年前或數年前,二十年前的皆無。
仙人的失蹤,從精神半痴的井野十女的失蹤來考慮,大約是在二十年前,濱村千秋曾經這樣斷言過。浜村還斷言過,鬼女和矮怪都是十七歲。更確切地說,不是斷言,而是偶然泄露出來的。廣岡曾問道過憑何而斷,但浜村沒有明確回答。
當時的浜村的表情,還深深印在廣岡的腦海之中。廣岡當時沒有固執地去問。因為浜村在職期間就是有名的寡言人物,而且現在已與警察沒關係了,不能強問。
只能相信浜村,只因為有了浜村的幫助,鬼女事件之謎才能到現在的程度。浜村一度搜查到鬼石山中部的地岳山。
但是,到現在,搜查又陷入了停頓狀態。廣岡以陰鬱的面孔望著空間。
投入幾百人的搜查員,對大竹良平的過去進行了搜查,但是大竹自身抹消的歷史仍在厚厚的黑暗的彼方,什麼也沒吐露。
骨髓炎患者的搜查,也以失敗而告終了。
鬼女事件、矮怪事件、大竹夫婦被殺事件、瀨田勝義被殺事件,這一連串的事件,警視廳總共出動了數萬名警察。
就這樣,到現在也沒能抓住犯人一夥的輪廓。
焦躁象火焰一樣地燃燒著廣岡。
——不礙已。
廣岡自語道。
午後較晚時分,廣岡出了警視廳。
朝新宿的一家醫院走去。浜村在其中的外科病房裡住院。
浜村住院之事,是在前天知道的。是浜村自己打來電話的,是為了解搜查的進展狀況而打的。
反覆叮囑不要看望,說是作了痔瘡手術。
關於鬼女事件的背景,浜村到底還知道些什麼?那時的浜村困惑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只有當面請浜村講述。
不認為浜村隱瞞著什麼?為浜村本身在追仙人,想逮捕仙人,是有實有據的。對警視廳的全面協助,雖然不見得重要,事到如今,什麼細緻的事情也想了解。
來到醫院,詢問浜村病房時廣岡覺得奇怪了。一直以為是肛門外科手術,但浜村並不在此類病房,而是住在—般外科病房的大房間里。
浜村知道站到枕邊的是廣岡后,閉上了跟睛。
左臂和嘴的周圍打著繃帶。
「身體還好吧?」
「哎——嗯。」
浜村欠起身來。
「到樓頂上去吧?」
「因為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喲。」
「是嗎?」
廣岡並肩陪行。
天是陰天。
二人在樓頂上的機房牆后避風。
「能不能告訴我呀!」
廣岡知之開口了。
「真是老大無成啊,跟暴力團發生糾葛啦。」
「暴力團拿的是弓呀?」
廣岡方才到醫務室打聽過浜村的狀況。
「就是嘛。說也怪。」
浜村點了點頭。
「浜村先生,」廣岡轉到了浜村的正面。「請你毫不隱諱地告訴我好嗎?我們己經被逼得沒有退路了。在你的協助下,好容易追到仙人目前的地步。但是,結果,骨髓炎患者這條線索斷了。在這種情況下,傢伙們也許又要殺人的。」
廣岡緊盯著浜村。班白的頭髮在削瘦的褐色面頰處徽微飄動。帶著濃濃的落魄的陰影。
「那麼,就告訴你吧!是受到挑戰,同仙人一夥格鬥了。本來打算交給科長處理的……」
敘述了在八王子郊外發生的經過。
「原來是這樣啊……」
轉移了視線。突然心頭湧上一陣似乎生氣的情緒。這傢伙為什麼不事先告訴一聲呢?如果知道同仙人一夥格鬥的話,早就派警察了嘛。還不行的話,也可給浜村手槍嘛。
打了一個寒戰。
「為什麼要那麼做呀?」
本不打算責備的。但怒氣不由自主地衝出了口。
「我在反省自己的過錯。」
浜村低下了頭。
「哪裡,失禮了。我不應該對你講這種話。只是,因為,我認為太遺憾了,才……」
「……」
「我們對你表示感謝。不過。只有一事,想問一下。你是怎麼知道鬼女和矮怪是十七歲的呢?」
「那是憑直覺。」
浜村的回答,有氣無力。
「是單純的,憑直感的斷言呀。」
「……」
「你,捉住過鬼女一次。那時,你問出了什麼嗎……」
「不是的。」
浜村打斷了他的語。
「如果沒問過的話,儘管是你,也不會連年齡都講得出來的吧」
「……」
「浜村先生。」
「不!」
浜村擋住了要說什麼的廣岡。
「我想信自己的直感。雖然也許有些糊塗可笑,但是我覺得是這樣。我考慮,殺死大竹夫婦的,會不會是他們的兒子。正好在十六年前。他們的兒子,當時剛一歲的良次,不知被什麼人偷走了。我想,矮怪,也許就是良次吧……」
「你是說,仙人偷來大竹夫婦的兒子,培養成矮怪,然後讓他殺親生父母……」
「嗯,」浜村點點頭。「矮怪是良次的話,那麼,就是他強姦了自己的母親。割耳朵、刮鼻子也是他乾的。我想作為報仇來講,沒有比這樣做更那個的了。」
「不過,這些都只是你的直感推測吧?」
「對。」
浜村知道廣岡沒有相信。
「是直感啊……」
廣岡自語道。
矮怪的長相到底如何,不清楚。只是浜村千秋介紹過。一句話說,就是醜男子。聽說個子也狠矮。
浜村所推斷的所謂的親生父母的大竹夫婦並不是那樣。大竹良平個頭雖然不高,但容貌還可以。
妻子秋子也是相當美貌。從其年輕時的照片可以看得出。
如果人之間生出來的小孩是矮怪的話,不會長成醜男子的吧?
當然,成長的環境影響容貌這一點,也是可能的。如果接受的是非人的教養,身、心都會變態。特別是矮怪,被改造成了能夠爬垂直的樓壁等的特殊的身體。如果手、腳都異常發達的話,應該長高的身也可能中途停止。
即便有這種可能性,也不能相信浜村的推斷。用直感不能下結論。在浜村偶爾泄露出的斷言中,一定有直感以外的某某種因素。而且,浜村把鬼女也推斷為十七歲。
浜村一定隱瞞著什麼。
廣岡搖搖頭。浜村究竟隱瞞著什麼,無論怎麼思考也無法知道。況且,從浜村的表情看來,不象能講的樣子。在他那失魂落魄的臉上滲透著固執己見的陰影。
有一種難以揣測其內心的煩躁心情。
「走吧!」
廣岡催促浜村。
「嗯。」
浜村並肩而行。
有不能對廣岡吐露的苦痛。廣岡懷有疑念,後悔不該疏忽失口。
要解除他的疑念,就必須闡明:鬼女是我女兒的變身。
怎麼也忍受不了這種拳苦。
就算是不可抗拒的力量吧,自己向社會申明被盜去女兒的原委,對外的問題可以就此了解。對被盜走的女兒干出殘忍無比的殺人之事,作父親的必須承擔責任。
但是一想到因過度思念女兒而病死了的妻子,又不能這樣做。對社會公開自己的女兒就是鬼女之事,就等於玷污妻子的亡靈。
有這苦悶。
另外,出頭申明出身、姓名,將女兒暴露於社會之事,一想到女兒的立場,這也有些太可憐了。雖然落身鬼女,在瘋狂作亂,但是在其大腦的某個角落裡,也不能說沒有埋藏著一片平常之心,只是現在還沒有覺醒罷了。一想到從沉睡中覺醒過來時的情景,首先產生一種人世無常的感慨。
只能是自己進行處理。
——以親生父親的慈悲,殺死。僅此一招。
殺掉仙人,殺掉矮怪,把鬼女帶到某個地方,在那裡進行與父女見面。並且,講明是非,使其恢復正常的觀念之後,親手殺掉。
處理完鬼女的法事之後,浜村也打算了結此生。向薄命的女兒亡靈道歉,這是唯一的方法。
——雖然心中過意不去,但不能讓警察逮去。
浜村如此下了決心。
6
浜村千秋出院,是在兩天後的傍晚,他回到自己家裡。
並不是因為左臂的箭傷治癒了,到傷口意合,還需要好幾天。不過,不妨礙行動了。
廣岡知之從那以後再也沒來聯繫。
毫無疑問,廣岡對浜村抱有不信任感。大概,廣岡產生了不再依靠浜村的搜查的想法吧。一到關健時刻,警察就變得冷酷無情。反而監視、尾隨起浜村來也說不定。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被逼得走投無路,浜村也是一樣。
通過仙人在自己眼前玩弄鬼女之事,鬼女就是自己的女兒確鑿無疑了。再說,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只好把警方轉為敵方了。
鬼女,可以用我的手收拾。這倒可以,但是如果把仙人交給了警察,鬼女的身世同樣被暴露。為了避免發生此事,也必須親手殺掉仙人才行。
即便不怕鬼女的身世被暴露,也非親手殺死仙人不可。因為仙人在捆起來並宣告了死刑的父親面前,殘酷地凌辱了年齡和孫子差不多的女兒。
夢幻般的光景,歷歷在目。
已經是無論如何不能窖許的傢伙。據村對不得不把原工作單位的警視廳轉為敵方,感到苦惱。苦惱是苦惱,但是毫無辦法。一切都是緣分吧。
浜村盯著祭祀妻子龕上的燈火,久久地守候在那供燈前。
次日夜晚。
九點過後浜村進了被窩。對收音機和電視不感興趣的浜村,夜間只好睡覺。
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浜村突然醒了。因為感覺到了什麼異常動靜。
那異常動靜在黑暗之中,是似有似無的微弱氣息,空氣稍稍沉悶。
——鬼女嗎?
與上次夜間氣氛相同。感覺判黑暗之中有誰無聲地佇立著。除鬼女之外,沒人會如此絕技。
浜村在黑暗之中睜開大眼。
那氣息沒動。
浜村把手伸向木棍。
似乎聽到了這無聲的動作一樣,殺氣在拉門外波動了。
「不要動!」
發出這喊聲的不是鬼女,是從拉門的外邊發出的,是低沉的男人聲。
「是矮怪吧?」
浜村覺得話音耳熟。
是含糊不清的聲音。
對浜村的問話,拉門外沒有返回迴音。雖然沒有回答,但的確是潛伏在那裡。
黑暗中停滯著殺氣。
「是矮怪嗎?」
又問一句。
棍子抱在懷裡。一動不動地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可以起來追擊矮怪。窮追不捨的話,可以輕易而舉地逮住他。但是浜村沒動。
打是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不認為能勝過矮怪的敏捷。
「怎麼不回答?」
是嘴唇微動的低聲問話。
矮怪究竟以何目的潛入進來的,浜村不知道。黑暗中雖然存在殺氣,但並不象前次那麼濃重。而且這次是對方先開口的。
看來不象是來殺浜村的。如果是以殺人為目的而來的,鬼女也一定會一起來的。但是,感覺不到鬼女潛伏的氣息。
「矮怪,為什麼不回答。」
充滿了異常的凝固氣氛。
「有話,想說。」
拉門外傳來沙啞的話音。似乎是因內心有矛盾而使其聲音變得沙啞了。
「說吧,進來。」
「在這裡,可以。」
「是嗎?那麼就說吧!」
浜村把抱在懷中的棍子放到旁邊。
「你,說的事,是真的嗎?」
矮怪用低低的聲音問道。
「沒頭沒腦地問的什麼事。」
「你,不是說過,俺有別的爹娘嗎?!」
話聲中包含苦悶。
「是那件事嘛?」
在明白了矮怪潛入進來的原因的一瞬間,浜村直覺得胸中掠過一陣悲傷之風。
矮怪從浜村口中聽說自己的父親不是仙人,而煩悶了。從那天開始,雖然沒幾天的功夫,矮怪一直煩悶難忍。
矮怪煩悶到了不得不隻身潛入到浜村家中的程度。
被仙人教會了偷盜和殺人,每到一家必定強姦婦女等,被培養成了畜生之道的矮怪,原來也有思戀父母的一片正常之心。
這不得不說是一大悲傷之事。
「說!」
矮怪從拉門外,以壓低了的聲音催逼。
「好吧。你的父親不是仙人。這是真的。我認為你的父母是大竹良平和他的妻子秋子。大竹夫妻在十六年前,不知被什麼人偷走了當時才一歲的男孩。」
「說掩是那小孩,有證據嗎?」
「沒有證據。」
「……」
矮怪沉默了。
矮怪的煩惱溶化到了黑暗中,是苦悶的煩惱。矮怪不但強姦了自己的生身母親,而且割掉了她的耳朵、刮掉了她的鼻子,最後殺了她。
「怎麼了,矮怪?」
浜村打破了沉默。
「我有話告訴你。」
「進來吧!我也有事跟你講。」
浜村躺著沒動。起身的話,讓矮怪察覺到會跑掉的。
「這裡就行。」
「那麼,說吧!」
「你,想殺仙人嗎?」
矮怪這樣問道。
「你是說,要告訴我仙人的住處嗎?!」
原來如此呀,浜村終於明白了矮怪潛入進來的目的。
「是要告訴。不過,一定殺死嗎?」
矮怪的話聲中,帶有微微顫抖。
「當然要殺。」
「那樣的話,就告訴你。仙人住在代代木。是高級公寓……」
矮怪告訴了公寓的地址和房間號碼。
「你和鬼女,也一塊住著嗎?」
「鬼女和仙人住在一起。我在別處。」
「知道了。」
「現在就馬上,殺死他!」
是喘息般的語氣。
「就去。但是,為什麼,你不親手殺仙人。為什麼……」
浜村停住了口。
矮怪的氣息已經從黑影中消失了。
浜村沒有馬上行動。
在夜幕中描繪著矮怪的內心世界。矮怪在八王子郊外的小屋中,從浜村口中得知仙人不是自已的父親。最初一定的半信半疑的。
但是,不久產生了濃厚的疑念。
這疑念的產生,可能是來自仙人平日對矮怪的虐待吧?矮怪舔鬼女大腿內側的傷,而挨了仙人的重重的耳光。
仙人當場讓鬼女脫光,摟抱其裸體,而最後命令矮怪清理昏睡過去的鬼女的胯間。
當時的矮怪的陰暗表情,浜村還記憶猶新。矮怪以無法言喻的陰沉的目光,凝視著快活地扭動的鬼女。
矮怪憎恨仙人。這憎恨大概是從很早以前開始的吧。矮怪從小兒時期開始,就被強迫進行吐血般的訓練。飢一頓飽一頓地、不分晝夜地被強迫進行艱辛訓練的矮怪的苦情,可以覺察到。
但是,矮怪被教訓的絕對順從仙人。其殘酷的教育,已經溶化進了矮怪的血肉。矮怪已被教訓得絕對不違抗仙人。
沒辦法發泄內心的憎恨。
象沉渣一樣集存在大腦里。
一直相信是自己母親的十女死後,不久,仙人便把鬼女作為性交的對象。
鬼女在性的方面急速成長,不久,矮怪也成長起來。
矮怪開始對鬼女的身體戀慕起來。但是,仙人不允許。仙人在矮怪面前毫不掩飾地按倒鬼女,做出不象父親樣子的醜態。
這狀況持續了數年。
矮怪一直對仙人抱有無法用語言吐泄的憎惡。
7
浜村千秋起來了。
一旦知道了仙人的住處,哪能呆得下去。
稍加裝束,走出家們。
是接近午後十一點的時分。街上還殘存著熱鬧的氣氛。攔到計程車,向涵谷駛走。警惕著警規廳的尾隨,但沒有發現。
——鬼女!
胸中暗自嘀咕。
聽說鬼女和仙人一起住。衝進房間去,也會看到鬼女吧!浜村知道,已快要接近大結局了。
殺死仙人。現在,這已經成了浜村執著的追求。
但是,如何處置鬼女為好呢?
此時此刻,不免有些不知所措。將要來臨的真是太唐突的收場了。本打算把鬼女帶到某個地方。等其可能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正常心覺醒之後,再親手殺死的,並不是由於心中有什麼迷茫,而是事態在過於迅速地進展。
在公寓前辭掉了計程車。
是一座豪華的公寓。
在帳台上詢問了矮怪告訴的六樓十六號房間的住房姓名。
「壽山要吉」登記的是這個名字。
「是叫壽山要吉呀。」心中一邊嘀咕,一邊走向電梯。製造矮怪事件,鬼女事件,給東京帶來混亂和恐怖的仙人,原來卻住在這都市中心的高級公寓里。
壽山要吉,大概是假名吧。據帳台講,壽山是以租賃形式借的房子。不由浮想起了「燈台底下暗」這句成語。
仙人和鬼女,恐怕一定被認為是父女倆了。只要服侍端莊的話,十七歲的少女和六十歲左右的仙人,是可以以父親和女兒矇混過去的。誰也不會想象到是那兇惡的犯人仙人和鬼女吧!
心想,真是極大的諷刺。原來惡魔就棲身在都市中心的高級公寓里。
仙人使用鬼女和矮怪進行強盜。自己什麼也不幹,大概把強奪來的錢全數收為已有,而且,可以自由玩弄十七歲的姑娘。
不過,可悲的下場就要到了。
仙人將吃下上自己種下的惡果。
來到房間門前。
隨著按了一下門鈴。門上有門鏡。用手把它擋上。如果讓其看見,鬼女和仙人將會逃亡。
「哪一位呀?」
稍停,一男人的聲音問道。語言雖然是有禮貌的語言,但聲音卻是印象深刻的仙人的聲音。
「送花?誰送的?」
有所戒心的語氣。
「不清楚。請您自己查看吧。」
「是嗎……」
稍微猶豫了一會,傳出開鎖聲。
「那就收下吧。」
仙人露出半個臉探望。門上的安全鐵鏈仍然掛著。
門是朝里開的。
浜村千秋將肩膀頂到門上。
使出渾身的力氣,將身體撞到了門上。
門鏈斷了。
房內發出一聲短促的悲鳴。是仙人發出的。仙人被門撞得滾到地毯上。
浜村衝進房間。
仙人一身睡衣裝束。看到站在面前的是浜村,爬著躲逃。
房間是個單間。
有張雙人床。
不見鬼女的影子。
「壽山要吉!」
浜村站在房間的中央。
仙人爬到牆角,抓住了椅子。三角眼因害怕更加上挑,看著十分陰慘。
「鬼女在哪裡!」
「不知道!」
仙人搖了搖頭。
「不會不知道吧!」
「傍晚,說出去買東西,到現在沒有回來呢。」
聲音有些顫抖。
浜村明白了,原來是鬼女和矮怪合夥告密的。大概鬼女正和矮怪在一起吧!
「穿上衣服!」
「到哪裡去呀!」
握著椅子的手在打顫。
「你想去見警察嗎?」
「不願去,救救我!」
「那麼,快穿衣服!有話一定要問你。」
「好吧。」
仙人站起身來。站起的同時,把椅子掄了起來。
「住手!壽山!」
浜村大喝一聲。
仙人被氣勢嚇住,放下了椅子。
「要亂來。只能引來警察唷。」
「知道了,跟你一起去。我去,請饒恕我。鬼女我還給你,那是你的女兒。」
仙人雙膝著地,在浜村面前垂下兩手。
「矮怪是誰的孩子?」
「矮怪,那是大竹夫婦的兒子!」
「果然是這樣啊……」
浜村俯視著仙人的白頭髮。
在八王子郊外的小屋中威勢、殘忍,從眼前的仙人身上消失了。只剩下一個年老的男人。只要鬼女和矮怪不在,就只是沒任何力量的、單純的醜陋老人。
「你的真名是?」
「廣川仙吉。」
「廣川仙吉呀。」
「喂,求求你。」
廣川把頭往地毯上叩。
「你,現在不是刑事。救救我吧?鬼女,馬上就回來。還給你。我不再幹壞事。洗手后,哪裡都可以去隱身。所以,所以,請饒恕!」
「可憐吶,鬼女不再回來啦。將這裡秘密告訴我的是鬼女和矮怪呀,你被拋棄啦。」
「……」
廣川仰起臉。變成了哭喪表情。
8
浜村千秋拉著廣川仙吉,走出公寓。
攔到出租汽車。
告訴司機開往八王子。
廣川一聲不吭。知道被鬼女和矮怪背叛了之後,廣川好象泄了氣的皮球。
如失魂落魄一般,沒有任何反抗地跟在後面。
好象覺悟到了自己的最後。有種帶著聲響崩潰的東西。廣川聽到了這種聲音——人生的崩潰,象雪崩一樣地滾向死亡世界的聲音。
廣川是把一生耗費到了鬼畜般的作為之中的惡棍。這些一定會在他的胸中交錯重溫。
浜村也不講話。
默默地觀望橫過窗外的夜景。無數燈火流失過去。在那燈火的盡頭,懸浮著鬼女的白色面龐。
矮怪和鬼女合夥了,並堅定了拋棄仙人的決心。二人有心自己殺死仙人的話,是極其容易的事情。大概象扭斷嬰兒的手臂那麼簡單。
但是,不管矮怪還是鬼女,對仙人的畏懼心裡都已經溶化在血肉之中了。一旦出現在仙人面前,身體就會打站。根本不可能違抗命令等。何況要殺死仙人,這是無法想象之事。
於是,鬼女和矮怪考慮讓浜村殺仙人。
矮怪和鬼女都已經知道自己的父母不是十女,也不是仙人。尤其是矮怪,姦汙並殘殺了生身之母。
也許,鬼女和矮怪偷偷地保持著肉體上的交歡。適應了廣川的鬼女,大概對矮怪感到不滿足吧?
體驗到了年輕的慾火的二人,想從至今的廣川桎梏中逃脫出來。而且,他們知道了自身的悲慘過去。
是埋藏的憎惡之火,燃燒起來了。
浜村嘆了口氣。
事態並不簡單。
不得不想到,從廣川的桎梏中解放出自己來的鬼女和矮怪的前途。以前,二人是由廣川操縱的。但是,今後將沒有這種控制。
假如按本能所向去行動的話,將會怎麼樣呢?
鬼女和矮怪都是以偷盜、殺人為目的被造就出來的。狂熱於奔放的性慾,饑渴於殺人之血,流竄於夜幕之下的鬼女和矮怪——
禁不住全身戰慄。
計程車到達八王子郊外,已是深夜三點多鐘。
走向曾幾度去過的小屋。
浜村用繩子把廣川的手反綁上。
「為重起見,問一下。矮怪住在哪裡?」
一邊走,浜村問道。
「在公寓附近,有個叫御苑庄的小公寓。住那裡的二一四房間……。不過,恐怕不住那裡啦,如果背叛了我的話。」
廣川的話音很低。
走路的腳下也不穩當。好象驟然老了一樣。
約一個來小時,來到了小屋。
小屋浸沉在寒風之中。
浜村千秋與廣川仙吉相對而坐。
「先從你偷我的女兒和大竹夫婦的兒子的動機問起吧!」
要問的事情多得很。
浜村靠在賊風哭叫的板牆上。
「是為了殺死大竹夫婦!」
廣川依偎在板牆上,發出沙啞的聲音,因為沒點燈,看不見表情。
「單為殺他們的話,也有別的方法嘛!」
「並不是因為沒有別的。」
「那為什麼?」
浜村叼上煙捲。小小的紅色火點,微微浮現出廣川臉。
「因為用一般的殺法,難解心頭之恨。想起那對賊夫妻對我干下的……。」
「夫妻——那麼,對秋子一方,也有仇恨嗎?」
「有的。那娘們兒,原來是我的老婆。大竹那小子,把她……」
廣川的話音中充滿的憤恨。
9
廣川認識大竹,是在戰敗那年的年末。當時,廣川經營黑貨,正處在連飯都吃不上的混亂時期,誰都是依靠黑貨生存的。那年頭,當兵複員者所乾的,可以說,不是開荒荒蕪了的土地,就是倒弄黑貨,別無其他選擇。
和大竹是在大阪郊外的農家相遇的。一邊隨便說著閑話,一邊乘上電車。分別的時候,大竹說:「有件有利可圖的事,能否幫忙。」
只要是有利可圖之事,什麼事情都想應承,廣川答應了。當時,廣川住在西淀川,就把住址告訴了大竹。
在西淀川的房子是妻子秋子的,和秋子是在出征之前訂婚的。從戰場複員回來一看,廣川自家的房子被燒了。全家人在空襲中死絕了。
秋子的家裡也一樣。親人全死了。只有被軍工廠徵用去的秋子活了下來。
廣川自家的房子是借的地基。
二人合計,房子總要蓋的,便在秋子的土地上蓋起了和臨時房差不多的小屋,開始了與秋子的同居生活。
次日夜晚,大竹來了。
不知道是從哪裡搞到的,大竹拿來了一瓶濁酒和五條活鰻魚。作為當時,這是很了不起的美酒佳肴了。
一邊喝著濁酒,一邊吃做成了菜的鰻魚。
大竹帶來的工作,直接了當地說,就是做強盜。大竹住在東淀川。在他的熟人的熟人中,有一個陸軍大佐。名字叫星野。大竹聽說那星野偷偷地將軍需物資運進了自己家中。
大竹罵星野大佐是「國賊」。
還說:「應遭天誅。」
管他國賊也罷,天誅也罷,一聽說是容易進去行盜的房舍,廣川便渴望著去作。當然,也是個殺人劫財為世故的世道。
當晚,大竹喝得爛醉,住下了。
是隔成兩間的小屋。在僅僅用板條隔開的鄰室里,廣川摟抱著秋子。由於濁酒和鰻魚,他異常興奮。秋子二十五歲,具有成熟透了的身體。
五天之後,廣川仙吉和大竹良平潛入了星野家。
星野家沒遭戰火。真不愧是原陸軍大佐的家,院落相當寬敞。
預先做過調查。
星野四十五歲,有妻子和兩個孩子。妻子三十七歲,小孩—個六歲,一個四歲,其他無同居人。
本來很容易襲擊的。
計劃好的步驟是侵入之後,先把全家捆上,然後逼星野說出值錢的東西。
深夜,潛入進院。
廣川對干強盜沒有罪惡意識。這是處於偷盜如家常便飯的混沌時期。
但是,雖有小偷小摸的經驗,干強盜卻是頭一回。
潛入進院時,腿已經在打顫,靜觀了一會動靜。
沒多大一會,出現了便意,那是實在難以忍受的便意。是因過於緊張而來的。
「想拉屎……」
對大竹講。
「找地方拉吧!」
大竹的話音中含有輕蔑的口氣。
廣川蹲到樹叢的角落。完了之後,心情終於平靜下來。
潛入家中。鎖頭是大竹用鐵棒撬開的。
隨大竹身後進到屋裡,漆黑一片。在屏住呼吸、踮起腳跟往裡走的過程中,顫抖又襲來了,膝蓋開始發抖。
終於摸到房間。
大竹拉開拉門。象是一間卧室。沒聽到聲音。大竹亮開了手電筒。在那光芒之中,直站著一位男人。是個大塊頭的男子。右手握著把木刀。
廣川不禁發出一聲尖叫。知道人家早有防備,嚇得渾身哆嗦。
大個子男人不知說了句什麼。
這時廣川已逃跑起來。雖然聽到大竹在身後喊「不要跑」,但是腳步就是停不下來。剛跑幾步頭撞到了牆上。
疼得只以為是碰破了額頭。一陣暈暈,一屁股蹲在地上。
大竹這時已經挨了那男人的一擊,覺得肩骨象打碎了一般,當場躺倒了。
「沒出息的東西!」
那男子嗤笑道。
拉開了電燈。
男子到走廊來追廣川。
廣川看到男子追來,爬著逃遁,拚命地爬。但是,腰上馬上吃了一木刀,哎呀一聲慘叫趴下了。
那男子揪住廣川的衣領,輕而易舉地拖了起來,並朝廣川臉上打了兩三個響亮的耳光。
廣川恐怖得發瘋,簡直不是那男子的對手。心想被打之後,將被送交警察。
口襲里藏著大插刀,把它取了出來,一心只想從男子手裡逃脫,根本沒考慮捅了刀子會怎麼樣。
把刀子桶進了正在打腮的男子的下腹部。刀子一直進到手柄,又快又簡單地捅進去了。男子喊了一聲什麼,鬆開了廣川。廣川又刺。
由於過分恐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亂捅。
結果,廣川和大竹從星野家什麼也沒有搶到。
只是拚命地逃了出來。
逃回來之後,廣川一直躲在家中。
一連幾天,一聽到警察的腳步聲,就渾身哆嗦。
星野被殺之事見報了。
說是強盜所為。
心想刑警馬上會來抓人。但是一直沒什麼風聲。
第五天,走出家門。因為秋子對總是蹲在家裡的廣川開始懷疑起來。強盜之事,當然沒告訴秋子。
如果不出去倒買倒賣黑貨,就吃不上飯。
外出採購去了。
這一天,很不走運。遇上了警官的盤問。平時的話倒什麼了不起,但是被殺死星野后的恐懼所渲染的廣川,害怕見到警官的影子。這好象是反映出舉動可疑的根源。
手頭拿著由黑道進貨的大米。
被逮捕,並帶進了警察所。
被釋放出來,是當天夜間。私米被沒收了,別說賺頭,連本錢也搭進去了,帶著陰鬱的臉色回到家中。
自己安慰自己;沒被盤問殺死星野的事,就算幸運了。
大竹在屋裡。
大竹正壓在秋子身上。秋子被脫光了下半身。
廣川一時間沒有湧現出憤怒,獃獃地站立著。
大竹看了看廣川,但仍滿不在乎地姦汙秋子。
「你,干、幹什麼!」
廣川呼喊道。
要上去扭打大竹。
「老實點!」大竹仰頭看著廣川。「殺死星野的事,不怕告訴警察嗎?」
「……」
廣川呆若木雞了。身體僵住了。
大竹醉了。在浮現著醉意的臉上露出了凈獰的笑,用嘲弄的目光仰視著廣川。
「不想進監獄的話,就別聲張嘛。」
大竹敞開秋子的胸膛。
秋子閉著眼睛。臉變得蒼白。
「住手。給我住手。」
廣川用嘶啞的聲音哀求。
「住手倒可以喲。但是,向佔領軍告你殺人也可以嘛。」
「……」
「我是怎麼都無所謂唷。」
「……」
廣川無言答對。
如果揍他的話,大竹肯定要告密。即便是同樣的強盜,但大竹與殺人無關。在那種情況下,殺人之罪只會落在廣川頭上。逮捕、審判、入監、絞刑——這一連串的文字在腦海中
廣川感到頭腦發暈。
大竹良平出殘忍的姦汙方式。
在廣川的眼皮低下,不慌不忙地玩弄著秋子。
從那天晚上開始,廣川開始了地獄般的生活。
大竹沒有有回去。
在姦汙秋子之後,突然正顏厲色起來。
「暫時,我就住在這裡啦。」
大竹這樣說。
「另外,你媳婦,我要了。你,今後不準動秋子一指頭。明白嗎!」
「這……」
「秋子!」
大竹叫了秋子一聲。
「噯。」
秋子坐到了大竹身旁。
「你是願做我的女人的吧?」
「噯,願意做你的女人吶。」
秋子點頭同意。
「瞧瞧!從今天起,我就是丈夫啦,不高興的話,你可以滾出去嘛。」
大竹笑了。恰似惡魔在笑。
廣川象得了瘧疾一樣打著哆嗦,拚命地忍了下去。心想,凌辱結束后,大竹會回去的,強忍到那時就行了。
對秋子的嬌聲、對歡喜得腰腿扭動的場面都忍下去了。但是,真正的惡夢還在後面。
等大竹回去之後,非打秋子,踢秋子,痛斥秋子不可。內心壓抑不住這種心情。由於這種憤怒,拳頭在不住發抖。
可是,秋子即無懼怕,也無羞慚。不僅如此,還會到大竹身旁,回答要做大竹的女人。
「混蛋!」
廣川氣得頭腦發脹,撲向秋子。拉過依偎在大竹身上的秋子,揍了一拳,真想把她殺死。如果不殺了她,被大竹壓在身下一個勁地扭動身子的,不象個女人樣子的映象消失不了。
「你這混蛋!對我的女人幹什麼!」
大竹毆打了過來。
廣川放開秋子,和大竹扭打在一起。心想把兩人統統殺死。
但是,馬上被大竹打趴下了。大竹好象會點柔道或空手拳,被打中下腹部,正在呻吟之際,額頭上挨了一掌。僅此兩招,廣川就躺到了。
「窩囊廢!」
大竹嗤笑道。
秋子湊到大竹身上,俯視著廣川。在其眼睛中,毫無懼色。閃耀著決心跟隨強者的女人的冷淡之光。
10
廣川仙吉走出家門。
自己也不知從什麼地方走到了什麼地方。到意識到時,已經來到淀川岸邊。
黑暗的河流在流淌。在岸邊坐下,獃獃地望著河面。
什麼也浮現不出來。浮現在眼前的只有妻子的肢體。印象過於強烈,光景過分殘忍。那肢體在腦海里如醉如狂地翻滾。
胸中翻滾著對能夠那樣做的女人的心、身的憎惡。
也有冷卻這憎惡的情景。
現在,秋子正被大竹接抱著睡覺。
是使心中打顫的光景。
覺覺得寒冷,在那寒戰之中,含有失掉了家庭的畏懼。那房子是秋子的。雖然簡易房是以後蓋的,但土地是秋子的。即使被趕出來,也無牢騷可發。
秋子是在廣川不在家中時,聽來訪的大竹講殺害星野之事的。為此而下了決心。跟殺人犯一起生活下去,將來是沒有指望的。
是個保身本能很強的女人。雖然下了與廣川分離的決心,但是還需要替換的男人。因為這是個沒有男人就無法生活的世道。
於是,向大竹開放了身體。
廣川沒別的去處。
思索著如何是好。
即便回家,現在大竹已成了秋子的丈夫,想把大竹趕出去去,但在臂力上又沒有取勝的希望,何況有殺死星野的把柄被大竹攥著。
廣川認識到了失去前途的自己。
廣川瞅著河面,一直等到過半夜。
思來想去,沒有能去的地方,又回到家中。
大竹正抱著秋子睡覺。廣川進屋,秋子和大竹一動沒動。
廣川在鄰室躺下了。
早上。
廣川被隱約的呻吟聲吵醒了。是從鄰室,由秋子發出的聲音。
從板條的縫隙處窺望。秋子赤裸著身子躺著。
廣川的身體僵直了。
廣川離開了板條縫。
傳來陣陣旁若無人的、秋子的喜悅的哭聲。
秋子做好早飯,已是八點過後。秋子沒有招呼廣川,和大竹二人對坐在飯桌前。
吃過飯的大竹,走進廣川房間。
「我去取一下行李,你如果對秋子動手,可饒不了你唷。你,從今天開始,就給我滾出去!」
廣川沒有回答。保持沉默。
心裡在想殺死大竹之事。動手的機會多得很。但是,又怕一旦殺死大竹,秋子會去報告警察。
等大竹良平走出家門過了一會,廣川仙吉起來了。
秋子開始洗大竹的衣服。
「我有話說。」
廣川站到秋子面前,臉上在抽筋,是沒有血色的臉。秋子似乎被這形象嚇了一跳。
倒退著身子,進了房門。
「你到底打算怎麼著。」
「什麼打算怎麼著呀?」
秋子虛張聲勢道。
「裝他娘的傻!臭娘們兒!」
壓抑在胸中的憤怒,衝動了廣川。憋足力氣,打在秋子身上。秋子飛出去,撞到了板牆上。
「幹啥呀!你這殺人犯!」
「幹啥?」
廣川撲上去,扭倒了秋子。已經前後不分了。驅使他這樣做的,是嫉妒心。心想,曾他媽的警察還是狗屎。只有對女人身體的憎惡在滾滾燃燒。
撕爛了秋子的衣服。這聲音更加喚起了凶暴。用腳踩住推倒了的秋子的腿,把穿在身上的一切全撕了下來。
也許是對這凶暴產生了畏懼吧,秋子沒有反抗。
已撕了個凈光。
豐滿的乳房、大腿,真想用菜刀什麼的全部划爛。因為這身子公然在丈夫的面前接受了大竹。
攥住乳房,使上了意欲抓破的力氣。
「我要告訴他的。他打你我可不管吶。」
秋子以冷淡的目光,朝上看著廣川。
「臭婆娘!」
「就是對女人有能耐啊。」
「……」
廣川無言答對。
一時不知如何收拾為好。如果不作了什麼兇惡之事,就難消心頭之火。可能的話,真想把她劈成兩半。
在明白了她的心已經涼透了之後,想起了廚房還有搗蒜錘。
秋子乘去取搗蒜錘的功夫,想光著身子逃出去。廣川揪住頭髮,把她拖倒在地。
「別這樣!我聽你的呀!我不和他說,別這樣。
秋子看到搗蒜錘,嚇得臉無血色。
「就饒了我吧!」
秋子發出尖細的哀求聲。
「重新作我的女人不?」
廣川以喘息的聲音問道。
「願作呀。」
秋子不止一次地搖動著頸。
「是真的,對吧?把那傢伙趕出去吶?」
廣川仙吉叮問道。
「噯。」
秋子就地躺著,長時間沒有動。
終於,慢吞吞地起來,處理後事。
廣川以呆傻的表情,坐著。
秋子把被撕破的衣服抓在膝頭,什麼也不說,看著被撕碎的布片。
「把那傢伙趕出吶。」
「難說喲。」
是失魂般的聲調。
「想反悔嗎?」
「不是。」秋子慢慢搖了搖頭。「我跟他說是說啊。不過,他若不願意,我就沒辦法啦。我可以求他讓你住在這家裡。」
「那,哪能行呢?」
「能行呀,一人一晚上,輪換著睡就是嘛。這,當然也是在他同意的前提下了……」
「……」
「不過,他回來以後,一定,會揍你的呀。」
「……」
「弄成這個樣子……」
秋子撫摸著破布片。
在秋子的心目中,廣川連一個角落也沒有佔到。只有對被撕碎的衣服的留戀心。
寒戰又回到了廣川身上。
大竹是在午後回來的。
帶著兩個提箱回來了。
「怎麼搞的,那臉是?」
大竹交替地看著秋子腫脹的腮幫和廣川。
「打得呀,被這個人。打了以後,又摟抱了我呀。還逼我於他和好……」
「喂!」
大竹站到廣川面前。
「等等,我有話說。秋子她……」
「還有什麼她說的!」
大竹屈身抓住廣川的胸襟,就勢給了數個耳光。
「早跟你說過啦,不許動秋子一指頭嘛。跪下陪罪!不然的話,打你個半死!」
被他一推,廣川跌倒了。
「接著揍呀,狠狠地。」
秋子沒改變表情。
「好啦。」
「先別打!我出去就是。」
「在出去之前,先跪下陪罪!」
「……」
「不願意嗎!殺人犯!」
「好吧!」
廣川跪下了,把額頭觸到榻榻米上。胸中雖然氣炸了肺,但是,跟大竹斗下去,無取勝的可能。
「真是奴隸一般的人吶。」
秋子嘟噥道。
——殺死他們!
廣川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