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內刊
這幾天閑著沒事,便在網上聊天。自從與丑兒分手后,心一靜下來就會想起她。丑兒的研究生學業應該畢業了,她會在哪兒呢?
有些人天天見面也不會留下什麼印象,有些人見一面可能會終生難忘。佛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日的擦肩而過,如果真的是,我願用一萬次去換與丑兒的相遇。
我知道丑兒是最相信緣分的,她將我比作五瓣丁香,拋在茫茫人海中,然後重新尋找。我記得丑兒說過,這世間本無大海,我想你一次,上帝就落下粒雨,從此便有了太平洋!當時我聽了這話哈哈大笑,丑兒卻很認真,我沒想到網上的閑聊也會給自己留下紅顏的缺憾。這兩天在網上還真有一條關於孟麗華的信息,題目是《張國昌之妻擔當女監犯人小組長,獄中流下懺悔淚》。
文章說,由於孟麗華的特殊身份,特定案情,被定為重點幫助對象,在監獄和家人的共同努力下,孟麗華適應了新的環境,情緒穩定。現在孟麗華是女監犯人小組長,還額外做監區犯人的醫生,給犯人看病,並撰寫女性健康的文章,兼做犯人掃盲班教員。她還積極向監獄自辦的《回歸導報》投稿。我看了這條消息后,心裡很為孟麗華高興。
記得孟麗華被捕前,曾經很興奮地找過我和楊娜。那是國慶節的前兩天,她在北關區衛生局開會,打電話讓我和楊娜過去,說是想和我倆見見面,地點定在北關區醫院門前。我以為她又要出什麼幺蛾子,不想去,楊娜一個勁兒地勸我去。
「雷默,去吧,見見她,也好知道案子的進展情況。」我便答應了孟麗華,和楊娜打了一輛車去了北關區醫院。
我和楊娜在醫院院兒內等了二十多分鐘,孟麗華才到,她今天沒坐自己的凱迪拉克,而是打了一輛車。她下車以後,滿臉笑容地向我和楊娜走了過來,我們倆也快步迎了上去,看得出孟麗華的情緒很好,似乎像有什麼好事。
「雷默,你大哥的事快出頭了,最近有記者在《內刊》上發表文章,專門採訪了你大哥,認為他是冤枉的,已經驚動了重要領導。另外,高遠省長也出面說話了。他說,在東州有一股惡勢力,這股惡勢力的代表就是李國藩,情況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你大哥很惦記你們兩口子,他說,他對不起你們,等你大哥出來后再做補償吧。」孟麗華和我擁抱后說。
孟麗華說得跟真事一樣,不得不讓人相信。楊娜聽了孟麗華的話很高興,我在心裡卻畫了個問號。
「雷默,我和你大哥知道你現在的日子很難過,國慶節快到了,這點錢是我和你大哥的心意,拿去用吧。」孟麗華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
我再三推託終究沒有收下。我和孟麗華擁抱後分別,她打了一輛車先走了。我望著遠去的計程車心情很複雜。
「太好了,雷默,事情終於要有個結果了。」楊娜激動地說。
「楊娜,事情沒那麼簡單,我總覺得大嫂的話有點懸。」
「你怎麼不盼著人家好呢!」楊娜埋怨說。
楊娜的心情我理解,自從張國昌出事以後,她在單位的日子就不好過,現在的人太現實、太勢利了,不經過這場大難,我對人的認識還不會這麼深刻。
所謂的友誼已經從相見恨晚倒退到萍水相逢,從萍水相逢倒退到素昧平生,個別的從素昧平生轉化為落井下石,幸災樂禍。不過也好,恩怨之餘,大家都得到了解脫。
我的判斷終於得到了應驗。國慶節剛過,就傳來了孟麗華干擾辦案被雙規的消息。張國昌也從東州押往外地。
張國昌終於死去了。他帶走了幸福,留下了罪惡,這些罪惡讓活著的人為他救贖。生活就像一隻庸庸碌碌的蚜蟲吸食歲月的甜汁。我猶如從熱鍋上爬下來的螞蟻,緊隨蚜蟲的身後,用盡辦法撩撥它的屁股,好讓它分泌出甘甜的汁液。
我不喜歡像蛆一樣蠕動,我更喜歡像甲殼蟲一樣長滿腿奔跑。其實我就是一塊會生長的石頭,它越來越重,我凄涼地望著它獨自生長。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讓我離不開泥土。屍體是泥土的再次開始,張國昌已經變成了泥土,我也準備重新開始,但不是以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