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鐵皮桶與大象
只顧低著頭往前走,坦嘎差點和一個大個子黑人撞了個滿懷,他抬頭一看是博薩。博薩也沒留意到坦嘎從對面走來,他的眼睛一直盯著30米高的座艙,這時哈爾他們正往座艙里爬。
博薩滿臉憎恨的表情。如果人的目光也能殺人的話,哈爾和羅傑已經死在座艙里了。博薩手拿一張弓,身背一袋箭,黑黑的箭頭說明箭都塗上了毒液。哈爾他們在座艙里很容易被射中。坦嘎簡直想不到這個漂亮的年輕人想殺了哈爾他們。
但他預感到會出事。防止兇殺案的發生是他的責任,這個地區沒有警察,除了庫首領外,站長是唯一的官員了。如果這個年輕人要找事,坦嘎也應該管一下。「早上好,博薩。看來你不太喜歡我們的白人朋友。」
博薩這才注意到坦嘎。他咕噥了一句,想不搭理坦嘎。
「等一下,」坦嘎說,「他們得罪你了嗎?」
博薩瞪了他一眼,「你還問我呢?你知道是為什麼。」
「你父親是被一頭黑鬃須的獅子咬死的。」
「不,」他指著上面說,「是他們倆害死他的。」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獅子先闖進了他們的帳篷,他們應該很容易打死它,但他們竟讓它跑了。獅子闖進了我父親睡的帳篷,咬死了我父親。他們應該對我父親的死負責,實際上是他們害死了我父親。」
「哦,是這麼回事,」坦嘎說,「我可以向你解釋一下。他們的左輪手槍被獅子打飛了,他們已經盡了力。」
「用麵粉去打獅子?」博薩譏諷道,「你不必為他們找借口了。是他們的疏忽、愚蠢害了我父親,他們要為此付出代價。」
坦嘎拉著博薩的胳膊,「博薩,聽我說,如果你有證據證明是他們害了你父親,就上法庭告他們,不要莽撞行事。」
「法庭!」博薩輕蔑地一笑,「你很清楚,那可不是我們的方式。如果一個人被殺了,他的兒子得為他報仇!做兒子的不必乞求法庭、法官、陪審團,他必須自己了結。如果你還尊重我們的習慣,就不要干涉我的事。」
「我尊重你們的習慣。」坦嘎說,「但我得警告你,如果你敢動真格的,我就銬上你,送你去蹲內羅畢的大牢。想想吧,別胡來。」
「我憑什麼要改變主意?」
「聽我說,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如果不是哈爾他們,你父親的屍體早被鬣狗和豺吃得精光了,如果不是哈爾來告訴你,你父親現在就剩下一堆骨頭架了。是他們使你的父親得到安息。考慮一下吧,我已經把話說盡了。現在是文明世界了,不是過去那種冤冤相報的時代了。你走吧,不要讓我再為這事聽到什麼了。」
博薩氣沖沖地咕噥了一句,轉身大步向格勒村走去。
突然起風了,固定繩綳得緊緊的,座艙在風中不停地抖動著,軟梯盪未盪去就像老虎在搖著尾巴。呆在座艙里很危險,從軟梯上下去也同樣危險。
從蕩來蕩去的軟梯上下去,只要一失手,就會在地面的岩石上摔死。
羅傑抬頭看到天上一片黑雲罩住了這個大氣球。
「我們是下去還是在這兒堅持到底?」
「六個一群,十二個一群,」哈爾說,「你看那些動物。」
天氣的驟變驚動了所有的動物。一群斑馬不知所措地在草原上狂奔;高角羚像長了翅膀一樣跳過足有3米高的蟻山;風中傳來500米遠處狒狒的尖叫聲;一直睡在太陽下的獅子被這陣涼風驚起,不停地咆哮;兄弟倆密切地注視著獅子的動向,看它們是不是食人獅。
「象群!」羅傑叫道。
四五十頭大象翻過小山丘向格勒村席捲而去,它們沒有繞道,而是像踩在沙丘上似的踏倒茅草屋,男人、女人尖叫著從茅草屋跑出來。
「快走!」哈爾說著從固定繩上滑下去,羅傑緊隨其後,他們向車站跑去。
「坦嘎先生,」哈爾喘著氣,「大象群正在襲擊格勒村,趕緊集合工人們,帶上鐵皮桶。」
隨即,他和羅傑又向村子奔去。坦嘎的行動也相當迅速,不到一分鐘鐵路工人就湧上了通往村子的小路,每個人都拿著大象不喜歡的東西——鐵皮桶。
他們發現村民們就像螞蟻一樣,在巢穴被搗毀時漫無目的地瞎忙,大象群這時已跑進村裡的園子,踏亂蔬菜,弄倒咖啡樹和果樹,還不停地吃著莊稼,這些莊稼可緊牽著村民的心啊。
工人們敲打鐵皮桶的聲響蓋住了大象的吼聲,村民們也打著鼓加入到隊伍里。
正在大家忙著驅趕大象群的時候,黑鬃獅竄了來,這頭狡猾的食人獅知道如何利用大象製造的機會。當食人獅看見人群往村子奔去時,它就尾隨而來了。大家都去驅趕象群,沒注意到偷偷摸摸跟來的獅子。在這種情況下,它可以乘機捕捉落在後面的人。
在村邊的一個茅草屋裡,一個婦女在彎腰撥弄爐火,她的丈夫也去趕象群了。他匆忙出門時,忘了把門關緊,這個婦女的父親上了年紀,躺在床上,而且還在生病。
黑鬃獅悄悄地把門推開,摸過去,一口咬住了那個虛弱的老人,那婦女聽到她父親在叫喊:「我被獅子咬著了。」
她轉身看見她的父親正被這頭巨大的獅子拖下草席。她這時非常勇敢,從火中抓起一根正在燃燒的木棍,猛地一下打在獅子的臉上。
黑鬃獅沒料到這個時候會受到襲擊,尤其是被一個女人。火星濺進了他的眼睛,濃濃的煙熏得它直打噴嚏,它被迫放下那位老人,退了一步。它吃驚地望著這個女人,像是說:「難道你不知道你只是女流之輩?你不該這麼做,你應該尖叫一聲,逃遁而去。」
遭到如此突然的襲擊,黑鬃獅暫時忘了那位老人,它帶著刺痛的雙眼退出了茅草屋,但它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
那個女人跑到父親身邊,他已經閉上了雙眼。她呼喊著,但老人毫無反應。獅子那長長的利齒刺破了他的心臟,女兒抱住父親的屍體大哭起來。
人們趕走大象回來發現了這一切。他們看見黑鬃獅還在抓另外一個茅草屋的門,他們趕緊把哈爾他們喊來,因為只有哈爾和羅傑帶著槍。
但不光是他倆帶著槍,鄧根被大象的吼聲和震耳欲聾的桶聲所吸引,也帶著槍來了。
哈爾示意大家向後站、保持安靜,他和羅傑向還在抓門的獅子悄悄地走過去,他們必須靠近些,以便一槍撂倒它。
鄧根和村裡的頭人站在一起,觀望著。「他們不會成功的,」他說,「他們不懂連發。」
「你怎麼樣?」頭人說,「難道你不能幫助我們嗎?」
「當然,但我不管這事了。」
「他們來之前,這事是該你乾的。」
鄧根想:這倒也是。這兩個孩子搶了我的飯碗,這下機會來了,如果我殺了這頭食人獅,坦嘎就會辭掉他們,重新僱用我。想到這些,他抽出了左輪手槍。
「難道你就不要靠近點嗎?」頭人問。
「在這兒就行了。」他舉槍開火了。
子彈嗖地掠過黑鬃獅的後頸,它被槍聲所驚,跳起來就跑,哈爾和羅傑趕緊開槍,但它已經跑過了蟻山,等人們再看到它時,已跑向樹林,其速度幾乎可以與獵豹相比。
人們發出了嘆息聲。這時,從那間茅草屋裡傳出了那婦女的嚎哭聲。
「該死的鄧根!」羅傑說,「如果不是他插手,那頭食人獅現在肯定被我們打死了。鄧根那傢伙呢?我得去向他問個明白。」
鄧根看到自己連目標都未打中,趕緊溜之大吉了。
鐵路工人們又回工地幹活去了,村民們還激動地談論著。
「他們在談什麼?」哈爾問頭人。
「他們說你們永遠打不死那頭食人獅,因為它根本不是獅子,是個巫士。
他把自己變成了獅子,雖是獅身,卻有巫士般的詭計。我們知道很多這樣的事。一個人死後,被埋在地下,但他從墓穴里鑽出來變成了獅子;我們還知道一個巫師能把一根棍子變成一頭兇猛的獅子,然後可以再把它變成棍子;我們聽說獅子在一起時用人的語言交談,一顆子彈碰到巫師時會變成水;山那邊的一個村子有300多人,頭人死後變成了一頭吃人的獅子,村裡的人只得逃走,把村子全給燒了,然後遷移到一個很遠的地方。我們知道獅子的魔力,用它的爪子做護身符可以使你刀槍不入;如果你把爪子綁在腳上,你就可以行走如飛;用獅子的頸骨做的項圈會給你帶來好運;用獅子的須做的項圈魔力更大;如果你吃了獅子的眼睛,你的視力就會非常好;如果你吃了獅子的心,你就會英勇無比;吃人的獅子魔力很大。我知道你們白人也會魔法,但願你們的魔法高過它們。我是毫無辦法的。」
哈爾認為他們太無知了。村裡的頭人應該讓村民們懂得多些,而不是讓他們總處於一種愚味無知的狀況。
「你們村有學校嗎?」哈爾問。
「沒有學校。為什麼要有學校?我們能從祖先那兒獲得智慧。」
哈爾看了一眼沒被大象搗毀的茅草屋,都是用粘土和草做的,看來他們祖先的智慧也不過如此。他非常同情這些人,這些人本性善良,但他們需要受到教育和得到機會。他們現在的情況很糟——一半的茅草屋、1/3的園子被象群搗毀了。幸虧他和鐵路工人趕來了,不然整個村子全完了。但他沒能阻擋黑鬃獅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