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行走於無間
危險帶來的巨大的精神壓力讓程子強握槍的雙手沁出了汗水。他手中的步槍是上了膛的,而上了膛的槍有時候可以救人一命,關鍵是看你會不會選擇恰當的時機使用他,就象要在毒蛇咬你之前你要先斬斷它的頭一樣。程子強不知道身後的危險是什麼,但是他是個善於利用時機的人,他在身後的危險還沒有伸出他的毒牙之前猛轉過身子,沒有瞄準就開了槍,一個穿將軍制服的人應聲而倒。
「搞什麼你!」大齊驚呼的同時朝程子強開了槍,子彈擊穿了程子強右小臂的肌肉,又穿透了步槍堅韌的槍托,最後結結實實地嵌在了程子強肋骨上。
被程子強擊倒的穿將軍制服的人正是第四集團軍的軍長匡烈將軍。程子強的那一槍擊穿了他的大腿,他掙扎著爬起來坐在地上對大齊說:「乾的好!大齊!快殺了他,他是姦細。」
大齊舉槍的手有點顫抖,剛才那一槍他是本能發出的,他不相信程子強會是姦細,儘管他認識程子強的時間並不長。
程子強好象對瞄準他的槍口並不在意,他試圖再度拉動槍栓,但手臂用不上力氣,肋骨處的傷口也鑽心的疼,只好作罷。
匡烈見大齊遲遲不開槍,而自己大腿上的傷口正在不停的失血,便舉槍對著大齊說:「快開槍!這是命令!」
「砰!」槍響了,不過開槍的不是大齊,中彈的也不是程子強。關鍵時刻情報局長石家妹趕到了樓頂,幾乎是抵著匡烈的後腦開了槍。
匡烈撲倒在地,石家妹也彷彿是耗進了力氣似的沮喪地坐到了地上,她此時的臉色十分的蒼白。
大齊見匡烈被石家妹擊斃,本能地把槍口對準了石家妹。程子強道:「你把槍放下吧,記得我剛才和你說的有人故意在下面製造混亂的事嗎?就是他。」程子強朝匡烈一努嘴。
正說話間,紅菱帶了兩個士兵也趕到了。
看到地上東倒西歪的幾位,紅菱問「怎麼回事?」
石家妹說:「他(匡烈)炸了指揮部,我追他到這裡從背後開的槍。」
紅菱關心地問石家妹:「你受傷沒有?」
石家妹有氣無力地說:「渾身都疼,頭也暈的厲害。」
紅菱也看到石家妹好象沒什麼嚴重的外傷,應該是被爆炸震的。抬頭看見程子強坐靠在牆邊,一隻步槍橫放在腿上,左手捂著右肋,指縫間鮮血還在湧出。於是關切地問:「你怎麼回事?我馬上叫人給你包紮。
程子強疼的咬牙切齒地說:「怎麼回事?現在一顆子彈正嵌在我的肋骨上。我剛才感覺到背後有人不懷意,回身就是一槍,可這個反派(匡烈)還挺靈活,一槍沒打中要害,到是這位大齊老哥,看我打了他們的將軍甩手就給了我一槍,」他說著努嘴示意著步槍槍托上的一個彈洞:「如果不是先打在了槍托上……後來這個反派露出了嘴臉,大齊老哥也沒招了,幸虧這個美女趕到。」
程子強是海南人,海南也算是民主國家,所以他說話一直比較隨意,而且和紅菱也算熟識,再加上挨了一槍心中有氣,說話也就由隨便變成了放肆,不過現在沒人顧的上這些了。
紅菱原想訓斥大齊幾句,但看見大齊已經是滿臉悔色和歉意,而且他受傷較重,連嘴唇都沒有了血色,也就不忍心了。
一個通訊員取來了繃帶正準備給程子強等人急救,叛軍的機槍又響了,在機槍的掩護下,又一次衝鋒開始了。
看來這次叛軍是志在必得,參加衝鋒的人數比前幾次多的多,其中還有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的士兵,看來叛軍得到了增援。他們密密麻麻地向飯店湧來,再也不講究什麼戰術了,只是企圖用人的血肉沖開一條勝利之路。
紅菱要下樓去指揮防禦,而樓頂上這幾個人都基本喪失戰力了。程子強找紅菱要了幾顆手榴彈對大齊說:「我們兩個都不能用長槍了,等敵人衝到樓下時,我們就把這些「啤酒」,從這兒順下去吧。」
石家妹道:「那我也算一個吧。」
當叛軍衝到樓下的時候,果然從樓頂落下了幾個會爆炸的「高空自由落體。」
傾聽著手榴彈的爆炸聲,程子強嬉皮笑臉地對石家妹說:「現在你感覺如何?」說著又把一顆手榴彈丟了下去。
石家妹被氣浪衝上來的硝煙嗆的連連咳嗽,半晌才說:「不好,手榴彈快沒了。」
程子強眼睜睜地看著大齊把最後一顆手榴彈丟下樓去,說:「已經沒有了。」
幾個人嘆嘆氣,轉身靠牆坐好,石家妹把弄著手槍說:「大齊,等下叛賊衝上來,我們就一起開槍,等子彈打完了,我們還可以選擇體面地戰死。他(指程子強)不是天國人,到是可以選擇投降的。」
程子強微笑著,左臂一抖,事先藏在袖子里的手槍滑到了掌心,他熟練地讓手槍在手上轉動著,最後指向樓頂的樓梯處說:「投什麼降啊,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石家妹讚許地說:「說的好!象個男人!」
大齊睜大眼睛瞪著程子強說:「我說兄弟,你有這一手剛才怎麼不直接幹掉那個叛賊啊。」
石家妹道:「大齊啊,你做事專一,就是不愛動腦子,剛才你的槍可一直對著他的腦袋呢!。」
程子強道:「剛才那個將軍也是有兩下子的,他看出我袖子里藏有槍,但是大齊用槍對著我,我不敢妄動。可將軍也不敢直接朝我開槍,他怕我拚命再傷及他,於是他命令大齊開槍打我,這樣一來,如果我想活命就必須先開槍打大齊,如果大齊搶先殺了我,他自然省事,如果我殺了大齊,他也就有了先殺死我的先機,直到這位美女局長出現打破了僵局。」
大齊聽了個雲山霧照,不明就裡。
石家妹道:「天國的男人啊,聽話!就是都有點缺心眼……」
程子強暗道:「在天國哪個敢在你面前耍心眼啊……」
三人沒在說話了,在槍林彈雨中說話也是蠻耗費體力的。他們就這麼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生命中的最後一博,可這最後一博卻最終沒有到來,到來的是海軍隆隆的支援炮火和石家駒的援兵,他們勝利了。
乾淨的床單,柔軟的涼被,加上藏青色的護士服(天國特有)和永遠散之不去是消毒水味道,這就是程子強劫難過後的安逸生活。他舒舒服服地住在上海最大的醫院裡,而且所有的費用都是由天國支付的。他的傷勢說重也重,胳膊有一處貫通傷,一根肋骨有些骨裂;但說輕也輕,那發子彈嵌在他的肋骨上,但是彈頭尾巴卻還露在體外,據說手術的時候只用了一把鉗子就解決了,胳膊上的傷也沒有傷及筋骨。所以他整天用繃帶吊著個胳膊在醫院裡亂竄,幹些挑逗護士的勾當,但是天國的護士大多宗教信仰堅定,是不會被程子強這種來自叛亂之國(海南炎黃共和國)的腐朽思想所侵蝕的,再加上程子強住院期間訪客不斷,所以給他的住院生活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些遺憾。
碧泉飯店一戰,讓程子強成為了心繫故國的海外愛國人士,於是上海和部分外地的各個機關部門紛紛前來探望,並敬獻了花籃,程子強心想,如果我死了,花籃就一定會變成花圈了。除此之外還有幾家報刊雜誌的記者的採訪,經他們手下的一番妙筆生花,程子強已經可以肯定,就算是母親重生,也無法從這些報道認出自己來了。寫的太玄了!
但是程子強發現了其中有一點反常,報刊對自己和馮敬爻大肆地吹捧,但是對其他參加碧泉飯店保衛戰的人員,報刊上卻罕有報道。儘管有小道消息說凡是參加碧泉飯店「平叛」作戰的人都將受到非常豐厚的獎賞。可程子強卻隱隱覺得這裡面一定會有什麼不妥。他把自己的擔心和許永君說了,並要求許永君馬上辭職和自己一起回海南,但是許永君卻支吾著說現在要準備無數的彙報材料,原本這次折損人手就多,人力已經嚴重不足,自己這個時候是萬萬不可以辭職的。不過沒過幾天她再次來看望程子強時卻帶來了一大包手稿,要程子強待為保管。程子強晚上閑及無聊的時候翻了翻,那手稿大概分為三部分一是《日本的崛起給東亞局勢帶來的變化》;二是《天國對外政策的轉變》;三是《國家與世界》。大致看了看之後,程子強感嘆道:永君真是個才女。而且她一定也預料到了前景不妙,才讓自己保管這些書稿的,可她為什麼不和自己一起走呢?程子強思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他讓紫煙先行準備隨時返回海南,朧朧現在對程子強也佩服的不的了也要求一起回去。至於程程看來已經對程子強死心了,決定留下來經營飯店,反正維修費用是由天國承擔的。
為預防萬一,程子強還委託杜月聲為其安排一條可以隨時離開上海的秘密通道。原本兩人並不是太熟的,但是自從程子強準確地預言了碧泉飯店「可能要出事」后,二人的關係密切了不少,程子強發現此人為人仗義,做事精細,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空氣中瀰漫的不安逐漸凝聚起來變的沉重,事情果然如同程子強擔心的那樣,嘉獎的事情已經沒有人在提起了,到是天國宗教監督委員會的人員逐漸活躍了起來,連程子強也被盤問了幾次。碧泉飯店事件成為了天國各勢力進行新一輪鬥爭的導火索,他們以匡烈間諜案為借口,以純潔天國軍政領導機關為手段開始了被後世人稱之為「大清洗「的血腥運動。
每天都有不好的消息傳來,據說上海情報站的站長石家駒已經逃到海軍避難去了。不得以,程子強提前出了院,開始安排幾人離開天國的適宜,現在明著走已經不可能了,天國對情報人員宣布了新的紀律。只有另想辦法了。
程子強發現許永君其實是個很有個性的女子,她要做什麼事情是任何人也阻擋不了的。好不容易約了她商量離開上海的事,卻被她反客為主地改變了會議的議題。
「我覺得你是個有抱負的人。」她說道,但這話不是對程子強說的,而是對杜月聲說的。
程子強忙說:「永君,我們好象應該談的是離開上海的事情。」
許永君對程子強正色說道:「子強,先讓我把話說完,然後再談我們的事情。」
一直以來許永君在程子強面前說話都是溫溫柔柔的,這次陡然變了臉,讓程子強有些措手不及。
見程子強負氣不說話了,許永君又對杜月聲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是個有抱負的人嗎?」
杜月聲笑道:「在天國誰敢亂有抱負啊。」
許永君說:「你能說出這話來說明你還是有一些想法的,雖然我們平時接觸不多,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力,你不是個一般的人。」
杜月聲說:「不一般又怎麼樣?」
許永君說:「現在的局勢很糟糕,,如果任其發展下去,對天國是有害無利。原本天國就有新舊兩黨之爭,現在新派人物里出了匡烈這個間諜給了舊派可乘之機,恐怕天國內部又要有一番腥風血雨了,沒辦法,從洪秀全時代起,內部血腥鬥爭就已經是傳統了。」
杜月聲問:「這和我的抱負又有什麼關係呢?」
許永君接著說:「如果只是內部清洗到也罷了,偏偏這種情緒又傳染到了民間,這幾天你們大家都已經看到了,到處都是反日遊行,日本在天國投資合資的企業遭到衝擊和哄搶,凡是在這些企業工作的天國人都被無一例外地被稱做」漢奸」。更好笑的是有個畫家畫了一幅「錢塘日出」,結果也居然被認定為漢奸畫。這中狂熱的愛國是不正常的,最終只能害了自己的國家。而且有的地方已經打死人了。」
程子強平時是很注意資料信息收集的,但是這幾天忙於準備離開上海的事情,雖然也注意到了街上有遊行的,但沒想道居然發展到了這種程度,他心有餘悸地說:「如果真的是這樣可不妙,原來海南鬧薩而維特主義,也是先遊行砸商店,後來就動了槍火……我們還是快離開吧。」
許永君道:「我正想和你說,我現在不能走,我現在已經被告之要接受調查了,如果我走了那就是「畏罪潛逃」。而且凡是和我有關係的人都會被牽連的。」
程子強心裡知道許永君說的是有道理的,但是他卻不覺得牽連了別人會有什麼關係,只要許永君沒事就好了,於是他說:「你光想著會連累別人,怎麼不想想會連累我們的孩子呢?」
許永君一笑說:「我以前一直不敢和你說,其實我自己算錯了經期,我根本沒懷孕,但是怕你知道了生氣,就一直瞞著你?」
程子強呼的一下站起來,又緩緩地坐了下去說:「你騙我的,你不想走,所以騙我。」
許永君道:「我現在沒必要騙你,到是以前我怕失去你,才會騙你。」
程子強道:「那你現在不怕失去我了?」
許永君道:「不了,還不知道明天活的成不呢?」
程子強獃獃坐了一會說:「那好吧,從現在起,你沒我了。」說完站起來走了出去。
見程子強出去了,杜月聲道:「你是不是太過分了點,他真的很喜歡你。」
許永君道:「他身邊的女人多,很快就會忘了我這個醜女人的。我們還是接著剛才的話說吧。」
杜月聲道:「好啊,我看到底是什麼讓你這麼看中我這個小人物。」
許永君道:「好吧。現在國內一片反日浪潮,而且盲目樂觀好象天國這個巨人只要一翻手掌就可以把日本壓扁似的,太盲目樂觀了。我們的海軍很弱,五艘巡洋艦加起來的噸位才相當於日本一艘重巡洋艦,直接去攻打日本是不可能的,而且天國的決策層也不全是傻子,他們也知道憑藉現在的國力是沒有進攻日本的實力的。但是他們知道對付日本的同盟清國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杜月聲道:「你的意思是,天國終於要對清國進行反擊了?」他的鼻息興奮地煽動著。
許永君道:「你別興奮。我分析的是這樣的,近年來民眾的情緒一直對天國政府不滿,而現在正是個矛盾外移的好機會。可惜……」
杜月聲道:「可惜什麼?」
許永君道:「以天國的人口資源,我毫不懷疑會最終把清國拖跨,但是如果我國精銳部隊盡出攻打清國的時候,在這裡,上海或者其他地方,有人趁火打劫從背後插上一刀怎麼辦?」
杜月聲道:「趁火打劫?你是說日本?」
許永君點點頭說:「當然是日本,而且人家還會理由充分的來,保護僑民、保護日資,履行東亞防衛條約,隨便哪一條都夠了,所以有些愛國行為啊,根本就是害國行為。」
杜月聲道:「你說的有道理,可雖說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可我就一個小混混,能有什麼作用?」
許永君繼續說:「天國人口雖多,但是精銳部隊卻不多,日本一旦進攻必然可以長驅直入。可是日本是個小國,人口少,資源少,經不住長久的消耗,只要能在敵後組建大量的游擊隊就可以拖住日本的後腿,給天國爭取時間訓練新的部隊進行反擊。」
杜月聲道:「你是想讓我組織游擊隊嗎?擅自組織武裝,在天國可是死罪啊。」
許永君道:「所以我才找你,我相信你。再說你們的武裝難道還少嗎?」
杜月聲說:「你信錯人了,不過我是個講義氣的人,我不會告發你的。」
許永君笑道:「我也不勉強你,不過你如果想通了,蘇北的陽埕湖到是個好地方,而且離上海也不遠。」
許永君離開的時候沒和在門口生悶氣的程子強打招呼。杜月聲後來出來說:「這個女人不一般,不過她不走也好,你們幾個都是海南人,離開很方便。」
程子強道:「她故意氣我的,等下我去問問,看能不能讓紫煙他們先走,我留下來和永君一起走。」
杜月聲感慨道:「你們啊,都是聰明人,又都是死心眼。」
就在這次不愉快談話的兩天之後,一大批來自天京的宗教監督委員會成員來到了上海,他們一來就立即停止了上海情報站所有人員的工作,石家妹被勒令回天京述職,而其他人員無一倖免地被隔離審查了。程子強想盡了辦法也沒有能再見到許永君一面,而且天國的反日浪潮已經愈演愈烈,且有擴大化的趨勢,不光日本,其他國家也受到了波及,到處都在清理叛賊,捉漢奸,弄的人心惶惶,很多人為了不被當成漢奸,就去捉別人的漢奸,於是寧左勿右成了當時普通人生存的法則。
程子強他們的日子也開始不好過了,因為他們是海南人,而海南自獨立之日起就是一直被天國稱為叛賊的,多虧有杜月聲的照顧,加上程子強有頂愛國同胞的帽子。才沒有受更大的衝擊。但形勢已經越來越危險了,偏偏此時紫煙她們也跟著添亂,不肯先行離開,這讓程子強更加頭痛了。
過了不到一個星期,在被隔離審查中的人里,已經有人開始不堪壓力了,有的「畏罪自殺」,有的胡亂招供,天國的敵人在宗教監督委員會的努力工作下,越抓越多,成果斐然。不僅僅是上海,在整個天國都是這樣,陸軍由於出了匡烈這個人,運動尤其慘烈,到底在這場運動期間,有多少人受到牽連,多少人自殺或被殺,沒人統計過,也根本統計不清楚。天國陸軍原本就存在軍官不足的情況,到最後後來反擊清國時,不得以又把被審查的軍官放出來戴罪立功,而這些軍官在宣誓的時候幾乎沒人再說「為天國而戰,為天王而戰。」他們只是說了一句「我現在開始為祖國而戰。」就拖著傷痕纍纍的身軀去前線了,有的人自此一去不回。作為軍人,這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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