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幕後較量
冷霜月的雙手抖個不停。
一大堆材料像一座小山堆在面前,這可是兩個月六十個日日夜夜,從工商到稅務,從生產到銷售,每一個數據,每一張單據,冷霜月現在都能背下來。這些模擬材料的核心內容已經遞交到省政府,一旦通過就上報證監會,島泉酒業很快就可以從市場上募集一大筆現金。
冷霜月的心跳加速,杜子明可從來沒有講過這樣的財富傳奇,王剛很快就要發達了,億萬身家,在濱海市都是一方富豪。冷霜月開始瘋狂地翻書架上的刑法,這些材料可都是出自自己的手。
冷霜月突然想家,想北京的爸爸,好久沒有聽到爸爸的聲音。一想到爸爸,冷霜月突然害怕起來,爸爸一向很嚴格,知道自己愛上一個有婦之夫的話,爸爸肯定要打死自己。冷霜月抓起電話,按了兩個數字,手停了下來,爸爸不讓自己打電話,這是爸爸定下的規矩。
爸爸到底做什麼生意?爸爸無數次婆婆媽媽地要自己好好學習,學習經商之精髓,學習真正的商道。冷霜月放下了電話,心底不斷地哭泣,爸爸,我現在都沒有學到,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商道?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王剛在辦公室不停地來回走動。
推開王剛的辦公室,只見王剛額頭上開始冒汗珠,冷霜月突然心中一酸,這些天王剛一直寢食難安,白頭髮一夜之間真的出現,真是一個可憐的男人,為了趕上市預選材料,王剛天天在辦公室吃速食麵。上市預選材料遞交到省政府,批文一直沒有動靜,這可是押上了王剛的全部身家。
冷霜月將一杯極品烏龍端到王剛面前,並將窗帘拉上一半,該死的鬼天氣,不是狂風就是暴雨,遠處海面巨浪狂掀。「王總,先喝點水,省城審核預選材料肯定需要一定時間的。」冷霜月將一份報紙遞到王剛面前:「你看,瓊民源出事了,省城的監管部門這個節骨眼兒上肯定很小心謹慎。」
王剛將茶杯交給冷霜月,一把接過報紙,前段時間杜子明就提醒自己,島泉酒業的上市一定要好好研究瓊民源,怎麼這麼快監管部門就開始調查瓊民源了?王剛仔細讀了一遍,額頭上不斷冒出粒粒汗珠,冷霜月輕輕地將王剛額頭的汗珠擦乾:「王總,島泉酒業有杜教授與陳總的幫助,一定會發展成為湖島縣的榜樣企業。」
王剛向冷霜月苦澀地笑了笑:「我三下海南,陳總給我講了一個人生的磁場理論,當一個人真的進入磁場的話,就進入了生與死的抉擇陷阱,這個磁場足以消磨任何一個人的理想與意志。」冷霜月鼓著圓圓的眼睛,從來湖島后,天天看到的是王剛甩杯子撕窗帘的,今天如此傷感?
王剛又在辦公室來回地走了一陣子,杜子明這幾天在濱海市忙市場,許木在省城也沒有好消息,王剛實在等不住了:「月月,給我找雨傘,我去縣政府。」
半路上,王剛的雨傘被狂風給卷了個面目全非,落湯雞似的跑到了縣政府辦公樓。看門的老頭將王剛的雨傘裝進一塑料袋,王剛直奔宋如月辦公室。「哎喲,我的王總喲,這麼大雨你怎麼就跑過來了,有什麼事情打個電話不就說了嗎?」宋如月見王剛心急火燎的樣子,琢磨著又有什麼麻煩事情。
「宋縣長,你叫我咋個坐得住喲,預選材料送到省城,這麼多天都沒有一點兒消息,是不合格,還是有問題需要補充修改,一點兒音訊都沒有,你說我能不著急嗎?」王剛摸了摸褲包,雪茄已經成為煙葉漿了。
宋如月皺了皺眉頭,將桌子上的招商文件整理了一下:「我也覺得奇怪,劉市長已經批了,省裡面應該很快的,到底卡在什麼地方了?」宋如月這幾天也一直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島泉酒業可是關乎湖島未來發展的大計。
宋如月抓起桌子上的電話,給杜子明的辦公室撥打電話:「教授,我是宋如月,現在說話方便嗎?」杜子明正在發愁,聽說港口貿易也已經到省城活動關係去了,港口貿易的競爭力遠遠超過島泉酒業:「我正在看我們公司的資料。」
「島泉酒業的預選材料已經上報半個月了,好像沒有一點兒動靜,到底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了?你馬上去打探清楚一下。」宋如月看了一下窗外,「現在濱海這邊老下雨,你對省城的情況比較熟悉,最好與許木一起,他經常跑上市業務,熟悉門路。」
冒著狂風暴雨,杜子明帶上了一本複印的上市預選材料,與許木在省城會面。「我也覺得奇怪,在濱海市都一路順利,劉芳市長也簽字了,怎麼在省城就卡住了呢?」許木在省城已經呆了一個星期,通過各種渠道打探消息,就是證管辦的門檻沒有踢斷。
杜子明已經很久沒有到省城了,在省城有很多學生,不是政府機關就是大企業,他們的消息比較靈通:「許木,上市預選材料在證管辦好像不太容易卡,關鍵是省體改委。」杜子明打探到,現在主管上市指標的肖副省長好像與港口貿易有什麼特殊關係,問題就在肖副省長身上。
許木也從證管辦得到消息,肖副省長主管省體改委,現在體改委收到全省將近二十家公司的上市預選材料,其中有些公司跟省政府的一些大員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省體改委也是一籌莫展,為了僅有的上市指標,現在大家爭得是頭破血流。難道這肖副省長真的有什麼利益攪和在裡邊?
許木與杜子明直奔省體改委,得知其中兩家企業是兩個局長的關聯公司,加上港口貿易,島泉酒業有三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許木與杜子明一番商量,首先要解決掉那兩個局長的關聯公司。
王剛接到杜子明的電話,半天沒有說出話來,看來現在的商場沒有背景是有點難以立足,尤其是一個公司想上市,沒有門路比登天都還難。王剛突然想到了證監會的那個戰友劉權,劉權與肖副省長在越戰的時候曾經是一個班,關係非同一般。
杜子明到省城的第三天,得到消息,兩局長的關聯公司已經被肖副省長找去談話,肖副省長語重心長地與兩位局長長談了將近三個小時,兩個公司主動將上市預選材料退了回去,唯獨港口貿易堅決要與島泉酒業競爭上市指標。
許木做過太多的上市公司,一旦有強大的政府官員背景,競爭上市指標都比較難,更何況島泉酒業這樣的企業呢?「我們一定要從肖副省長身上找到突破口。」杜子明知道,王剛在證監會有人,許木也是證監會的常客,一旦肖副省長的關口打通,島泉酒業上市就容易得多。王剛有證據在自己手中,一上市后島泉酒業就是囊中之物。
「許木,現在我們必須找到港口貿易與肖副省長到底有沒有關係,還有你做過省裡面很多上市公司的新股發行,看能不能找點兒肖副省長落下的蛛絲馬跡。」杜子明意識到,這一次過肖副省長這關,金錢與美女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島泉酒業也沒有那麼多錢來打點,考驗自己智慧的時候到了。
兩天後,杜子明突然聽到消息,肖副省長這兩天將把上市指標批給港口貿易。「杜總,別急,絕對爆料。」許木望著有點心急的杜子明,「最近港口貿易對外承包了一筆八千萬元的業務,這筆業務將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
「港口貿易每個月都有這樣的業務,很正常。」杜子明以為什麼爆料。「杜總你有所不知,承包港口貿易公司業務的公司,你知道是誰的嗎?」許木搓了搓手,「問題就在這個公司,這個公司的實際控制人是肖副省長的女兒,你想想,這個關口,港口貿易給肖副省長的女兒這麼好的業務,意味著什麼?」
杜子明在賓館給宋如月電話:「縣長,濱海市港口貿易在省裡面告島泉酒業的狀,還將八千萬的業務承包給肖副省長的女兒,項目的利潤空間達到百分之二十,這樣也就是送給肖副省長一千多萬呀。現在島泉酒業與港口貿易遲遲沒有批複,關鍵是在港口貿易的八千萬業務。」
宋如月一聽八千萬的業務,嚇得嘴都合不攏:「不可能喲,港口貿易上市不就是為了融資嗎?怎麼可能將百分之二十利潤的業務承包給別人呢?」宋如月覺得其中肯定有問題,立即找劉芳,這可是關乎湖島縣的未來。
劉芳也半天說不出話來。這怎麼可能呢?肖副省長一向廉潔奉公。宋如月反覆強調,這是杜子明與許木打探的結果,絕對準確。劉芳連連嘆息,肖副省長主管經濟,如果肖副省長的女兒真的接了港口貿易的八千萬業務怎麼辦?我劉芳豈能跟肖副省長扳手腕?
宋如月心中有數,整個湖島縣一年的財政收入還不到五千萬,島泉酒業想盡辦法才將王剛拉到湖島,如果失去上市機會,島泉酒業融資就成為大難題,湖島縣計劃的稅收大戶也就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王剛接到杜子明的電話也是連連嘆息,看來湖島真的要將自己淹死。
「王總別急,我與許木在省城已經有新的進展,島泉酒業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柳暗花明也許就在眼前。」杜子明手中拿到一沓材料,這材料還沒有調查清楚,不能告訴王剛,一旦先捅出去,島泉酒業就更被動。
第二天,肖副省長辦公室寄來一個特快,裡面全是一些公司的承包合同,以及工商資料,裡面有一家女兒暗中控制的公司,這家公司最近與港口貿易簽訂的業務合同複印件以及股權關係,另一張紙上清晰地將女兒與公司的關係進行了勾畫。
肖副省長不屑一顧地將這些材料丟進抽屜。
第三天,肖副省長一到辦公室,秘書送來當天的報紙,望著碩大的黑體字標題,立即從抽屜里將昨天的材料對比,報道的內容與材料毫無差別。他立即抓起電話就給女兒:「你自己看看今天的報紙,怎麼搞的?記者怎麼調查得這麼清楚。」肖副省長的女兒一看《上市指標再現陰謀巨額利潤暗送官員親屬》,文章詳細披露一名省級高管的女兒,通過幕後掌控公司的方式,利用業務關係,承攬將要上市的公司的業務,這些業務都能讓高管女兒獲利,而這些公司也無一另外地成功上市,文章引用評論人士的話,這是一種變相的行賄受賄。
肖副省長再次將港口貿易的上市申請書看了看,又放到抽屜里,丟下筆。
「杜總,今天看到新聞了,是不是肖副省長的女兒?如果是,怎麼記者不點名呢?」王剛一猜,杜子明說的柳暗花明難道就是這一招兒?這一招沒有點名有點不痛不癢。「王總,現在這一招兒只是讓肖副省長知道,現在將指標給港口貿易將出麻煩,這只是一個警告,再說了,一旦點名,上面調查肖副省長,上市指標的審批將因為人員變動拖延,我們要在模糊中讓肖副省長簽字。」
「現在關鍵是,我們這樣一逼,未必能讓肖副省長將指標批給島泉酒業。」許木通過查閱了在省內的項目,發現了不少肖副省長女兒的項目,沒有想到這兩天果然肖副省長沒有給港口貿易簽字:「我們還要給肖副省長增添壓力。」
「爸爸,這一次明顯是島泉酒業在背後捅,他們可是發生過甲醛中毒事件的。」肖副省長的女兒將曾經的新聞報紙遞給肖副省長。
「這是港口貿易在給你壓力吧?別人島泉酒業在材料中已經寫了,還有政府的文件,說明是一起競爭對手的陰謀。」肖副省長盯著電視,慢悠悠地。今天下午就有同事問,報紙上報道的到底是哪個高管,審批上市指標的只有肖副省長,大家現在都在議論,如果現在頂著輿論批給港口貿易,把島泉酒業給逼急了,也許後果很嚴重。但是港口貿易也沒有什麼毛病呀。
肖副省長突然關掉電視,望著天花板一聲長嘆。
「你可以動用湖島一切可以動用的關係,現在港口貿易與島泉酒業爭奪的是上市指標,一旦港口貿易出現一點兒什麼差錯的話,港口貿易在節骨眼兒上的競爭實力就下降了。」冷霜月對王剛說以前杜子明在課堂上講過,當一個競爭對手處於強勢的時候,他在競爭過程中主要精力集中到了對手身上,這個時候如果給競爭對手來個釜底抽薪,從背後出擊競爭對手的話,島泉酒業就可以暗渡陳倉。
王剛轉身望著平時話語不多,今天講話突然滔滔不絕的冷霜月:「月月,深藏不露呀?」月月淺淺一笑:「書本上學的,結合實際而已嘛。」王剛抓住冷霜月的纖纖小手:「月月,關鍵時刻你總能拯救我王剛,你是島泉酒業的福星。」
冷霜月黑黑的眼珠子在眼眶裡不停轉悠,王剛在冷霜月的臉旁輕輕地吻了一下,看著王剛胸有成竹的樣子,冷霜月朝王剛撇了撇嘴:「一定要考慮周全喲。」
杜子明在省城等的心煩意亂,到底王剛能不能在湖島搞定港口貿易這個對手?杜子明一直七上八下,島泉酒業失去這一次將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自己也就沒有機會。
劉芳正在辦公室來回地走動。港口貿易沒有按照程序將上市預選材料先送到市政府,而是直接通過肖副省長的女兒送到省體改委,省體改委不敢得罪肖副省長的千金,將電話打到港口貿易,港口貿易前幾天向濱海市政府補送了一份上市預選材料。
劉芳接到了港口貿易的上市預選材料審核意見表。劉芳正納悶,濱海只有一個名額,二十天前已經給島泉實業簽字了,如果在港口貿易的申請上簽字,這不是自找麻煩?
劉芳扣壓了港口貿易的申請。劉芳已經了解到港口貿易直接將材料送到省城,自己接到的這一份只是補充的材料,港口貿易將上市指標的希望寄托在肖副省長那裡,濱海市政府只是走過場而已。如果不給港口貿易簽字的話,肖副省長那裡怎麼交代?
劉芳決定給宋如月電話:「如月,現在島泉實業的批示下來了嗎?」
動靜都鬧得那麼大,劉芳市長怎麼會不知道呢?宋如月覺得很奇怪,難道劉芳真的要給港口貿易的上市預選材料簽字?那我宋如月前期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沒有,剛才省城來電話,說港口貿易在副省長那裡搗鬼,提供當初媒體關於島泉酒業甲醛中毒事件的報道,扣住了島泉實業的報告,我正準備給你電話請示呢。」宋如月不明白劉芳到底什麼意思,預料到上市指標的爭奪才剛剛開始。
「看來這一次有些麻煩。」劉芳在電話那端不斷地搖頭,上次宋如月來劉芳的辦公室,當時宋如月留下了一張條子,本來要讓宋如月拿回去的,沒有想到宋如月轉身就走,那條子至今還在自己的保險柜里。
「市長,我們湖島經濟落後,島泉酒業上市不但可以發展壯大島泉酒業本身,還能提高湖島的知名度,對於我們的招商引資起到免費宣傳的效果。」宋如月做夢都在想,島泉酒業上市成功后,湖島將進行系列的開發,不但要在旅遊方面進行強力宣傳,還要將湖島打造成濱海市的浦東。
「島泉酒業的上市對於濱海尤其是湖島整體發展的作用,我們市政府也開會討論過,但是港口貿易的確比島泉酒業的實力大,現在的勢頭遠遠超過島泉酒業。」劉芳就最後的這個上市名額,專門與市委書記進行了溝通,市委書記沒有表示支持島泉酒業,也沒有支持港口貿易,只是給劉芳留了一個話,誰將來對濱海市的發展能起到更大的作用,濱海市政府就支持誰上市。
宋如月一聽劉芳的話就急了:「現在港口貿易就是走省政府的路子,這條路上島泉酒業現在沒有競爭優勢,希望劉市長能為我們湖島的整體發展考慮。」宋如月知道,直到今天劉芳都沒有提起那條子的事情,這條子在關鍵時刻還真的管用,這條子現在正像一塊鉛壓在劉芳的心頭,讓自己喘不過氣來。劉芳最近隱隱約約聽到一點兒丈夫謝冰與王剛的事情,一旦捅出去,自己還怎麼坐在市長這個位置上。
劉芳早就考慮過,湖島孤懸渤海,一直經濟不發達,當初讓王剛接盤就是要將島泉酒業做大,如果島泉酒業錯過這次上市的機會,湖島經濟開發的再融資渠道就很難打開,港口貿易將上千萬的利潤拱手讓與肖副省長的千金,證明港口貿易不是太缺錢。
「如月,你們先別急,等我想想。」劉芳知道,這一次港口貿易是要跟島泉酒業鉚上了,如果不權衡利弊得失,尤其是如果與肖副省長交上手的話,恐怕自己的市長椅子還沒有坐熱就要走人。
劉芳掛斷了宋如月的電話,轉手給謝冰撥打電話:「謝冰,昨天晚上你說的島泉酒業與港口貿易的競爭,現在還真的沒有那麼簡單,肖副省長的女兒拿了港口貿易的業務,現在肖副省長遲遲不簽字,港口貿易又在濱海市逼我簽字,這個字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島泉酒業半個月前就上交了材料,港口貿易這樣做明顯就是逼你違反程序嘛。」謝冰不知道劉芳收了信封,只知道港口貿易背後有肖副省長的女兒。
劉芳突然一聲冷笑:「謝冰,你跟王剛關係那麼好,能不能讓王剛上市緩和一下?你探探他的口風。」劉芳要試試謝冰,看自己聽到的是不是真的。謝冰很驚訝,難道王剛這王八蛋將自己的醜事給劉芳說了?
「芳芳,就算王剛同意,你的老部下宋如月那麼潑辣,在湖島縣可是什麼招兒都能用的角色,她能眼睜睜看著這個機會溜走?」謝冰的一句話讓劉芳心裡一顫。宋如月當初做秘書的時候,就給自己出謀劃策,把市長位置的競爭對手給趕走。這一次是她抓政績的一次機會,宋如月還有信封開道,劉芳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經常說島泉酒業不錯,你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肖副省長將指標批給島泉酒業。」
謝冰剛掛斷劉芳的電話,王剛的電話就進來了:「謝局長,不好意思,這次真的有事麻煩你了。」
「哎喲,還有什麼事情能難得了你王總呢?聽說你已經跟港口貿易交上手了。」王剛一聽謝冰這麼一說,開始以為要說半天,想不到謝冰什麼都知道了,那就不用拐彎抹角:「謝局長,現在港口貿易有肖副省長這棵大樹,實在是猖狂,你看他們連劉市長都不放在眼裡,簡直就是目中無人,還不知道港口貿易是怎麼做大的,遇到這樣的對手也可能是我王剛命中的劫數,現在唯一能夠挽救島泉酒業的只有我們自己。」
謝冰一聽王剛的話,什麼自己人,老子還沒有找你算賬呢?謝冰臉上表情有點尷尬,這個王剛在關鍵時刻是不會忘記我謝冰,也不會放過我謝冰的:「呵呵,王總自有解決的辦法的。」謝冰在電話那端一陣苦笑:「現在肖副省長主管上市,我們只能儘力為湖島縣的發展謀出路,如果島泉酒業能成功拿到上市指標,將來濱海市也就有了自己的名牌酒了。」
王剛哈哈一下,謝冰果然是聰明人:「知我者,謝局長也。」王剛心裡暗暗佩服自己當初的英明,一箭數雕。
「為了湖島縣的發展,為了濱海市將來的名牌酒,大家儘力而為吧。」謝冰掛斷電話,立即給王良打了一個電話,王良已經接過王剛的電話,王良告訴了謝冰,這一次可能會有一定的風險,但是只要王剛按照說的那麼做,自己就沒有什麼風險。
第二天,謝冰就帶著王良進駐到港口貿易,開始稽查港口貿易的稅收問題。
謝冰、王良上午進駐港口貿易,下午《北方晚報》、《北國早報》的記者就湧入港口貿易的辦公室,港口貿易辦公室主任覺得很奇怪,這些記者怎麼知道稅務局在查稅呢?
港口貿易的辦公室主任以前是銀行的,很少與記者打交道,見是兩個駐站記者,坐在椅子上,敲起二郎腿,口裡還不斷吐煙圈,很是不屑一顧:「查稅的事情從何說起呢?政府部門的正常檢查,我們企業是應該全力配合的,你要採訪的話,你最好到稅務局去。」
兩記者見辦公室主任那弔兒郎當的德性,心中很是不爽:「我們正是從稅務局了解到的,他們說謝局長到企業去了,我們打聽到就是到你們港口貿易。」《北方晚報》的記者張洪年紀不大,在濱海是個人見人怕的傢伙。
「我該說的都說了,沒有什麼好說的,你們還是到稅務局去了解吧。」辦公室主任似乎並沒有將張洪放在眼裡。
「我們只想弄明白,現在是港口貿易上市前的關鍵時期,謝局長為什麼會親自來查你們的稅費情況?如果沒有重大問題,稅務局局長不會親自出馬的。」張洪搞不明白,聽說港口貿易一直業績不錯,為什麼在關鍵時刻稅務局長親自來查稅呢?
「這個我現在無可奉告。」辦公室主任依然沒有將張洪放在眼中。
「我覺得你現在這樣對你們上市很不利。」一直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北國早報》記者陳雲終於覺得忍無可忍,不給這個辦公室主任一點顏色看看,他不知道什麼叫基本尊重。
「現在還沒有上市,上市的話我們會嚴格按照規定進行披露。」辦公室主任最後乾脆將皮球踢給了董事會秘書:「這樣吧,你們去採訪董秘。」
無可奈何,張洪陳雲只得找董秘,可是董秘辦公室只有一個小姑娘。
「董秘在嗎?」張洪明知故問。
「董秘在會議室,今天稅務局的來公司查賬,他們正在會議室查,不會來辦公室。」小姑娘居然什麼都說了,張洪、陳雲相視一笑,直奔會議室。
遺憾,會議室門口兩個保安把門,死活就是不讓進門。
第二天,《北方晚報》、《北國早報》頭版同時出現港口貿易的報道。《北方晚報》標題是《涉嫌稅務醜聞港口貿易上市前景暗淡》,《北國早報》的報道更是懸乎:《稅務局長出馬港口貿易魂斷上市路》。
劉芳正在辦公室看報紙,突然電話響了:「劉芳,關於港口貿易的上市材料先壓一壓。」電話是濱海市委書記的。
「為什麼?」劉芳的一句話問得市委書記有點惱火。
「你沒有看見今天的報紙?省城的兩大報紙在頭版報道了港口貿易的事情,港口貿易是我們濱海市的最大港口企業,也是龍頭企業,真有稅務問題,絕對不能上市,將來對我們濱海市的形象是致命打擊。」市委書記還真以為劉芳什麼都不知道。
王剛拿著報紙在辦公室連看了五遍:「月月,這招釜底抽薪果然妙,看來報紙的威力大。」冷霜月一撇嘴:「不要高興得太早,肖副省長還沒有在島泉酒業的材料上最後簽字呢。」
許木一大早從報攤上買了五份報紙,杜子明正在看電視。
「教授,你看,兩大媒體都報道港口貿易涉嫌稅務醜聞。」許木將報紙遞給杜子明,杜子明拿著遙控板:「你看電視上是什麼?」許木一看,新聞快遞,港口貿易涉嫌稅務問題都上電視了,許木一拍手:「這下有戲了。」
「這次我無能為力了,不是爸爸不幫你,你看今天的報紙報道,這個時候港口貿易鬧出這檔子事,我不能把指標給港口貿易。」肖副省長左手拿著報紙,右手握著電話,女兒還在電話中嚷嚷,肖副省長搖了搖頭,掛上了電話。
第二天,杜子明接到省體改委電話,電話中說,肖副省長已經在上市預選材料上簽字了。
杜子明拿到簽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副省長在島泉酒業的報告上居然完全同意了島泉酒業的請求:「島泉酒業的成立日期按照老島泉酒業的日期算,股份公司的日期為1995年8月15日。」
整整提前了三百六十五天。
第三天,劉芳拿到肖副省長的批示,給宋如月打電話:「如月,你就按照省長的批示辦吧。」
陳誠怎麼也沒有想到,島泉酒業的系統再造如此順利,想當初南海葯業為了再造工商資料,硬是等了五個月時間。
接下來的兩天,王剛親自帶著冷霜月往返於工商局、國稅局、地稅局、衛生局、質檢局等十幾個部門。
由於是特事特辦,王剛將稅務、工商資料全抱回了公司,陳誠參照南海葯業的經驗:「王總,如果你想將來公司的發展有更大的空間,或者吸引更多的投資者,可以將稅費的情況、工商年檢同比例地放大,但是要注意,稅費的政策與工商年檢的數據一定要同比例,根據政策要求所繳納的稅費來放大公司的業績。」
王剛喜形於色:「島泉酒業如果不是陳總的指點,我王剛就是十年也很難將島泉酒業推向股市。」
陳誠叼著雪茄煙:「王總,你好像說算命先生提醒過你,你忌水向。」王剛突然覺得有點奇怪,陳誠不是研究數字的嗎?怎麼也相信算命先生的話呀:「算命先生是那麼說的,但是有陳總你的幫助,我就不信那邪了。」
陳誠猛地吸了一口煙,若有所思地望著遠處平靜的海面:「你看,今天的海面是我來湖島最平靜的一天,這樣的平靜太短暫了,就像一個人一樣,一生多幾天平靜的日子多好。」王剛不明白陳誠什麼意思。陳誠指了指遠方:「你看,湖島四面環水,這個地方千年都是貧窮,證明真的有沖財之兆,生意人一定要講究,如果島泉酒業不搬出湖島,島泉酒業的麻煩真的很難預見。」
「把島泉酒業搬出去?」王剛也曾經考慮過,但是搬到什麼地方去呢?湖島縣的勞動力便宜,地方政府的優惠條件是濱海市區無法提供的,再說宋如月也不會同意的呀。
陳誠已經了解到,島泉酒業一上市,宋如月肯定要不斷向王剛提出一些附加條件,島泉酒業什麼時候能真正有自己的實業呢?依王剛的脾氣,肯定不能答應宋如月的請求,雙方鬧僵只是遲早的事情。陳誠一直覺得奇怪,王剛突然就搞到上億元的資金,這些資金都是什麼地方來的呢?上市后島泉酒業的資金是一個致命的關鍵。
「王總,島泉酒業上市應該沒什麼問題了,上市后低調辦企業,張狂對自己是毀滅性的打擊,對社會是輕薄的不負責任,對企業本身是致命的傷害。當一個企業發展到一定階段,要忘記歷史的記憶,褪掉歷史的痕迹,島泉酒業需要忘卻,忘卻上市這段即將塵封的歷史。」陳誠滅掉了煙頭:「王總,島泉酒業就在你的手上,現在生命的磁場已經全部將你包圍,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果等到你意志與理想消磨殆盡的時候,你的慾望衝破靈魂底線的時候,為時晚也。」
王剛越聽越糊塗,識時務者為俊傑?為時晚也?現在島泉酒業剛剛拿到上市指標,我王剛還沒有賺錢呢?再說了,現在我王剛天時地利人和,等待島泉酒業上市后,我王剛一定要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讓湖島縣、濱海市的人都瞅瞅我王剛的本事。
1998年3月20日,許木帶著上市材料上了北京。
許木乘坐的飛機一落地,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走出首都機場,許木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往年三月的北京可是黃沙漫漫,北風凜冽,今天一到北京就遇到第一場春雨。許木伸了伸懶腰,打了一個哈欠:「好兆頭,好兆頭。」
許木在證監會辦公大樓旁邊的酒店住下,立即給王剛通了電話。十分鐘后,王剛給證監會的劉權打了一個電話:「權哥,上一周我給你說了那個事情,京安證券的許木已經到北京了,希望你引薦一下。」
劉權在電話那端不斷地點頭,滿口答應引薦許木。王剛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下了一點。早在一周前,王剛就向劉權指定的賬戶裡面打進了四百萬的現金。掛斷電話,王剛嘿嘿一笑:「錢真的是個好東西。」王剛對證監會的規矩開始是一抹黑,當時王剛要求劉權指點迷津的時候,劉權就一五一十地告訴王剛:現在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錢,那東西實在。」
既然劉權已經說出口,王剛當時心一橫:「權哥,你說三百萬,我知道還有發審委的同樣需要打點,我先給你四百萬,希望權哥幫兄弟一個忙,等公司上市后,我一定重重感謝你。」一個戰壕出來的生死兄弟,王剛將島泉酒業上市的籌碼全押在劉權身上。
冷霜月閉上眼睛,趴在桌子上,王剛還在電話中說個沒完,偶爾有兩句髒話,冷霜月已經習慣了,王剛跟劉權一個戰壕里出來的生死兄弟,髒話太正常了,一聽到三百萬,冷霜月的心緊了一下。
一切盡在計劃之中,許木北上的同一天,陳誠飛回海南。
「現在島泉酒業的自然人股是三千七百五十萬,要想控制住島泉酒業的流通籌碼,必須掌握一千九百二十萬股的原始股。」陳誠叼著雪茄,正對著海南洋浦投資的總裁李昆分析島泉酒業的形勢。
海南洋浦投資是陳誠老婆的弟弟的妻兄李昆夫婦共同成立的公司,公司的實際出資人是陳誠以及陳誠的妻弟。完全是私募基金,在南海葯業中,通過老鼠倉賺得了上億元的真金白銀。陳誠金盆洗手后,就不再過問洋浦投資的事情。可是陳誠從接手島泉酒業項目后,洋浦投資就秘密北上,在濱海市成立了濱浦投資,唯一目的就是收集島泉酒業的原始股。
陳誠很痛苦,跟李昆說了無數遍,就是無法說服李昆金盆洗手。陳誠的妻弟找到陳誠家,將洋浦投資的兩千萬股本金甩到桌子上:「陳哥,這是你當初在洋浦投資的股本金,現在你退股,我一個人操作就可以。」陳誠的老婆試圖勸阻弟弟,可是妻弟就是要退錢給陳誠,萬般無奈,陳誠答應配合妻弟最後一次出手。陳誠告訴王剛到加拿大去了的那段時間,其實在陳誠的親自操刀下,濱浦投資已經成功收集了一千三百萬股島泉實業的原始股。
就在鄭東將資金打到王剛資金賬戶中的時候,鄭東在高溫的授意下,也在濱海秘密成立了京聯投資,鄭東親自擔任京聯投資的董事長。一聽說島泉酒業已經得到肖副省長的簽字,鄭東就下令大勢收集島泉酒業的原始股。當初約定,京美證券收集兩千六百萬股島泉酒業的原始股,其中一千一百萬股在首次發行時用於炒作,故意將籌碼散到市場中,達到新股發行的股東人數要求,至少五千名股東,給市場營造追捧的假象。
鄭東動用了八百萬國債回購資金,一次性收集了二百萬股島泉酒業的原始股。第三天,鄭東將二百萬股以每股八元的價格置押給國清證券,融資一千六百萬,第五天迅速收集了四百萬原始股。六百萬股,離目標太遠,鄭東飛抵北京秘密地與京城私募基金展開了談判。
就在濱浦投資收集籌碼的過程中,也就是島泉酒業剛剛通過發審會的第二天,島泉酒業的原始股就由四元炒到六元,李昆明顯感覺市場里有一股很強大的力量在吸籌。
李昆覺得很奇怪,怎麼還沒有上市就有人在大規模的吸籌,難道對方也聽到什麼消息?炒作南海葯業的時候,李昆壓根兒就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陳總,市場中有人在強力吸籌,我們是否還繼續吸籌?」李昆想徵求陳誠的意見。
吸籌?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吸籌?陳誠也聽得有點莫名其妙,島泉酒業上市一直保密狀態,市場到底有什麼人知道呢?「先看看,看市場下一周的表現。」由於沒有正式上市,怎麼會有人這麼強力地收集籌碼呢?通過發審會之前沒有多少人知道島泉酒業要上市,難道是港口貿易想通過控制島泉酒業的流通籌碼,到時候舉牌島泉酒業?
到底是誰在收集籌碼?陳誠拚命地搜索,杜子明?杜子明的學生在聯大投資集團,聯大有幾家上市公司,為什麼聯大自己不坐莊自己的股票呢?陳誠很快否定了杜子明與聯大集團聯手。難道是王剛?
王剛突然神秘失蹤,後來回到湖島就忙於上市,可是王剛北京大本營的資金都是前不久才從島泉酒業中抽回的,北京大本營的資金已經十分緊張,王剛怎麼會冒險呢?陳誠意識到不大對勁兒,王剛投入巨大,如果自己坐莊的話,很快就能收回在湖島的投資。難道北京資金緊張,撤回資金只是王剛導演的一場資金迷魂戲法?
「李昆,我們現在的投資收益已經是百分之一百,我們將手中的籌碼散出去三百萬股看看市場的表現,如果市場進一步上漲得話,我們再散三百萬股,手中保留掌握七百萬股,這也是對方希望出現的局面。」陳誠明顯感覺到,至少王剛可能與市場中吸籌的對手有某種默契,否則對手不會這樣大膽吸籌。這對手對於島泉酒業的上市情況可以說掌握得一清二楚,自己坐莊還不如在老鼠倉里享受吸血的樂趣。
1998年4月22日,湖島縣風和日麗。
太陽剛剛鑽出地平線,一群海鳥飛越地平線,直衝湖島縣的人造小公園。
在京城的許木早早地起床了,拉開窗帘,數日來的黃沙蔽日的北京城一片晴空,許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難得的好日子。這一段時間一直忙於奔波於證監會與賓館之間,請客吃飯、送禮,實在是累了,當孫子的日子終於結束了。喝了一杯牛奶,許木提起桌子上的電話,將上市預選材料過關了的好消息告訴王剛:「王總,一路綠燈,我們成功了。」
「什麼?成功了?」迷迷糊糊的王剛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但是許木激動的聲音應該沒有錯呀?許木重複了剛才的話,王剛一陣激動,嚇得被窩中的冷霜月一把抱住王剛。
「王總,上市預選材料通過了?」冷霜月望著這個激動得像小孩子的男人,眼角還有兩顆碩大的眼屎,冷霜月忍不住差點兒笑出來,伸手將王剛的眼屎給扣掉:「別激動了,該起床洗臉上班了。」
時間已經定下來,1998年10月8日,島泉酒業對外公開招股。
島泉酒業成功招股,股價高達17元。島泉酒業對外宣布募集資金5.4億元。
1998年12月27日早上9點半,剛一開盤,島泉酒業就下跌了百分之十,股價在跌停板上一動不動。
陳誠在家裡,一打開電腦就兩眼發獃,島泉酒業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李昆,你沒有操作吧?這可是上百萬的損失呀。」李昆雖然跟陳誠闖蕩了五年時間,但是在陳誠面前,李昆還是一個小江湖。
「今天怎麼這麼奇怪,一開盤就跌停,到底什麼人在搗鬼?」盯著筆直的一條線靜靜地躺在跌停板上,李昆左看右看,看不出什麼名堂,島泉酒業不是沒有消息嗎?李昆實在搞不懂。
電話那端一直沉默,李昆不停地喂喂。
大約過了兩分鐘,電話那端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看來有人想洗盤,要把我們這些跟庄的籌碼拋出,通過打壓股價擊垮我們的持股信心。」陳誠淡淡一笑,這樣的洗盤有點小兒科,莊家無非就是通過打壓股價,讓不堅定的持有者拋售手中的股票嘛,這對於散戶來說還有點作用,一般的跟庄機構不會在乎莊家這種莫名其妙的打壓。
陳誠突然有一種感覺,莊家跟上市公司關係肯定非同一般,否則他們怎麼會這樣莫名其妙地打壓股價呢?打壓股價自己的股票流通市值也就蒸發了,他們肯定有上市公司的消息來配合拉升,陳誠緊急給交易所的哥們兒電話,很快得到交易所的交易記錄,島泉酒業正在進行不斷的交易,交易數量並不大,每次的拋售與買入都在一百萬股左右,奇怪的是國清證券北京營業部拋售股票,濱海證券營業部卻接盤,濱海證券營業部同時以相同的拋盤價在拋售,北平證券營業部同時在接盤,每次他們拋售與接盤的數量相差無幾。
到底是不是莊家的倒手行為?為什麼不是濱海證券與國清證券相互拋售相互接盤?陳誠咬了咬牙,如果是莊家,這個傢伙很狡猾,進行了大量分倉,分倉的資金多是抵押融資資金,從交易的手法看,莊家的對倒打壓吸籌,拉升手法太明顯,像是初出道的傢伙。
陳誠丟掉了手中的半截雪茄,是該給莊家製造一點麻煩了。
鄭東正坐在寬大的辦公室,私募資金的老闆還算仗義,能配合國清證券與濱海證券的行動。鄭東微微地閉上了眼睛,一個月了,天天來回地倒手,國清證券漲停拋售,濱海證券接盤,濱海證券漲停拋售,北平證券的私募資金接盤,每天京美證券只需要一百萬或者二百萬股的一個漲停板的資金。這部分資金拉到每股二十元,二百萬也只要支付四百萬就可以了,拉升的時候支付交易的手續費與印花稅就可以不斷拉升島泉酒業,一個月來順風順水。不過天天與機構們談判,這幫貪婪的機構,不但要高額的融資收益,還要回扣,現在看來無所謂了,島泉酒業已經拉高到每股二十元。不過京美證券一直拉升,始終有兩股老鼠倉在搗亂。
私募資金的王老闆可是一個勢利的傢伙,當初談融資的時候,一直就不爽快,在北平證券的二百萬股一旦不按照京美證券的統一計劃,在打壓股價的時候,拋售給國清證券,到時候這部分股票被老鼠倉接走,京美證券可就出現四千萬的缺口,到時候國清證券與濱海證券就恐慌。
「李昆,今天以股價下跌百分之十的價格,掛出五十萬股的賣單。」陳誠停了停:「你同時在另一個賬戶掛出五十一萬的買單,買單的價格高出賣單價格一分錢就可以,別忘了,你掛出的賣單一定要低於現在所有的買單價格,買單要高出所有的買單價格,標準的一分錢上下。」
鄭東發現京美證券的顯示屏上,奇怪的買單賣單明顯就是要攪亂自己打壓計劃,不給這個搗亂的傢伙一點兒顏色,不知道我鄭東的厲害,「現在的買單與賣單的差距在一萬股,他們突然拋出來,尤其是這麼低的賣單,明顯要讓我們吃貨,而五十一萬的買單打亂我們的接貨計劃,我們連同他們拋售的五十萬一起給接過來,我看他五十一萬怎麼接。」兩分鐘后,一個電話讓鄭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鄭總,按照計劃成功接貨。」鄭東額頭上虛汗沿著眉毛不斷地往下流,謝天謝地,下一步計劃差點兒就被突如其來的搗蛋鬼給攪黃了。
「看來這個莊家有點心狠手辣,明顯識破了我們的計劃。」陳誠斷定,莊家如此精明,並且賣單與買單剛好接走自己拋出的股票,他們的資金絕大部分是通過手中的股票,在營業部與私募資金進行置押融資的。陳誠望了望窗外,悠閑自得地吸了一口雪茄。這個莊家這麼兇悍,僅僅靠自己的心狠手辣,怎麼能將股價拉升到二十元,莊家沒有內幕消息是不可能的,今天無緣無故的打壓,難道莊家下一步還有什麼花招兒?
28日上午,島泉酒業停牌一個小時,發布重大消息:「島泉酒業將變更募集資金用途,將與北方醫藥集團共同出資組建濱海微生物醫藥公司。」
「我們昨天還是該賣入。」李昆看了公告後有些後悔,馬上給陳誠電話:「看來有人與盤口資金的關係非同一般,要麼是島泉酒業的內部人,要麼是北方醫藥集團,他們最清楚島泉酒業的這個微生物概念,陳總,他們昨天就是有意打壓吸籌,如果昨天我們收集一部分籌碼,今天就有百分之十的利潤。今天開盤肯定有人要直拉漲停,你說我們今天怎麼操作?」
李昆的一通後悔讓陳誠大為光火:「今天早上你沒有看見網上的文章嗎?有槍手出來繼續打壓了。」陳誠太了解李昆的衝動,微生物概念肯定是好概念,但是對手還希望繼續收集籌碼,這個對手肯定有一定來頭。
李昆打開新聞,又是《北方晚報》、《北國早報》兩家媒體集中火力抨擊島泉酒業,主要攻擊島泉酒業朝三暮四,不專註酒業而進入並不現實的醫藥行業。
10點開盤,島泉酒業又被一拋單給死死地打到跌停板上,李昆不斷地搖頭:「醫藥行業是朝陽行業,利好消息怎麼變成了利空?」坐在電腦旁邊,李昆一根接一根地抽煙,這個對手到底是誰呢?
「這個明顯的是利好,而對手藉助媒體的抨擊,當作利空打壓吸籌,這樣的手法並不高明,我們還要耐心等待,讓他們繼續打壓,我們要堅定持有,在低位繼續收集籌碼。」陳誠擔心李昆抗不住,連續兩個跌停完全可以將一些思想浮躁的人洗出局,炒股最忌諱的莫過於心態浮躁。
「到底怎麼搞的,怎麼連續跌停呢?」鄭東使勁地敲打鍵盤,京聯投資可是重倉,再這麼跌下去,眼看1998年就要結束了,一旦股票置押的營業部出現信心動搖,拋售股票,京聯投資以及京美證券就會出現浮虧呀。
鄭東擔心,一旦島泉酒業出現大面積浮虧,王明肯定要調查的,到時候怎麼向王明解釋,一旦王明較真,自己在高溫面前也不好交代,到時候高溫肯定要站到王明一邊,自己可是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鄭東給高溫一個電話:「高總,現在這個局勢好像不對呀。」
鄭東的一個電話讓高溫心懸到嗓子眼去了:「什麼不對呀?」高溫還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難道島泉酒業出事了?
「島泉酒業已經兩個跌停了,從盤口看還要跌,好像故意跟我們作對似的。」鄭東將島泉酒業兩天的表現給高溫詳細地彙報了一遍。
電話那端半天沒有反應。
「高總,事情就是這樣,我們的財務報表做到12月31日,島泉酒業的最後一個交易日剛好就是我們的財務報表截止日,如果繼續跌停的話,我們將出現大量的浮虧,我們將無法向其他股東交代。」鄭東琢磨有人在故意搗蛋。
「看來是要有所行動。」高溫半天才從電話那端冒出一句話。
鄭東放下電話,迅速地給京聯投資的總裁電話:「大量進倉島泉酒業。」
28日,下午一開盤,買盤湧入,島泉酒業的股價直線上升,漲幅直逼漲停。
「陳總,漲停了。」李昆很是後悔,剛一封上漲停板,李昆就給陳誠電話。
「一驚一乍的,你能不能沉穩一點,操盤最忌諱的就是浮躁,要穩坐釣魚台,任憑風起雲湧,潮漲潮落,千萬要記住,漲停跌停很正常。」陳誠不斷地抽煙,心中一直在盤算,如果在早上收集籌碼的話,20%的收益就收入囊中了。
陳誠狠狠地將煙頭摁到煙缸里,看來自己也有走眼的時候,什麼樣的人這麼兇悍?王剛?杜子明?還是神秘的北京資金?陳誠一直就沒有明白,王剛一直說沒錢,那兩億元的運作資金從什麼地方來?王剛與巨資難道還有什麼內幕交易?陳誠估摸著,除了李昆,應該還有兩股勢力在較量,這兩股勢力不會輕易達成默契的。
29日,李昆剛到辦公室,一看盤就跳起來了:「見鬼了。」
島泉酒業開盤跌停。
在陳誠的授意下,李昆開始在跌停板上收集籌碼。
下午,島泉酒業再次拉到漲停板上。
「到底怎麼搞的?」王剛在辦公室開始摔杯子,嚇得冷霜月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王總,我們有點受不住了。」北京方面的一個電話讓王剛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冷霜月望著這個有些喜怒無常的男人發獃,在島泉酒業上市前,王剛從來沒有像現在,動不動就發脾氣,摔杯子,時不時還衝自己發火,使臉色。幾次冷霜月都想找杜子明傾訴。
冷霜月不想讓杜子明產生誤會,也不願意將王剛的喜怒哀樂告訴杜子明,有什麼事情還是一個人忍著,晚上在被窩裡哭吧。
尤其讓冷霜月奇怪的是,島泉酒業的廣告代言人趙子瑄不斷地給王剛電話,有時間王剛接到趙子瑄的電話,要麼是喜笑顏開,要麼是怒氣衝天,很多時候還住在濱海不回湖島。
冷霜月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王總,明天按照規定要發布股價異動公告,需要董事會蓋章的。」杜子明將已經起草好的臨時公告遞到王剛手中。這三天杜子明一直納悶,島泉酒業明顯被人操縱,到底是誰在操縱?杜子明在交易所列印了所有股東名單,北京、濱海市、海南等全國各地都有,難道王剛、陳誠他們都在背地裡炒作島泉酒業?王剛遠非自己了解的王剛,自己的步伐得加快。杜子明把股東名冊放進了保險柜。
「是不是我們的股票價格有人操縱呢?」王剛頭都沒有抬,飛快地在異動公告上簽字了,「子明,最近股價不斷波動,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兒,現在是上市公司了,公告一定要蓋上公司的章,免得再次被人鑽空子。」
杜子明暗自一笑,難道自己懷疑王剛懷疑錯了?王剛說的鑽空子是甲醛中毒事件,看來這傢伙還裝得很鎮靜,那麼這麼多北京股東到底是誰真正控制的呢?剛上市不到兩個月,島泉酒業的股票就玩過山車,上萬的股民口袋中的財富可是轉瞬即逝,這樣下去證監會也會懷疑,島泉酒業一旦遭遇調查,自己的計劃也就打亂了。
杜子明剛離開王剛辦公室,桌子上的電話丁零零響個不停。
王剛抓起電話。電話中聲音急促:「王總,我們所有賬戶都買進股票了,是不是還要繼續買進?」
連續三個跌停,已經超出計劃。「我們還有多少資金?」王剛估摸著,通過三天的打壓洗盤,北京方面已經動用了將近一億元的現金,但是還有一方不明對手在低位不斷吸籌,北京方面用真金白銀砸出來的機會給無償地利用了。
「現在還有五千萬的現金,這些現金的時間很短,都是我們與證券公司協議的國債回購資金,最長的事件只能用六個月,一旦國債到期,我們的資金必須還上,所以我們要快速結束。」北京方面的聲音很焦急。
「慌啥子呢,我們一定要穩住陣腳,我自有辦法。」王剛掛斷了北京方面的電話,點上一支雪茄,一縷青煙飄向電腦顯示屏,穿越煙霧,望著七上八下、蜿蜒起伏的島泉酒業K線圖,就像一個高潮迭起的美少女,不,應該是一個剛剛情竇初開的少女,初嘗人間快樂。王剛喜歡這樣的刺激,突然間,王剛站起來狠狠地滅掉了手中的雪茄,應該讓刺激來得更猛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