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衛背後的幽靈

如果你曾經把失敗當成清醒劑,就千萬別讓成功變成迷魂湯。

看似一帆風順、前途無量的福爾德，萬萬沒想到，他豪賭金融衍生工具的大手筆被埃霍恩給瞄上了。

CNBC的電視畫面讓福爾德頭大。該死的埃霍恩搖頭晃腦地在主持人面前炫耀他是如何做空貝爾斯登的，現在又將怎樣做空雷曼兄弟，甚至還滿懷信心，預言雷曼兄弟一定會重蹈貝爾斯登的覆轍。在做空貝爾斯登一夜成名之後，無論是美國的民眾，還是華爾街那些喜歡看熱鬧的大佬們，都願意相信埃霍恩這一次是錦上添花。

埃霍恩絕對是走了狗屎運。2007年7月底，法國巴黎銀行(BNPParibasSA)凍結了管轄的三隻次級債基金，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埃霍恩看到這個新聞之後反覆地確認與分析巴黎銀行的舉動，判定是次級債基金投資出現了問題，否則巴黎銀行不會壯士斷腕。在華爾街，幾乎每家大行都握有次級債，在全球前五大投行之中，貝爾斯登跟雷曼兄弟可是這項業務的大佬。

實際上，埃霍恩並不知道，高盛神秘的鐵三角早已開始做空貝爾斯登跟雷曼兄弟了。蒙在鼓裡的埃霍恩，最大的優點就是勤奮，這位爺自己一個人在家分析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召集綠光資本的團隊，大膽提出「次貸危機影響的地域和程度可能遠遠超出預期。」三天後，綠光資本的「信用籃子(creditbasket)」誕生了——囊括高盛(GoldmanSachs)、大摩(MorganStanley)、美林(MerrillLynch)、貝爾斯登(BearStearns)、雷曼以及花旗(Citigroup)等25支跨國銀行和投行股票的投資組合。

埃霍恩完全就是瞎貓蒙死耗子，並沒有一個準確的做空方向，而是對信用籃子裡面的每隻股票，分別以基金資產的1%進行做空。當三季度的財報紛紛出台之後，埃霍恩這才有了一定的方向，將25家迅速壓縮到6家。

2007年9月，埃霍恩出現在雷曼兄弟的投資者見面會上。

那個時候，福爾德對於埃霍恩沒有什麼好印象，也沒有太在意。想不到，這小子讓福爾德那麼難堪，他咄咄逼人地站起來質問雷曼兄弟首席財務官埃林?卡蘭，雷曼兄弟是否完全曝光次貸相關的損失？埃林?卡蘭輕描淡寫地告訴埃霍恩，雷曼兄弟的情況很複雜，不是外面一般的人能搞懂的。

埃霍恩判斷埃林?卡蘭在撒謊，他很憤怒地朝著記者的錄音筆狂吼：「這不是簡單的直覺，而是一種經驗。人們明確提出問題且都是合情合理的問題，他們卻報以虛偽的回答。」這一瞬間，埃霍恩堅定了做空雷曼兄弟的信心。

埃林?卡蘭跟理查德?福爾德沒有理會埃霍恩的胡攪蠻纏，甚至把埃霍恩當成是耍寶的小丑。

2008年3月18日，雷曼兄弟2008年一季度財報以優於普遍預期的姿態亮相，每股收益0.81美元，及時挽救了已經連續呈現大幅下跌的股價，當天雷曼股票上漲46%，完全驅散了此前連續兩天累計跌幅30%的陰霾。

福爾德不想給埃霍恩任何機會，他借著靚麗的財報，向投資者發表了激情洋溢的講話，不斷強調，雷曼兄弟在2006年就做空次級債獲利頗豐。

這下，華爾街的投資者全都將埃霍恩當成了小丑。

埃霍恩氣急敗壞，再也按捺不住，不顧對沖基金神秘投資的慣例，毅然選擇公開其做空行動。2008年4月初他第一次「空頭」現身，雷曼兄弟股價從57美元開始連續小幅下調；一周后，埃霍恩露面抨擊雷曼，隨後，雷曼兄弟的股價降至50美元以下。

咄咄逼人的埃霍恩讓雷曼兄弟的管理層陷入尷尬的境地，可是福爾德卻沒有辦法讓埃霍恩閉嘴。

2008年5月21日，埃霍恩對著一屋子的高端投資者發表演說，對雷曼兄弟的收益提出了批評，堅信雷曼兄弟的次貸風險沒有完全釋放。他對很多其他金融資產的估值提出了質疑，特別是雷曼兄弟沒有對其所持65億美元的CDO（債權抵押證券）作足夠的沖減，這些頭寸只是在一季度的財報中才被披露出來。而其他銀行和華爾街公司，幾個月前就公布了類似的頭寸並進行了大規模沖減。福爾德所謂的雷曼兄弟2006年就開始做空次級債是謊言，首席財務官埃林?卡蘭無法說清楚的財務問題證明雷曼兄弟的利潤存在很大的問題，甚至可能造假。

雷曼兄弟這一次真是小看了他們眼中的小丑——大衛?埃霍恩。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埃霍恩乘勝追擊，利用2008年4月份的一份文件猛批雷曼兄弟。雷曼兄弟公布的其所持CDO中大約有25%的評級是BB+或更低（均為垃圾級），在持有包括16億美元投資級以下頭寸、規模為65億美元的CDO的情況下，如何才能證明僅僅沖減2億美元是合理的？讓埃霍恩更加惱火的是，作為雷曼兄弟的首席財務官，埃林?卡蘭拒絕對沖減規模進行解釋，只是輕描淡寫地表示雷曼兄弟預計會在第二季度計入更多損失。

憤怒的埃霍恩再次發表演講，迅速在華爾街躥紅，雷曼兄弟的股票又開始下跌。

2.7%，這個跌幅不是埃霍恩理想中的下跌幅度。搞垮雷曼兄弟，自己的做空才是最後的勝利，埃霍恩已經開始變得瘋狂。

事情越鬧越大，埃林?卡蘭不得不與埃霍恩進行溝通，但她並沒有給埃霍恩什麼新的解釋，而是嚴厲地斥責埃霍恩出於一己私利，將給雷曼兄弟股東、員工甚至整個脆弱的美國金融系統帶來致命的威脅。

埃林?卡蘭的控訴讓埃霍恩更加惱怒，他瘋狂地加快了做空雷曼兄弟的步伐。

誰將笑到最後？

雷曼兄弟這隻活了158年的19條命老貓，在打嘴仗上已經無法幹掉埃霍恩，不得不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出請求，希望埃霍恩以及傳播謠言影響股價的小丑們閉嘴。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也不想看到埃霍恩在媒體上的過度張揚，這會將美國金融完全拖入危機的泥潭，對誰都不是好事，當然除了埃霍恩這類做空對沖基金的人。沒想到埃霍恩理直氣壯地回應監管部門：「旨在引導雷曼改善資本結構以及正視虧損。」

福爾德再也坐不住了，埃霍恩好像陰魂附體了，再這樣折騰下去，雷曼兄弟就要玩完了。更可怕的是，高盛做空雷曼的傳聞愈演愈烈。

婊子有意，商場無情。回到華爾街的雷曼終於相信，高盛真的在兄弟背後捅刀子。

福爾德不明白，高盛到底想怎麼樣？做空？收購？壟斷華爾街？

乾死雷曼兄弟，高盛最直接的好處就是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在反壟斷尺度很寬的布希政府，藉助對沖基金之手吞併雷曼兄弟，一舉成為華爾街絕對大佬，借刀殺人，何樂而不為呢？

陰損,真夠陰損，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其實，福爾德壓根兒就沒有看明白高盛的圈套，這就是一盤沒有退路的死棋，華爾街是屠宰場，韓國更是一個看不見的深澗，等待雷曼兄弟的只有血淋淋的刀，看不見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