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鬼女的渴望
1
二月十四日。
電視、收音機自一大早就播放矮怪的死亡消息。
浜村千秋想看電視新聞而打開電視,是在早上七點。
播音員正興奮地解說著。
浜村聽說矮怪被包圍后跳向沒任何建築物的空間摔死了,而愕然失色了。覺得血液從體內消失了一般。面如土色之後,產生了一陣惡寒。
——鬼女呢?
矮怪作案的話,鬼女也應該一起的。
但是,播音員並沒有提及鬼女的事情。而以極為興奮的聲音傳達了矮怪事件的全貌。
矮怪在新宿歌舞伎町的酒館里和是地痞們打架,跳上房頂是在昨天傍晚。
警察得到通報趕去時,矮怪已經從街區消失了。雖然不知究竟是不是矮怪,但警察還是做好了緊急配備態勢。
就在當天半夜,矮怪侵入了筱田龍夫的公寓。
年輕夫婦成了犧牲品。丈夫被綁、新娘被矮怪玩弄了。矮怪姦汙了新娘仍不回去。反而宣告明天和新娘再睡一天。
結果,矮怪被警察包圍住,被迫飛向未明的空中死了。
在死之前的有限的空隙中,矮怪又姦汙了另外一名婦女。
這就是事件的全貌。
真是矮怪的獸慾。聽完新聞,浜村對矮怪的凄愴之死感到不寒而慄。
到底是什麼把矮怪驅趕到了如此地步呢?
矮怪不是和鬼女在一起,這倒使放心了許多。但是,不免湧現出了鬼女為什麼沒有一起行動的疑念。如果鬼女在一起的話,是不會襲擊一般家庭等的。假設襲擊,也全在強奪、強姦之後乾脆離去的。
——鬼女和矮怪分離了嗎?
浜村關掉電視機,凝視著空間。
鬼女和矮怪侵入女演員中根惠子的家,是一月二十六日。其後,鬼女和矮怪皆斷絕了消息。哪裡也沒有入侵。
鬼女和矮怪出賣了仙人,借人之手殺死仙人。由此從緊箍咒中解脫了出來。不管什麼,都沒人阻擋了。
錢,剛從中根家的搶奪了不少,沒有困難。
浜村一直認為,年輕的鬼女和矮怪在度蜜月呢。
可是,實際並非如此。
矮怪凄慘的臨終說明了這一點。矮怪由於某種理由,和鬼女離別了。
鬼女為何與矮怪分離了呢?
浜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鬼女和矮怪是一起長大的。儘管是殘忍無比的鬼女和矮怪,但也會有類似姐弟之愛的情愛的。
在廣闊的社會中,鬼女只認識矮怪,矮怪也只認鬼女。沒有必然分離的理由。
分離只能使生存變得困難。不論鬼女還是矮怪,入宅強盜都困難。兩個人的話可以發揮鬼神一般的能力,一個人則不可能那樣。
——到底為什麼?
是一個不易解開的謎。
——生病了?
突然想到了此事。鬼女生病是有充分可能的。如果是重病的話,矮怪的性行為……
不,浜村搖了搖頭。
如果是鬼女重病的話,矮怪會搶完,姦汙完就撤走的。會守護鬼女的。絕不會說再住一天的。
——鬼女死了嗎?
浜村的心中不由一陣戰粟。
矮怪那自暴自棄般的死狀,不正表明了是由於鬼女死去了嗎?
浜村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空間。
吹著絞心般地蕭瑟的風。
在那荒野之中,有一步女漫無目的地徘徊著。
少女終於倒下了。
狂風驟起,大雪紛飛,掩埋了少女的身體。
——朱美!
浜村喃喃喊道。
衰老的雙眸中積滿了淚水。
一歲時被仙人偷走,在一點不知道世間人情的環境下被馴養成了如同禽獸的親生女兒,也放暴屍於荒野之上,這情景太令人傷心了。
自己的無能也太可憐了。
明明知道鬼女就是自己的女兒,但終於沒能把她救出來。
難道幼女變成鬼女,在沒有恢復正常人的狀態下死去了嗎?
浜村的視線模糊了。
浜村在等待。
當天,第二天,都沒邁出大門一步。
一直在等待著警察的公布。
警察在搜尋矮怪的住處。呼籲租賃房子或房間的人們給予協助。
希望租房給象是矮怪的人物的房主向警方通報。
一旦知道住處,便可開始搜索。
鬼女的消息也可由此而知。
警察一定在拚命追捕剩下的鬼女。
三天之後的二月十七日,查找出了在新大久保的矮怪住過的公寓。
沒見到鬼女的蹤影。除被窩之外,僅有一口鍋,外加米和大醬及微少的肉。
除此之,還有數冊畫報。
毫無女人的氣息。
聽了以上的報道,浜村不由自主為死了的矮怪的靈魂起到冥福。
2
二月二十八日。
井上美紀和朝妻則子走在公園旁的路上。時值晚九點剛過。
是看完電影往回走。
則子象摟抱一樣挎著美紀的胳膊行走。美紀的心洋溢著深厚的熱情。則子完全靠上美紀子。
一口一個姐姐是敬慕親近。不管是同性還是異性,美紀從來沒受到過如此敬慕。
則子實在可愛。
最近,則子一到夜間就來美紀的房間,是為了對美紀盡義務。又是掃地,又是洗衣,甚至連美紀的內衣都洗洗。
是個即美麗又溫順的「妻子」。
只是則子從來不談有關出身、經歷之事。不單是身分,連現在做什麼事都從不言及,只是說在公司做事,因某種原因而辭退了。
出生地、學校、雙親、姐妹,朋友——一概閉口不談。
曾經對案端坐地盤問過她。
則子哭了。則子說:「有不能說的原因。如果不答應的話,我就不再見姐姐了。」
美紀撤回了提問。不忍心讓則子離去。
即使其過去是存在著什麼樣的事情,我也給予原原諒。現在的則子是可親可愛的。只要則子不主動說出,決心不再追問。
美紀堅持了這一決心。再沒問過有關身世的事情。
但是,也有感到奇怪的事情。則子對電器產品很不熟悉,完全不懂得用法。比如,就連吹風器這種女人無一不曉東西,也是那樣。
存在著根本性的無知的方面,或許不是無知而是沒有教養,並發現她好象認不了多少文字。但是,美紀從未提及此事。
一談到電視、無線電等話題,只是顯出迷惑不解的神情。只有學生以下的知識。則子總拿害怕電這一理由搪塞過去。
是個包在謎里的女人,覺得好象是從天上的星星落下來的女人。
但是,這並沒有成為感情上的障礙,一一教給則子,成了美紀的樂趣。
幾乎等於什麼也不知道的則子,好似乾旱的沙漠一樣,只要給予水,就驚人地吸收進去。
美紀有一大興趣——把則子想象成自己所喜好的女人。
只要則子可愛就行。
覺得就象掌上明珠。
「則子,你真好啊。真是太漂亮了呀!」
一邊走,美紀一邊細語。
「我,是姐姐的女人。就姐姐一個人的。」
則子高興地靠過身來。
這時,一輛小轎車在旁邊停下了。
小車裡坐著四個男人。
「對不起,有事請教一下。」
車門開處,走下兩個中年男子。其中一個這樣招呼道。
「什麼事呀?」
井上美紀回答。
「對不起,你是不是井上美紀小姐呀?」
「是的……」
剛回答到此,男子的手已伸過來了。照腹部給了一拳。
身後的男子抱住了倒下的美紀。
「要幹什麼。」
朝妻則子對著要往車裡抱美紀的男子問道,聲音低沉而冷靜。
「住口!小姐!」
另一男人上來抓則子。
但是,撲空了。則子閃到了一旁。在那男人還沒有拿好下一下一個姿勢之前,則子的身子輕輕浮到了空中。
男子被踢中面額倒下了。搶走美紀的男人見此情景,反轉過來。
但是那男子也沒能抓住則子的身體。象風卷樹葉一般,則子超過了男子的頭頂。
男子被踢中後頭部,倒下了。
美紀被從車裡出來的男子拖了進去。想叫喊,但喊不出聲來,因為腹部挨的一拳起了作用。
美紀在被拖進車裡的過程中,看到了則子躍入空中,踢倒了兩個男人的情景。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嗖、嗖兩次,躍過了男人的頭頂。實在不敢相信是人的技巧。
——鬼女!
戰慄向美紀的四肢襲來。似乎看到躍入空中的則子的蒼白的面孔笑了兩下,甚至覺得其嘴張裂,變成了鬼的面孔。
「走!」
抱進美紀的男人向司機喝道。
車子以迅速之勢沖了出去。
則子看見車子,狂奔起來。
「停下!」
則子飛奔上去。
「什麼,那是!」
抱著美紀的男人,發出了帶著驚叫的聲音,是美紀的同伴追著車子跟上來了,速度簡直象風馳電掣一般。鬼女跑成了一條直線,眼看著接近了上來。
「加快速度!」
剛喊出聲,女子已經在同車子平行奔跑了。
女子的白色手指,已掛到了車門上。
「加快速度!快不了啦,要被抓住的!」
那男子嚇得失去了血色。自轎車沖跑起來一下僅在五十米之內,車速就達到了近五十公里。女子競追上了車子,並眼看就要打開車門衝進來。
但是,女子終於從車體離開了。
司機拚命地踩下了油門,在甩掉女子時,車速已經達到了將近七十公里。
——鬼女。
美紀從後車窗看到了則子的身影。窄窄的臉,轉眼消失在黑暗之中。
知道了朝妻則子是鬼女后的恐懼比被綁架的恐懼更甚。升到空中踢倒男子時的白色面孔,鮮明地印在眼帘之中。
嘴唰到耳根的,蒼白的面孔——。
3
被強行搶走了井上美紀的鬼女,又回到了起跑的地點。
只要盤問被踢倒的兩個男人,就可知道是何人搶走了美紀。
但是,回去一看,男人們的影子也不見了。鬼女呆立住了。
長時間地站在黑暗之中。
美紀為什麼遭到男人們的綁架,鬼女是不知道的。男人們和美紀不相識,從詢問是不是井上美紀的這一問話,也可以看出。
美紀到底為啥被強行搶走了呢?
「誘拐」這一詞語,鬼女並沒有浮想起來。假如想起來了,也不會明白美紀被誘拐的理由。
聽說美紀的故鄉在新瀉縣的海邊,在當地屬於世家,但現在並沒啥了不起,父親在從事漁業。
美紀的學資也並不富裕。
綁架這樣一個美紀,是不會撈到大錢的。
在黑暗中停立了良久,鬼女邁開了腳步,覺得可能很難再次見到美紀的面了,雖然不明事理,但是出自本能的感覺。
鬼女不知道如何是好。大概應該報告警察才是,但是這又不成。一旦報告,鬼女也將被審查。
腳步一點氣力也沒有。
——一切的一切,都從自己身邊離去了。
這種感覺很強。
矮怪也死了。
能夠為自己緩衝對矮怪之死的悲傷的唯一人物就是美紀。
在聽到矮怪的消息時,鬼女感到揪心般的痛苦。等於是自己殺死了他。自從和美紀認識以來,鬼女暫時忘卻了對矮怪的關懷。
不過,儘管說沒去理睬他,但並沒多大擔心之處。從中根搶得的錢的一半,由矮怪拿著,生活是不會有困難的。
一定會在適當地活動著。
一直是這樣想的。
當知道矮怪選擇了接近自殺的死法時,鬼女悔恨得悲慟欲絕。矮怪是過分寂寞了。也許認為是被鬼女拋棄了吧。
無親無友,不靠鬼女就無法生活的矮怪的寂寞心情,逼人同情。
聽說矮怪是被追入窮途后飛向空空蕩蕩的空間而死的。
不得不飛向空間去死的矮怪的心情,鬼女是能理解的。
矮怪大概也曾想過要過正常的生活吧?就象鬼女所實現的那樣,得到戀人,知道相互信賴是多麼的寶貴,住在漂亮的房子里,得到眾多的朋友——或許矮怪是這樣想的吧?
但是,這一切都是矮怪所無法如願以償的美夢。
要說矮怪所能作到的,只有依賴鬼女。
是鬼女把那矮怪逼入了自殺的境地。陶醉於自己的熱戀,忘記了矮怪。
不勝慚愧。
而且,現在又失去了美紀。
——美紀也一去不復返了。
本能這樣告訴鬼女。
一邊行走,鬼女把無處發泄的憤怒壓在了心中。
得到矮怪死了的消息之後,鬼女真想豁出自己的最大能力大鬧一場,想對殺死矮怪的警察及世間挑戰。想狂鬧個天翻地覆,在夜幕下堆積起無數個死人之山。
但是,對美紀的思幕抑制了憤慨。
自從和美紀認識以來,鬼女不再在夜幕下徘徊了。這倒是完全消除了這方面的慾望。成了習性的事情是不易根除的。殺狗時的快感、入宅行盜時的驚險、殺人時的戰慄、綁起嚇作一團的男人和女人進行凌辱時的愉快——這些早已溶化在血肉之中了。
有難以忘懷的東西。但是,現在壓抑它的心情在強烈的作用著。
有過想進入普通人的生活的、難以壓抑的希望。特別是自從知道仙人和十女不是自己和矮怪的父母,自己和矮怪都好象是自幼被偷來養大的以後,希望就更強烈了。
由於戀慕美紀,由於熱愛美紀,鬼女向世間邁進了一步。美紀連身世也不過問。熱心地教給了鬼女知識。
領悟到是美紀所教給的點點滴滴,迅速地把自己轉成女人。
人間的世界是溫暖的,是美好的。
在美紀讓她穿上自己的漂亮的禮服,開玩笑地稱為小姐時,鬼女哭了。
淚珠長時間地,不由自主地往外滾。
心想,通過流淚,自身可以改變面貌。看待美麗事物的眼光,已開始在鬼女眼中萌發。
就在此時,出現了矮怪的死。
接著,美紀被拉向了黑暗的遠方。不能與美紀相見,就等於被禁止了向人間世界的邁進。
不知何人,要把鬼女推進陷阱。似乎一切都開始向鬼女齜了撩牙,直覺得周圍開始充滿責難鬼女的冷冷目光。
——重開殺戒!
突然,鬼女在胸中發出呼喊。
對美紀的思慕、壓抑在心中的憤怒、陰鬱的慾望,在鬼女的胸中爆發了。
對於被綁架走了美紀也不向警察及任何人求救的鬼女來講,只能將憤怒朝社會發泄。
——為你們報仇!
鬼女對矮怪和美紀發誓。
翌日,鬼女改換了住址。
在美紀遭綁架時,無意識地踢倒了兩個男人。普通的婦女是根本跳不過人的頭頂的。他們一定已經識破了鬼女。
那夭夜間,給美紀打了幾次電話都沒通。
鬼女想等兩三天看看。如果還不回來的話,就算本能所告訴自己的那樣——美紀永遠回不來了。
即使在黑暗中也可看見東西的鬼女的眼睛,放射出異常的光芒。是宣告鬼女復活的眼光。
當晚,鬼女沒有睡著覺。雖然困,但沒有睡實。
手乖意識地摸索本應睡在身旁的井上美紀的身體,因此醒了。
一醒過來,寂寞使整個身體縮小了許多。
鬼女經常做同樣的夢。
總是夢見不是睡在他人家的檐下,就是睡在路旁,是鋪著被子睡,在躺著的旁邊,有時修路施工,有時行人觀望、
不多時,下雨了,雨淋濕了被子,有時想移動到什麼地方去,而拖不動吸足了水分的沉重的被子。
夢是可憐的夢。
醒來之後,心情沮喪,是人都有家,有固定職業、有親屬,也有朋友,而自己卻完全沒有這些。
過路人以蔑視的目光掃著睡在路邊的鬼女。那過路人的眼睛就是社會的反映。
同美紀共同度過時間是短暫的,僅才三周左右。但是,自從和美紀認識以來,鬼女沒再做過那種帶來人間的最根本性的寂寞的惡夢。
那美紀不知被何人強行拉走了。
夢幻重新把自己帶入了在黑暗中徘徊的境地。
第二天、第三天過去了,美紀仍然沒有回來。
整天地連續打電話,但只有電話鈴悶悶鳴叫。
儘管如此,鬼女還在繼續等待。
起初打算等兩三日看看,如果還不回來的話,就開始向逼死矮怪、殺死美紀的社會進行復仇。
可是,結果鬼女連續等了七天。
就象呆了一樣,蹲在房間的角落裡傻等,什麼也不考慮。一心只惦記著美紀的安危。
好似被拋棄的幼女哭累了之後一心地想媽媽一樣,鬼女只想美紀。
第七天的黎明,鬼女下了決心。
——美紀不會回來啦。
她對自己這樣講。
心中暗暗發誓:開始報仇,進行徹底的復仇。以前,鬼女在侵入人家行盜時,忍住了殺戳其家人的衝動。因為有仙人的教訓,不能隨便殺人。
——但是,今後要殺!
殺,拚命地殺,而且是殘忍地殺,用恐怖和屈辱把夫妻折磨到瘋狂地步之後殺,她感到了陰鬱的血液在衝動。
首先找出賣矮怪給警察的筱田龍夫和其妻子文子算帳。糟蹋、折磨、再折磨,折磨夠了之後絞死。
在此之後——在此之後就信手殺戳了,就象阿修羅一樣鬧翻夜幕下的東京。
——今夜是其第一夜。
鬼女這樣下了決心。
4
正午之前,鬼女走出了房間。
為了再次落實,又給井上美紀打了電話。
仍然沒人接。
死心之後,朝公園走去。就是與美紀初次認識時的公園。
坐在長條椅上。
孩子們在玩球。鬼女漫不經心地看著。並不是對孩子們有什麼興趣。視線越過天真的、來回奔跑的孩子們,停止在空間。
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真正父母的事情。聽說矮怪是大竹良平、秋子夫婦的兒子。
——自已是誰的孩子呢?
腦子裡突然閃過了一下此事。
即使有父母,也並不想去見。因為在一歲的時候被盜劫,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鬼女,即使見了,也不會怎麼樣。
有一年老的男人通過身旁。
——那男人?
猛然浮想起了浜村千秋。那是個可怕的傢伙。幾次交手,只是沒抵近浜村。
一定是那浜村殺死仙人。儘管如此,新聞和警力都沒提及此事。一直在想,浜村不會不殺仙人的,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呢?
是殺死仙人,埋到了什麼地方嗎?
可是,那叫浜村的傢伙又為什麼那麼執著地追逐自己一家呢?竟一直搜尋到地岳山中,連十女的墳也扒了。
真是個不明底細的傢伙。
感到說不定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還會與浜村交手。
視線落到了腳下。
一張報紙隨風滾了過來。
無意中瞟了一眼報紙的鬼女,表情僵住了。
——美紀!
報紙上印著美紀的頭像。
慌忙拾起報紙。以為是認錯人了,但並沒認錯。儘管稍年輕一點,但不論從那個角度看也是美紀的像片。
耳中傳來心跳的鳴動聲。那不是報喜的鳴動,而是宣告不詳的鳴動。看起來象死者的像片一樣。
抬起視線。剛才那位老人坐到了對面不遠的長椅上。
鬼女站起來,走近老人身旁。
「打攪您一下。」
鞠了一躬。然後指著美紀的照片,對老人說:「我不識字,請給說明一下這裡。」
鬼女只能認得字母有數的簡單漢字。
老人一聲不吭地看了鬼女一會,終於點了點頭。大體瀏覽之後,問道:
「和這一位,有關係?」
「噢,我覺得是不是過去的相識……」
「噢,是么?」
老人把報紙給了鬼女。
「請告訴我!這人是被殺了么?」
語氣頗為激昂。
冰冷的血和火一般的血奔流在體內。
「是被誘拐啦。」
老人冷靜地回答。
「誘拐?」
「是的,這姑娘叫井上美紀,是你的熟人嗎?」
老人仰視了鬼女一眼。
好似視線象是在探索什麼。
「不,」鬼女搖搖頭,雙手把報紙遞給了老人。「名字不一樣。不過,臉面……」
這是竭盡腦汁的智慧。
「那麼,只是酷似而已啰?」
老人慢慢地疊起了報紙。
「不過……」
鬼女不知如何回答下文。
「是不放心吧?」老人忽然露出微笑。「這姑娘,聽說是在一周之前下落不明的啊,原來一個人住在這附近的公寓里啦。為什麼知道是被誘拐了呢,是因為井上美紀小姐的父親接到了誘拐犯的電話。」
「電話,怎麼說的……」
「你女兒在我手裡。」
「就這句嗎?只是說了?」
「據說是個男人的聲音,就只說了那麼一句。錢財之類什麼也沒要求。也沒說其他威脅的話。」
「那麼,父親向警察……」
「嗯。」老人點了點頭。「雖然什麼要求也投提。也沒有威脅,但她父親並不是心中無數啊……」
「……」
老人指了指長椅。
等鬼女坐下之後,老人開始解釋。
「這個井上美紀的父親,住在新瀉縣最北部的岩船郡的狐岬附近的船形村裡,據說是從事漁業。那裡,決定要建一座原子能發電廠……」
「原子能發電廠……」
「對啰。」
老人慢慢地點點頭,單從報道中,了解不到詳情。但是報上說,在船形村的附近建原子能發電廠的計劃出來之後,從兩年前開始,原子能電力公司就在和村裡進行交涉。
井上美紀的父親井上廣重是反對派,贊成者為百分之九十,反對者佔百分之十,反對派中多為漁民。
井上廣重是反對派中的舉足輕重的人物,之所以這麼說,就因為計劃建原子能發電廠的狐岬山根部分的土地是屬於井上廣重的。
要建發電廠,如果買不到井上家的土地,就無從談起。雖然有條窄窄的村道,但那村道也是通過井上家的私有地當中。
要建發電廠,首先需要加寬村道。不單是加寬村道,如果收買不了土地,建廠用地就保證不了。另外,也存在著安全保障方面的責任問題。要建廠,就必須承擔收買鄰接的廣大土地的法定義務。
那附近,大半是私有地。但是除井上家之外,都已響應了公司的收買工作。
只有井上廣重一人,頑固不應。
而且,井上家的土地最廣大,這也是當年當地曾為名家的井上家的殘留象徵吧。收買工作因遭到了井上廣重的反對而擱置起來。
從一年多以前,井上廣重就開始受到了明裡或暗裡的壓力。
也有來自同村人的嫌惡。三十二戶人家的船形村很窮,屬半農半漁,除此之外沒任何生產。
不外乎是個年輕人不願落腳的偏僻山村。
原子能電力公司的收買土地工作,對村民來講,真是就坡下驢。狐岬本身,並不是有什麼利用價值的土地。裸露在海風之中,連農作物也不長。
等於一片廢地,公司方面出高價收買這些地皮,凡是土地的主人,沒有不高興的。
唯獨井上廣重。
與公司方面訂的契約中有保證書。
當收買工作出現阻礙時,賣主應無條件地買回自己的土地。所謂阻礙,是指由於有誰不願賣地,而使建設計劃受挫時而言。
即,好不容易以好條件賣掉的土地,又不得不買回來的結局。
錢,幾乎都用在了修繕房屋等方面,事到如今,叫買回來也買不起了。
起初村民迫於無奈,紛紛勸說井上廣重,能否為大家重新考慮一下。
井上廣重倔強到底,就是不點頭。這個皺紋很深、皮膚髮褐、本來就很頑固的老頭,其一臉皺紋,看起來也那麼頑固。
終於,頑固變成了固執。
村民把他看成了是固執已見的頑固老頭。
並上廣重認為,從—開始就主張不賣,只不過是堅持了當初的主張。
來自一籌莫展的村人的挑釁開始了。
因為是同村人,那挑釁是陰險的。本來系好的漁船從雜貨或其他毫無相干的地方漂出來等事件相繼發生。
井上廣重沒有氣餒。
這倒不是在反對原子能發電方面具有什麼思想背景。而僅僅知道污水能污染海水,即使微量的放射能泄露也有污染魚類的危險。
表示反對的人,當初也占村民的百分之十左右。那些人,狐岬上都沒有土地。
原子能發電廠的建設計劃,由於井上廣重一人而挫敗了。
原手能發電公司,已到了快要放棄在狐岬建廠計劃的狀況。
通知村當局以上方案,是在約三個月以前。
村公所一愁莫展。以村長為首的議員們為了最後說服井上廣重而訪問了他,但是井上廣重還是不答應。
這個不善言辭的老人。
問他為什麼如此頑固不化,他也不吭聲,使人認為好象自己把自己逼得下不來台,而想閉口耍賴。
但是,作為村人來講,並沒有死心。
就在這關鍵的時刻,接到了宣告誘拐的電話。
「想誘拐女兒,讓我聽他們的,真是卑鄙!」
井上廣重對警察這樣斷言。
井上家只此一老一少。
報上講,井上氣得揮動著拳頭。
「是這樣么。」
鬼女點點頭。
井上美紀的老家在新瀉縣的船形村,此事已經在與美紀睡前閑聊時聽說過。聽說在昭和初年以前是個名家,但後來沒落了。
還聽說,母親死了,是老父親干漁夫送美紀進的大學。為此,美紀生活儉樸,是一邊打工一邊上學的。這種生活狀況,也成了使鬼女戀慕美紀的一個重要的因素。如果是有錢人家的姑娘的話,鬼女也許有抵觸的。
這樣一個美紀,由於反對原子能發電的老父親而被誘拐了。
當然,原子能發電到底為何物,鬼女是不明白的。儘管不明白,但是通過電視新聞等媒介,已有了膚淺的非理性感觸。
想起了強行拉走美紀的傢伙們。
——真卑劣!
這樣想。
身體氣得打顫。
什麼東西都難以換取的美紀,被壞人們強行拉走,幽閉了起來。恐怕美紀一定在受著男人們的玩弄吧,男人的性慾是種什麼東西,通過矮怪和仙人,鬼女已經熟知了。美紀不會逃脫凌辱的。
被姦汙的美紀的裸體出現在眼前,在想象中描繪美紀被姦淫的場面的鬼女心中,不由產生了戰慄。
——不能饒怒!
蹂躪沒有反抗手段的美紀的男人們的卑劣行徑,是不能允許的。
這是初次湧上心頭的嫉妒,美紀對鬼女來講,是最尊貴的存在。
——概殺不留!
鬼女在胸中自語道。
只要弄清了綁架美紀的敵人是誰,是沒有問題的。無論是防守多麼森嚴的人家,對鬼女來講,要闖進去是毫不費勁的。
一個不留地殺掉綁架美紀的男人們。
「這樣,聽明白了吧?」
老人問道。
「多謝了!」
鬼女低下了頭。
「不是你的熟人,這太好。不過,這世上也有干這種缺德事的人喲。」
老人將報紙還給了鬼女。
「村裡人真壞。」
「不對啊。」
「哎?」
「不見得是村裡人吶。這樣的事情村裡人是干不出來的唷。」
「……」
「如果真建原子能發電廠的話,會來大錢的。雖然不知道誰幹的,恐怕是個很大的組織吧?」
「大組織?」
「比如說,承包有關原子能發電的工程公司啦。反正有各傳言喲。在有利和權的地方,骯髒事就隨著轉吶。」
老人將視線朝向了天空。
黑雲象告什麼急一樣,由此往南疾飛。
5
船形村從村上市乘列車約行一個小時。
鬼女在船形村下車,是在三月九日。地處新瀉縣北部的岩船地區是大雪地帶,但地處海邊的船形村卻積雪很少!
儘管少,也有沒腳後跟深的積雪。
那雪斑斑點點,一直連到海濱。
海濱連著暗色的海。雖然是中午,海上卻好似晚景一般。
可望見白色的海浪。
井上美紀的父親井上廣重的家,在海邊近處。與周圍的房屋不成比倒地佔有相當寬大的宅地。據說到大正末年還是名門的那殘影,從圍著大院的圍牆可以窺出一斑。
但是圍牆已被風雪侵蝕得千瘡百孔了。塌落的地方用石頭壘著,那海石上長著酷似珊瑚菜的草。
在鬼女的眼下,是一派荒涼到家的光景。
狗懶洋洋地躺在門前的朝陽處,是條雜種的大狗。
看到鬼女,狗站起來了。
鬼女停住了腳步。殺狗吞吃的過去,又蘇醒了。
狗低聲吼叫起來。以清澈的目光看著鬼女。但是,僅僅吼叫了幾聲。馬上,便搖起尾巴來了。
鬼女通過狗的吼叫,知道了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身上死去了。以前從未被狗吼叫過。
——是殺氣消失了嗎?
心想,也許是那樣。自從開始與井上美紀交往以來,鬼女不知不覺地開始向人的世界同化了。身上帶的鬼女的殺氣,由此而變淡薄了。此事,鬼女本身是知曉的。因為如果不把鬼女的部分丟掉,就不能夠同化進人的世界中去。即不是吝惜丟掉它,也不是想繼續帶在身上的東西。因此,而有意識地努力丟掉它。
是這種思念,從自己身上奪去了殺氣。殺氣沒有了的話,狗就叫。殺氣纏身的話,狗就乖乖地靠近。
真是帶諷刺韻味的事。
叩門拜訪。
老人出來了。一眼就認出是美紀的父親。儘管是個皺紋很深的老人,但是其殘相卻如實地傳授給了美紀。
「你貴姓啊?」
老人以晃眼似的目光看了看鬼女。
鬼女介紹說:是美紀的親密朋友朝妻則子。
「怪不得這傢伙沒叫啊!」
老人指著狗說。
聽說那狗見了生人叫得很兇。老人解釋道:狗很伶俐,也許知道了是美紀的朋友。
對其說明,鬼女感到痛心。心想:如果真能聞出是美紀的朋友的話,該有多麼的高興啊。
絕對不會有那種事……
受老人的招呼,進了裝有地爐的房間。地爐里燒燒碎木材。
「美紀有什麼消息嗎?」
自我介紹了與美紀交往的時間不長,但兩人非常親密之事之後,向老人問道。
「這個……」
老人搖了搖頭。
以飽含著悲哀和氣憤的眼神看了看鬼女。
「誘拐犯沒來電話?」
「那,也沒有。」
老人以粗魯的動作沏上茶。
「警察那邊,到現在也沒個音信。」
手微微在顫抖。
「有的話,能不能講給我聽聽呢?」
這才是要問的目的。只要知道了誰是仇敵,救出美紀,殺死對美紀的肉體施加了侮辱的男人們,對鬼女來講,這並不算什麼。
如果敵人殺死了美紀的話,鬼女打算完全恢復成原來的自己,還有矮怪的仇也要報。打算乘夜幕之下,殺他個痛快。
老人片刻無語,望著朝妻則子的臉。雖然有隱於表情深處的凶氣,卻是個有樸素清秀之感的姑娘。
能察覺到一些特意走訪這窮鄉僻壤的親切感。不過,說了也不會起到什麼作用。雖然大體上已經知道了誘拐的背景,但是這連警方也無能為力。
電話中只講「美紀在我手中」。既不說是誘拐,也並沒有要求什麼。
為此,警方也有不能認真的地方。
由於礙於遠道來訪的姑娘的好意。
「聽說有個叫沼田吉成的人。」
老人開始介紹了。
聽到有關沼田這個人的事情,還是在得知美紀在誘拐之後的事。
在狐岬建設原子能發電廠的事情定下來之後,在村裡召開過幾次有關安全方面的解釋會。公司方面的話是天花亂墜、萬事大吉。即,岬上的土地也可高價收買,對在暗礁上進行的漁業養殖也願出補償。當然,安全是帶保證的。
最初,老人曾想,也可以贊成。
但是,不久,從各地進來一些反對原子能發電的人,進行了完全相反的說明。
全村混亂了。但是沒多久,混亂穩定了下來。就象汁水澄清一樣統一了意志。儘管還有極少數反對派,但已進入了即將被整體的意志吞沒的趨勢。
在岬上有土地者中,只有老人自己站在反對派一邊。也就是反對派的最後的據點。
隨著接近大結局的到來,稱作文人的人們活象監視老人一樣紛紛而來。
女兒被誘拐之後,老人聽說在那些人當中有一個叫沼田吉成的。
聽說沼田是著名的調停專家。在原子能發電工程中,必定出現沼田的名字。因為大多數場合,都是與沼田有關的土木建設公司承包工程中標。
即所謂在政界吃得開的大人物。
曾有一時,在原子能發電廠工作的工人中出現了受到放射能污染的懷疑。聽說多數工人是被高薪僱用,明知有放射能污染而情願工作的。聽說還出現了幾個死亡者。
據說巧妙地壓下、葬送了跟看要成為巨大問題的那次事件的人物,也是沼田吉成。
「可是,那沼田吉成,不知住在什麼地方呢?」
鬼女若無其事地隨便問道。
「光聽說在東京。不知道是哪裡。不過,聽說沼田當大股東的建設公司叫『根來建設』公司。」
「是,根來、建設么……」
鬼女一字一字地把這名字打入了記憶中。
「就是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你為我擔心美紀,我很感謝。但是也不是說已經抓住了沼田讓人誘拐美紀的證據啊。為了自身安全,還是不要妄動為好。」
「這個我知道。」
鬼女點了點頭。
突然,一股衝動捅上心頭,真想把自己的身分亮給老人。老人向警方檢舉了,但警方認為缺少證據而沒有認真調查的動向。
犯人屬於一個巨大的組織。儘管知道多半是受沼田的指示進行的誘拐,但不敢去招惹。痛感到老人胸中的這種苦楚。
不過,儘管警察不能夠救出,鬼女的話是可能的。只有弄清了犯人是誰,救人對鬼女來講不是個難題。
真想告訴老人,自己是鬼女。
老人一定會放心的。
但是,現在不能告訴。
「我打算把狐岬上的土地賣給原子能發電公司。」
老人聲音低沉。
「事到如今,即便賣了,能不能領回女兒來不知道。恐怕犯人已被女兒看到了面孔吧。或者,也許被殺死了。不過,我所能辦到的事情,只有這一點吶。」
皺紋中流露出悲傷。
鬼女沒有吭聲。此時即不好說不能賣,也不能說還是賣了好。
「到底為啥去反對的,我自己把自己也給看丟了。就因為我反對,結果把僅有的一個女兒給逼進了困境。我,到底怎麼向女兒道歉才好呢……」
老人沉重的頭,象被悲傷壓癱了一樣搭拉下來。失神落魄的氣氛很濃。
遠處傳來浪擊岩石的響聲。
「請教了這麼多,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不過,我盡我的最大努力,去找一找美紀。」
鬼女深鞠一躬。
心頭湧上新的憤怒。
鬼女沒有雙親。也許有,但不知道是哪裡的什麼人,沒有對父母的思戀。但是,對老人擔心唯一的女兒的心情,很能理解。
有種揪心的什麼東西壓抑著鬼女的胸膛,是種類似鄉愁的情緒吧。
「已經很晚了,不嫌棄的話,就請住下吧。雖然沒什麼好的招待。」
老人似乎怕鬼女離去一樣,看著鬼女。
「好吧,就允許我打攪一宿。」
鬼女淡淡一笑。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也有象這位老人一樣的父親的話——。
6
三月十一日,鬼女回到了東京。春天的氣息,在東京還找不到,寒風仍在亂刮。
從車站向井上美紀的房間掛了電話,但沒人出來接,本來就不會被放出來的。重新嘗受這難熬的寂寞。
回到公寓,查找根來建設的地址。總公司在銀座。
午後稍晚,鬼女向銀座走去。
找到根來建設公司的大樓,已是近黃昏時分。正值公司下班時間。
鬼女站在靠近大門的地方。
眾多男女從樓內流出。鬼女觀望著那些男女,大多人男人,—邊看著鬼女一邊走過去。
其中一人,上來搭話。
「你在等人嗎?」
是個年輕男子。似乎是個見女人就必定搭話的男人。一臉輕浮相。
「不,不等誰……」
「怎麼樣,一塊喝杯茶吧。」
「……」
等的就是這個。
同那男子並肩而行。
男子叫住了計程車,說要到新宿去。男子的一言一行,都表露出好象抱有引誘女人的自信的樣子。
在計程車里,身體是分開的,而且無拘束地談著閑話。但是腦子裡描繪的妄想,估計是相當美妙的。大概首先從把鬼女脫光開始描繪吧。
來到新宿,進了酒館,好象是家常來的酒館,是個即小又髒的店面,蟑螂在牆上、櫃檯上到處亂爬。
男子自我介紹,名叫町田俊明。
看起來有二十六七歲,相貌還算端正,個頭也較高。
町田頻頻勸著威士忌,當然喝醉了好辦事。看他那風情,好象在一邊描繪著妄想,一邊不住地思量著這女子是否可獲,並對自身說:反正只有讓她喝醉才好下手。
為了把被拒絕之後的損失壓到最小限度,沒有要值錢的菜肴。
鬼女頗有禮貌地拒絕說不大能喝,其飲了一杯就算了。事實上,對酒精飲料就不感興趣。
儘管如此,為了不使町田大失所望,當手在櫃檯底下被觸摸時,鬼女也沒有躲避。町田握住手,鬼女反握對方。
至此,町田似乎放心了。
突然饒舌起來。
是關於興趣愛好的話題。
鬼女沒怎麼認真聽,也沒敢多說。
約過了兩個來小時,走出酒館。
沒有拒絕町田挽自己的胳膊。
「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町田一邊走,一邊切切私語道。
「不過……」
「哎,可以吧?」
「……」
町田好象把這沉默看成了無聲的回答,便順水推舟地朝情侶旅館街走去。也許是由於緊張吧,幾乎一言不發。
町田的手腕上加大了力氣。
前面就是情侶旅館的大門。
進入房間,町田好象鬆了一口氣一樣,拿出了啤酒。
「來一杯,怎麼樣?」
「不,我。」
「是么?」
一邊喝,町田一邊偷看鬼女的胸部,妄想現在變成現實了。表情興奮了起來。
喝完一杯,來到鬼女身旁,默默地把鬼女按倒。
「我喜歡你!」
「好漂亮的身體啊!」
町田欠起上身,把鬼女脫光。
鬼女閉著眼睛,任其擺布。
「洗洗澡吧!然後讓你慢慢地享樂一下。」
「你先進吧。」
「好。」
町田脫光身子,走進浴室。
鬼女慢慢站起來。
穿上衣服。
坐到桌子前,等待町田出來。很快,町田走出了浴室。
「趕快進去呀,穿上衣服幹嘛?」
「坐到那邊!」
已把町田的衣服藏了起來。
「……」
「我有話要問你!」
「你、你、難道是、警官——」
「不是的!」
「把衣服給我!」
町田狼狐不堪了。
「光著好啦。老實坐下!」
「別戲弄人啦,喂!」
臉色變了。
要把鬼女推倒。但在其之前,鬼女的手腕已經伸出,打在了町田腹部。
町田兩手捂著肚子蹲下了。
「不老實點,就把你宰了!」
町田沒有回答,反面打了過來。好象根本沒想到能輸。
鬼女跳了起來,站到了桌子的對面。在町田丟失了目標正站立起來時,鬼女躍起身來,腳踢在了町田的腹部。
町田被踢悶了。
拖起來,朝腮上猛擊。
「知道了吧,小子!」
「原、原諒我吧!」
「不是說過要宰你么!」
「饒命、請饒命。」
「給我跪下!」
「是。」
町田喪失了戰意,渾身發抖,赤裸著身子跪下了。
鬼女讓他面朝上,正坐著,扇起了耳光。清脆悅耳的響聲,響了數次。
「不能違抗的事,這下子知道了吧,小子!」
「是,很對不起。」
7
沼田吉成的住所在世田谷醫的祖師谷。
根本建設的療養所在箱根山。
這是聽町田招供的。
電視上報道了在情侶旅館里發生的殺人事件。
上田信吾。
是被殺男子的姓名。
該男子和一年輕女子,於晚十點前進入旅館,約一小時后女方先走了。因過了很長時間男方還沒回去,女服務員便前去窺望。結果,男子赤裸著身子,被用熱水瓶打碎腦殼死了。警察現在在追查犯人行蹤。
還講:根據上田和那女人去過的酒館老闆娘的證言,將製作剪輯照片。
早已預料到被製作剪輯照片的事,因此戴了太陽鏡,並改變了髮型。雖然不知道這樣做是否萬全,但人是不得不殺的。
如果讓他活著,肯定會與沼田聯繫,美紀有被處處理掉的危險。
而且,上田是與誘拐美紀的沼田臭味相投的傢伙,是個想使用假名捕獲女人的下流男人。當然應該殺死。
沒有後悔。為了救出美紀,鬼女不惜殺任何人。現在,已將活著的價值全部賭注在拯救美紀上。
在沒弄清美紀的誘拐犯之前,鬼女本打算為報矮怪的仇而向世間挑戰的。
決心不顧生命地大鬧一場。現在,包括此事,一切全放在營救美紀身上。等待夜幕降臨。
一整天都在看電視。鬼女的幾乎有的知識,都來自電視、收音機。新的發現、知識,象洪水一般流進腦海。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其中一部分,由電視、廣播教給了自己。
但是,被綁架走了美紀之後的現在,電視也看著空虛了。
想儘快學會認字的慾望很強。雖然能認很簡單的漢字,但是看不了報紙等。鬼女曾想找時間學習文字。
今後,是否能有這種機會,心裡無數。要救出美紀談何容易。敵方看到在綁架美紀時同行的女子的功夫,或許已經覺察到了是鬼女,而有所擔心吧?
戒備一定是森嚴的吧?或許等待自己的是死亡。
等到夜半,走出家門,直奔沼田家。
計劃先抓住沼田吉成,與美紀進行交換。只要用殺來恐嚇,或者切掉一根手指,沼田就會讓人選美紀來的吧!只要那樣,問題就算解決了。
沼田家圍在高高的院牆之中。鬼女順圍牆巡視一周。估計有上千平方米之大。
鬼女的身體無聲無息地躍向空中,站到了圍牆上。
僅在轉眼之間,再一次躍入空中。黑色身影划城了夜幕。離圍牆十幾米處是一樓的房頂,鬼女躍到了那房頂上,恰如貓落地一樣,一點沒有出聲。
沼田家夜深人靜。
鬼女從一樓房頂跳上二樓房頂,在手剛剛抓住房檐的一瞬間,接著身體便一聲不響地站到了房頂上。
沼田家養著兩條大狼拘,但狗沒有聞到鬼女闖入的氣息。從房頂跳入二樓的陽台。
鬼女從南側的書房進到樓內。
在黑暗中稍停片刻,而且在黑暗中也能看得見。佇立片刻是為了觀察動靜。
沒有聲息。
走出書房。
臨走廊有好幾個房間,從那些房間中傳出微微的,可能是小孩的鼾聲。
鬼女走下樓梯,目的是沼田吉成的寢室,好象書房的正下方是寢室。先進廚房取出尖頭菜刀,來到寢室前,鬼停住了腳步,聽到裡邊有微弱的說話聲,是似有似無的話聲。
鬼女掏出鐵絲插入鎖孔,撥開門鎖,稍稍把門開了一條縫。
「啊啊,真好哇,小吉,啊啊——」
叫清楚了,是女人的聲音。有微微亮光,是如深海一般的微量的光線,把室內渲染得蒼白。
「啊啊,我的寶貝,我的寶見!」
在即將消失的聲音之後,傳來歡吟聲。
鬼女溜進寢室,有兩張床,其中一張上,一男一女正摟抱在一起。有個檯燈。光亮關到了極小。
關上房門,發出微弱的咔嚓一聲,歡吟聲停了。
「別動!出聲的話,宰了你們!」
鬼女站在了床前。
一男一女以現在的姿勢僵住了。鬼女稍稍增大了檯燈的光亮,是個四十歲出頭的女人,腹部已出現松馳,被叫做小吉的男人,有二十歲左右。
「我是鬼女,你就是沼田的老婆嗎?」女人默默地點了點頭,瞪大的眼睛露出極端的驚恐神色。
「叫啥名?」
「加、津、子,叫加津子。」
聲音打著顫。
「你呢?」
問年輕男子。
「叫干本吉彥。是、是、這裡的,寄食書生……」
在從驚愕中猛醒過來之前,聽說來者是鬼女,干本失去了反抗的意志,驚恐地仰望著包著面紗的鬼女。
「沼田,怎麼啦?」
「關、關西,從今早上,出差去了。」
加津子答道。
「趁老頭子不在,和書生幹這種事啊?」
「是,是。」
「不覺害臊嗎?母豬!」
「對不起。饒、饒恕我。」
「不饒!」
「錢、錢全部,給,給你……」
「閉嘴!母豬!」
鬼女用尖頭菜刀擊打著加津子下垂的乳房。
加津子屏住呼吸。菜刀發出微弱而尖細的響聲。
「可要捅刀子啦。」
鬼女的話音中充滿殺氣。
「你!」
鬼女向干本喝道。
「殺你了。請饒恕啊!」
鬼女一邊思索要不要殺死二人。最後決定殺掉。住在深宅大院里,偷偷地和書生尋歡的母豬,是不能容忍的。而且是掌握著巨大的權力、財力,公然為賺錢而誘拐他人的女兒的沼田的妻子和書生。
只有捆起來絞死。
其要是與沼田沾邊者,統統殺死,這才是以此決心而站出來的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