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緊急轉移
返回旅館一看,不出所料,中田仍在睡,放在他枕邊的麵包和橙汁好端端地留在那裡,身都沒翻一下,估計一次也沒醒過。星野算了算時,入睡是昨天下午兩點左右,已經持續睡了三十個鐘頭。他突然想起:今天星期幾呢?這些日子對日期的感覺已蕩然無存。他從寬底旅行包里掏出手冊查看,呃——,從神戶乘大巴到德島是星期六,中田一直睡到星期一。星期一從德島來高松,星期四發生石頭和雷雨騷動,那天下午睡覺來著。過了一夜……那麼,今天是星期五。如此看來,此人來四國好像是專門為了睡覺。
星野和昨晚一樣先洗澡,又看一會兒電視,然後鑽進被窩。中田這時仍發出安然的睡息。也罷,由他去吧,星野想道,由他睡個夠,想太多也沒用。很快他也睡了。時間是十點半。
早上五點,包里的手機響了。星野馬上睜開眼睛,取出手機。中田仍在旁邊大睡特睡。
「喂喂!」
「星野小子么?」一個男子的聲音。
「卡內爾·山德士?」星野應道。
「是我。還好?」
「啊,好是還好……」星野說,「喂,老伯,你怎麼知道這個號碼的?我該沒有告訴你的啊。再說,這段時間我一直沒開機,懶得談工作。可你怎麼就能打進來?真是怪事!解釋不通的嘛!」
「所以我不是說了么,星野,我不是神,不是佛,不是人。我是特殊物,我是觀念。所以叫你的手機叮鈴鈴響純粹小事一樁,小菜一碟。你關機也好沒關也好,和那個沒關係。犯不上一一大驚小怪。直接去你那邊也沒什麼不可以,但你睜開眼睛見我冷不防坐在枕邊,無論如何也會嚇一大跳……」
「那是,那是要嚇一大跳。」
「所以才這麼打手機。這點兒禮貌我也是懂的。」
「那比什麼都好。」星野說,「對了,老伯,這石頭怎麼辦啊?中田和我把它翻過來,入口也開了。正是劈雷閃電的時候,石頭死沉死沉的。呃——,中田的事還沒說,中田是跟我一塊兒旅行的……」
「中田我知道,」卡內爾·山德士說,「你不必介紹。」
「嗬!」星野說,「也罷。之後中田就像冬眠似的呼呼睡個沒完沒了。石頭還在這裡。差不多該還給神社了吧?擅自搬了出來,擔心報應。」
「好個啰嗦小子!沒什麼報應,我說了多少遍了?」卡內爾·山德士驚奇地說道,「石頭先放在你那裡。你們打開的,打開的東西必須關上,關完再還回來。現在還不到還的時候。明白了?OK?」
「OK。」星野說,「打開的東西要關上,拿出的東西要歸還。好的好的,明白了。試試看。喂,我說老伯,我就不再想那麼多了,照你說的辦。昨晚我開竅了——正經思考不正經的事,純屬徒勞!」
「明智的結論。有句話說愚者之慮莫如休憩。」
「說得好。」
「含蓄之語。」
「高知知事不視事,視事的不是知事。」
「什麼呀,到底?」
「繞口令,我編的。」
「現在說這個可有什麼必然性?」
「什麼也沒有。說著玩罷了。」
「星野,求你了,別開無聊玩笑了,腦筋有點兒不靈了,那種沒有方向性的無聊我應付不來。」
「對不起對不起。」星野說,「不過,老伯,你找我是不是有事?因為有事才一大清早特意打電話來的吧?」
「是的是的,竟忘得一乾二淨。」卡內爾·山德士說,「得交待重要事了。跟你說,星野,馬上離開那家旅館。沒時間了,早飯不吃也可以。立即叫醒中田,搬起石頭離開那裡搭計程車。車不要在旅館搭,到街上攔一輛。把這個地址講給司機。紙和筆手頭有吧?」
「有有。」星野從包里拿出手冊和圓珠筆,「掃帚和垃圾箱準備好了。」
「不是說別開無聊玩笑了么?」卡內爾·山德士對著聽筒吼道,「我可是認真的,事情刻不容緩!」
「好了好了,手冊和圓珠筆一樣不少。」
卡內爾·山德士講出地址,星野記下來,沖著手機念一遍確認:「××二丁目,16-16號,高松花園三○八室。不錯吧?」
「不錯。」卡內爾·山德士說,「門前有個黑色傘筒,筒下有一把鑰匙,開門進去。隨便怎麼住。裡面東西大體齊備,暫時不出去買也夠用。」
「那是老伯你的公寓?」
「是的,是我擁有的公寓。說是擁有,卻是租的。所以,儘管住好了,為你們準備的。」
「喂,老伯?」
「怎麼?」
「你不是神,不是佛,不是人,原本不具形體——是這麼說的吧?」
「正是。」
「不是這世上的東西。」
「完全正確。」
「那樣的東西為什麼能租到公寓套間呢?嗯,老伯?老伯你不是人,所以戶籍啦身份證啦收入證明啦原始印鑒啦印鑒證明啦一概沒有,對吧?沒有那些是租不來房子的嘛!莫不是耍什麼滑頭?把個樹葉變成印鑒證明騙人?我可不願意再卷到莫名其妙的事情里去。」
「真是不曉事,」卡內爾·山德士咂舌道,「無可救藥的蠢貨,你的腦漿莫不是洋粉做成的?好個丟了魂兒的傻瓜蛋!什麼樹葉?我不是狐狸,我是觀念!觀念和狐狸完全是兩碼事。瞧你說的什麼混帳話!你以為我會專門跑去不動產商那裡一五一十辦那些狗屁手續?會為了租金和他們斤斤計較討價還價?傻氣!現世上的事統統委託秘書,必要的文件由秘書全部準備好。還用說!」
「是嗎,你也有秘書。」
「理所當然。你到底把我看成什麼了?小瞧人也該有個限度。我也日理萬機,雇一兩個秘書何足為奇!」
「好了好了,明白了。別那麼激動嘛,小小開個玩笑罷了。可是老伯,幹嘛那麼風風火火地非離開這裡不可?讓人家慢慢吃頓早飯不行?肚子餓得夠嗆。再說中田睡得正沉,叫他也不可能馬上睜開眼睛……」
「聽清楚,星野小子,這可不是開玩笑:警察正在全力搜查你們!那幫人今天一早就要一家家詢問市內的賓館旅店,而你和中田兩人的衣著相貌早已無人不曉,肯定一問即中。畢竟你們兩個外觀相當有特徵。事情的確刻不容緩……」
「警察?」星野叫了起來,「別胡扯了,老伯。我又沒有胡作非為。上高中時的確偷過幾回摩托,但那也是自己騎著取樂,沒有賣了賺錢。騎了一陣子又好好還了回去。那以來再沒和犯罪沾邊兒。勉強說來,無非最近搬走了神社的石頭,那還是你叫我……」
「跟石頭無關。」卡內爾·山德士斬釘截鐵地說,「真是糊塗蟲,石頭的事不是叫你忘掉么?警察根本不知道什麼石頭,知道也不會當回事。至少不至於為這點兒事一大早傾巢出動來個全市大搜查。是嚴重得多的事。」
「嚴重得多的事?」
「警察為此追捕中田。」
「老伯,這我就真糊塗了。中田恐怕是全世界離犯罪最遠的人了。嚴重得多的事究竟是什麼事?怎樣一種犯罪?為什麼中田會參與?」
「現在沒時間在電話里細說。關鍵的是你必須保護中田逃離。一切都擔在你星野肩膀上。明白?」
「不明白。」星野對著手機搖頭道,「簡直一頭霧水。真那樣做,我豈不成了同案犯了?」
「同案犯成不了,頂多接受調查。可是沒有時間了,星野,複雜問題先整個吞下肚去,先照我說的馬上行動!」
「喂喂喂不成不成!我么,老伯,我跟你說,我討厭警察,頂討厭不過。那些傢伙比地痞無賴比自衛隊還壞。手段卑鄙,耀武揚威,欺小凌弱最來勁兒。無論上高中時還是當卡車司機以後,都沒少挨那些傢伙收拾。所以么,跟警察我可不想吵架。有敗無勝,後患無窮。明白嗎?我何苦卷進這種事情里去!說起來……」
電話掛斷。
「得得!」星野長嘆一聲,把手機塞進包里,然後開始叫中田。
「喂,中田,喂,老伯,失火了!發大水了!地震了!革命了!哥基拉①來了!快快起來!快!」
叫醒中田花了相當不少時間。「中田我剛才刨板來著,剩下的當引火柴用了。不不,貓君沒有洗澡,洗澡的是中田我。」中田說。
中田好像去了另一個世界。星野搖中田的肩,捏他的鼻,扯他的耳,總算讓中田恢復了知覺。
「您不是星野君嗎?」中田問。
「啊,我是星野。」小夥子說,「叫醒你了,對不起。」
「不不,沒關係。中田我也差不多該起來了。請別介意。引火柴已經準備好了。」
「那就好。不過么,出了點兒不妙的事,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這裡。」
「不是瓊尼·沃克的事?」
「詳細情況我也不太清楚,總之從有關方面來了情報,叫我們離開這裡。警察正在找咱們。」
「是那樣的嗎?」
「聽說是那樣的。可你和瓊尼·沃克之間到底有什麼呢?」
「哦——,沒向您說過那件事?」
「沒有,沒有說過。」
「覺得好像說過了……」
「哪裡,關鍵的沒有聽到。」
「實不相瞞,中田我殺了瓊尼·沃克。」
「不是開玩笑?」
「是的,不是玩笑,是殺了。」
「得得。」
星野把東西塞進旅行包內,石頭用包袱皮包了。石頭又返回原來的重量,不至於拿不動。中田也把東西收拾在自己的帆布包里。星野走去服務台,說有急事要走。房費提前付了,結算沒花多少時間。中田腳步還有點踉蹌,但總算可以行走了。
「中田我睡了多長時間?」
「是啊,」星野在腦袋裡計算,「大約四十個鐘頭吧。」
①Gozilla,日本東寶電影中出現的力大無窮的怪獸名。②「我覺得睡得很好。」
「是啊,那怕是的。若是覺得睡得不好,睡也就無從談起了么。喲,老伯,肚子沒餓?」
「像是相當餓了。」
「能不能忍一忍?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這兒,吃要放在下一步。」
「明白了,中田我還可以忍耐。」
星野攙著中田走上大街,攔住駛來的計程車,給司機看了卡內爾·山德士告訴的地址。司機點一下頭,把兩人拉走。路上用了二十五分鐘。車穿過市區,開上國道,不久進入郊外住宅區。這裡環境幽雅安靜,同剛才住的車站附近旅館那裡截然不同。
公寓是哪裡都可見到的還算漂亮的普普通通五層建築,名字雖叫「高松花園」,但建在平地,附近沒有什麼花園。兩人乘電梯上到三樓,星野從傘筒下面找出鑰匙。裡面是所謂兩室一廳套間。兩個房間,客廳,加上廚房兼餐廳,洗臉間帶整體式浴室。一切嶄新,乾乾淨淨,傢具幾乎沒有使過的痕迹。大屏幕電視,小型音響裝置,配套沙發。房間里各一張床,床上卧具一應俱全。廚房裡烹調用品一樣不少,餐櫥里碟碗排列整齊。牆上掛著幾幅蠻有情調的版畫。未嘗不可以看作高級單售公寓開發商為客戶準備的樣板房。
「一點也不差嘛,」星野說,「個性談不上,但至少整潔。」
「很漂亮的地方。」中田說。
打開淺灰色電冰箱,裡面滿滿地裝著食品。中田一邊嘟囔著什麼一邊逐個查看了一遍,從中拿出雞蛋、青椒和黃油,洗凈青椒細細切好先下鍋炒了,然後把雞蛋打在碗里用筷子攪拌。挑出一個大小合適的平底鍋,以熟練的手勢做了兩個摻有青椒的煎蛋。又烤了麵包片。如此做成兩份早餐端到桌上。還燒水沏了紅茶。
「簡直訓練有素,」星野好生佩服,「真是了不起!」
「始終一個人生活,這些已經習慣了。」
「我也一個人生活,可做飯根本提不起來。」
「中田我本來就是閑人,此外無事可干。」
兩人吃麵包、吃煎蛋。但兩人都意猶未盡。中田又炒了燻肉和油菜,接著各烤兩片麵包吃了,肚子總算安頓下來。
兩人坐在沙發上喝第二杯紅茶。
「那麼,」星野說,「老伯你殺人了?」
「是的,中田我殺人了。」中田講了自己刺殺瓊尼·沃克的經過。
「太驚險了,」星野說,「荒唐到了極點!這種事情,你就是再如實述說,警察也根本不會信以為真。我因為是現在,才好歹相信,再往前一點兒壓根兒不會當回事。」
「中田我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但不管怎樣,一個人被殺死了。人被殺了,光發獃是沒有用的。警察要動真格地搜查,那伙人正在追捕你,已經到了四國。」
「給您星野君也添了麻煩。」
「那,自首的心情可有?」
「沒有。」中田語氣中透出少有的堅定,「那時候有來著,但現在沒有。因為中田我此外有必須做的事情。現在自首,事情就做不成了。而那樣一來,中田我來四國就失去了意義。」
「打開的入口必須關上。」
「那是,星野君,是那樣的。打開的東西非關上不可。之後中田我將成為普通的中田。但在那之前有幾件事必須完成。」
「卡內爾·山德士協助我們行動。」星野說,「石頭位置是他告訴的,他會掩護我們。他到底為什麼做這樣的事呢?莫非卡內爾·山德士同瓊尼·沃克之間有什麼關係不成?」
但越想星野越是糊塗。本來講不通的事硬要講通是不可能的,他想。
「愚者之慮,莫如休憩。」星野抱臂說道。
「星野君,」
「什麼?」
「有海的味道。」
小夥子去窗前打開窗,走到陽台上把空氣深深吸入鼻孔。但沒有海的味道。唯見遠處有蒼翠的松林,松林上方飄浮著初夏的白雲。
「沒有海味兒嘛。」小夥子說。
中田出來像松鼠一樣一喘一喘地嗅著。「有海味兒,那裡有海。」他往松林那邊指去。
「嗬,老伯,你鼻子好使。」星野說,「我有點兒鼻炎,聞味兒聞不來。」
「星野君,不走到去海邊看看?」
星野想了想。走到去海邊問題不大吧。「好,去瞧瞧。」他說。
「去之前中田我想蹲廁所,可以么?」
「又不是什麼急事,隨便蹲多久。」
中田進廁所的時間裡,星野在房間里轉著圈檢查房間里的物品。卡內爾·山德士說的不錯,生活必需品應有盡有。洗臉間里從刮須刀到新牙刷、棉球棒、一貼靈、指甲鉗等基本東西大體齊全。熨斗和熨衣板也有。
「雖說這類瑣事全部委託秘書,可也的確想得周到,沒有漏網。」星野自言自語。
打開壁櫥,裡面替換內衣和外衣都準備好了。不是夏威夷衫,而普通條紋開領衫和短袖運動衫。都是TommyHILFIGER牌,新的。
「卡內爾·山德士這傢伙看上去機靈也有不機靈的地方,」星野自說自話地發牢騷,「我是夏威夷衫迷這點兒事本來一看便知!即使冬天都一件夏威夷衫。既然做到這個地步,準備一兩件夏威夷衫也是應該的嘛!」
不過一直穿在身上的夏威夷衫到底一股汗臭味兒了,他只好從頭上套進一件半袖運動衫,尺寸正合適。
兩人往海邊走去。穿過松林,翻過防波堤,下到沙灘。海是風平浪靜的瀨戶內海。兩人並坐在沙灘上,好半天什麼也沒說,只是望著微波細浪宛如被提起的床單一般地說爬上岸來,又低聲濺碎。海灣里幾座小島也隱約可見。兩人平時都不常看海,現在怎麼看也看不夠。
「星野君,」
「什麼?」
「海這東西不錯啊!」
「是啊,看著叫人心裡安穩。」
「為什麼一看海心裡就會安穩呢?」
「大概是因為坦坦蕩蕩什麼也沒有吧。」星野用手指著海面,「還不是,假如那裡有橄欖球隊足球隊,那裡有西友百貨,那裡有扒金庫遊戲廳,那裡冒出吉川當鋪招牌,心情哪能安穩下來呢!一望無邊一無所有的確很妙。」
「那是,或許是的。」說著,中田沉思起來,「星野君,」
「嗯?」
「我想問一件沒意思的事。」
「問好了。」
「海里到底有什麼呢?」
「海底有海底世界,那裡生活著魚啦貝啦海草啦五花八門的東西。水族館沒去過?」
「中田我有生以來一次也沒去過水族館。中田我一直居住的松本那個地方沒有水族館。」
「那或許是的,松本在山裡邊,頂多有蘑菇博物館什麼的。」星野說,「反正海底有很多東西。水裡面差不多所有的東西都從水裡吸氧來呼吸,所以沒有空氣也能活,跟咱們不一樣。有好看的,有好吃的,也有危險的傢伙、氣色不好的傢伙。對沒實際見過的人,很難解釋好海底是怎樣一個玩意兒。總之和這地面絕對不一樣。再往深去,陽光幾乎照射不到,那裡面住的是氣色更難看的傢伙。喂,中田,等這場風波平安過去,兩人去一家水族館看看。我也好長時間沒去了。那地方極有意思,高松一帶離海近,肯定有一兩座的。」
「好好,中田我無論如何也要去水族館看看。」
「對了,中田,」
「啊,什麼呢,星野君?」
「咱們前天中午搬起石頭打開入口了吧?」
「那是,中田我和您星野君把石頭入口打開了,的確打開了。接著中田我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想知道的是:打開入口實際發生什麼了呢?」
中田點了一下頭:「發生了,我想發生了。」
「但發生了什麼還不知道。」
中田毅然點頭:「那是,是還不知道。」
「或許……現在什麼地方正在發生吧?」
「那是,我想是那樣的。如您所說,好像正處於發生過程中。中田我在等待它發生完畢。」
「那一來——就是說——一旦發生完畢,各種事情就能各就各位了?」
中田果斷地搖頭:「不不,星野君,那個中田我不知道。中田我正在做的,是應該做的事。至於做這個能導致什麼事情發生,中田我不知道。中田我腦袋不好使,想不了那麼複雜。往後的事無由得知。」
「總而言之,從事情發生完畢到得出結論什麼的,要再花些時間嘍?」
「是,是那麼回事。」
「而這段時間裡我們不會被警察逮住,因為還有應乾的事沒幹。」
「那是,星野君,正是那樣。中田我去警察那裡無所謂,一切按知事大人的指示辦。可是現在不成。」
「我說老伯,」星野說,「那些傢伙聽了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肯定『呯』一聲扔去一邊,另外自己捏造合適的供詞。就是說,合適的說法由對方製作。比方說有人入戶偷東西,抓起菜刀捅人什麼的——弄成誰聽了都能點頭稱是的供詞。至於什麼是事實什麼是正義,在那些傢伙眼裡是一文不值的。為提高破案率而捏造罪犯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中田你要被關進監獄或重兵防守的精神病院,總之都是糟透頂的地方,恐怕一生都出不來。反正你也沒有請得起好律師的錢,無非有個應付了事的公派律師罷了。」
「是啊。給您星野君添麻煩了。」
星野深深喟嘆一聲:「不過么,老伯,世上有句話說『喝了毒藥盤子也別剩下』。」
「說的是什麼意思呢?」
「喝了毒藥以後,順便把盤子也吃下去。」
「可是星野君,吃盤子是要死人的。對牙齒也不好,嗓子眼也痛。」
「言之有理。」星野歪起脖子,「幹嘛非吃了什麼盤子不可呢?」
「中田我腦袋不好使自是想不明白,毒藥倒也罷了,可盤子吃起來著實太硬了。」
「唔,的確。我也慢慢糊塗起來。非我胡謅,我腦袋也相當成問題。反正我想說的是:既然已經來到這裡,那麼索性庇護你一逃了之算了。我橫豎不相信你會幹壞事。不能在這裡把你扔下不管。那一來星野的信義就掃地作廢了。」
「謝謝!真不知如何感謝您才好。」中田說,「這麼說或許得寸進尺,中田我還有一個請求。」
「說說看。」
「是不是需要汽車……」
「汽車?租賃也可以的?」
「租賃的事中田我不大明白,怎麼都無所謂,大也好小也好,反正有一輛就行。」
「這個手到擒來。車的事我是行家,一會兒借一輛就是。要去哪裡呢?」
「啊,恐怕是要去哪裡。」
「喂中田,老伯,」
「嗯,星野?」
「和你在一起果然不膩煩。怪名堂層出不窮——起碼可以這麼說。和你在一起就是不膩。」
「謝謝!您能那麼說中田我就算放心了。不過,星野,」
「什麼?」
「不膩是什麼回事呢?坦率地說,中田我不明所以。」
「老伯,你沒對什麼膩過?」
「沒有,中田我一次也沒有過那樣的事。」
「是嗎,一開始我就覺得怕是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