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與狼為伍
且說唐小山得助於那短鬍子年輕人,得以險里逃生,他自高興萬分,否則再落入老太太手中,不被剝層皮才怪。
他功力已復,故而掠逃起來甚是快速,眨眼之間已穿過兩座峰頭,然卻不知何處方可走出重山峻岭?
他已望著東方升起明月,想以此辨別方向,也好有個盤算。
忽而遠處聲音傳來:「可是唐兄弟嗎?」
唐小山猛地轉身,己見那位白衣漢子氣喘如牛奔來,他怔喜笑道:「你也逃過一劫了。」
白衣人余放群苦笑道:「你逃的好快,害在下差點兒抵擋不了,幸好她們要的是你,否則就得換你救我啦!」
唐小山干聲笑道:「抱歉抱歉,你被抓,沒啥事,我被抓可就要脫層皮,所以不溜怎行,看來你我現在都平安了,容我再拜謝解危之恩。」
說完,恭敬拜禮,倒惹得白衣人干聲窘笑,露著一股鄉下人憨態:「唐兄弟見笑了,在下只是路見不平而已……」
唐小山嘿嘿笑了幾聲:「你倒是刀拔得巧,竟然敢惹那些人,你可知她們是誰?」
余放群道:「在下不知。」
唐小山暗道:「不知好辦事。」便道:「她們可是有名的妖女、魔女,專門以吸血為生,特別恐怖,若非我今夜逃得快,恐怕待會兒走出來,只剩皮包骨,到時你也不用救啦!」
余放群怔詫:「真的?」然心頭多半不怎麼相信。
唐小山不在乎這些,呵呵直笑道:「不過你武功的確高明,竟然能逼退兩魔女,不知跟誰學的?也就是師出何門之意?」
余放群乾笑道:「在下乃跟家師所學,說實在,我甚少跟人動手,也不知武功到底是高是低……」
「當然是高了。」唐小山笑道:「非常高,令師是誰?」
余放群道:「他老人家自號無欲老人,你大概沒聽過吧,他不喜江湖事,故而知道者不多。」
唐小山笑道:「既然這樣,當然沒聽過,不過,有機會,見見令師也不錯吧,說不定還可討教一些武功呢!」
余放群笑道:「歡迎之至,老實說,我便住在此山附近,你或可到在下那兒住一宿吧,能見面,當是有緣,這麼巧,我難得前去採藥,誰知卻遇上那些妖女大呼小叫,總覺有事,趕過去瞧瞧,便見到你被追殺,一時氣不過,也就出手啦!」
唐小山笑道:「原來如此,真是我命不該絕。」問道:「你就住此不遠,難道沒發現那妖女在此霸佔為王嗎?」
余放群笑道:「恐怕沒那麼簡單吧,我們雖同住一山脈,但卻不同山峰,你該知道,相隔一峰,如隔百里,這頭隔了三四峰之遠,莫說有所動靜,就算你刻意去找尋,也未必能找到對方住處。」
唐小山頻頻點頭:「說的也是,妖女詭計多端……」
瞧著余放群抓著一把藥草,便笑道:「你家離此多遠?老實說,我搞不清怎麼走出此山脈,天色亦晚,乾脆到你那裡住個晚上,明兒再下山便是。」
余放群聞言大喜:「在下正求之不得,唐兄弟且跟我來!」
當下引在前頭,欣喜掠去。
唐小山當然有如意算盤。
他想,此時迷魂婆婆及寒月女等人,必定仍在追捕,自己若落了單,且又被遇上,恐將吃不完兜著走,倒不如找這傢伙當擋劍牌,如此縱使對方找來,這傢伙自不可能束手不管,待他擋個一陣,自己便能找機會開溜。
但覺計劃完美無缺,便滿心高興掠跟過去。
兩人再掠一座山頭,終抵一處山泉飛瀑旁,那茅屋雖舊,卻也別具風味。
余放群見地頭到了,便笑道:「家師喜雲遊四海,常不在家,你隨意便是,若想洗澡,山泉正涼,我去弄些水酒,咱們好把酒問青天。」
唐小山笑道:「好極了,那我先去洗澡啦!」
說完,他立即奔向飛瀑下那清澈大山泉。
余放群亦自欣笑,總覺有客到來,興奮異常,即刻溜到茅屋,料理一些佳肴去了。
唐小山則見潭即喜,想當年,他在四川唐門後山,還不是天天洗澡,且還教訓魚兒認數字,隨又練水底針。
那種倔意生活,至今仍是回味無窮,可惜一別已快八九個月,實是時光不饒人!
今夜有幸再落清江,他自興奮,甚快脫光衣服,跳入水中,縱使有傷在身,但浸了山泉,照樣舒服已極。
他清洗全身之後,開始玩起摸魚遊戲,便潛入水中撈魚。
然而此泉魚兒從未受到騷擾,如今被抓,已嚇得東奔西竄,他老想要魚群聽話,魚兒就是聽不懂。
玩了一陣,毫無成果,只好放棄,畢竟自己家鄉魚兒,也是經過半年以上調教才能學會認字,今晚一夜之間哪能弄出什麼成績。
他想著,若有迷魂婆婆的獨家器具攝魂鈴,或許能一夜奏效,可惜今夜哪來鈴子?只有空想罷了。
再游泳幾趟,岸邊已傳來余放群笑聲:「唐兄弟可洗好了?這有件素衣,你便穿了,你的衣衫已破得不成樣哩!」
唐小山欣喜一笑:「謝啦!」
他身形一扭,便自跳上岸邊,余放群順勢拋來衣衫,終讓他免於裸體相見。
余放群道:「唐兄弟穿好衣服便請過來用仁餐。」說完便自行回茅屋前石桌。
唐小山穿上素青布衣,但覺大了些,但捲起袖子,亦勉強合身,至於鞋子,裡頭有秘圖,只好拍拍打打,讓泥灰稍去,隨即穿上,始奔回石桌。
只見得桌上放置山果、花生、烤味,另有一碗筍湯,兩碟辣味小萊,再配一條糖醋魚,倒也算是豐富大餐。
唐小山直道好萊好萊。
余放群卻窘聲道:「在下久居山林,不懂煮烹之道,只能素菜迎客,失禮處,還請見諒!」
唐小山笑道:「不錯哩,尤其這糖醋魚……」
拿起筷子便夾一片,送入嘴中,嚼了幾口,味道果然不差,他自頻頻讚賞:「不錯不錯,有幾分火侯,今晚有口福啦!」
余放群道:「料理未敢講,這酒兒倒有幾分功力,它乃猴兒酒,亦是常稱之花釀,以黃山較有名,但潛山也不差,您嗎喝看。」
唐小山立即端起大碗,乍聞之下,芬芳迎人,更自欣笑:「光聞即知是美酒,我先干為敬!」
於是先喝一口,果然風味絕佳,遂敬向余放群,兩人一飲而盡,隨即哈出酒氣,而後相視而笑。
自從余放群救唐小山一命之後,唐小山已對他感恩已極,何況余放群看來豪邁大方,又具鄉下人之憨實個性,甚是好相處,唐小山當然對他剖心置腹,準備結成知己。
在閃爍油燈下,仍能見及余放群臉容,除了方才所感覺憨實之外,其腮胡倒是長得甚是帥勁,唐小山不由多看幾眼。
余放群卻覺不妥:「我臉上留了污泥炭灰?」
唐小山笑道:「哪有,只是你那鬍子太迷人,以前我常幻想哪天能長出這種絡腮鬍,可是到現在才長几根,我看難呵!」
余放群欣然一笑,道:「粗人才長這鬍子,勸唐兄弟別長才好,否則刮刮剃剃,十分麻煩,還好是在山中,若出門,更是不便。」
唐小山笑道:「神仙都習慣這種鬍子,我得為以後想想呵!」
余放群只能幹笑:「唐兄弟想法的確特殊。」
兩人相視而笑,復又敬酒連連。
隨後,雙方開始談些生活趣事,余放群最喜說及獵了什麼動物,偶而還獵過兩人高巨熊,嚇得唐小山目瞪口呆。
除了他能獵得此熊之外,最讓他驚訝的乃是天下竟然有此巨熊,實讓人想象不出。
唐小山想借看熊皮,可惜己被余放群賣到山下,足足得百兩銀子,那是他最光榮之戰績。
唐小山毫無戰繢可言,只好說出如何教魚兒識字,倒也聽得余放群興趣不減,哪天想試它看看。
隨後,兩人又聊及江湖事,以及今夜碰過的迷魂婆婆及寒月女,聽得余放群睜大眼睛,甚是嚮往遊俠生活。
唐小山看得出他表情,便道:「余兄未行走過江湖吧?」
余放群乾笑:「老實說,在下從不離開百里之外,不懂此道。」
唐小山道:「難怪你武功那麼好,卻無人知曉,呵呵,人不出名枉少年,你人品也不差,或許也該出去混混,我個老婆回家哩!」
余放群窘聲道:「可是師尊並未允許……」
「管他的!」唐小山笑道:「令師自個兒溜去玩便可,老是把你綁在這裡,我看你已二十開外,該能自主才是,不管你喜不喜歡外界,總得先走一遭才知啊!」
余放群雖心動,但仍有顧忌,道:「可是我要走了,師父若回來找不到人,豈非大不敬?」
唐小山道:「簡單,留個字條不就得了,若怕字條飛走,刻在石桌上也行啊!」
余放群喃喃心動說道:「倒是可行之計……」
「現在決定出山了吧。」
「可是……」
「還可是什麼?那麼困難的話,先去三個月,到時視狀況再決定是增是減。」
唐小山呵呵笑道:「你若未曾出門,傳到任何人耳中,保證笑死你,總該給自己一個機會吧!」
余放群呃了老半天,終於捺不過唐小山規勸,點了頭:「好吧,在下便下山兩月看看,免得土得太離譜了。」
唐小山登時高呼萬歲,更捧酒杯:「來,敬你初出江湖立大功。」
余放群舉杯相敬,一飲而盡,干聲道:「可是,江湖如何行?」
唐小山呵呵笑起:「跟著我便是,不過你得先取個外號才行……便叫你閃電手如何?呵呵,你出手像閃電,當受之無愧,如若將來有所進展,再改成閃電霹靂天下無敵手,威力更猛。」
余放群想笑:「哪有這麼長的名號?」
唐小山笑道:「這樣子顯得出你的不同凡響嘛!」
余放群亦被逗得呵呵笑起:「卻不知唐兄弟外號是啥呢?」
唐小山稍楞,自己竟然忘了這道手續。
但他心念一轉,已有答案,笑道:「在下一向人稱暗器高手,因為武功不及你,所以名頭也就響不起來,不過慢慢會加以改進。」
余放群道:「這麼說,唐兄弟對於暗器甚是內行了?」
唐小山笑道:「當然,天下屬一屬二,有機會你可以試試。」
余放群乾笑道:「還是別試的好,我可不想受飛針之禍。」
唐小山笑道:「別客氣,憑你武功,想傷你可不容易呢,來,再敬你一杯,祝你俠號震武林。」
余放群莫名帶喜,亦把美酒幹了。
兩人隨又聊及江湖種種,總是笑聲不斷。
直到四更天,已是酒足飯飽,醉意已生,兩人這才各自露天倒卧,望著弦月而眠,睡得舒舒服服。
次日醒來。
余放群仍想盡地主之誼,想做早餐,唐小山便說把昨晚剩下的烤肉吃了便可,余放群只好順從。
趁在啃食之際,他在門上刻了幾字,以留給師父,隨後收拾一些衣衫、銀子打成包袱,背於肩頭。
唐小山見他準備如此整齊,總是呵呵笑聲不斷。
便自引導他準備行出江湖,但在山區,仍得余放群引路。
轉過無數山頭,足足到了中午,方自走出山區,打探之下,方知此山乃為潛山山脈,小村則為綠竹村。
唐小山怕寒月女另有伏兵,便在村中買了饅頭干稂,邊走邊啃,以避追兵。
他想往東北方向行去,或可碰上黃得貴以及冷嘯秋等人。
就此,兩人復走百里路程。
已入黃昏之際,行往玉兔湖附近,忽見幾名白衣蒙面人從左郊一掠而過。
唐小山一眼認出即是魔鬼殺手,瞧他們走得如此之急,莫非有所行動?當下已決定趕去瞧瞧。
遂轉向余放群,笑道:「江湖開始了,看到沒有,那群白衣人就是壞蛋,得收拾才行,且跟我來!」
他領著余放群,潛跟後面。
雖然余放群昨夜穿過白衣,但那只是其中一件,今兒換上素青布衣,倒對「白衣即壞人」無心靈反應。
他只是不解問道:「他們想做何壞事?」
唐小山道:「除了殺人之外,無啥好事可做!」
余放群道:「或許他們殺的是該殺之人……」
唐小山道:「不,他們殺的都是好人。」
唐小山更盯得緊,余放群亦不多問,兩人不斷盯著白衣人掠奔七八里,遙見一城鎮己至,白衣人卻躲進鄉道左側梧桐林中。
唐小山和余放群不便再逼近,便在附近草叢中藏起來。
時間分秒過去。
鄉道上來來回回走過不少趕著入城之旅客、百姓,以及莊稼漢,始終未有特殊目標出現。
直到太陽西下,彩霞滿天之際。
忽見得遠處鄉道行來兩男一女。
其中一位男者壯高欲肥行路晃步如神,唐小山一眼看去,驚聲叫道:「黃得貴!」
瞧他那副流里流氣,不是黃得貴是誰?
再瞧另兩位,一人抓劍,身軀高挑,該是冷嘯秋,另一人喜穿紅衣,不就是李欣欣嗎?
唐小山欣喜萬分,沒想到瞎貓碰死耗子,就這麼給碰上了。
他甚且想多謝魔鬼殺手穿針引線帶出此光明之路呢!
余放群皺眉道:「唐兄弟認得那胖子?」
唐小山笑道:「他是我徒弟。」
余放群恍然,卻笑道:「唐兄弟好福氣,年紀輕輕便收了徒。」
照他意思,徒兒自該服侍師父,他總覺要七老八老才有資格,誰知唐小山比他還小,竟然亦有徒弟,看來江湖確實無奇不有。
唐小山笑道:「憑你功夫,只要開口,保證徒兒滿天飛。」
余放群憨笑:「真的?」
唐小山道:「當然真的,老實說,我那徒兒發現你武功高過我,必定叛師滅宗,轉過來拜你為師!」
余放群驚道:「這豈非大逆不道?」
唐小山笑道:「他可不來這套,我也不在乎,你若高興便收下他,我舉雙手贊成。」
余放群直呼使不得,無法接受此觀念。
說話間,忽見數名殺手猛地往黃得貴等人撲去。
他們果然是為三人而來。
黃得貴、李欣欣、冷嘯秋三人見及魔鬼殺手撲殺過來,登時利劍盡出,加以反擊。
雙方你來我往,戰況激烈。
然而由於魔鬼殺手多出一人,且不怕傷痛,攻招之間,全是拚命且奮不顧身,幾招下來,三人已呈敗相。
冷嘯秋見狀,不得不喝著李欣欣先行逃開,自行再攬下一名殺手,戰得更顯吃力。
李欣欣的確想逃,然而方掠十餘丈,尚未進入梧桐林區,復被另一名殺手搶攻攔下,那殺手利刀一揮,李欣欣哎呀驚叫,左肩已被劃出一道傷口。
唐小山見狀不妙,猛地打出石塊,欺身撲前。
那冷嘯秋卻早已不忍李欣欣受傷,利劍狂地暴射出去,直穿那名殺手背脊,叭地一響,已穿中背脊,照理來說,正常人早該斃命,那殺手卻是冷狠斥笑,不理不睬,直往李欣欣撲殺。
情急之際,急石射來,打中殺手手中利劍,李欣欣趁此揮出利劍,砍下那條手臂,殺手哇哇大叫,急抓起背脊利劍,加以猛攻,李欣欣卻趁此溜退十餘丈,躲入梧桐林中。
那冷嘯秋利劍飛出同時,左肩、右腿立即各吃殺手兩劍,疼得他跪落地面,殺手卻不客氣,雙劍猛狠砍來。
情況的確危急萬分,就連余放群亦瞧之不忍,厲喝一聲:「爾等兇殘至此嗎?」
竄掠過來,眼看救人仍差十餘丈,雙掌不由凝力,凌空劈來,砰砰砰砰一連數掌,打得殺手連連暴退。
冷嘯秋得以化險為夷,他卻哪敢喘息,趕忙滾身向前,拾撿斷臂手中利刀,反手一切,砍下一名殺手腦袋,鮮血噴空而起,腥味撲鼻。
唐小山則追擊另一殺手,可惜手無寸鐵,只能以石擊人,幾顆下來,倒也打得殺手哇哇大叫。
黃得貴見及唐小山,欣喜大叫:「師父你終於活過來了,我正想救您呢……」
話未說完,一把利刀砍來,他哎呀尖叫,頭髮被切一角,散發立即披肩,他暗道一聲好險。
余放群冷喝:「把兵刃放下,一切好說!」
殺手哪把他當回事,其至反撲殺將過來,余放群不由大怒:「在下跟你們無怨無仇,你們卻……」
還來不及罵完,利刀己劈了過來,他嗔恨不已,猝地一掌打偏利刀,一掌相准對方腹胸劈轟過去,叭地暴響,殺手倒栽七八丈,黃得貴趁勢撲去,一劍砍下對方腦袋,終能噓喘大氣矣!
至於唐小山則追向斷臂殺手。
那殺手根本不顧臂口不斷湧出鮮血,仍自撲殺李欣欣,劍勢照樣兇狠毒辣。
李欣欣連攔數招,卻仍險象環生,唐小山見狀,猛扯梧桐枝幹,折成數斷,相准那人背脊,猛打射去。
枝幹尾指粗細,雖平頭不利,但在唐小山拼勁撲射下,竟然仍刺入殺手背肉,深陷數寸,迫得殺手身形一緊,劍勢已自停頓。
李欣欣見機不可得,一劍揮去,終也砍下那人腦袋,結束這場亡命打鬥。
剩下唯一名殺手,見同伴全部遭殃,己無心戀戰,猛地抽身,沒命逃向林區。
黃得貴怒罵:「哪裡逃!」急欲追殺。
唐小山見狀喝道:「追去打得過人家嗎?還不留下來。」
黃得貴呃地乾笑,自己追去,說不定還被修理呢。於是乾笑停止,直道:「師父說的是,這一戰可謂大獲全勝。」聳聳肩頭,爽心已極。
李欣欣此時始有心情向唐小山打招呼。
她笑道:「你終於來啦,我聽得貴說你被妖女所擒,正想趕去救人,沒想到你反而現身救了我們哩!」
多日奔波勞累,她滿臉風塵,難見已往精明光彩,不過此時露展笑容,倒也恢復不少精神。
唐小山笑道:「沒事就好,其實,我要是罩不住,你們去又何用?不過有此心,我倒滿足啦!」
李欣欣笑道:「你還是一樣,鬼靈精怪,滿不在乎。」
唐小山笑道:「比起你,差一截,竟然不告而別,害我千里迢迢差點兒跑斷腿。」
李欣欣乾笑道:「還不是為了查……」
忽覺寶劍之事,對冷嘯秋是件傷害,不敢說出口,乾笑帶過:「反正你知道便是!」
唐小山笑道:「我一點兒都不知道。」
然除了此事,他根本猜不出李欣欣有何理由偷溜?
此時眾人聚了過來,高小山再次注意冷嘯秋,但覺他憔悴許多,只是眼神仍自冷傲不屈,幾道傷口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估量走來,想道出救命之恩,卻又吝於表達情緒,僵在那裡,不知所言。
唐小山則對他心結未解,瞧他腰際掛著袋子,便想及黑拐杖一事,在未弄清他是否為兇手以前,一切招呼的確甚是虛假。
他只能淡笑表示見面禮。
黃得貴自知兩人心結,便打哈哈道:「師父您跟他得好好談,誤會將可解決。」
唐小山道聲:「是嗎?」不想多談,便拉著余放群,急於推薦給諸位。
呵呵笑道:「他叫余放群,外號閃電手,武功之高,不在話下,此次出來走江湖,有些事若不明白,諸位請多多照顧。」
余放群拱手為禮,笑聲總帶憨,說道:「還請四位多指教。」
四人見他面帶憨笑,且因留了短鬚鬍而顯豪邁,印象不太差,便都點頭招呼,唐小山亦介紹四人,眨眼終也熟悉。
黃得貴總喜歡問道:「這位余兄,武功到底多高?」
唐小山道:「光看他能打敗寒月女,就知大有來頭,老實說,這次全靠他救我脫險呢!」
余放群干窘笑道:「在下只練了幾把戲,算不了什麼!」
黃得貴道:「師父說了便算效,在下佩服你武功。」
拱手再拜禮,心頭總想著哪天得向他討教幾招便是。
介紹過後,唐小山想及天色已晚,該找地方落腳,於是便向李欣欣道:「你有地方去嗎?若是沒有可要住店了。」
李欣欣道:「此行乃去救你,既然你沒事,我們也沒了任務,就近住店便是,夜晚行動,兇險倍增。」
唐小山頷首:「那就住進柳湖鎮便是啦!」
於是眾人合力把三具屍體給埋了,隨即住玉兔湖東行去,柳湖鎮即在那頭。
盞茶一過,已行入鎮區。
此時華燈初上,別有一番勢鬧景象。
眾人住進甚是清雅之東風客棧,分三間居住。
李欣欣獨自一房,冷嘯秋和黃得貴一房,唐小山則和余放群同住,如此分配,還算恰當。
至於晚飯,冷嘯秋找了養傷借口避開,如此卻更讓唐小山起疑,進食過後,便親自找向冷嘯秋,想探清有關寶劍之事。
冷嘯秋正躺在床上,雖說養傷,卻也只是撫著已包紮之大腿傷口,忽見唐小山進來,表情顯得甚不自在。
他想起身相迎,唐小山卻伸手要他別動,冷嘯秋仍自坐起,卻不知該說什麼。
唐小山開門見山便說:「你該知道,我為何而來。」
為了獨立審問,他已把黃得貴支開,免得惹來不必要麻煩,李欣欣則現回房,不知此事。
房中只剩他和冷嘯秋,至於余放群則因不關此事,先行回房休息。
冷嘯秋道:「聽李姑娘說,你是為常大鬍子而來……」
唐小山道:「一半,我是為他的拐杖而來。」
「他的拐杖?」
「別假裝了,李欣欣沒說?」
「她只問過我,可有那支拐杖,其他都沒問。」
「你怎麼說?」
冷嘯秋道:「拐杖已被我拋棄。」
「什麼?你把拐杖丟了?」唐小山萬般不信。
冷嘯秋道:「它根本沒用,丟了便丟了,沒什麼大不了。」
唐小山冷聲道:「恐怕不是這麼回事吧!」
「你認為我藏了它?」
「不錯。」
「我為何要藏它?」
唐小山邪邪笑起:「難道你自認為還能隱瞞一切嗎?既然你承認拿了拐杖,當然也是殺死常大鬍子的兇手了!」
冷嘯秋已聽李欣欣說過此事,他不信,現在又聞及,臉面稍動容。「常大伯已死了?」
唐小山冷道:「你應該很清楚。」
冷嘯秋急道:「我沒殺他。」「就憑你一句話?」
「我真的沒殺他。」
「可是他拿著拐杖去找你,而且你們爭吵,根本就是為了那支拐杖,你以為我不清楚!」
「可是,我真的沒殺他。」
「那拐杖為何落入你手中?」
冷嘯秋回憶道:「當時我返回荒宅,見他倒地睡著,卻抱著拐杖,心下忽然悟通,便偷偷把它盜走,換給一樹枝,如此而已。」
「真的嗎?」
「我要是想動他,早就出手了,何需糾纏那麼久,何況他和我有親威關係。」
「那是因為你沒想到東西是藏在拐杖中,所以遲遲不敢下手之故。」
冷嘯秋冷目瞪來:「我己說了實話,你若不信,我也沒法子,除了我沒殺他之外,甚至連該到手的東西都沒得到,有人早我一步搶走真正拐杖,我只不過是替罪羔羊而已!」
「你倒推得一乾二淨。」
「事實如此,你應該先找出真正兇手,逼我只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冷嘯秋異樣眼神瞧來,唐小山頓覺其中含意,道:「你認為我殺了他,取走拐杖?」
「不敢。」
「你明明有這個意思。」
「跟蹤常鬍子不只你一人?」「你是說,苗多財?」
冷嘯秋不語。
唐小山忽而笑起:「什麼話,別人不懷疑,把兇手想到他頭上去。」
冷嘯秋道:「除了你們兩人,我猜不出還有誰知道常大鬍子下落及秘密。」
「別人可以懷疑,我保證苗多財一定不是兇手!」唐小山道:「若真如此,他何需帶我去?」
冷嘯秋默然不語,直覺帶別人去證實自己非兇手的例子並不少。
唐小山冷道:「你別岔開話題,如果你還想維持目前良好關係,最好能舉出讓我相信的例子,否則我將視你為兇手,你必須交出拐杖。」
「拐杖丟在天井湖,你自己去撈吧!」
「天井湖?」
「青陽鎮附近,也就是我們受困的鬼哭山附近,當時我發現是假的,便丟了。」
「誰知你是否丟下假的,留下真貨。」
冷嘯秋稍稍動怒:「要是我有寶劍,我還那麼癟嗎?一路上不但受魔鬼殺手糾纏,還被大漠三凶僧困於鬼哭洞?就像方才,差點兒掉命,還要你來救?」
唐小山一楞,這倒是真話,他的傷,的確不是混過去那種。然而龍吟寶劍不是在他手中,又會被誰盜走?
冷嘯秋道:「如果照你所說,常大鬍子已遭殺害,寶劍將無從尋得了……」
話聲未落,忽聞屋頂傳來咋的一聲。
唐小山征楞,冷喝:「誰?」趕忙穿窗而出,卻發現黃得貴貼窗竊聽。
見及唐小山撞出來,他干窘直笑,急欲說什麼,唐小山猛敲他響頭,叫聲「可惡」,復往屋頂翻掠,已是空煙杳茫,哪來人蹤。
唐小山暗嘆慢了一步,喃喃說道:「會是誰?好快的身手。」
縱使受了唐突,但至少該見著背影吧,然卻一無所見,來人輕功的確不差。
說話間,李欣欣和余放群同時掠向屋頂,一左一右行來。
李欣欣急道:「有剌客?」
唐小山道:「不知是剌客,還是竊聽者,反正武功甚高,眨眼便不見。」
余放群說道:「若真有此人,的確是高手,在下雖在隔壁,卻也聞聲即追,卻似乎毫無所見。」
唐小山忽而乾笑起來,道:「說不定是有人丟石頭鬧玩笑,否則實在猜不透他怎麼逃走,下去吧,該是我神經過敏。」
說完,三人各有笑意,翻身落地。
黃得貴仍窘紅臉面立在窗口,乾笑道:「弟子乃怕師父和冷兄打起來,故而在此……」
說不出口。
唐小山早知他在外頭,冷目瞪來:「揍你是因為你笨得連剌客入侵都未發覺,還當著門狗?」
黃得貴何言已知得到原諒,已呵呵憨笑起來,道:「或許對方因我在窗口,才爬向屋頂,算來徒兒也算是功勞一件……」
唐小山斥道:「功你個頭,他在窗口更好抓人,佔有了位置還邀功,天下只有你做得出來。」
黃得貴幹窘直笑:「那徒兒現在上屋頂,你們繼續談,保證萬無一失。」
說著就欲掠向屋頂。
唐小山斥道:「有你在,我還談得下去嗎?」
黃得貴幹笑:「那徒兒更該躲了!」說完,當真掠往屋頂,笑聲傳來,「師父安一百個心啦!」
余放群道:「在下閑著亦閑著,替兄弟守前門便是。」
說完卻往庭園行去。
唐小山笑道:「沒那麼嚴重,我只是問他有關一把劍的下落,現在已談完了。」
余放群道:「那劍挺重要嗎?」
「嘸……」唐小山仍覺此劍特別重要,可是又不忍瞞他,便說:「那是一把削鐵如泥寶劍,可惜被丟下湖中,實在惱人。」
余放群怔詫道:「什麼寶劍?當真能削鐵如泥?在下一輩子未曾見過,實是嚮往之至呵!」
唐小山道:「不但你沒見過,我也沒見過,聽說只有福氣之人才能見得寶劍,我看我們的福氣皆差一截。」
余放群笑道:「但是在下總覺唐兄弟運氣一向不差,既然已知在某湖中,不去撈,不覺後悔嗎?」
唐小山頷首:「當然要去。」
李欣欣道:「它可能是假的。」
唐小山道:「不撈出來,怎知真假?」
他此話有兩種含意。其一乃是指寶劍之真假,其二則指冷嘯秋所言是否屬實。故而此行非去不可。
李欣欣輕嘆:「我問過嘯秋,他應該不會騙我才對。」
唐小山笑道:「你都能瞞你爺爺。何況其他人?去睡吧,證明此事,對你我都好處多多,你不認為嗎?」
李欣欣只能輕輕頷首:「那我明兒勸他便是……」
唐小山道:「看來不必了,他比你更想證明自己呢!」
李欣欣道:「希望能證明他的清白。」
唐小山笑道:「我也希望如此,否則總是遺憾。」
李欣欣露出信心笑容,隨後始告別回房。
余放群卻莫名不解,道:「那冷兄瞧來一臉正義,他會是兇手?他殺了什麼人?」
唐小山道:「很難說,我希望他不是,否則事情相當複雜。」
余放群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唐小山道:「寶劍本在一位老瞎子手中,後來卻被殺,寶劍則出現冷嘯秋手中,他卻說是假的,所以也不能認他是兇手。」
余放群喃喃道:「到底是何寶劍?似乎已引起不少……」
唐小山道:「沒見過,搞不清,只知它削鐵如泥,可能是太阿、幹將、莫也、巨闕也說不定。」
余放群露出憨笑:「有朝一日,希望能目睹風采。」
唐小山笑道:「只要在我手中,一定讓你看個夠,甚至讓你耍著玩都沒關係。」
余放群連連道謝。
此時黃得貴探頭問道:「師父您不問了?」
唐小山道:「問什麼?問你跟他有無同性戀?」
黃得貴為之乾笑:「怎可能,他對李姑娘不錯哩!」
唐小山笑道:「所以你便吃醋了?」「哇,天大冤枉呵!」黃得貴幹笑道:「自從師父將刑小瑩許配給徒兒之後,我便對她守身如玉,不再亂來,尤其是男人,我一點興趣都沒有。」「誰知道,很多人口是心非!」「徒兒可向天立誓。」
唐小山笑道:「你留著向冷嘯秋髮誓吧,進去,今晚好好看著他,要是讓他溜了,你準備當太監。」
黃得貴幹笑道:「可是被師父說了這些,徒兒再進去跟他……有點兒太那個了……」
唐小山訕笑道:「反正沒人會在意,你且當作沒這回事便是。」
黃得貴無奈,只好掠身落下,準備接受任務。
他仍存希望,道:「如果一直在外頭賞月到天明,師父能否清除心中疑慮?」
唐小山笑道:「會呵,到時我會訂做一個貞節碑讓你掛在胸前,以召天下,你覺得如何?」
黃得貴為之乾笑:「算了,要背那東西一輩子,我寧願不小心讓人非禮,再見!」
他這才推門進入冷嘯秋寢房。
其實兩人早合作多日,哪在意這些,反正時間尚早,他仍陪冷嘯秋聊天,冷嘯秋說出內心話,似乎開朗許多,談話間不再牽三接四,想到什麼便問,倒讓黃得貴覺得他不再動心機,顯得實在許多,自對他增加幾分信心。
唐小山則陪余放群閑聊,在得知他對江湖充滿興趣,唐小山自是高興,哪天決心讓他大開眼界。
聊至三更天。
他倆始回房睡覺。
一夜平靜無事。
次日醒來,盟洗、進食過後,眾人付了棖,便往北返行,往天井湖出發。
三天後。
午時已過。
眾人終抵天井湖。
只見得此湖呈長方形,卻浩潔綿延無盡處,岸邊柳林倒映,湖中野雁輕飛,蓮蓬四蔓,輕舟悠遊,或見漣漪掀來,一蕩蕩,一波波,有若千萬銀魚游掠,泛出一幕幕奇景,煞是引人流連。
眾人行至此湖,除了欣賞美景,終仍呼出「好大呵」,卻不知寶劍落身何處。
冷嘯秋瞧著地形,找到近處三株柳材傾斜地區,便道:「那把寶劍即丟棄在此。」
唐小山笑道:「希望能撈出名堂!」
話方說完,立刻脫下衣衫,剩下短褲,便跳往湖中,一潛即沒。
黃得貴急道:「師父,徒兒可要下去?」
其實他乃鬼叫罷了,時下入秋,湖水將寒,而且他水功不佳,還是別碰為妙。
唐小山在水裡,聽不著,更回不得話,他只想撈著東西,也好證明一切。
然而此湖不但寬廣且深,底層覆有污泥,那拐杖又是黑色,想尋它,無異大海撈針,的確不易。
經過一刻鐘之久,唐小山為換氣而浮出水面,眾人立即追問可有收穫?
唐小山瞄眼:「若有收穫,還泡在水中幹啥?」
眾人為之語拙。
李欣欣是女子,不便下水,冷嘯秋有傷在身,也不方便,余放群似不懂水性,幫不上忙,只有黃得貴,直道:「師父,徒兒可要下去幫忙?」
唐小山瞄眼:「要幫忙就下水,鬼叫什麼勁!」
黃得貴一楞,乾笑道:「徒兒乃怕胡亂下水,壞了師父搜尋陣法。」
「陣你個頭,給我滾下來!」唐小山斥道:「竟然那麼多風涼話!」說完潛入水中不見。
黃得貴連再次爭辯機會皆無,只好哭喪著臉,暗道倒霉,沒事多什麼話?
無奈之下,他只好脫下衣服,還好一身粗肉結而不實,還算過得去,向眾人告別一聲,便落水搜劍。
如此,又搜了一時辰,仍無結果。
眼看天色漸暗,冷嘯秋不由緊張:「怎會不見了?」
唐小山不時問他,當真丟入湖中,他總確認頷首。
余放群道:「是否有人見著你拋劍,隨後竊走了?」
冷嘯秋道:「不可能,它是一支破拐杖,根本沒人要。」
唐小山道:「你們去租條船,順便找磁石來,如此搜下去,不是辦法。」
李欣欣但覺此法甚好,便和冷嘯秋快步掠去,不到半時辰,兩人划著一艘中型畫舫,駛了過來。
見及唐小山,李欣欣便將一塊磁石丟過去。
唐小山接過之後,再往水中潛去。
他先在附近可能範圍搜索,倒是吸了不少破鐵片,卻仍找不到拐杖,不得不再往外擴大。
他水功不弱,再加上吸鐵石只要掠過,即有反應,故而授索起來,甚是快速,眨眼,已搜遍半里方圓,仍無結果。
唐小山不禁疑感冷嘯秋當真把拐杖丟入湖中?然都已搜了那麼久,便再搜寬廣些吧?
於是他復再擴大數百丈方圓,這一轉搜,猝然發現一蓮蓬根處傳來吸力,他心下大喜,猛往那頭潛去,磁石更見威力,他伸手撈去,竟然握住一把硬東西,果然是支黑拐杖。
他更是欣喜,終於找到東西。
然他卻覺奇怪,明明在岸邊不遠,怎會漂浮至此?
但掂及拐杖重量時,方知它並非完全鐵鑄,而是木頭外加了鐵皮而已,在水中仍有浮力,隨湖水波盪,終於移了位置。
他丟下磁石,伸手往拐仗扭去,第一次不開,他仔細研究,原是龍型眼珠另有暗扣,便按雙眼再扭,昧地一響,果然彈開,他抽出,但覺劍身全黑,和鑄劍大師李巧所言完全一樣。
他欣喜,歸劍入鞘,不由想及,如若這把要是真的龍吟寶劍,在眾人面前,如何擁為私有?尤其又在李欣欣面前?
看來此劍暫時不能見光,他便再次藏於湖底,游回畫舫,邊甩著水漬,邊失望道:「太難找了,但總要找著,先吃飯吧,肚子餓了!」
黃得貴早就靠在畫舫附近,聞言立即爬上了船,笑道:「我也餓了,李姑娘可買了東西?」
其實他方才早見著了,此話白問罷了。
李欣欣笑道:「買了,油雞、鮮肉包子,暫時吃它,晚些住進客棧再吃大餐。」已擺在小几上。
黃得貴欣喜叫好,伸手便抓,想想,將包子交予唐小山,恭敬道:「師父您先慢用,徒兒隨後再用。」
右手出,左手早又抓著豆大包子。
唐小山瞪他一眼,反正寶劍己有著落,心情不差,懶得損人,這才接過包子啃食起來。
他忽而發現余放群仍在岸上,暗自斥笑:「倒是憨的可以!」便向他招手,「余兄弟上船吃包子啦!」
余放群這才嘸地一聲,頷首一笑,隔著百丈,他先扯下柳技拋落水中,再掠身點去,隨後飛縱過來,平靜落於船面。
眾人不由暗驚,他功力原是如此之高。
黃得貴馬上送來鮮肉包子,趁機打探余放群師承來歷,可有收徙意思?
余放群知道的皆說了,唯有收徙二字卻是支支吾吾,乾笑直往唐小山瞧來。
唐小山倒落落大方說道:「送給你便是!」
黃得貴剎時窘笑道:「我只是想替他介紹另一位徒弟而已,師父別誤會!」
唐小山笑道:「我一點兒都沒誤會,你能轉拜他,是你天大福氣,我舉雙手贊成。」
黃得貴幹笑道:「原來師父如此寬宏大量,不過,弟子仍對你忠心耿耿,不會背師叛祖。」
想及上次布陣收拾大漠三凶僧,他自覺那才是最厲害功夫,亦覺唐小山才是明師,反觀余放群,憨中帶傻,或有精明眼神露出,但總是覺得不是良師,也就把他暫時拋在一旁,不敢再胡言亂語。
余放群欣笑:「黃兄弟行徑讓人欽服。」
黃得貴幹笑:「其實你也不賴,有朝一日,必定收個好徒弟。」
余放群淡笑:「在下哪敢收徒,學藝尚未精呢,怕誤人子弟。」
黃得貴笑道:「你若未精,那我豈非要撞牆?余兄不必客氣啦!」
余放群又露出憨笑神情,不知如何回話才好。
眾人聊了一陣,終也吃完這餐。
唐小山自有計劃,道:「我再入水一趟,如若不行,你們便先到附近客棧落腳,我自會前去。」
冷嘯秋輕輕一嘆:「當時若未拋入湖中,今天也不必覓得如此辛苦。」
他總覺對唐小山有所愧疚。
唐小山在不明是敵是友之際,懶得多說廢話,哈哈一笑,已自往水中落去。
這笑聲回答甚妙,未說明敵意,亦未表示妥協,倒讓黃得貴覺得有意思,暗道笑聲也能當答案而呵呵笑起。
唯有冷嘯秋卻更多驚嘆。
他本冷漠,不想多交朋友,但幾日相處,縱使和唐小山另有敵對,但卻發現唐小山率性之至,雖是精明無比,卻不拐彎抹角,甚至不再談及神劍、兇手之事,唯等找出拐杖再說,如此與敵人相處且能坦蕩胸襟,已讓他自嘆弗如,無形中已被唐小山深深吸引。
唐小山哪管得了那麼多,猛地潛入水中之後,便往目標游去,找回黑拐仗,暗自竊笑,立即往對岸游去。
數里寬湖面,三兩下即已穿過,爬上對岸,往回瞧去,不見人影,遂將黑拐杖暗扣解開,抽出寶劍,但見它尾部竟然凹了一角,且己生鏽,其它劍身倒仍黑森冷長,瞧不出真偽。
唐小山皺眉:「寶劍怎會凹了一角?」
不斷扣扣敲敲,希望能證明什麼。
他想,那塊角必定是冷嘯秋所敲,他發現此劍竟然一敲即爛,又哪堪稱寶劍,因而丟棄吧!
「莫要真的是假劍才好!」
唐小山仔細探去,然後小心翼翼扯來小石塊敲去。然而每敲一記,劍身便凹一寸,這怎會是寶劍!
他又想起李巧大師所言,寶劍巳被封住,心下乍喜,這凹陷處該是包覆之鐵皮吧!
於是他又敲敲打打,將鐵鑄外皮敲松,終見晃動,他自欣喜,猛地運勁抽去,一次不出,再次抽去,鑄然一響,銀光突亮,一把森森寶劍已現形。
唐小山不由大喝:「好劍!」一招平沙落燕,猛地砍向左邊樹榦,叭然切入泰半,他頓時煞住勁道,以免巨樹倒塌,引來注意。
他狂地抽出,不斷叫著好劍,心花怒放之下,急著找石塊想試其鋒芒,遂往左近青石吹去。
喝地一聲,力劈華山,砍劈下去,鏗然脆響,火花四濺,唐小山卻哎呀一聲,虎口裂疼,寶劍差點兒飛出。
這一砍,竟然切不了石塊。
唐小山怔詫不已,連試幾次,有若敲鐵片似的,鑄聲不斷,石塊始終完好如初。
他不由苦笑,手中這把利劍,充其量只不過是把上好精鋼劍,和那龍吟寶劍相比擬,何等天壤之別!
他失望癱坐地面,看來真的寶劍已被他人搶先得手了吧?
抑或是冷嘯秋另藏寶劍,而拿此劍矇混放關?
若真如此,他又有何目的?
難道想練刻在龍吟劍上的武功秘招?
可是他若得此秘招,恐怕已不見蹤影,苦練去了,何需仍在江湖晃蕩。
唐小山猜之不透,他最怕仍是寶劍被他人所搶,那將又得重新追蹤!
他檢視劍身,希望能發現龍紋什麼,如此將可奇迹再現,可是,怎麼瞧都瞧不出名堂呵!
突然,唐小山忽聞身後有暗器破空之聲傳來,便回手抓住喑器,回頭瞧去,一道黑影閃入遠林,眨眼不見,唐小山想追都不知從何追起。
他瞧著暗器,竟然是石塊包著字條,他趕忙打開,裡頭寫了幾個字:「小心與狼為伍!」
字跡絹秀,看似女人手筆。
唐小山怔道:「這是什麼意思?」
那人是誰?
他是男是女?
他所說的「狼」是指何人?
唐小山不由想起冷嘯秋、黃得貴及余放群,他們三人目前正與自己為伍!他們會是狼?
那李欣欣算不算?
他滿頭霧水。
這一伙人,除了冷嘯秋較有可能之外,黃得貴已拜入自己門下,且曾經同甘共苦過,他應該沒問題才對。
至於余放群,他不但救過自己性命,而且還是自己把他拖出門,否則他根本不會跟在自己身邊,何況他憨厚純樸,看不出有何企圖之處。
唐小山猜之不透,只好把目標轉移那示警黑衣人。
若他有所陰謀,隨便彈個字條,豈非引來自家人不合,甚至自相殘殺。
如若他是友善告知,乾脆出面便是,為何偏偏打此小報告?自己都不夠光明磊落,如何叫人相信他?
唐小山不得不先把他之問題拋向一邊,把紙條捏個粉碎,隨後想想自己問題。
既然此劍是假,許多問題已衍生出來,冷嘯秋嫌疑仍未除去,可是他又該如何證明呢?
如若另有人盜走寶劍,又該如何逼他現形,以及追查真正寶劍呢?
他思緒不斷轉動,表情變化無常,忽而皺眉、忽而發笑、苦笑……終於呵呵笑起。
他莫名笑道:「將錯就錯吧!」
猛把利劍一抖,喝道:「寶劍出土嘍!」
再砍石塊,鏗然一響,火花四濺,照樣沒斷。
他已自欣喜直笑,抓著利劍,套回鐵鑄外殼,隨又鎖入拐杖劍鞘之中。遠遠瞧及畫舫開始打轉,自知對方已心急。
他呵呵笑著:「知道急,還有點兒良心。」
說完,走回湖邊,一掠穿入水底,施展水功,訣速潛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