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奴隸販子
雨嘩啦啦地下著,頭頂上的雲塊越聚越多,十英尺以外的東西就看不清了。
但他們仍能辨認出大象的腳印和人的腳印,穿靴子的和赤腳的。這中間夾雜著一些較小的腳印,一定是酋長兒子留下的。
「可憐的博!」哈爾說,「一個多英俊的孩子。聽說,被拐走的男孩和女孩都是長得漂亮的。為什麼那些拐孩子的人對面孔好看不好看那麼關注呢?」
「我知道,但下敢肯定。」喬羅說。
「你是怎麼想的?」哈爾問。
「他們是綁架者,是奴隸販子。他們拐走男孩和女孩,然後將他們賣掉。他們只需要漂亮的,因為漂亮的可賣大價錢。」
羅傑聽見忙問:「你是說,實掉他們?」
「是的,先生。」
「這是不允許的呀。我是說,有法律規定的。奴隸買賣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禁止了的。」
「喬羅說的也許對。」哈爾說,「當然,那些越過大西洋大規模的販賣黑人早已被嚴禁了,但一些小宗的販賣一宜在非洲某些地方通過秘密途徑非法進行。眼下,這裡——印度洋的邊上,就有這種交易。當然有法律禁止販賣奴隸。如果奴隸販子被抓獲,是要重重處罰的,但他們趁沒有人注意時,又照樣干販賣奴隸的勾當。幾個星期前。內羅畢的報紙就登載過有關此事的長篇報道。」
「他們怎麼做這個買賣呢?博被帶到什麼地方呢?其他的殘子又去了哪裡?」羅傑忙不迭地問。
「也許被送去北邊的一個半島,有人用很多的錢買奴隸。」哈爾打量了一下羅傑,「我看你就值整整一千美元,如果你長得再漂亮些,就更值錢了。」
「謝謝你啦,本人不準備出售。你剛才那些話不是瞎說吧。我很想知道,這些人,怎麼花得起這麼多的錢去買奴隸?」
「在有的國家,有許許多多的百萬富翁和酋長。他們以擁有眾多的奴隸為榮。他們計算一個人的財富,不是看他擁有多少錢財,而是看他有多少個奴隸,比方說,他是個『十位奴隸』酋長,或他是位『一千奴隸』酋長。據估計,在那個半島上有五十萬奴隸,而且這個數字每年還要增加一萬。對那些獨桅三角帆船來說,真是個好生意。」
「什麼獨桅帆船?」
「讓喬羅告訴你吧,他住的靠近海岸。」
「獨桅三角帆船,」喬羅解釋道,「是一種船,船上只有帆沒有動力,它們運來地毯、披巾、鯊魚乾、鹽、椰棗和罐裝食油,然後帶回木材、炭、咖啡、動物和奴隸。大多數的船都是每年的最後一個月到第二年的四月駛來。這段時間裡,我們就把年輕人送往森林躲起來,以免被他們拐走。當西南季風將帆船送走後,我們才將年輕人接回來,不過我們從來不能將他們如數帶回。那些奴隸販子往往深入到森林裡偷我們的人。要知道,這是一宗大生意。」
「這宗生意做得太大了,連聯合國也專門指定一個委員會去調查。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這是一件相當棘手的事情,大概要好多年才能制止得住。據說他們希望在八十年代①前結束這種狀況。喬羅,你親限看見過帆船裝上奴隸嗎?」
「是的。這些小帆船晚上躲進我家附近的一個小海灣里,我躲進樹叢后偷看,我看見了那些拐子。」
「什麼拐子?」羅傑問。
「也就是販賣奴隸的人,是另一種叫法。」哈爾插話。
「我看見那些拐子,」喬羅繼續說,「趕著拐來的男孩和女孩從樹林里走出來。孩子們的腳踝上都帶著鏈條,一臉倦容,有的在哭喊著,稍不合拐子的意,就要受到鞭打。除了孩子,拐子們還運走大象、羚、牛。上船后,動物被綁在甲板上,人則被失在船艙里。那兒沒有亮光,空氣稀少,散發著一股臭味。」
「你上過這些船嗎?」
「我去過好幾次,是去賣我們農場的咖啡,去年沒有咖啡可賣,我很窮,只好在船上找個活干。船是半夜起航的,順風走得很訣。它的船殼用魚油塗抹過,航行起來很輕快。這樣的航行也要好幾天,然後我們在一處荒涼的海灣登岸。這時已有許多人騎著駱駝或乘車前來等著購買奴隸。孩子們被趕出船艙上了岸,站在一個稍高的平台上,這樣大家都能看清楚他們。孩子們很痛苦地站在猛烈的陽光下,鐵鏈磨傷了他們,又飢又渴,但奴隸販子一點也不可憐他們.有一個人專門叫賣著。」
「是拍賣商嗎?」哈爾猜測。
「是的。這個人帶出一個男孩,大概和博的年紀相仿,然後問,『這個孩子你們出多少錢?』他讓孩子在台上走來走去,最後把他賣給了出錢最多的人。孩子就像一袋咖啡被扔上駱駝背上馱走了。動物也是這樣賣掉的,生意做完,這些帆船又回到非洲去運奴隸。後來我不幹了,回到了我的農場。我不喜歡這些帆船,以後再也不會到船上去了。」
「我認為,」羅傑說,「如果聯合國派軍隊上船並且釋放孩子們.就能很快制止這樣的販賣活動。」
「他們嘗試過的。」哈爾說,「為此還投過票,授權給聯合國搜尋並且扣押販賣奴隸的船隻。」
「太殘酷太野蠻了。」羅傑說,「你能不能告訴我,如果我走進這樣的奴隸市場,是不是也能買上一個奴隸?」
「當然可以。我就聽說有一個英國人買過。他叫威斯康德·摩格漢姆,是一位上議院議員。上議院不相信販賣奴隸的存在。他想證明確有其事,於是來車穿過撒哈拉沙漠,在一個地方停下,花了三十六英鎊買了一個叫艾布略英姆的二十歲奴隸。議員把此事報告了上議院。他說,『我當然要讓這個奴隸自由。我把他買回來是為了說明販賣奴隸的買賣是很興旺的。』」
「嗯,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二百年前嗎?」羅傑問。
「是一九六○年八月發生的。另外,幾個星期前,有一件更奇怪的事,許多英國農場主從一個南羅得西亞自人那裡得到一份通知,說是願意向他們出賣黑人,每個付一百四十五英鎊,或是每個每月五英鎊,共付二年。我不棺信他能賣得出去,不過這說明販賣奴隸的亭確實是存在。我敢說,這個穿靴子帶走博的人一定是個奴隸販子。」
①本書原出版於1969年,書中所提到的事件皆是在此以前發生的。
「我也嗅出了他的氣味。」喬羅補充說,「他有帆船上那種味兒。」
「好,現在我希望你能嗅出些他的氣味來。越快越好。」羅傑說,「如果我們想把博追回來,得快點。」
他們來到了湖邊。腳印在這兒消失了,連跟蹤專家喬羅也甚為納悶。
「這幫傢伙真狡猾。」喬羅說,「我們現在無從知道他們的去向。他們一定是走進水裡的,但往哪個方向呢?也許,他們往左拐,沿著湖邊淺水帶往前走?也許向右沿著湖岸走?也許游過了湖,然後又朝什麼方向去了呢?」
「大象也會游泳?」羅傑問。
「它們都是游泳健將,」哈爾說,「但它們寧可走路。如果水不是根深的話,它們就踩著湖底走。有時候水太深,它們才不得不把腦袋浸在水裡。」
「怎麼呼吸呢?」羅傑很想知道。
「它們把鼻尖高高伸出水面,像一個潛望鏡。」
「我看它們一定會在湖底留下痕迹的。」羅傑說。
喬羅已經潛進水裡觀察。如果大象留下蹤跡,他一定看到的。過了一會,他又潛到淺水處,仔細地尋覓著。不過他什麼也看不清,因為他入水的時候攪動了湖底的爛泥,帶起了一串輕微的泥漿泡,使湖水成了褐色。
喬羅回到岸邊。被他攪渾了的湖水慢慢靜了下來,泥漿緩緩往下沉,不一會,湖水又變得清澈見底。他剛才在湖底留下的腳印已被泥漿填上了,什麼痕迹也沒有。
大象和那些人販子的腳印也一定是這樣被泥漿填滿,湖底又像原來那樣子滑,彷彿從來沒有人攪動過似的。
「他們一定是在湖的什麼地方上了岸。」哈爾說,「我們分頭沿著湖岸找,一直找到為止。」
喬羅不大相信哈爾的辦法會有效,但又沒有其他主意,只好領路來到湖的左岸,仔細地尋找奴隸販子的足跡。雨滴不斷飄落下來,人們走在路上很不舒服,有些隊員甚至開始發牢騷了。
湖西岸盡頭的路更難走。這裡不是硬泥地面,卻是許多又黑又軟的爛泥潭,一腳踩下去可沒至膝蓋。哈爾看了一下地圖,原來這裡正是著名的比高沼澤地。探險家們曾經記下過它的恐怖。這裡的爛泥譚就像一鍋用同等的水和爛泥混和起來的粘糊糊的湯,人踩下去,會越陷越深,很難拔出再邁第二步。
這種地帶不能稱為流沙區,因為一點兒沙也沒有,或許可以叫它作流泥區吧。喬羅忽然陷進一個泥潭,泥漿一下子擁到他的腰部。人們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拖了上來。這時候,濃霧散開了些,羅傑忽然喊了起來:「快看,我們的大象。」
茫茫霧色中,可以看見兩頭大象:一頭大,另一頭稍小。
羅傑急切地跑過去。他跑得太訣了,一腳絆在一大塊青苔上,跌落在一個泥潭裡,泥漿立刻將他淹沒了。
哈爾和喬羅在泥漿里摸索著,終於抓到羅傑的一隻手臂,把他拖了出來。
可憐的羅傑全身上下都是稀泥。他只顧得上揩去眼裡的泥,又朝大象奔去。
「『大小子』,看見你,我多高興啊!」
跑近了,羅傑定睛一看,不是他的「大小子」,那頭稍大的也不是原來捉住的那頭。這兩頭象正處於困境。那頭稍小的——一頭年輕的公象,深深陷在泥潭裡;那頭大的,顯然是它的母親,正在用力把它拉出來。
同樣陷在泥潭裡幾乎動彈不得的哈爾一行人,無法上前救助,只好眼睜睜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