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篇:回眸凝笑
天亮以後,梓綉睜開眼睛,慌忙看看,頓時心墜入冰窖,沒有人,看來,昨天是自己的臆想了,她自嘲的笑笑,用手梳理一下額頭的長發,忽然發現手裡捏著一張字條,忙抽出來看,卻是一張字條:綉兒,好生保重,我去準備,三日後帶你離宮。你枕頭下有封信,切記要看。梓竹吃了一驚,先把那字條揉碎了,還覺得不放心,左右看看最終直接吃了下去。
然後梓綉忙去翻枕頭。拿了那信出來,手就不覺抖了起來。只見那信封上端正娟秀的寫著:綉兒親啟。卻是娘地親筆,梓綉含著淚看完,點了點頭,喃喃道:「既然是娘的意思,綉兒自當遵從。」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想把那信撕掉,終究還是捨不得。原放到那個紅木匣子地暗格里。
果然如衛蘅所說,他晚上再沒來過,冷宮還是一如既往的凄涼。倒是梓竹,夜夜無眠,每天都跑出來看月亮,心裡忽然就有了希望。她痴痴的看著,頭仰得老高,把手放在臉旁,忽然大聲的叫喊起來:「娘——帶我走啊!娘——你為什麼丟下綉兒。蘅,帶我走,我不想在這裡,不想再在這裡了。」她用盡全身力氣的喊著,眼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瘋狂的落了下來,也不知道喊了多久。梓綉終於累了。放下手來。忽然感覺不太對勁,微微一轉頭。看見易天遠一個人。鐵青著臉看著她,梓綉此時心裡忽然一片明亮。淡淡地笑道:「皇上,您怎麼來了?」
易天遠陰沉著臉,道:「你以為你還能出去嗎?朕不同意。你永遠都是朕的人。」梓竹輕輕的搖了搖頭,慢慢的道:「皇上,若是以前的梓竹,一定會說,玉兒是皇上的人,一輩子都是,但是現在,梓綉是自己地,乾乾淨淨的,是自己的。」易天遠一愣,道:「你說什麼?」梓竹道:「皇上,您愛過梓綉嗎?或者,皇上,您愛過人嗎?在皇上心裡,可有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人嗎?」易天遠呆了一下,滿頭霧水的道:「朕自然是愛你的,但是你應該知道,朕不能只愛你一個人。」
梓綉點點頭,道:「我明白,皇上,在你的心裡,也許梓綉是不同的,皇上喜歡梓綉,但皇上也喜歡別的娘娘,就好像綾兒,梓綉傷了她,皇上就一定會傷我,皇上,綉兒要的皇上給不起。」
易天遠煩躁地搖搖頭,道:「天下是朕地,有什麼給不起你,你……心裡,若是真想做皇后,朕允了你便是。」梓竹搖搖頭,忽然眼淚又控制不住的流出來,心裡猛地一痛,原來,他還是不明白,梓綉道:「皇上,我什麼都不要,皇后地位子,對於梓綉來說什麼都不是,我不稀罕。皇上——綉兒求的很簡單,綉兒只要有一個人,真心真意地愛著,只要做那個人心裡的唯一,除了我,他不會在愛任何女子。皇上,您做的到嗎?」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哽咽的道:「皇上,您知道我,為什麼要說,要做皇后嗎?因為,你是皇上啊——若你不是皇上,我要這個后位,又有什麼意義?」易天遠猛的一震,不敢相信的看著她,梓綉搖搖頭,凄婉的道:「皇上,您的心裡,從來都沒有真正的信任過我,從開始,只不過是一是新鮮,到後來,更多的就是猜忌和忌憚,在您的心裡,始終害怕我變成第二個太後娘娘,所有,您要我出宮去找岳將軍,其實從那時候開始,皇上就已經預備放棄我了,對吧。」
梓綉站起來,道:「其實一路上,皇上暗中一直派著人跟著,名為保護,但皇上,您確定這裡不曾有過要監視我的想法嗎?綾兒,她,幾乎要了我的命,您,卻為我打死一個惡仆大發雷霆,皇上你可有想過,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您,從來都沒有了解過我,又怎麼能說愛?皇上,沈凌兒的家底,你查過便知,皇上是明君,綉兒說到這,也就足夠了。」梓竹搖搖頭,道:「皇上請回吧,一切都結束了。」說完,再也不看他,轉身回了那個破敗的小屋。易天遠站在原地,獃獃的站了好久,方才愣愣的轉身走了。在他的心裡,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真心的去愛一個人,帝王孤獨,他卻早已經習慣了,易天遠想著,心裡忽然熱切起來,也許一切,都還來得及吧。
梓綉回去以後,經過這一場激動,睡意全無,索性拿出筆墨在燈下畫起畫來,娘小時候教她的東西,還好,雖然生疏,卻還沒有全部忘掉。她凝神落筆,勾勾塗塗,過了許久,只見一個栩栩如生的女子躍然紙上,身著鮫紗舞衣,烏黑高髻帶著一枝玉簪,身披八寶纓絡。一輪圓月當頭,如夢似幻。正好舞得轉身,回眸一笑,傾國傾城。梓竹畫著,一滴淚便滴了下去,暈在
的腮上,梓綉忙抹了眼睛,心道:皇上。這便是臣地東西了。原諒我,已經無法再承受任何重負,不能再留下來!
第三天夜裡,梓綉早早的收拾了東西,只把自己地紅木匣子和進宮來帶的些小東西,她悵然的笑笑。皇上雖然賞賜了不少的東西,但真正有意義的,卻是一件也沒有,她摸出那隻白玉的扳指,找個繩子穿了,掛在脖子上。把那晚的畫仔細地鋪平,放在桌上,想了想,順手提了幾個字:回眸凝笑人已逝,三千粉黛君須憐。
翌日。當高喜帶著聖旨來到冷宮的時候。冷宮已經徹徹底底的成了冷宮,早就已經人去樓空。高喜無奈的找了好久。最終,不得不拿了那張畫走了。
易天遠靜靜的坐在那。當看見高喜急忙忙進來的時候,心裡頓時錯跳一排,自己預感地事情,恐怕是真的了。
高喜小心的拿著畫,道:「皇上,奴才把冷宮裡裡外外都翻遍了,娘娘她……蹤跡全無。只留下了這個。」易天遠接過來,慢慢的展開,看著拿畫中女子似嗔似喜的笑,一陣頭暈目眩,喃喃道:「回眸凝笑人已逝,梓綉,你當真一點機會,都不在給朕了嗎?」高喜低著頭,易天遠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整個人便立時變了,臉色的悲傷一瞬間變成了威嚴,眸子里散發出冷淡的光彩,高喜知道,從此以後,面前的男子,就只是一位帝王了。
他小心的道:「皇上,這事?要不要奴才去追?」易天遠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道:「不必了,你把這畫拿下去,小心地裱好,今天地事情,凡是知道的人,全部,處死!」高喜心裡一跳,畢恭畢敬地接過畫,道:「遵旨。」
易天遠靜靜地看著他出去,終於頹然的靠在龍椅上。慢慢地閉上眼睛,一滴看不見的淚水迅速的滑落下來,消失無蹤。梓綉,既然你選擇了雲淡風輕的離去,朕放你走,就當作朕,最後能彌補你的。
據史書記載:大慕三十九年,點翠宮容妃娘娘逝,上大悲慟,天下大赦舉國哀悼。容妃梁氏,賦性溫良,恪共內職,當皇考上賓之日,感恩遇之素深,克盡哀痛,遂爾逝……追封為文心順德皇后。
曼然谷。
梓綉幾乎在第一眼,就已經完全的愛上了這裡,只見滿山遍野的水仙花,因為是南嶺遍尋而得的異種,那花的香氣,柔柔的瀰漫了整個山谷,清晨山谷間淡淡的霧氣,朦朧的流動著。兩隻不知名的小鳥,忽然飛了起來,羽毛五色繽紛,叫聲如擊玉般清亮。
而他們腳下的小徑,竟然是用大塊的羊脂美玉鋪就。梓竹瞪大了眼睛,驚奇的看著,心裡莫名的想哭。
娘,您終於可以含笑九泉!衛蘅含笑的看著她,終於忍不住,雙臂一張把她狠狠的揉進懷裡,道:「綉兒,我從來沒有如此感激上天,我們,終於在一起了。」再往裡走,是整個一座高大的竹樓,亭台樓榭,都是用翠竹所成,周圍一片蓮池,正盛開著如雪的白蓮。
梓綉看著,衛蘅道:「這白蓮花,四季常開,永不凋零,是我師父,費盡心力,總算培育出來的,天下之大,除了曼然谷,不會再有第二個地方有。」水池的源頭是一個巨大的瀑布,如碎玉飛濺般發出轟鳴,一道道彩虹在水簾之上,瀑布下面是一個深潭,五彩的游魚悠閑而過。潭邊,仍舊是滿地無邊的水仙花。
瀑布下面站了兩個人,正是岳宣和南嶺,梓綉眼睛一紅,怔在當地,南嶺一步一步的走過來,道:「孩子,你……來了。我對不起你們母子……」梓綉再也忍不住,大哭出聲,撲倒南嶺身上,叫道:「爹爹——」已經哽咽難言。
南嶺渾身一震,衛蘅微笑的上前一跪,看著他,道:「父親大人。」南嶺點著頭,老淚縱橫,嘴裡只道:「好,好。」衛蘅看著他,慢慢的道:「曼姨有句話,叫蘅兒轉達給您,她說,曼兒,早就原諒你了,你要好生的疼愛自己的女兒,綉兒的生日,是戊辰年三月九日,我們的定情九蟾珠,也在綉兒手裡,您若看見,應當知道……」南嶺忽然仰天長嘯一聲,頓時,朦朧的霧氣,極速的成絲線般飛了起來,良久方絕。
南嶺搖搖頭,道:「我,最終還是沒有等回他啊——」說罷,黯然的拍了拍梓繡的手,轉身去了,那一瞬間,整個人都僂起來。
梓綉擔心的看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岳宣搖搖頭,道:「丫頭,隨他去吧,怎麼多年了,苦了他了,如今大悲大喜,總要給他時間好好的消化,我們還是別去打攪他了,你們去四處看看吧,我如今,也只想安靜的坐坐禪,靜靜心了。」說罷,盤腿坐在潭邊,閉上眼睛,不再理會她們二人。
衛蘅帶著她慢慢的走到一片竹林中,忽然停了下來,對在梓綉面前,笑道:「綉兒,我們的婚事,什麼時候辦呢?」梓綉啞然的看看他,半天,終於黯然的搖了搖頭,道:「蘅,經過了那麼多事情,我也已非完璧之身,現在,實在無法想到這裡……原諒我……」衛蘅靜靜的看著他,終於,把她溫柔的抱在自己懷裡,道:「我只在乎你呵,懂嗎?世俗的東西在我看來,遠沒有我們歷經磨難的,終於走在一起的感情珍貴,綉兒,傻瓜,我知道你的心,知道你現在無法接受我,也知道你心裡仍然還有許多想不通。不過,我會等,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我會等到你,願意為我披上嫁衣的那天!」
梓綉淚光盈盈的看著她,終於漾出一抹甜笑,慢慢的靠在他懷裡……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