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羅春芬想要孩子了,竟也是迎著風勢挑旗杆,呼呼啦啦明明晃晃的。劉承謹來管庫室辦事,羅春芬問,我家柴放想當爹都想瘋了,你是過來人,給傳授傳授經驗吧。都是一塊入廠的,劉承謹的兒子都五歲了。劉承謹說,這事可不能猴急,算計好日子,好吃好喝地供著,陰雨連天地綳著,多憋他幾天,種好苗才壯。羅春芬問,憋幾天?劉承謹呸了一聲,說憋半年,怕你先敗陣。兩人說完,就你捶我打地壞笑起來。
坐在辦公桌前的張秋萍臉熱起來,卻不搭言。有些女人呀,結了婚,那張嘴巴就無遮無掩的了,什麼都敢說。
羅春芬的肚皮鼓起來,鼓得很驕傲,工裝服換成了寬鬆的連衣裙,迎風獵獵飄蕩,理直氣壯,天降大任,捨我其誰?張秋萍的身子也笨重起來了,但她的工裝服原本就寬鬆,所以不是特別引人注意,再加上她臉上日益加重的蝴蝶斑。幾乎沒人知道她也有了身孕。
這兩個女人真有意思,結婚沒差幾天,懷孕竟也像聽了起跑令。劉承謹更出驚人之語,說等著吧,兩個人生孩子也是腳前腳后。人們不信。劉承謹便進一步闡釋,說常在一起的女人月信好往一塊兒湊,受孕期又在兩次經期中間,同是十月懷胎,最後的衝刺肯定也差不了幾步。張秋萍肯定是得了羅春芬要生孩子的信號,才抓緊下的決心。
柴放去大學進修結束后,再回廠里,就成了主抓生產的副廠長。青年團幹部年齡漸大,總要面臨轉業。市委組織部徵求李寅國意見,拿出幾個方案,去縣區當副書記,去某局當副局長,或留市委市政府當辦公室副主任,都是副處級,團市委副書記的常規性安排。李寅國說,我聽說紅星廠班子也缺人,我是那兒出來的,情況熟,對紅星廠我有感情,讓我回去,行嗎?李寅國的要求不高,甚至還有點偏低,所以重歸戰地的李寅國的身份就是廠黨委副書記兼紀檢書記。
人們猜,李寅國的選擇,是不是受了枕邊風的影響?兩個爭強好勝難見高低的女人可能把男人也當成了角逐的籌碼。但心事深重、金口難開的張秋萍岜會把這種事說給外人聽,連日常的那些家長里短雞毛蒜皮她都不像別的女人那樣參與絮叨。李寅國更不會往外說,經歷了人生沉浮和官場歷練,李寅國在嬉笑怒罵爽快親熱的表象後面已是濃霧重鎖,讓人難測高深了。
果然正如劉承謹之所料,羅春芬和張秋萍當母親的日子只差了一天。嚴格地說,連一天都不到。只差了幾小時。當嬰兒的第一聲嘹亮啼哭在產房裡響起來的時候,張秋萍也開始宮縮,破了羊水。那是深夜。兩個孩子的出生一個在前半夜,一個在後半夜。兩位先生坐在醫院走廊里等候。說出的話像相聲。
李寅國說,可別像有的醫院那樣,把孩子給咱們抱錯了呀。
柴放壞笑,說錯就錯,地不差,種也不差,誰的兒子不是革命後代呢。
李寅國說,要都是兒子,就叫鬧鬧騰騰。親哥兒倆。
柴放說,聽黨的,要都是丫頭,就叫歡歡笑笑,親姐兒倆。
李寅國說,要是一丫一小呢?
柴放說,那就叫歡歡鬧鬧,也不錯。
李寅國說,咋聽著都像兩隻大熊貓。
柴放說,本來就是兩個國寶級的後來人嘛。
是兩個女孩。品種優良,土地肥沃,再加上風調雨順的好年頭,有充足的養料培育著,兩個小丫蛋都健康漂亮,像她們的媽媽,也像她們的爸爸。廠里人再說起張秋萍和羅春芬時。就有了很多感嘆,說這兩個女人呀,是老天爺有意投到人世間的一對棒兒(雙胞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