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二十九章
我沒有料到自己不過離開幾日,桂林竟發生了如此嚴重的變故,一踏進桂林城我便驅車急急往定南王府去,街道之上極是冷清蕭條,與我離去之時的繁華熱鬧景象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商戶們大都緊閉著店鋪,偶然有幾個百姓行色匆匆,卻在下一秒瞧見肅穆的士兵們出現在解角而頓作鳥獸般惶恐散去。沿途皆如被洗劫一空之景,直叫人不寒而慄。
趙麽麽在我身側不住的嘆息,我心內無比的沉重,更是念及阿離和孫延齡的安危,一時只是默默無語。
馬車行至一處卻猛然停住,我尚未來得及詢問,車簾已被掀開,呈現在我面前的赫然是鄂棟,他一身平民裝扮,帽子蓋的很低,悄聲對我道:「格格,咱們先別回王府,奴才帶格格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再細細向您解釋。」
在河南之時,我命鄂棟先行一步回桂林打探情況並伺機與囚禁在王府的阿離與孫延齡取得聯繫,想來他是已然得到了什麼消息。我和趙麽麽坐在馬車之內,只覺車子左轉右拐,不知走了有多久才停下。下得車去,只見一個三進三出的大宅子,鄂棟低聲道:「這是奴才歇腳的地方,就在王府的後頭,格格請。」
院子內很靜,也不見一個人影,鄂棟將我請入正室安坐后才面色凝重道:「格格,額駙帶著離姑娘從王府內逃脫了!」
我渾身一震,鄂棟把這些日子打探來的消息一一道來:原來當日在嫣紅閣內。孫延基一時酒醉說出了抓到王,戴兩人把柄的事體,他本以為孫延齡已經把摺子交給我帶去京城。卻不料我言辭鋒利的拒絕了孫延齡,並要他靜候我回來再行商量對策。嫣紅閣的姑娘已經被戴良臣收買。得知此信后兩人惶恐之下,一不做二不休,決定先發制人,遂殺了孫延基,奪了孫延齡地大權並囚禁了他。他二人知道一旦皇上得知他們在廣西做下的不法之事。勢必會嚴懲不待,畢竟他們不是額駙,在皇上面前沒有這個臉面,於是戴良臣快馬加鞭趕上我,試圖將摺子攔下,並以孫延齡和阿離的性命要挾,誰知我卻坦誠相告並沒有將摺子帶去京城,我於戴良臣到底有知遇提攜之恩,因而他向我提及線虎雲.鄂棟焦急的道:「那日,奴才一身夜行衣潛入王府,本欲面見額駙。額駙驚慌之下以為是刺客,大聲呼叫引來了守夜地士兵。奴才只得先行離去。次日便傳出消息說額駙帶著離姑娘趁亂逃離了王府。」
我怒從心起,連聲道:「蠢貨!豈不知王府比外面更安全的道理?他人在王府眾人皆知。不僅王,戴二人,便是如今當家做主的線虎雲輕易也不敢動他分毫,一旦跑了出去,若被王永年等人抓到,殺他如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事後還可宣稱他是被人所殺,把責任退的一乾二淨,真箇是死無對證了!」
鄂棟忙道:「那現在怎麼辦?奴才已命了手下親隨侍衛悄悄的尋找額駙地蹤跡,但願能比王永年等人先找到他們。」我顧不上再多加埋怨孫延齡,冷靜下來思索道:「他們既跑了出來,想必不敢去客棧那些地方,你只命人在附近的山裡搜尋,另外山下的百姓人家也要去察訪一二,要小心必須要儘快找到他們。」
鄂棟恭身道:「是,奴才這就吩咐下去。」又道:「王府內有重兵把守,奴才想著格格暫且委屈幾日住在這裡,行動多少要方便些。」
我點頭道:「你想的極是,先下去辦吧。」
如此搜尋了幾日,可孫延齡和阿離就象從人間消失了一般,便是鎮定如我也不免心慌意亂。
昏暗的燈光下,鄂棟垂手侍立在一側,低聲道:「奴才無用,找了這些日子只是沒有頭緒。」
我煩躁的揮揮手道:「這與你沒有關係,尋人原本是最不易的,又只能暗訪,要怪只得怪孫延齡太糊塗了些。」
鄂棟不安道:「那眼下要怎麼做呢?」
我沉思了片刻,忽道:「你回桂林這些日子,可曾見過線虎雲?」
鄂棟一愣,隨即道:「奴才遠遠瞥見過他一眼,格格問他做什麼?」
我沉吟著道:「目前軍中諸人對他有何看法,真的如外間所傳那樣擁護嗎?」
鄂棟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的道:「應該很是擁戴吧,不然怎麼冒著謀逆地罪名推他為主呢?」
我搖搖頭站起身來,思量著道:「我看不然,戴良臣當日說約束軍士頗嚴。」
鄂棟愈發迷惑起來,不解道:「這不好嗎?」
我冷笑道:「你想一下,廣西將士多年以來在孫氏兄弟的縱容下,早已養成懶散的惡習,搶奪財物奉行不法更是駕輕就熟之事,試問線虎雲又怎能容忍呢?既不能容,想必有嚴法酷行,這樣一來,那些將士們恐怕因後悔立他為主,腸子都已經悔綠了。」
鄂棟欲言又止,似有話難以啟齒,我示意他有話直言,他方大著膽子道:「奴才不懂,既然格格對廣西將士地惡習了如指掌,為何不設法約束管制呢?」
我無奈的道:「當年我亦曾發過嚴令,試圖改變軍中士氣,一度也曾有過好轉,可奈何廣西將軍畢竟是孫延齡,他們兄弟暗中與我大唱反調,陽奉陰違,我雖有心卻也無力。」
鄂棟嘆道:「奴才亦知格格地難處,額駙到底是格格地結髮夫妻。」
我繞開這個話題,正色道:「再過會子待天黑透了,你帶著我的名帖將廣西巡撫馬雄鎮並副都統戴良臣二人請來。」
鄂棟一愣道:「格格請他們過來有何用?」
我胸有成竹地反問道:「你說,要使孫延齡主動來找咱們要怎麼做?」
鄂棟驚道:「那怎麼可能,額駙如今朝不保夕,況且他還不知道格格已經返回廣西,怎麼可能自暴行跡呢?」
我沉著臉緩緩道:「正是,他不知道咱們已經回到了廣西,所以不會輕易露面,可咱們這樣毫無目的的搜尋看來只是徒勞無功了,唯今之計,那就是把線虎雲從廣西將軍的位置上拉下來,重新奪回大權。」
鄂棟尤道:「可這二人能信任嗎?讓他們知道格格已然回了廣西格格會不會有危險?照奴才想,不如進京請太皇太后和皇上發兵相助,拿了王永年和戴良臣,殺了線虎雲,豈不更安全些?」
我深深吸了口氣道:「遠水救不了近火,再說若是輕易殺了線虎雲,難保將士們心懷不滿,此事還要智取,不能力敵。你放心,他們不敢動我的,我自有分寸。」
鄂棟取了我的名帖出了房門,我仰望著幽深幽深的天穹,萌生出絲絲涼意,淡淡的星光照著青石板鋪的路,風中帶著芙蓉花的清香。那是阿離最喜歡的花兒,離兒,你現在到底在哪?
趙麽麽從外面進來,為我披了件水紗大氅,溫言道:「格格,奴婢知道您心裡不好過,可也要保重身子啊。」
我疲憊一笑,安慰道:「不打緊,麻煩您準備一桶熱水,再把那件銀紅色百花飛蝶旗裝和首飾備好,我要沐浴更衣。」
趙麽麽奇怪的道:「都這樣晚了,怎麼還要沐浴呢?」
我凝視著無邊的黑夜,咬牙切齒的道:「因為,待會我要見幾個人,和他們進行一場艱難的談判!」
趙麽麽更是惶惑道:「奴婢越發不懂了,這和您梳妝打扮有什麼關係呢?」:「因為,我已處於劣勢,梳妝打扮是為了掩飾我的疲態和焦急,更是為了,輸人不輸陣!」我冷冷的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