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之行

揚州之行

昔日唐堯之際天下遭遇洪災,全賴大禹治水救民。為了規劃地域考察田頃,大禹將天下按土壤之別劃為九州,並加以評定。而在這九州之中,揚州因為卑濕水熱、土壤泥濘被定為下下等,是為九州中最差的一個。因此前漢之時,淮南王劉安討伐南海王,尚未遭遇敵軍,病死者已經過半,至於百姓耕種鋤刨更是所出無幾。

但到了王莽篡漢之際,中原之民為避戰亂,紛紛避難揚州,墾田開荒。至孝景皇帝時,廬江太守王景修復芍陂,灌田萬頃;孝順皇帝時,會稽太守馬臻始利鏡湖,又辟良田九千餘頃。此後揚州日漸富庶,土地也愈加肥沃,加之漁獵採集、果蔬豐茂,民生實已與中土無異。

揚州刺史治所在歷陽,此縣屬九江郡之地,恰在長江北岸。陳溫見到曹操分外高興,共憶昔年同在朝中為議郎之往事,還特意偷得半日空閑,親自騎馬帶著他一行人到江邊遊覽。曹操雖然活了三十六歲,但這卻是第一遭來到揚州。他自酸棗縣出發,經豫州之地,目睹的皆是中原的破敗景象。但入了江淮便大感不同,現在又面臨長江,眼望對岸山川錦繡土地豐腴,他竟產生了一種錯覺,恍惚間覺得董卓暴虐害民僅僅是一場虛幻的噩夢。

「孟德,你覺這大江之景如何啊?」陳溫樂呵呵地問道。

「愚兄實有些不敢看啊。」

「為什麼?」

「我怕看得流連忘返,忘卻家國之大義。」曹操轉過臉來又眼望北方,「江南雖好,但當今天子尚處危難,中原之地還在水火,這豈能不讓人心焦?」

陳溫的好心情也被他這幾句話給攪擾了,不禁嘆息一陣:「豈止是中原之地,就是你我腳下都已經不安穩了。」

「元悌此言從何而發?」

「你還不知道吧,咱們那位后將軍自從到了南陽,氣魄可大著呢!」陳溫說的是袁術,「他打著討賊的旗號擁兵自重,還向荊揚江北諸郡索要資財糧草,光是我這裡他就催了兩次糧啦!」

「袁公路這個人是驕縱了一些,比之袁本初,氣量、才學都差了一點兒……」

「但是野心卻不差。」陳溫赫然打斷他,「你來此不就是為了求兵嗎?實不相瞞,我早有徵兵之意。」

「元悌也願舉兵勤王?」曹操興奮起來。

陳溫白皙的臉上露出一陣無奈:「我是為了自保……他袁公路萬一打到揚州,我得有兵馬保護這大江南北的百姓啊。」曹操微然一笑,說道:「你這話說得沒道理,他袁術有什麼權力攻伐州郡?領兵討逆是為大義,可要是同室操戈豈不與造釁一樣?我想他還是不敢的。」

「他已經敢了!」陳溫見曹操一臉懵懂,「你這兩個月在路上奔波還不知曉,長沙太守孫堅已經起兵,渡江北上與袁術在魯陽會合。他這一路上將荊州刺史王叡、南陽太守張咨都給殺了。」

「什麼!?」曹操感覺半截身子一麻,「孫文台為何無故殺人?荊州刺史王通耀有平叛之功甚得民望。」

「昔日長沙區星、零陵郭石作亂,孫堅與王叡受命領兵平叛,雖然盡皆得勝,但他二人爭功不睦相互怠慢,荊州士僚無不知曉。孫堅恐怕早動了殺機,這次正好趁機發泄私怨。」

「那張咨呢?張子議同韓馥、劉岱他們一樣,是周毖不計生死才保出外任的,他在南陽秣馬厲兵協助袁公路討董,這樣的義士孫堅怎能說殺就殺呢?」

「這可是一筆糊塗賬。」陳溫冷笑道,「袁術南下舉兵討董,駐紮之地在魯陽,所賴糧草皆是南陽郡供給。張咨開始時還是全心全意幫他,可是後來見他兵勢漸大,唯恐他回頭吃了自己,就暗地減扣軍糧加以牽制。袁術假孫堅之手除掉張咨,那麼南陽之地再無人能掣肘他,荊州江北已盡在其掌握了。」

「劃地擁兵?」曹操眯著眼睛道,「他袁公路還真是雞鳴狗盜有才華,北邊眾家牧守不管怎麼勾心鬥角卻未造事端,想不到他在這邊借刀殺人已經害了兩個。」

「還有你想不到的呢。孫堅殺死張咨之後,袁術任命他為破擄將軍,兼領豫州刺史。」

「好啊,他這個后將軍絲毫不亞於北邊那個車騎將軍。」曹操挖苦了一句,隨即感到不對,「豫州刺史?豫州刺史不是孔伷嗎?」

「袁術說孔伷是董卓任命出來的官,不能算數。」

「屁話!」曹操朝江中啐了一口,「孔公緒是董卓任命出來的官,難道他袁術這個后將軍就不是嗎?」

「你看看他袁公路心機可不可怕。他許給孫堅的是個空頭人情,豫州又不在他手,這是攛掇孫堅速速北上。而且孔伷、張咨既可以不作數,那麼凡是董卓外任出來的官員都可以不作數,也就是說……」

「天底下的地盤他可以隨便搶隨便殺。」曹操一語道破天機。

「所以你看看,我這揚州豈是太平之地?說不定哪天這股惡浪就要順江襲來。」陳溫眼望著滾滾東逝的長江,「孟德,你口口聲聲要討滅賊臣復興漢室,可如今全天下到處都是董卓,而且他們的用心比之那個西涼武夫更加險惡歹毒。就似袁公路這般心懷異志,孫文台那麼驍勇跋扈,兩個人聯合起來,恐怕更能興風作浪。你千里迢迢來要兵,那我就給你兵。但是我希望你回去想一想,即便掃滅董賊,天下還能回到過去嗎?回不到過去,那我們又應該怎麼辦?」

曹操默然良久,突然自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怎麼辦……哼!掃滅狼煙,把所有的董卓都殺乾淨!」

返回縣城的路上,陳溫不願再提及煩心事,便與曹操並肩騎馬緩緩而行,聊起昔日舊事。夏侯惇在旁側耳傾聽不插言也就罷了,那夏侯淵與樓異卻頗感無趣,兩個人縱馬前行先進城了。

入歷陽城東門轉過兩條街就是州寺,夏侯淵與樓異覺得近就始終沒有下馬,欲要一直馳回州寺。

哪知轉過一條街,忽從西面來了一隊人,為首的是位六十歲左右的長者,鬚髮灰白有些駝背,騎著高頭大馬,衣著華貴相貌和藹,看打扮似乎是個鄉紳,身邊步行相隨的有十幾個僕從。

城裡街道豈是跑馬的地方?夏侯淵卻不在乎,一邊打馬一邊回頭與樓異玩笑,等看到西邊來的這幫人,想要勒馬已經來不及了。他魯莽之性上來,索性猛抽馬屁股,直愣愣自這些人中間突了過去。

這下可熱鬧了,兩個僕從躲閃不及被趟倒不說,還與那位長者闖了個正著。夏侯淵所騎是戰馬,自非尋常可比,竟將那位老人家的坐騎闖了個趔趄,那人猝不及防,身子一晃從馬上跌了下去。夏侯淵根本不把撞人放在心上,連瞥都沒瞥一眼,使勁催馬,頭也不回地去了。他走了,街上可立時亂了。那幫僕從有的搶過去扶人,有的拉住驚馬,餘下四五個可就將後面的樓異給攔住了。

樓異這會兒氣大了,夏侯淵惹完禍跑了,卻把他拋在這裡擦屁股。但這件事是非分明抵賴不得,他趕緊跳下來拱手道歉:「失禮失禮,我那位朋友有要事在身,無意中撞了你們主人,還望各位見諒。」

「光一句失禮就完了?你知道我們老爺是誰嗎?」一個小廝扯著脖子嚷道,「大家上,狠狠揍他一頓,交送官府治罪。」

這幫家奴聞令擄胳膊挽袖子就上,你一拳我一腳對樓異猛招呼。

樓異是老行伍,自不把他們這等三腳貓的拳腳放在眼裡,但卻情知理虧,不肯還手只是躲閃。哪知這幫家奴得寸進尺,見四五人竟料理不動他一個,越發不肯罷手,一邊打一邊罵,說的都是揚州土話。

樓異的火頂上來了,躲閃之際左手已經攥起一個小廝的胳膊,右手拉住腰帶一使勁,將他舉過頭頂狠命朝人堆里拋去,哎喲噗通一陣亂,四五個家奴連摔帶砸全都趴下了。樓異拍拍手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太不拿我這北方漢子當回事了。」

一個小廝倒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猛抬頭看見他們管家正張羅人將主子抬走,便嚷道:「王大哥,你看看呀!兄弟們挨打了,這小子還發狂言,欺我南方無人。你也不管,太他媽沒義氣了!」

他這麼一搓火,那個管家頓時怒不可遏,把外衣一扒,猛地躥到樓異面前:「大個子,你也忒目中無人了,以為我們南方就沒有響噹噹的漢子嗎?我與你一對一地打!」

樓異仔細打量他一番。只見這個管家模樣的漢子大概三十歲左右,膀闊腰圓,粗胳膊大腿,面白短須,一雙大眼睛惡狠狠瞪著,個子卻比自己矮了多半頭,便笑道:「你這南蠻子,好大的口氣。」

「你這北侉子,留神吧!」說著斗大的拳頭帶著風聲襲來。樓異一驚,沒想到他出手這般快,趕忙仰頭躲過,緊跟著迎面又蹬來一腿,樓異向後急退了四五步,一個踉蹌才閃開。這他可就不讓了,一個箭步竄過去就打,那漢子不急不緩,招招應對得當。兩個人就這樣你來我往斗得不可開交。

這時曹操也到了,大老遠就見樓異和一個白面漢子動手,他知道樓異不會輕易與人動手,便不加喝止,卻回頭對陳溫笑道:「元悌,看來我的人要給你添麻煩了。你快看呀,樓異的膂力我曉得,跟著我上了不少次戰場,那個管家模樣的人竟能與他打個平分秋色,本事倒也了得。」陳溫見他不問是非光看熱鬧,抿嘴一笑,抬頭再看打鬥之人,不禁愕然,趕緊喝道:「王必!樓異!你們不要打了!」

原來那白面漢子叫王必,聽陳溫喝止,忙退開一步高喊道:「我家大人來尋您,被這個狂徒的朋友縱馬撞了,請陳使君做主。」

「你認得這個人?」曹操頗感意外。陳溫也不理他,急渴渴問王必:「你家大人受傷了沒有,他現在在哪裡呢?」

「我叫手底下人抬到您府里歇著去了。」

陳溫回頭埋怨曹操:「你可給我惹禍了,把九江太守老劉邈給撞了,趕緊看看去吧!」

曹操一聽就傻了:這位九江太守劉邈,乃是光武帝嫡派後裔,當今琅琊王劉容的親弟弟,可謂宗室重臣。想到這兒腦子頓時就暈了,趕緊與陳溫策馬往州府趕。兩邊的隨從、家奴一大幫人呼呼啦啦也都跟著,王必與樓異兀自不依不饒,倆人互扯著脖領子在最後面隨著。

陳溫帶著曹操入了府門,趕緊轉後院入廳堂,但見老劉邈正倚在榻上眯著眼睛。

「劉老郡將,實在失禮,剛才撞您的是我朋友的屬下,我這兒先替他向您賠禮了。」陳溫說著一揖到地,「您這等身份竟遭此事……死罪啊死罪,你傷著沒有?」

「無礙的,就是受了點兒驚嚇。」劉邈長出了一口氣,說起話來倒是慈眉善目客客氣氣,「年輕人驕縱一些總是有的。」

「在下曹操,對屬下管教不嚴,衝撞了您老人家,罪該萬死。」

劉邈眼睛忽然一亮:「你是曹孟德?」

「正是在下。」

劉邈強自坐了起來:「老朽曾聞諸家牧守兵臨河南,唯有曹孟德敢領兵西進,雖敗猶榮,不想就是你。」

「呵呵……您誇獎了。」曹操頭一遭聽到宗室大臣的讚譽,心裡美滋滋的,方欲再客套兩句,就聽外面一陣大亂,樓異與王必拳打腳踢地滾了進來。

「都住手!」陳溫嚷道,「到了這裡還敢打鬥,你們也太不把本刺史放在眼裡了。究竟是怎麼回事,說!」

兩個人跪在地上各執一詞,好半天才把這點兒事說明白。劉邈仰面大笑:「你們這兩個人啊,行事也太過魯莽了,本來這事與你二人無干,何至於動起手來。王必,跪到一旁,少時聽我發落。」

「諾!」王必規規矩矩跪到了外面。曹操見劉邈懲罰手下,也趕緊喬模喬樣發作自己人:「樓異!你也到一邊跪著去。」

見王必與樓異肩並肩跪在一旁不敢動了,陳溫這才鬆了口氣,落座道:「老大人,您今日輕騎便服來找我,不知有何賜教?」

劉邈捋了捋花白的鬍鬚:「我是特意來向使君辭行的。」

「辭行?」陳溫很意外,「您要去哪兒?」

「我打算入長安覲見當今萬歲。」

他這話一出口,在場之人無不驚駭。

「當今天子雖是董卓所立,但畢竟還是先帝血脈。如今大軍洶洶卻不能進,各家牧守躊躇不前已萌異志,久而久之必生禍患。」說到這兒他眼露恐懼之色,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恕老夫說句嚴重點的話,不知九州之地將來會有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啊。」

這樣不詳的預言已經觸目驚心,而又出自一個劉家宗室之口,越發使人覺得不安,陳溫與曹操誰都沒敢插一句話。

「所以老夫想親自去一趟長安。一者看看當今天子是否安好,二者嘛……」劉邈盯著曹操道,「希望能見見董卓,看看與這個人是否有理可講。若是可能的話,我想勸他還政天子,赦免其原先的弒君罪過。」

「難道就任由董卓這個逆臣作虐?」

「孟德,不是所有的人都似你這般忠於朝廷。」說著劉邈壓低了腦袋,忽然一滴老淚流了下來,灰白的鬍鬚顫抖著,「討董賊……討董賊……討到今日我看賊人是越討越多。皇權失柄,政令不行,至少董卓所在的地方尚有臣僚聽命於朝廷,可是關東之地呢?現今誰還把皇帝放在眼裡呢?」

曹操、陳溫盡皆默然。

「我始終就不明白,這些牧守哪一個不是世家子弟?哪一個沒受過大漢朝的幾代皇恩?怎麼時至今日都忘記了自己所受的皇恩呢?」劉邈擦了擦眼淚,「想那袁公路四世三公富貴無邊,我們劉家哪一點對不起他?他到南陽明為討逆,實是擁兵自重,前幾日竟向陳王劉寵索要糧資,他這是要幹什麼呀!」

曹操冷笑道:「袁公路也忒痴心妄想。在下有幸與陳王曾有一面之識,大王生性耿直驍勇,定不會畏懼袁術這等人物。」陳王寵驍勇善射仁愛百姓,又得陳國相駱俊輔佐,在平定黃巾之時甚有功勞,是諸侯王中實力最強的。討董義軍結盟后,劉寵自稱輔漢大將軍坐鎮夏陽以助聲勢,也可算是討董一部,加之陳國地處豫州西南,因而陳王寵對袁術的做大也頗有抑制。

「陳王雖然驍勇可保封國,但是我已經這把年紀了。」說著劉邈托起鬍鬚,「實在不能再保守九江之地了。我打算上表朝廷,請會稽周昂接替我為九江太守,周氏乃會稽望族,周昂之兄周昕現為九江太守,其弟周現在河內軍前效力,希望能憑他們兄弟三人之力可以抑制袁公路胡作非為。」

「老大人請放心,」陳溫毅然道,「我也當保境安民,絕不可讓他跋扈此間。至於老大人您還是不要去了……西京之險非同等閑啊。」

劉邈苦笑了兩聲:「我意已決何懼險阻。無論如何我也要見到皇上,現在這個時候,宗室得有人敢站出來才行。我要試著勸一勸董卓,說句冠冕堂皇的話,為了天下蒼生免於塗炭。要是說句自私點兒的話嘛……為了我劉家的皇權大統不至於流落外姓人之手。」

曹操低下頭暗自思量,心道:「老爺子,您想得也太簡單了,萌志容易罷手難。你叫董卓還政回涼州現實嗎?叫那些已經手握重兵的人都遣散兵馬回去治民還可能嗎?天下之亂似乎是避無可避的事了……」他想勸劉邈兩句,但是瞧老人家鬚髮灰白面容憔悴,背都有些駝了。如此年紀的人了,前往西京身赴險地,這是為漢室江山盡最後一點兒力氣了。想至此,倒覺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劉邈沉默了一陣,又道:「孟德,想必你此來是為了求兵吧?」

曹操點點頭,慚愧道:「滎陽一戰兵士死傷殆盡,小可無奈,至此求元悌幫助。」

「能滅董卓固然是好,可若是不能滅董……當設法保土安民以待西京之變。周亞夫力挽狂瀾固然是忠,然則竇融保河西也一樣是忠。」劉邈直勾勾看著曹操,「諸家兵馬洶洶,卻只有你敢出兵一戰,由此足見你之忠義遠勝他人,若是老朽能僥倖不死到達京師,當在天子面前多多保薦你。」

「在下受寵若驚。」曹操連忙行禮。

「過來。」劉邈忽然點手喚王必,「你為何動手打人?」

王必跪爬到他面前:「在下見咱五個兄弟被這小子打倒,就……」

樓異突然插口道:「我連連避讓,他們五個還糾纏不休,挨打是他們自找的。」

「你閉嘴!」曹操趕忙斥責。

劉邈抬手示意曹操不要生氣,又道:「王必,你應該親眼看到了才對,是不是他們五個以多欺少糾纏不休呢?」

「小的是看到了,」王必點點頭:「但是兄弟們說我不出手就是沒義氣。」

「義氣?」劉邈笑了,「你自己說說往事,為何在我家裡為仆?」

「小的當年為朋友出氣,打死人命逃亡在外,蒙老大人收留。」

「你看看,今天的事情與你當年之罪有何不同?沒長進啊……」劉邈一本正經道,「義氣能大過是非嗎?王必啊王必,我是怎麼教導你的?交朋友講義氣也要長眼睛啊。有人得朋友之助,有人受朋友所累,還有人因為誤交了朋友而喪命,你千萬要看準了人再講義氣啊!」

曹操不禁暗笑這老頭危言聳聽;王必哪裡敢還嘴,只道:「小的謹領您老人家的教誨。」

劉邈手捻須髯道:「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王必道:「我侍奉老大人五年了。」

「五年,真快啊……」劉邈點點頭,「你一身武藝,卻在我手下當了五年奴僕,也真為難你了。」

「大人對小的恩同再造。」

劉邈指了指曹操:「你給這位曹將軍磕個頭,以後隨他去吧。」

「您不要我了?」王必大吃了一驚。

「我是不能要你了。」劉邈拍拍他肩膀,「你是個廝殺漢,豈能守著我這個老棺材瓤子?大丈夫當建功立業,你就隨曹將軍從戎去吧!快磕頭。」王必領命,重重給曹操磕了一個頭。曹操不知如何是好,忙伸手相攙:「老大人,這……」

「我就要去長安了,何必白占著有用之人呢?王必頗有些武藝,還通點文墨,孟德你收在帳中,權且充個親兵,也好隨身保護,千萬不要推辭。」

「那……多謝老大人恩賜。」曹操作揖道謝,又仔細瞅了瞅王必,見他相貌憨厚,膀闊腰圓,倒能跟樓異湊成一對護衛。

陳溫笑道:「恭喜孟德兄得一膀臂,我已經想好了,撥你三千兵馬。另外還要借借老大人面子,請您修書一封給丹陽太守周昕,讓他也分些人馬給孟德。」

劉邈搖頭道:「信我可以寫,不過只怕孟德來此求兵非是良策。」

「大人何出此言?」

「今揚州尚安,北方喪亂,恐南人不願北上。如果他們不願意去,還請孟德不要強人所難。」劉邈嘆了口氣,「士大夫爭權,與百姓又有何干呢?昔日楚王問鼎,在德不在戰。百姓只是想過安定的日子,誰能讓他們安安穩穩過日子,誰才是真正的王者,窮兵黷武之人算不得高明。」曹操情不自禁地暗自思量:「征戰仍要繼續下去嗎?還是得一方立足之地,繼而保境安民好呢?我要走的路究竟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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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聖人:曹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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