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隨風而飄的氣球
哈爾他們打完電話后,回到帳篷里,趕緊給撲撲餵食。他們自己也吃了些東西,然後向觀察點走去。
「庫首領在那邊。」羅傑說。那個黑大個子地方官正在視察鐵路線上的工地。
「我們過去和他說句話,」哈爾建議。庫看見他們走來,故意避開了。
「莫名其妙,」哈爾遺憾地說,「我真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麼對白人這麼大敵意。」
朱爾斯·弗恩在大風中亂搖,座艙就像瞪羊一樣亂跳。這種天氣爬上去不是好事,但兄弟倆還是很想上去。軟梯前後猛烈地擺動著,哈爾他們抓住像蛇一樣扭動的軟梯往上爬。
他們一口氣爬進了座艙。一手扶著座艙、一手拿看望遠鏡觀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拿望遠鏡的手不停地晃,看到的東西都模糊不清。高高的、同獅子顏色一樣的草在風中搖著,像是草又像是獅子。在搖擺不定的座艙里,他們感到頭暈目眩,想吐。
但他們一直堅持到天快黑,工人收工的時候。當最後一名工人回到營地后,他們才準備下去。
哈爾的一隻腿跨出座艙,搭在固定繩上,但他感覺不對頭,通常這根繩子是綳得緊緊的,這時卻是軟軟的。
他突然意識到風不是迎面在吹,相反,他們似乎是隨風而去。
他的感覺是對的。他們腳下的地面向後移去,固定繩肯定是鬆脫了——或被什麼人砍斷了。他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人正從固定氣球的地方走開。
他收回伸出去的腳,竭力保持鎮定地說:「我想我們是飛起來了。」
羅傑往下一望,車站的房頂在下面一晃而過。
「我的老天爺!」他大叫道,「趁時間還來得及,我們趕緊滑下去吧。」
「把氣球放了?天知道它會落在什麼地方。」
「我可不願隨它飛走,」羅傑說,「難道我們不能做點什麼嗎?拉緊急降落裝置怎麼樣?那樣氣球就會落下去。」
「氣球會被樹枝剮得亂七八糟,」哈爾說,「同時我們也會摔得粉身碎骨。這會兒我們肯定飛到森林上方了吧?」
他從座艙里抓起手電筒,照不到地面,便又放了回去。在座艙里看,車站裡燈火通明,但四周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我感覺像沒動似的。」羅傑說。
當氣球固定在地上時,風吹得繩索呼呼作響,他們談話得高聲喊,現在卻到處是一片寂靜。
「這是因為我們順風而飄,而不是逆風而行。」哈爾說,「我們不是沒動,我們是在隨著時速60公里的風飄行。」
前面的風鳴聲打破了寂靜。
「快點!」哈爾說,「把沙袋扔點出去。」
「是什麼聲音?」羅傑邊問邊開始往外丟沙袋。
「是風吹樹林的響聲。如果不趕緊丟沙袋,我們就會被樹枝擋住;如果撞著它們,那一切都完了。」
哈爾用手電筒照了一下高度表。
「我們現在的高度是30米多一點,高度還不夠,有些木棉樹有40多米高。」他們又丟了一些沙袋。
前面的聲音說明他們快到樹林的上方了。氣球在往上升,但很慢,可能到樹林時,氣球還升不到40米的高度。
羅傑不停地往外丟沙袋,哈爾把軟梯往上收,以防掛到樹上。本來應該把固定繩也收上來,但已經沒時間了。
他們撞到了林中的樹上。強大的碰撞力差一點把他們從座艙里拋出去,樹葉和樹枝抽打著他們的臉。這時,他們不再隨風飄動,而感到了迎面吹來的風。
樹枝把氣球刺破了嗎?哈爾拿手電筒往上照,還好,氣球在樹尖的上面,座艙被卡住了。
「我們現在怎麼辦?」羅傑問,「爬出去?」
哈爾向四周照了照。
「四周的樹枝都支撐不住人。」
「天啊!這可糟了!」
「不,這樣正好。如果沒有粗樹枝,我們還能飛起來。」
又是一陣狂風吹來,座艙卡得更緊了。犀鳥受驚地從巢穴里飛出來,鳴叫著。這種叫聲是從它鼻腔里發出來的,就像巴松管吹出來的聲音。鳥的叫聲絲毫不能減輕哈爾他們的緊張情緒。
一陣更大的風吹得座艙猛烈地碰撞樹枝。哈爾想收回固定繩,可是它好像卡在什麼地方了。拉不上來。他使出渾身的勁,但毫無反應。
還是風幫了他們的忙。一陣狂風吹著氣球,把座艙和固定繩硬是從樹叉中拔了出來。
他們又一次隨風飄蕩。這會兒他們有機會把固定繩收上來了。羅傑高興地叫喊著,好像他們所有的麻煩都解決了。下一步是選擇一個沒有樹的地方降落。
但事情並不那麼簡單,他們沒法找到可以降落的地方,離開鐵路線就沒有不長樹的平地。另外,在這麼大的風中降落意味著座艙要在凸凹不平的地上拖上幾百米,也許會撞到一座堅硬的蟻山或一塊岩石上,那麼座艙就會散了架,他們也會撞成肉餅。
或者,他們正好落在受驚的象群中、發怒的犀牛群中、飢餓的鬣狗群中。
獅子這種時候也在覓食。
風把他們吹得距離營地越來越遠。在其它的營地降落怎麼樣?在肯塔里狩獵營地降落!現在刮的是東風,哈爾計算出,風會把氣球向西吹,經過查沃河谷,在肯塔里狩獵營地的上空飛過。
可能他們這會兒正在肯塔里營地的上空。他打開手電筒照亮頭頂上的氣球,他非常希望下面的人會注意到氣球。但他心裡明白,這種機會是微乎其微的。天黑以後,各種野獸都會在營地四周活動,森林守備隊員、管理人員和遊客不會在外面逗留。
但哈爾還是用手電筒照著氣球。突然,他看到地面上有一點微光,那是從一個小屋的窗子里透出來的。
「使勁喊。」他對羅傑說。他們的喊聲之大足以把死人喚醒。但喊聲被風捲走了。只用了10秒鐘,他們就被吹過了營地,吹到了營地東面曠野的上空,他們的腳下一片漆黑。
前方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塔,擋住了天空中閃爍的星星,塔上有個白色的頂,像是白色的屋頂,又像是空中的一朵白雲。
一個有白色屋頂的塔?哈爾竭力在腦子裡勾畫著地圖,肯塔里的正面是什麼地方呢?
他突然想起來了:山!
哈爾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他盡量使自己說的話顯得平靜:「我想我們又遇到麻煩了,正前方是乞力馬扎羅山,氣球正朝它飛去。」
羅傑盯著那個戴白帽子的黑乎乎的怪物。
「難道我們不能繞過它嗎?」
「根本沒機會了,你又不是在駕駛飛機,沒辦法控制這個氣球。」
「從山的上方飛過去怎麼樣?」
「6000多米高,是非洲最高的山!氣球只能飛過2000米的山峰。就算我們把所有的沙袋全部丟出去,我看也飛不到6000術的高度。」
「如果我們撞上它,」羅傑說,「也許只會受點輕傷,然後我們就從山坡上下去,找個村子。」
哈爾慘淡地一笑,「山坡,什麼山坡?難道你不記得從望遠鏡中看到山這一面是什麼樣子嗎?全是懸崖峭壁!氣球撞上去,我們就別想活著走出座艙。如果氣球沒被撞破,我們就會貼在崖上,直到……」
「直到餓死嗎?」
「直到風向變了,把我們吹離崖面。」
「那是不可能的,」羅傑說,「你知道,這個季節刮的是信風。」
「是的,信風一年大部分時間是從東向西吹,除非出現奇迹。但願奇迹能出現。」
哈爾是個考慮問題嚴謹的人,但在這種關頭,也不免有些想入非非。羅傑緊張地用手電筒照著前方,懸崖的輪廓愈來愈清晰,但氣球並沒有以時速60公里的速度向崖衝去。
「氣球慢了下來,」羅傑說,「怎麼回事?」
哈爾猜想著原因。「懸崖擋住了大風,也許我們不會撞死了。」
他們根本沒撞上懸崖,相反,懸崖在他們眼前開始往下溜,或許這是種錯覺吧。不一會兒,他們意識到不是懸崖向下溜,而是氣球在上升。為什麼氣球會突然上升呢?
哈爾注意觀察高度表:150米,300米,450米,這下真是把人給弄糊塗了。1500米,3000米,4500米……
「我們乘上熱流了,」哈爾說。
「什麼熱流?」
「一股上升的熱氣。」
「為什麼這兒會有熱氣?」
「懸崖儲存了太陽光的熱量,曬熱了的岩石使周圍的空氣變暖,熱空氣是向上升的,我們也就跟著升了上來。」
「真是了不起的奇迹!」羅傑激動地說。
大風根本就沒減弱。風吹在懸崖上被迫改變了方向,剩餘的風力在熱氣的影響下向上升。
「我只希望上升的勢頭不要減弱,」哈爾說。
「怎麼會呢?」
「有可能的,我們就要進入寒冷世界了,就像從赤道到北極一樣。半個小時前我們還在熱帶叢林,現在你瞧。」
熱氣漸漸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和雪。氣球升到了終年不化的冰川就開始往下沉。
「快把沙袋丟出去,」哈爾喊起來,「如果我們在這裡停住,很快就會被凍死的。」
把沙袋扔掉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座艙開始擦著冰面,雪還在不停地下,寒風刺骨。
羅傑試圖使他和哥哥振作起來,說道:「我們可以在這兒建個小屋住下,等待別人來救我們。」他們冷得發抖,手指頭都凍木了,還忍受著高山缺氧的折磨。
座艙在冰面上磕磕絆絆,一陣風把氣球吹動了一下,又是一陣風,氣球又動了一下。他們還在不停地往外扔沙袋。氣球像個跛行的人,艱難地在冰面上掙扎著。突然它升起來了,升高了差不多一米,他們覺得空氣比剛才暖和一些了,透過暴風雪,隱隱約約看見座艙下面不是冰雪,而是一個黑色的大洞,大洞的深處有火光閃動。
幾萬年前,乞力馬扎羅是座活火山,據報道該火山近期又有爆發的跡象。
儘管它尚未噴出溶岩,山頂上的冰雪也未融化,但有個火山口已經開始冒蒸氣了。
也就是這些蒸氣挽救了氣球和兄弟倆。氣球漸漸地升起了一二十米,慢慢地飛過了山峰。
兄弟倆又鬆了口氣。
「我敢打賭,這是人類第一次乘氣球飛過這座山峰。」羅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