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寶石之戀(4)
「瞧。他榮幸得都說不出話來了,尊敬的陛下。」
「為什麼,這個瓶子是不是有點像阿拉丁神燈。」她開心地笑了起來。丹尼爾發現他能夠看見女王的齒齦。「他弟弟在哪?我們希望能和他們兄弟倆講話。」
「唉,兄弟中的弟弟——」
「我想一起見他們。我說過想見那些為製作王冠而出力的人。你答應去安排的。」
「是。」小油瓶子沒想到女王會這麼說。「尊敬的殿下,我當然會安排。我和王室總管會再另外安排一天時間。哦,現在我們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商量。利維先生和貝內特先生就沒有必要再關心這些事情了。他們是否可以——」
女王揮了揮手讓他們離開。所有這一切,這個玻璃王冠還有猶太人瓦罐的故事,已經讓丹尼爾感到無聊透頂。但他走到門口時,卻又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看。
牌桌上的遊戲又恢復了。那個抽雪茄的人還坐在桌子旁邊。一切都在繼續著,沒什麼特別之處。只有小動物們看起來好像有點不一樣,那隻灰狗展開四肢趴在地上,貪婪地吃著一盤蔬菜,那隻獵犬此刻地不見了,猴子也被人逮住了。寶石監管人用一條很好的鏈子拴住了它的脖子,女王在他旁邊正低頭微笑著看著那隻猴子。
門被關上了,那些人也被關在了門的裡面。丹尼爾轉過身,站在光線昏暗的走廊里。在他旁邊,威廉彎著身站著,兩手放在大腿上,急促地呼吸著。
「威廉?」丹尼爾把它的一隻手搭在威廉的肩上。因為出汗,他的燕尾服變得熱乎乎的。「把你的胳膊給我。」
「不用,我自己能行。哦,上帝。」
丹尼爾聽到了嘔吐的聲音。那個男僕朝他們走了過來,他那張白臉還是那麼陰沉著。
「我們都和你一樣緊張,給,自己擦擦。」丹尼爾把一條手絹塞到威廉手中,就站在旁邊看著威廉先把嘴擦乾淨,又把腳下的地板擦乾淨。耐心地等著威廉收拾完,丹尼爾覺得自己既不嚴肅,又不太焦慮。丹尼爾覺得是寶石讓他們有這種感覺。
他掏出了一個先令,這是他一天的薪水,從威廉的頭上把錢遞了過去。「我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嗯。我們都一樣,先生們。這是在緩解緊張的情緒。」
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冷冷的,很不屑。「沒必要道歉,利維先生。威廉·貝內特也不是第一個被女王的威嚴所震懾的人。」
丹尼爾環顧了一下四周,在晨會室的門外站著一個宮女。雖然相貌平平,但臉上透著智慧,使她看起來很可愛。他鞠了個躬,試圖想起她的名字。
「芮絲小姐,我是利維先生。」
「閃亮的鑽石。」
「我們的級別標準。」她微微笑了笑。他們一直等到威廉直起身,把弄髒的衣服捲起來,塞進他最好的外套里。丹尼爾深深吸了一口氣,也微微笑了笑。「芮絲小姐,很榮幸再次見到你。」
「貝內特先生。我是被派來帶你們出去的。我想,我們還是儘早離開這裡。」
「非常感謝您,夫人。太感謝了!」
芮絲小姐走在他們前面,並不回頭看。外面雪已經漸漸停了,微弱的光線照著大廳和過道。這是十二月倫敦最典型的天氣,幾乎全是陰天,看不到太陽。」
「好了,一切都結束了。」威廉說道。他講話很快,好像就是為了快點說,但其實他是想鬆弛一下,丹尼爾想。「這樁生意完成了,已經到手,我表現得怎麼樣?」
「非常好,所有人都非常好。」
「但我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了。說實話,我有點怕女王。」他笑著說,有點害羞,還有點慚愧。因為剛剛吐過,丹尼爾聞到了他呼吸中的一股刺鼻的味道。「她恩准了我們設計的王冠。」
丹尼爾想起了維多利亞,還有她拿起又放下王冠的情景。「沒錯。我想她喜歡那上面所有的寶石。」
「祝她好運。其實這些天連我自己都抵擋不住那些寶石的誘惑。我需要喝一杯,中午還要吃一頓牡蠣飯來慶祝一下,怎麼樣?飯錢和酒錢都由我來出。」
「他們還在拉得蓋特山等著我呢。」
「那就讓他們再等會兒。如果我們動作快,在太陽落山前就能趕到乾草市場了。」
「我——」
「我認識那兒的一個猶太女人,如果你喜歡她,那她就是你的啦。如果你不喜歡,那你還可以挑其他的,挑也挑不完——」
他們趕上了前面的芮絲小姐,丹尼爾也停了下來不說了。芮絲小姐站在那兒看著他們,看上去心情愉快,而且也沒顯得不耐煩。在她前面是一個長長的大理石的柱廊,裡面扔著一些箱子。柱廊的窗戶都在裡面釘上了木板。
「好吧,現在。」威廉先走到那片黑暗中。丹尼爾看見他朝四下仔細瞧了瞧,有條廢棄的船,黑黑的和威廉差不多高,但比他們倆加起來還要寬。丹尼爾看見那上面有口鐘。他定睛看著。鍾很厚重,側面還刻著字,是一些豎著寫的看不懂的字。威廉抬起雙手摸著上面的文字。
「這個是用銀澆鑄的。」他的聲音有些激動。聽上去很像小醋瓶子的口氣,就是年輕了點兒。「我敢打賭。芮絲小姐,你是從哪兒把我們帶到這來的,是皇宮的珍寶館嗎?」
「這是白金漢宮,貝內特先生。我很傷心,您這麼快就把我們都忘了。」她又接著往前走。「你們在這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是獻給女王的禮物。怎麼處理它們現在已經成了個問題。」
丹尼爾聽著她說。一些外國送來的柳條箱堆在這,蓋子半開著,但還可以找到一些下腳的地方。一隻土耳其大鐘,鐘上面的玻璃罩已經裂開了。丹尼爾想,在這堆東西里,應該有伊拉克送來的獻禮,還有從古老城市掠奪來的黃金。
「世界各地的顯貴們都進獻上了禮物,再也沒有地方存放它們了,女王也沒有時間欣賞獻給她的這些禮物。
芮絲的身影繼續向前,威廉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在他們身後的微弱光線下,丹尼爾能夠辨認出地板上的一些痕迹。他彎下身去看,那些痕迹應該早就有了,縱橫交錯著。從它們的輪廓來看,是光著腳踩的一些腳印。
「這是王權的代價,一些懲罰。」芮絲站在遠處,很平靜地說道,「小小的懲罰,在這樣一個可愛的希臘地獄。」
「但她,畢竟還只是一個小女王。」
「當著她的面你可千萬別這麼說。」
「但是,我想,不如你那麼可愛。」
「噢,是嗎?」
丹尼爾把手放到地板上,量了一下離他最近的腳印,長度大概能從他的手腕到中指的指關節,也就是半個腳的長度。他用手摸了摸印痕,從上面撿起一粒黑色的小顆粒拿到眼前,散發著一股煤炭的氣味。
「威廉,來看這。」
沒有人理他。他站起身,又大聲喊了起來。「威廉!芮絲小姐!」
但沒有人回答他,只有他自己一聲高過一聲的迴音。丹尼爾從箱子堆裡面走了出來,快步走到柱廊的盡頭。在最後一個柱子旁邊是一段延伸向下的樓梯,透過髒兮兮的窗戶,還能見著點光線。他下了樓梯,沿著一條鋪著地毯的走廊向前走著,而地毯上布滿了灰塵。他向前穿過一個用繩子攔起來的樓梯井有一個房間,房間里的壁爐是用血石砌成的,房間的四壁長著厚厚的青苔,地板在腳下嘎吱嘎吱地響。突然間,他發現自己迷路了。
他停下來,仔細地聽著,好像什麼地方有聲音。但離他太遠了,遠遠得只能夠聽見人們活動的聲音,是模模糊糊低聲交談的聲音,還有遠處盤子碰撞發出的嘩啦啦的聲音。他在想威廉和芮絲小姐要用多久才能找到他,或者他們是故意要丟下他的。威廉正準備去乾草市場開心一下。
他剛才就以為自己是在地下室,但現在發現這才是地下室。地板一直向前延伸,再往前鋪著地毯,一直鋪到了地下室。前面走廊就更暗了,丹尼爾什麼也看不清。他轉過身,回想著他是怎麼走到這來的。就在這時他看見一個身影,好像正在等他。
那個身影離他只有十碼遠。皮膚和衣服看上去都黑黑的,像是黑暗中的一種偽裝。因為沒有光線,它看上去太小了,不太像個人。丹尼爾想起了維多利亞,好像她剛才一直跟著他似的。直到那個身影開始朝他走過來,他才發現那個人手裡拿著什麼東西,是一個長長的金屬塊。
那個身影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他看見那是個小孩。丹尼爾從來沒見過這麼髒的孩子,即使是掃煙囪的也比這個孩子乾淨。煤灰沾滿了小孩的鼻孔,耳朵裡面也全是。只有眼睛依然清澈。
「你迷路了吧。」它的聲音聽上去很老,很低沉,好像不用喘氣。「你迷路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
「是腳印。」
「對啊。」
他猶豫了一下,不知該說什麼。他看見這個孩子的腳光著,只有腳趾甲還能夠看出來是白的,有點半月形的樣子。
「你在這兒住嗎?在皇宮裡?」
「到現在已經兩年了。」它把那個金屬塊從一隻手換到另一隻手。丹尼爾這才看清那是個燭台,很舊,而且已經沒什麼光澤了。
「那沒人知道你在這兒嗎?」
那個身影咳嗽了一聲,吐了口痰。丹尼爾看見了它的牙,一晃而過。「他們根本不會注意我的。我認識你,要不然你就不會在這兒看見我了。我一直在看著你,還有其他的人。」
「你說你認識我?」
「我以前見過你,穿得是另外一身衣服。」
丹尼爾伸出一隻手,但那個身影並沒去碰他的手,而是走開了。它嘶啞的嗓音中透出一種口音,是一種土話,好像是愛爾蘭的。他以前好像在哪兒聽過,但一時卻想不起來。
「我想你是約瑟夫和瑪麗吧。」
他彎下腰,盯著那張黑漆漆的臉。「是瑪莎?」
「我真沒想到會再見到你。」
他在那兒蹲了下去,面對著她。他在想她到底多大年紀了。但是自從上次見到她到現在已經很多年了,而且她那麼的小,因為營養不良而沒有完全發育。丹尼爾晃晃腦袋。「你有媽媽,還有哥哥。」
她往後退了退。「我現在自己還能過得去。」
「那你吃什麼呢?」
「我自己弄,我忘了您的名字了。」
「丹尼爾·利維。」
她抬起頭,朝後擺了下手。「我可以帶您從這兒出去嗎,利維先生?」
「那我會非常感激的。」他們開始向外走。外面的光線使丹尼爾只能看清前面那個人的輪廓,她瘦小的身影看上去有點像今天晨會室里的那個東西。「真高興見到你,瑪莎。你怎麼會在這兒?」
「弗高帶我來的,他是我哥哥。他以前是這兒的男僕的用人,但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也許在工廠。我認清了這兒的路以後他才走的,我剛來的時候都是湯姆領著我進進出出。」
「湯姆?」
「他現在也不在這兒了,他以前住在這兒。他們一年前把他抓到這兒來的,我不知道他們對他做了什麼。」她轉過頭,像只小老鼠,咧著嘴笑著。「我看見那頂王冠了。女王很喜歡,是吧?」
「今天早上,你也在那兒?」
他們找到了那個用繩子攔著的樓梯井。瑪莎蹲下身去說道:「我站在壁爐邊上看見的。我在煙囪里睡覺,那的空間已經夠大了。這的架子呀、角落呀,我覺得都像一間屋子那麼大。那些掃煙囪的孩子們都知道我在那兒,但他們也沒說什麼。我覺得你的王冠漂亮極了。」
丹尼爾抬起頭,看見瑪莎正在等著他。她還是剛才那副表情,稍稍有那麼點兒嚴肅。但看上去還是那麼焦慮,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卻又沒時間說。「你們是兄弟倆吧。」
「對,我和我弟弟,薩爾曼。」
瑪莎又轉過身去,繼續朝前走。「你們是女王的珠寶匠嗎?」
「我們為皇家金匠鋪幹活。」他們來到樓梯的最上面,最後一截蠟燭照著雜亂不堪的走廊。最左邊他可以看見一間寬敞的會客室,那裡面的光線要亮一些,但也胡亂放著一些空架子。
「終於到了!我現在知道該怎麼走了。要是沒有你,我肯定要在這裡面轉上好幾天呢。」他掏出錢包,他記得裡面有半個英鎊,想把它找出來,這樣他錢包的分量也可以輕一些。他把那半個英鎊遞給了瑪莎。瑪莎把它放到嘴裡,很餓的樣子,好像硬幣也能吃似的。
「我可以為你工作嗎,利維先生?」
「我……」走廊的牆上有幾面鏡子。他腦子裡飛快地想著該說些什麼,這時看到了鏡子里他自己的身影。他的眼鏡片映著燭光。「我只是個小店員。公司不是我的,瑪莎。我沒法為你提供工作——」
「我可以為您取東西,我跑得很快。我可以為您打掃衛生,我還可以抄寫報紙。如果您給我針,我還可以為您縫東西。」她看著他,等著他回答。「我還可以繼續住在這。我很希望能為您工作,利維先生。」
雖然他不太願意,但內心開始有些動搖了,想要給她份工作。他把身體靠在宮牆上說道:「你說你認字是嗎?」
她低下頭道:「認識一些。」
「那你知道拉得蓋特山嗎?」
「知道。」
「那是我工作的地方,上面有一個標記,是一條金色的大馬哈魚,一條金魚。你星期天中午過來吧,從後門進來。在科瑞德巷。每周半天,給你半個先令,你看這樣可以嗎?」
她舉起手裡的燭台。「我可以帶一些麻布、蠟燭,還有其他的東西。」
「不用。」
「好吧。那我幹什麼呢?」
「你來了以後就學習寫字。」
午夜時分,倫敦因下過雪而顯得格外乾淨。城市的天空很空曠,透著無邊的黑暗。
「告訴我還有什麼?」
「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就是女王,還有那個孩子。」
「那個該死的孩子,丹尼爾。」
「真的沒什麼了。布里奇說他會再定個時間的,就在下個月。我和威廉就走著回來了,他想讓我和他一起去乾草市場。」
「為什麼?」
「見到了女王讓他很高興。」
「但你好像不是很高興。這真是四年來我們聽到最好的消息了。」
「我不會再去了。」
「為什麼?」
「我覺得很慚愧。」
「為什麼會慚愧呢?」
「你當時沒在那兒。」
「就因為買不起柴火,生不了火?哈,丹尼爾。為你的運氣慚愧嗎?要想在這行做,只有女王的話最有分量。就像你們在皇宮裡說的那樣,這會為我們今後的生活掃平障礙。你快醒醒吧。」
「我沒睡著。」
「你撒謊,你忘了我們剛到碼頭上時的情形嗎?英國人看著我們,好像我們就是阿里巴巴和他的同夥。除了衣服,我們現在什麼也沒變。我們內心裡永遠都不會和這兒的人一樣,你難道會因此感到慚愧嗎?」
「不。」
「我們永遠都是異族人。」
「我們已經來這兒四年了,薩爾曼。」
「對,四年了,還沒有人能從血紅色的地毯上走過,受到女王陛下接見,不是嗎?到現在我們一直還沒有機會。英格蘭女王想要見我們,你還想怎麼樣呢?」
「我也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想再去了呢?」
「我不知道。」
「告訴我你下次會和我一起去,丹尼爾。」
窗台上放著三個淺色的空的酒瓶。還有一小塊麵包沒有吃完。月光穿過瓶子變成藍色。兩個人躺在床上,都還沒睡。
「丹尼爾,幼發拉底,求你了。」
「如果你想讓我陪你,我會去的。」
字母A是射手的一支箭;
射手精心保管;
用它射鹿和啾啾鳥,
還有青蛙和碩鼠。
「很好。你已經抄完第一行了?」
「抄完了。」
「讓我看看。」
一月的第一個星期日,有太陽。有兩個人坐在公司門外的科瑞德巷旁,那個孩子在慢慢地朗讀著,她經常讀錯,每讀一個詞都向前邁一步。她寫的字像密碼一樣。
「很好。什麼叫啾啾鳥,你知道嗎?」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那讓我們接著讀吧。」
「字母B是屠夫的一隻狗,
「它的個頭可不小;
屠夫喂它吃香腸,
直到它不再嗷嗷叫。敧兩個人都笑了。小女孩蜷起身子,開始咳嗽起來。丹尼爾從她手中拿過小故事集。「就到這吧,今天時間到了,你學得不錯。」
「我還不累呢!糑G1〗豹因為咳嗽,她看上去有些疲倦了。丹尼爾掏出五個便士。「今天太冷了。」
「我一點都不覺得冷。」她接過硬幣,小心地放好。
「但我覺得冷了,我再讀下去會得重感冒的。等春天來了,我們會多花一點兒時間學的。」丹尼爾懷疑以前有沒有老師教過瑪莎認字,應該有學校可以接收她這樣的孩子,他會去留心一下這件事。
他們突然聽到一陣拔門閂的聲音,一抬起頭就看見薩爾曼從裡面走了出來。薩爾曼低頭看看小女孩,沖她笑了笑,就把他黑大衣的領子拉緊說道:「早上好,瑪莎。你今天讀得怎麼樣?」
「還行吧。」
丹尼爾給薩爾曼讓了個位置,讓他坐下。「我自己學讀書也沒多長時間。我哥哥是個不錯的老師,是不是?」他轉身向丹尼爾。「不過在門外學習有點艱苦。」
「喬治不會讓她進去的。」丹尼爾壓低了聲音,邊說著邊折起字母表裝進口袋裡。
「還不讓進?瑪莎現在可比他還乾淨呢。她從來沒像喬治·福克斯那麼臟。是不是,瑪莎?」
她咯咯笑了起來,牙齒在風中打著顫。「我以前做過清溝工。」
「清溝工?」
「就在皇宮前面,我媽媽讓我們做的。」
他們說著,丹尼爾就看著他們。小女孩和他弟弟靠在一起。瑪莎的臉很乾凈,但看上去有點灰灰的,好像煤粉已經滲到她的皮膚裡面。旁邊坐著的薩爾曼洗得很乾凈,皮膚閃著光,好像坩堝里的東西產生了化學反應之後發出的白色的光。在冬天的陽光下,他的眼睛看起來更大了。
「就是掏淤泥,要鑽到管道裡面,用繩子、棍子,還有鐵鏟。我想你們大概從來沒見過有人那麼臟,滿身是泥。我知道一些地方,你們如果到那兒去,就會發現那些地方的泥都積了好幾年了。」
「從下水道到皇宮。你知道,兩個星期後我們還會去女王陛下的皇宮裡的。」
「利維先生已經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