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波拉德也不清楚為何自己會答應幫助霍爾曼,但她此時並不急著開車回到錫米穀的家中。一方面西塢區要涼爽上七八度(攝氏度),另一方面是她母親將會替她照顧放學歸來的孩子們,所以她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在度假一樣。
她走到斯坦"多納圈"餅屋,點了一份普通的在全美各地都很常見的中間帶孔表面澆著糖漿的"多納圈",它的表面沒有撒末、果凍、糖果、巧克力這些裝飾,只澆了一層溶解的糖和牛油,放進嘴裡有種絲綢般柔滑的感覺。但她自從離開聯邦調查局就再未光顧過這家"多納圈"餅屋。當年波拉德在西塢區分局工作期間,她和另一位偵探埃普麗爾·桑德斯每星期至少要偷偷跑到這家斯坦"多納圈"餅屋兩次。她們把這稱作"-多納圈-休息時間"。
櫃檯後面的女人準備從貨架上給她拿一個"多納圈",但新鮮的一批即將出鍋,所以波拉德選擇了等待。她在店外的一張餐桌邊坐了下來,利用這段時間翻出了霍爾曼的那個信封。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路子里竟然一直都在想著霍爾曼。霍爾曼原來就是個大個子,但是她當初逮捕的那個霍爾曼比現在至少要輕30磅,一頭蓬鬆雜亂的散發,晒成棕褐色的皮膚,而粗糙的皮膚表面還皺巴巴的。但他現在看起來不再像是個罪犯了。現在,他更像是個正走背運的中年男人。
波拉德猜測警方應該已經儘力回答霍爾曼的問題了,只是他自己不情願接受這個事實而已。她當初在銀行調查組工作期間,曾經與那些受害人家屬有過接觸,基本上他們全都如此,受害人的遇難地點始終是他們糾纏不休的問題,而結果顯然是得不到令他們滿意的答案的。事實上,在任何一樁罪案調查過程中,都可能會留下一些無法解答的問題,而大部分警察希望的,僅僅是能夠給案子找到一個相對比較合理的解釋就足夠了。
波拉德最後還是打開了霍爾曼的那個信封,然後翻看起那堆材料來。安德烈·馬琴科和喬納森·帕森斯,兩個人都是32歲,他們都被原來的公司解僱,兩人在好萊塢西部的一家健身中心相遇。兩個人均未結婚,也都沒有同居對象。帕森斯出生在得克薩斯州,在他十幾歲時流徙到洛杉磯。馬琴科此前跟他的繼母一起生活,那是個俄羅斯移民,根據她的個人記錄,她既配合過警方的工作,也曾經威脅要控告她所在的市政府。在他們死的時候,馬琴科和帕森斯兩個人在好萊塢的灘路峽谷合租了一間比較小的平房公寓,警方事後在那裡搜出了12把手槍,6000多發子彈,大量軍事作戰方面的錄像帶,以及91萬美金現鈔。
在馬琴科和帕森斯氣焰囂張、瘋狂搶劫13家銀行的那段時間,波拉德已經離職,但她卻一直在關注他們的新聞,而現在對他們的興緻也愈發濃厚了起來。讀著他們的銀行搶劫記錄,讓波拉德感到津津有味,就如同當年她在聯邦調查局調查組辦案時的感覺一樣。在時隔多年以後,波拉德頭一次感覺到自己又能如此投入、如此真實地生活了,她發現自己仍在懷念著馬蒂。自從他死後,她的生活就一直在不斷增加的賬單和獨自撫養兩個兒子的願望中苦苦掙扎著。因為孩子們已經失去了他們的父親,所以波拉德發誓一定不能再讓他們失去母親的關愛和照顧。然而,這個承諾在漫長的時光中給她帶來的卻是心力交瘁,前途茫然,特別是當孩子們漸漸長大,他們的開銷也越來越多,只有當讀著馬琴科和帕森斯的案子時才能讓自己產生一種復活的解脫感。
馬琴科和帕森斯在9個月的時間內連續搶劫了13家銀行,而使用的手法全都如出一轍:他們像一支軍隊一樣衝進銀行,強迫所有人趴在地上,然後將出納櫃檯的現鈔抽屜翻個底兒朝天。當他們中的一個對付出納員們時,另一個就脅迫銀行的經理打開保險路。
霍爾曼收集的這些複印材料,包括這兩名劫匪戴著黑色頭套揮舞來複槍的模糊照片,但目擊證人對於兩人的描述都是粗枝大葉,含糊不清的,而直到他們死後他們的身份才得以大白天下。另外,直至在他們第8次搶劫銀行得逞以後,才有一位目擊者描繪出他們逃跑時所駕駛的汽車,那是一輛淺藍色的外國牌子的轎車。而直到他們第10次成功搶劫后,才有人再次描繪出那輛車,這一回終於可以確定那是一輛淺藍色的豐田花冠轎車。波拉德看到此處時笑了笑,她知道當時在銀行調查組內一定會群情激昂,擊掌相慶。職業劫匪通常在每次搶劫中都使用不同的汽車,能夠在數次搶劫中始終使用同一輛汽車而未被警方截獲,只能說明他們是純屬運氣不錯的業餘劫匪。而一旦你知道了他們只是憑藉運氣的幫助才屢屢得手,那麼你也就不用擔心他們什麼時間會運氣不好。
"-多納圈-好了,小姐?您的-多納圈-已經準備好了。"
波拉德聞聲抬頭。
"什麼?"
"熱乎的-多納圈-給您準備好了。"波拉德已完全投入到那堆材料中,不知不覺竟然忘記了時間。她走進去包好"多納圈",又點了一杯黑咖啡,然後回到剛才的桌子旁邊繼續看起來。
馬琴科和帕森斯在第13次搶劫銀行時終於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當他們闖進卡爾弗城的中央銀行,去實施他們第13次全副武裝的搶劫行動時,他們沒有料想到,此時一支由FBI的特工和洛杉磯警察局下屬的搶劫案特別刑偵隊聯合組成的專案組,正在從洛杉磯城內通往聖莫尼卡東邊的一條三英里長的交通要道上設下了關卡。當馬琴科和帕森斯進入銀行時,所有的5名出納全都按下了靜音警報器。儘管報紙上的新聞報道並未提到這些細節,但波拉德清楚地知道那一刻發生了什麼:銀行方面的安全負責人會立即通知洛杉磯警察局,然後警方再將這一情況迅速報告給這個專案組。專案組派出的數支小分隊很快便會對這家銀行實施層層監控,並在停車場裡布下伏兵。馬琴科首先走出銀行。在大部分此類案件中,劫匪們通常會有3類典型的反應:投降、試圖逃跑、退回銀行挾持人質與警方談判。而馬琴科的選擇與以上3者都不相同。他選擇了開火。布防在這裡的監控小分隊配備的都是口徑5.56毫米的步槍,他們立即進行了還擊。就這樣,馬琴科和帕森斯在這場槍戰中雙雙斃命。
波拉德讀完了最後一份材料,這時候她才意識到她的"多納圈"已經涼了。她咬了一口,那味道鮮美極了,儘管它已經變冷,但她絲毫沒有去注意這些。
波拉德迅速瀏覽了一遍關於那4名警察被謀殺的材料,又發現一些似乎是從涉及馬琴科和帕森斯的報道中摘取的一些洛杉磯警方的書面報告,以及馬琴科和帕森斯的房東證詞。這些材料都讓波拉德的目光稍作停留。這些報告全都是來自洛杉磯警察局,因為理查德·霍爾曼的身份是這裡的一名巡邏警。洛杉磯警察局的偵探通常會在辦案過程中尋求巡邏警的幫助,在發生一起搶劫案之後讓巡邏警察們逐街展開調查,但是這項工作並不需要這些報道和證人證詞,而巡邏警察們也很少在案發的一兩天後仍然參與對這些搶劫案的調查。如今,馬琴科和帕森斯已經死了3個月,他們搶劫的財物也都已經完璧歸趙。波拉德想知道,為何洛杉磯警察局在事隔3個月之後仍在對此案進行調查,為何調查人員中還包括有巡邏警?但她感覺自己很容易就能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原因很簡單,當年她在聯邦特別調查組工作期間,曾經與很多洛杉磯警察局負責搶劫類案件的探員都很熟識。她決定去問他們。
不過,這些都已是8年前的事了。波拉德花了好幾分鐘逐一回想他們的名字,然後打電話給洛杉磯警察局信息辦公室,查詢他們當前所在的崗位。她打聽的頭兩位偵探如今都已離休,但是第3位,比爾·菲利奇,目前正在搶劫案特別調查組工作,這是帕克中心的搶劫案精英組。
當她通過電話聯絡到菲利奇時,他問:"您是哪位?"
菲利奇已經不記得她了。"凱瑟琳·波拉德。我曾在FBI的銀行搶劫案調查組工作。我們幾年前一起共事過。"
接著她便述說了幾個他們當年一起參與破獲的一系列劫匪團伙:TheMajorLeagueBandit,TheDollyPartonBandit,TheMunchkinBandits。其實並非知道這些劫匪團伙的真實名字,而是在這些團伙未被破獲前調查組賦予他們的臨時代號,為的是便於內部討論。之所以提到這些團伙,是因為它們都有著比較顯著的特徵:TheMajorLeagueBandit的成員都習慣帶著一頂道利奇運動帽;theDollyPartonBandit,是波拉德經手調查過的唯一的由兩名女子組成的銀行劫匪團伙,其中的一名成員曾經是一名脫衣女郎,並且長著一雙巨乳;至於theMunchkinBandits,則是一個專門控制未成年人犯罪的團伙。
菲利奇說:"哦,是的,我記得你。我聽說你辭職了。"
"是的。聽著,我有一個關於馬琴科和帕森斯的問題要問你。能耽誤你幾分鐘時間嗎?"
"他們都已經死了。"
"我知道。可是你們仍然沒有結案對吧?"
菲利奇猶豫了一下,波拉德明白這不是一個好的徵兆。按照規矩,調查組成員不能私自將這些信息泄露給一般公民、組外探員,以及任何沒有法庭指令的人。
他然後問:"你回到調查組了?"
"沒有。我正在做私人調查。"
"什麼意思?私人調查?你在為誰工作?"
"我不為任何人工作,我只是在替一位朋友調查。我想知道在上周遇害的那4名警官中是否有人正在調查馬琴科和帕森斯的案子。"
當這語氣從電話的那端傳來,波拉德幾乎能夠看到他的眼神。
"哦,我明白了,是霍爾曼的父親。那傢伙現在就像被火燒屁股一樣。"
"他失去了兒子。"
"聽著,他究竟是怎麼把你扯進來的?"
"是我把他送進監獄的。"
菲利奇笑了,但隨即他的笑聲便止住,好像轉換了個頻道。
"我不知道霍爾曼對你都說了些什麼,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你現在只是個普通人。"
"霍爾曼的兒子告訴他妻子說自己正在調查什麼事情。"
"馬琴科和帕森斯都已經死了。別再給我打電話了,前探員波拉德。"
隨即電話那端便響起嘟嘟的聲音。
波拉德手中拿著電話和那包已經變冷的"多納圈",在路中回想著他們的談話。菲利奇反覆告訴她馬琴科和帕森斯已經死了,但他卻一直沒有否認關於這樁案子的調查仍在進行中。她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她想知道如何找到答案的方法。她再次拿起電話,給埃普麗爾·桑德斯撥了過去。
"我是聯邦特別調查組探員桑德斯。"
"猜猜我在哪?"
桑德斯放低了嗓音。這已經成為桑德斯每次接電話時的一種習慣。自從馬蒂死後,她們便再未通過話,現在波拉德見桑德斯並沒有什麼改變,心中不禁暗喜。
"哦,我的上帝!真的是你嗎?"
"你在辦公室嗎?"
"是的,但很快就可以走了。你在哪?"
"我在斯坦-多納圈-餅屋呢,有一打-多納圈-想和你一起分享,所以就順便給你打個電話。"
西塢區的聯邦大路是洛杉磯1100名FBI探員和周邊縣區的總部。這是一座由鋼鐵和玻璃建起的大路,門前是一片廣闊的停車場,它也是美國最昂貴的房地產之一。探員們經常為此開玩笑說,如果把這路大路的辦公室分戶出售,則完全可以償還美國的國家債務。
波拉德把車停在民用停車場,在路門入口處,保安人員與埃普麗爾聯繫后准許她進入。然後,她乘電梯到達14層,那裡是FBI的辦公區。波拉德自從辭職以後,就再未踏入過她原來的辦公室半步。但是,這裡如同所有的政府機關一樣,一切還保持著原貌。
銀行調查組是一間面積不大的辦公室,室內被分割成一個個格段,這便是探員們的工作間。屋子通透明麗,裡面擺放著現代化的辦公設施,站在玻璃幕牆跟前可以俯視整座城市。一個被嵌在牆內的巨型寫字板上列出了洛杉磯地區所有銀行劫匪的名字。當年波拉德還是這裡的探員時,這塊板上寫滿了62個不同的匪徒和匪幫的名字。當她看到這塊板上仍是那麼滿時,不禁莞爾一笑。
在洛杉磯發生的銀行劫案層出不窮,所以這裡的探員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出警。今天也不例外。當波拉德進屋時,她只看到3個人。比爾·塞西爾,是一位禿頂、淡黑皮膚的非裔美國人探員,正在與波拉德並不認識的一名年輕的探員交談,當他看見波拉德時沖她笑了笑,而埃普麗爾·桑德斯則徑直朝她跑了過來。
桑德斯看起來神色有點緊張,緊閉嘴唇以防有"唇語專家"正在盯著自己。桑德斯是一個深度的臆想狂。她相信自己的所有電話都受到監聽,她的電子郵件都會被閱讀,甚至連浴室也會被裝上竊聽裝置。當然,她也相信男人們的浴室也會如此,但那與她無關。她輕聲說道:"我本該提醒你,利茲在這兒。"
克里斯托弗·利茲是銀行調查組的頭兒,他以出色的領導才能,在這裡指揮了將近20年的銀行調查工作。
波拉德說:"你不必那麼小聲,我和利茲的關係很好。"
"噓!"
"沒人聽我們講話,埃普麗爾。"
她們倆的視線轉向一旁,發現塞西爾和他的同伴正假扮成偷聽的樣子。波拉德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快別逗了,大比爾。"
大比爾緩慢地站了起來。塞西爾的個子並不高,人們之所以叫他大比爾,是因為他橫向很寬。他來銀行調查組工作的時間比這裡的任何人都要長,除了利茲以外。
"見到你真好,夫人,孩子們怎麼樣了?"
塞西爾一直都叫她夫人。在波拉德剛加入調查組之初,利茲對待下屬的嚴厲就如同他的能力一樣名聲在外。塞西爾把波拉德視作自己的兄弟,無論在工作還是生活中他總是慷慨義氣,甚至教她怎樣才能避開利茲的壞脾氣。總之,塞西爾是她所見過的最和善的人之一。
"他們都很好,比爾,謝謝你。你變胖了。"
塞西爾的眼睛盯著她手中的那盒"多納圈"。
"我準備變得再胖點兒。我希望那些-多納圈-上面有一個寫著我的名字。"
波拉德把點心包遞到塞西爾和他的同伴跟前,那人自我介紹說他叫凱文·德萊尼。
正在他們聊天的同時,利茲走出他的辦公室。德萊尼立即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桑德斯也走回到她的工作間。塞西爾的資歷最老,幾乎已經成為調查組的"活化石",甚至到了享受養老金的年齡,他微笑著把紙袋遞到長官面前。
"嗨,克里斯,看看誰來了。"
利茲是個身材高挑、毫無幽默感的人,他那一身永遠筆挺的裝束氣勢凌人,與打擊犯罪團伙的赫赫戰績剛好相得益彰。他們對搶劫團伙與殺人團夥同樣對待,即一旦罪犯落網,便被採集成各種身份樣本記錄在案,這也就意味著無論今後他們在何時何地再次犯案的話,都將難逃法網。利茲是一位傳利奇式的警界人物。銀行是他的激情所在,調查組的探員都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孩子。所有人都必須在他之前到達崗位,沒有人敢在他下班之前擅自離開,而利茲也很少走開。他們每天面對的工作量都大得驚人,而洛城FBI銀行調查組也是所有部門中任務最為艱巨的,利茲深知這點。因此,能在這個組裡工作自然也成為一種榮譽。當初波拉德提出辭職時,利茲將其看作是對他個人的一種"背叛"。從她清理辦公桌的那天起,利茲再沒跟她說過一句話。
此刻,他打量著波拉德,好像他仍然無法原諒她的"背叛"。但隨之他還是點了點頭。
"你好,凱瑟琳!"
"嗨,克里斯。我路過這裡就順便上來打聲招呼,你最近怎麼樣?"
"很忙。"
他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桑德斯。
"我不是讓你和杜根、席爾瓦一起去蒙特克萊了嗎?他們需要一對一的幫助。你本該在10分鐘前就離開這裡。"
利茲所謂的"一對一"是指在銀行外對所有可能的目擊者進行面對面的質詢。這些人員包括店主、員工以及街上路過的行人,對他們進行詢問是希望能夠得到對疑犯或他們所用車輛的一個大致描述。
桑德斯坐在她的工作間里抬頭向利茲這邊看了一眼。
"正準備出發呢,長官。"
利茲轉身看看塞西爾,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表。
"開會。我們走吧。"
塞西爾和德萊尼連忙朝門口走去,利茲又轉身面向波拉德。
他說:"感謝你的卡片,謝謝!"
"當我聽說那個消息,我深感遺憾!"
利茲的妻子在3年前去世了,那時距馬蒂的死才不過兩個月。當波拉德聽到消息后,她便寫了一封簡短的慰問信,但利茲從未對此做出回應。
"很高興見到你,凱瑟琳。我希望你現在仍然沒有為當初的決定感到後悔。"
利茲沒等她開口就轉身走開了。他和塞西爾、德萊尼一起走出屋門,就像一隊掘墓人正在趕往教堂的路上。
波拉德拿著那包"多納圈"走向桑德斯的辦公桌。
"夥計,有些事情是永遠不會變的。"
桑德斯伸手接過那個紙袋。
"但願我能像你一樣,一身輕鬆地說出這句話。"
他們都笑了起來,享受著這一刻時光,但隨即桑德斯就皺起了眉頭。
"狗屎,你聽到他說什麼了。我很抱歉,凱特,我得走了。"
"聽著,我不是只帶著-多納圈-來的。我需要一些信息。"
桑德斯一臉疑惑,然後再次壓低嗓音。
"我們吃吧。"
"好的,那我們就吃吧。"
她們夾出兩個"多納圈"。波拉德開口說:"馬琴科和帕森斯的那個案子結了嗎?"
桑德斯嘴裡塞得滿滿的。
"他們都死了,夥計。那兩個傢伙現在都已經被冰凍了。你怎麼現在又想起了問馬琴科和帕森斯的案子?"
波拉德說:"我接了一份工作。養活兩個孩子的花費實在是太大了。"
桑德斯吃完了嘴裡的"多納圈",又放進嘴裡一塊。
"那你現在在哪兒工作?"
"是一份私人差事,關於銀行安全方面的。"
桑德斯點點頭。離職后的探員經常會在一些保安公司,或者小銀行里找到此類工作。
波拉德說:"我得到消息說洛杉磯警察局還在調查這個案子。你了解這方面的情況嗎?"
"不。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做呢?"
"這就是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的。"
"那案子已經結了。"
"你確定嗎?"
波拉德心中回想著她和霍爾曼之間的那段對話。
"馬琴科和帕森斯與青蛙城的犯罪團伙有關嗎?"
"沒有。我從未聽說過。"
"那是青蛙城之外的哪個犯罪團伙?"
桑德斯的拇指和食指夾著手裡的"多納圈",用其餘的指頭撣去"多納圈"上的碎末。
"他們肯定會把一部分錢用在這上面。你們只找回了90萬美金。"
90萬美金並不是個小數目。但馬琴科和帕森斯打劫了12家銀行的保險路。波拉德在斯坦"多納圈"餅屋看材料時,心裡就一直在盤算著這個問題。出納員的抽屜里最多也只能倒出個幾千美金而已,而保險路櫃里則可能裝有二三十萬美金,有時還會更多。如果馬琴科和帕森斯在打劫的12家銀行中,平均從每個保險路中獲取30萬美金,那總數就是360萬美金,也就是說此案中有250萬美金下落不明。波拉德此前之所以並沒有太重視這一點,是因為她曾經抓獲的一個賊,僅一個晚上在夜總會花在脫衣女郎和觀看艷舞上的費用就達到2萬美金,還有一個南部中心的團伙曾經在成功打劫20萬美金后,乘著享有特許權的直升機飛到拉斯韋加斯去豪賭。波拉德猜測馬琴科和帕森斯可能已經把這筆丟失的巨款揮霍一空了。
桑德斯吃完了她的"多納圈"。
"不,他們沒有把那筆錢花掉。他們把它藏了起來。我們查獲那90萬美金
的地點也十分詭秘的,帕森斯把它們鋪在了一張小床上,他喜歡睡覺時壓著它們。"
"他們落網時總共搶劫了多少錢?"
"1620萬美金,不算那90萬美金。"
波拉德驚噓一聲。
"上帝啊,那麼多。他們是怎麼花的?"
桑德斯瞅著剩下的"多納圈",但最後還是蓋上了盒子。
"我們未發現他們用這筆錢進行購物、存款、基金轉移、禮物饋贈的證據,什麼都沒有;沒有收據憑條,沒有明顯的消費記錄。我們查詢了他們整整一年的電話記錄,調查了與他們通過電話的每個人-還是一無所獲。我們調查了那個老女人-馬琴科的母親,那可真是個齷齪的老傢伙,好像是個俄羅斯人?利茲原本確信她會知道一切,但你猜怎麼著?在我們最後清理她家的那天,她甚至連葯都買不起。我們不知道他們把那筆錢藏在什麼地方了。"
"所以你們就這樣結案了?"
"是的。我們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
銀行調查組的工作就是逮住銀行劫匪。一旦一個案子的犯罪者被捉拿歸案,銀行調查組就會聯想到其餘那五六十樁銀行劫案。除非有新的證據出現,能夠證明該案還有其他案犯。波拉德知道彌補那筆失蹤巨款的任務就會轉到了銀行保險公司的頭上。
波拉德說:"或許洛杉磯警察局仍在調查這個案子。"
"不會的,我們雙方的搶劫專案組是同步調查這個案子的,所以我們雙方也會在同時結案。那個案子已經結了。這些銀行或許會在私下裡僱人調查,但這些我們就不知道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幫你探聽消息。"
"那太好了。"
波拉德考慮著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如果桑德斯說案子已經結了,那麼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但霍爾曼的兒子又告訴他的妻子自己還在調查這件案子。波拉德想知道是否洛杉機警察局又指派專案調查那筆失蹤的巨款。
"聽著,你能幫我弄到洛杉磯警察局關於這個案子存檔的複印件嗎?"
"我試試。或許行吧。"
"我想看看他們的證人名單,我也想看看你們的。我或許要跟那些人談談。"
桑德斯猶豫了一下,然後突然站起來,以確保這件事不會走漏風聲。她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表。
"利茲會要我命的,我必須走了。"
"那份名單怎麼樣呢?"
"你最好不要讓利茲看到它,否則他會踢爛我的屁股。""你知道我不會的。"
"我會把複印件傳真給你。"
波拉德和桑德斯一起離開了這路大路,然後朝她的車子走去。時間是中午1點45分。此時她母親可能正在催促她的兩個兒子清掃房間,天色為時尚早。波拉德想出了一個主意,知道該如何找到她想要的東西,但這需要霍爾曼的幫助。她打開那個大信封,找到他的電話號碼並撥通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