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良機
就在長安君臣憧憬著關東諸君來共商國是的時候,大漢王朝的東部發生了什麼王允卻一點兒都不知道。
公孫瓚與袁術結盟后,在迎擊青州黃巾的戰爭中收穫頗豐,那些黃巾軍掠奪的財物轉而落到了他手中,更在黃河岸邊俘獲七萬之眾,大部分都充入到他的軍隊中,既而殺過黃河佔領了青州的大部分地區。在中原豫州,周面對孫堅進攻漸漸不支,只得放棄豫州,逃亡揚州依附兄長。而先前的激戰中,公孫瓚的弟弟公孫越卻死在了周的流矢之下,這一事件給了公孫瓚討伐袁紹的口實。
袁紹頓時陷入了空前的壓力,一方面公孫瓚已經擴張到了青州對其形成包圍之勢;另一方面南路的豫州失手,袁術隨時都可能殺到他身後,而兗州的第二道屏障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還有冀州境內的黑山軍、黃巾軍,以及那位董卓任命的冀州牧壺壽還在時不時地騷擾他。
公孫越死後,為了緩解各方面的壓力,袁紹不得不向公孫瓚低頭,將原先的大本營渤海郡讓與了公孫瓚的另一個弟弟公孫范。
哪知公孫范得到渤海郡以後,馬上翻臉,向兄長建議立刻攻打袁紹。公孫瓚狂性大發,竟私自任命部下嚴綱為冀州刺史、單經為兗州刺史、田楷為青州刺史,發布檄文扣給袁紹「造為亂根」、「背上不忠」、「不仁不孝」、「矯命詔恩」等十大罪狀,率兵向南挑釁。
幸好當時袁術調回孫堅,令他攻打荊州劉表掃除後患,使得袁紹暫時解除了後顧之憂。於是,袁紹硬著頭皮與公孫瓚在廣宗縣東北的界橋對戰,雙方互有勝負,死亡數目過萬……
在如此混戰的情況下,關東的這些刺史、郡守們,誰還有工夫去搭理遠在長安的小皇帝和西京遺臣們呢?
即便是當初孤軍西進的曹操,此刻也正在撥著自己的小算盤。他與張邈終於擊敗了侵害陳留的黃巾首領眭固,進而又在內黃打敗了流竄掠奪的匈奴單于於夫羅。可是就在他們還沒喘過氣來的時候,青州黃巾再度殺入了兗州,這一次的規模更大,總人數達到百萬,殺死了任城相鄭遂,一場新的考驗又出現了。
為了走好下一步,曹操在東郡招兵買馬、收買人心。樂進不負所托,成功拉來一支民兵隊伍,而且又有一個他期盼已久的人帶領人馬投入到他的麾下——曹仁。
當曹仁跪在面前的時候,曹操意識到這個弟弟將會成為繼夏侯惇之後,最重要的一條膀臂。自舉孝廉以來,與曹仁分別已經有十八年了,曹操腦海里幾乎完全沒有這位族弟的形象了。
曹仁原本在淮南為吏,自天下荒亂以來,他也暗中糾結了一千多人,在淮泗之間流動作戰,其性質實際上就是土匪。他帶著這些人亦善亦惡,今天剷除豪強殺富濟貧,明天就可能襲取縣城屠戮無辜,總之乾的都是些殺人放火的事情。
但曹子孝的相貌與舉止卻一點兒也不兇悍。他身材適中,體態矯健,面似淡金,五官周正,鬍鬚修飾得頗為仔細,言談話語溫文爾雅,舉止動作穩重端莊。任誰見到都只會以為他是一位可親的士人,絕料不到是滿手鮮血的殺人魔頭。
「子孝,你在豫州、揚州之間游擊多年,你觀袁公路其人如何?」
曹仁話說得很得體:「將軍之才遠勝袁公路。」
「我沒問你我與他相比怎樣,我是問他是否得淮泗士庶之心?洛陽帝城,南陽帝鄉。當初一起逃出河南的時候,我萬沒意料到他會有今日這般勢力。如今他威震中原,波及荊、揚二州,比之袁紹、公孫瓚氣勢更盛,實是中原第一強敵。」說到這兒,曹操不禁嘆了口氣。他從未看得起袁術,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面對現實。
「南陽一帶戶口雖有百萬,無奈袁術奢淫肆欲,征斂無度,實不得人心。能有今天這般勢力,靠的全是孫堅替他征戰。他本人但坐南陽揮霍,抱著傳國玉璽,整天想的是謀朝篡位的勾當,如此野心曝天之人,除了孫堅那一介莽夫,誰敢保他?」
「他想當皇帝,這太不現實。」曹操接過了話茬,「劉氏樹厚恩於天下,豈能一朝盡棄?高潔之士絕不能相隨。」
「不錯!」曹仁點點頭,「陽夏何夔乃淮之名士,袁術徵辟不至,他便強行將何夔扣留,還有劉伯安之子劉和也是這樣。最近我聽說他又想請昔日沛相陳珪出山保他,人家不肯來,他竟派人挾持了陳珪的兒子陳應。」
「人家不保他,他就將人家扣留。」曹操嘲笑道,「這人家能不恨他嗎?此乃自種禍根。」
「挾持之事,我手下那幫弟兄們尚且不為,虧他還是四世三公之後。」曹仁輕蔑地哼了一聲。
曹操見他把話題拉了回來,趕緊道:「子孝,我任命你為別部司馬,你帶來的人依舊交與你統領。」
「謝將軍!」曹仁起身要拜。
「別忙,我再表奏你為厲鋒校尉。有朝一日我與袁術較量的時候,你的淮泗之軍可要充當鄉導,給我沖在最前面。」
「末將明白。」曹仁施禮起身,「將軍若無有他事,我這就去安置我那幫兄弟們。」
「注意軍紀。」曹操囑咐道。
「諾!」
望著曹仁走出廳堂,曹操有了一些感慨:他為什麼現在才來投靠我呢?是在淮泗混不下去了,還是聽說我當東郡太守?自家兄弟尚不能完全傾心而至,要等到有勢力才會來,那就更何況天下的其他人了。看來要想得人望,就必須自己先強大起來……
「恭喜將軍,賀喜將軍。」戲志才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啊?」曹操臉一紅,這四個月他與卞氏如膠似漆,剛剛得知她又已身懷有孕,以為戲志才也知道了,遮羞道:「本郡何喜之有啊?」
戲志才哈哈大笑,轉身道:「文若,快進來吧!」
只見荀彧邁著輕快的步伐出現在眼前:「在下投奔將軍來了。」
「哎呀!」曹操不等他施禮,搶步上前一把攥著他的手,「君乃吾之子房也!」荀彧心裡怪怪的,曹操一直賞識他倒不假,不過開口就拿他比做張良,那也就是曹操自比高祖劉邦,這樣的話似乎不妥當。
戲志才心思縝密,趕緊把話往回收:「我聽聞昔日何伯求曾稱讚文若為王佐之才,比之張子房果然不差。」
而今曹操的兄弟部曲倒是才能不弱,可身邊出謀劃策的只有戲志才與新近得來的陳宮,荀彧此來等於多了一個智囊,曹操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文若棄河北之盛,反至我這小郡,愚兄受寵若驚。」
「袁紹外寬內忌終究難成大事。」荀彧垂下眼瞼,「前幾天,張景明又被他殺了。」
「張導?」曹操皺起了眉頭,「張景明千里迢迢自蜀郡投他,又說動韓馥讓冀州,立下如此功勞袁紹也真下得去手。」
「朝中有大臣素知張導之名,上個月自長安傳來詔令,征他到西京為官,袁紹因此心存芥蒂。前幾天與公孫瓚對陣,商討戰事之時張景明面刺袁紹之過,結果就被殺了。」荀彧嘆了口氣,「良禽擇木而棲,在下雖攜家小至此。惜乎我二位兄長休若、友若還在袁營,望將軍不要因此見疑。」荀彧的三哥荀衍、四哥荀諶皆在河北為官。
「文若說的哪裡話?」曹操又拍拍他的手,「昔日我寄身於河北,文若明知我懷離去之心,卻再三相助遮掩,我又豈會見疑於你?來,咱們坐下談。」三人各自落座,仍舊是戲志才先挑明了主題:「我剛才進來時,見將軍踱來踱去甚是憂心,不知所為何事?」
「我在想當今天下之勢,」曹操微微頓了一下,輕輕嘆口氣又道,「還有我兗州境內之事……日前有族弟曹仁、別部司馬樂進各率千餘兵士來投,加之前番收降的黃巾之眾,本郡也有兵馬近萬。我素有平定天下之志,願解黎民於倒懸,不知接下來一步應該如何呢?」說罷眼睛直勾勾看著荀彧。
荀彧意識到曹操是要考教自己,矜持地笑道:「定天下安黎庶,在東而不在西。今天下紛爭,諸州郡劃地而治,豺狼梟隼彼此戕害,固然將軍能至西京討滅董卓,天下之勢亦未可易也。倒不如暫安一州,屯兵積糧,以征戰兼關東之土,結四海有志之士。再復河南、圖關中,迎大駕而返中原,天下可安也。想那董卓暴虐已甚,必以亂終,無能為也。」天下高見多有相通,這正是曹操與戲志才籌劃已久的戰略,竟被荀彧輕易說破。
曹操不禁肅然起敬,再看這個比自己小九歲的人相貌偉岸、舉止老成,全不像一個未至而立之年的人,心中讚賞之情更增:「文若之言,甚合我意啊。不過話雖這麼說,然今袁紹被公孫瓚逼於界橋未見得勝,這棵大樹也不好乘涼。而袁術、孫堅轉而南向,倘若荊州劉表落敗,江東門戶大開,揚州也將不保,袁術獨霸荊楚之地,日後更難圖也……」
荀彧插嘴道:「將軍不要好高騖遠,今兗州之地尚未安定,何言他州之事?」
曹操一陣尷尬:「是……是……」
「將軍乃東郡太守,然兗州共有八郡,將軍不過其一也。雖陳留張邈、濟北鮑信是您的至交好友,但將軍之威還不足以凌蓋八郡之地。黃巾之害尚不能戡平、八郡之眾尚不得同心,將軍又豈能定公孫、滅袁術?」荀彧善意地笑了,「將軍今日所在之東郡乃橋瑁故地。橋元偉之才略雖不及將軍,然其名望盛於將軍,最終何以身死名墮?蓋因其唯心而不合眾也!當今之際時機未至、糧草未足、兵勢未強,將軍若是一意孤師西進,則曲高和寡反與關東諸公失和,恐那袁本初亦不能再助將軍。這倒不如收兗州之人望,固中原之衝要。」
「收兗州之人望,固中原之衝要……」曹操重複了一遍,說道:「願聞其詳?」
「先言兗州之事,今劉岱為兗州刺史,此人名不副實志大才疏,且受窘於黃巾之眾不得自脫,諸郡太守皆有不服。將軍試想,黃巾百萬入兗州之西,此中雖有婦孺老弱,其可戰之兵亦有數十萬,若是將軍能夠揮師東進克定黃巾,不但劉岱一人可保,兗州全境皆脫其難。不但得劉岱之心,諸郡盡皆歸心,加之張邈、鮑信為儔,將軍雖是一郡太守,實可為兗州之主矣!」
曹操對此有些質疑:現在的人,以怨向德的多,知恩圖報的少,即便我平了兗州之亂,也未保他們會聽我調遣。若請袁紹詔文,自請代劉岱為兗州刺史,不但失了顏面,袁紹也要猜疑我的用心,更是與劉岱結成死對頭。
「兗州之地若得,將軍宜廣納賢士,收眾人之心,以固根本。」荀彧似乎沒考慮這麼多,接著道,「今豫州荒亂,兗州即為中原之衝要,此地北阻燕代、南御袁術、西擋青徐,一旦西京有變,河南可復。天下之牧守無人距河南近於將軍,無人之功可隆於將軍耳。」
「不錯。」這句話倒是很對曹操的心思,不過統一兗州之策還是沒有好辦法。動硬的肯定不行,因為那樣等於公開自己的志願,撕破臉皮招他人怨恨,到時候莫說兗州諸家太守,就是袁紹、袁術都會立刻視自己為勁敵。要是單純動軟的,此事又遙遙無期,到頭來只能死守在東郡彈丸之地,坐看別人聲勢浩大。硬的不行,軟的也不行,這件事情實在是難辦——該不該援手劉岱助他抵擋黃巾呢?
就在這個時候,堂外忽然有人朗聲道:「屬下求見!」
「進來。」曹操應了一聲。
只見陳宮與徐佗並肩走了進來,曹操趕忙起身親自為他們引薦荀彧,三人都十分客氣。徐佗如今已是郡寺的書佐,把一卷竹簡擺到曹操面前:「回稟郡將大人,這就是本郡德才方正之士的名單,惜乎有些不在本鄉,動亂之際避難荊、揚去了。」
曹操拿起來看了看:「避禍之人我不要,今天下洶洶,選舉孝廉應該擇胸懷大志之人,不能光找那些好立虛名的人。」
「諾,在下明白了。」徐佗咽了口唾沫,這些日子他已經深感這位主子比之當年更難伺候。
曹操看了會兒,突然把竹簡往旁邊一摔,喝道:「全都不行!」
徐佗嚇了一跳,趕緊跪下了。
「你是怎麼辦事情的?」曹操騰地站了起來,「這是才德之士的名單嗎?這是官戚簿!除了世家之後就是官員子侄,一大半還都躲得無影無蹤,這等百無一用的繡花枕頭,我要他們何用?」
荀彧見他生氣了,趕緊勸慰道:「將軍息怒,徐書佐立的這份官戚簿也不是沒有道理。現在混亂之際,各家牧守都在想辦法拉近關係結為進退之友。舉薦郡屬官員的子侄為孝廉可以授予他人恩惠,既而因此結為盟友。」
「酸棗會師之際,哪個不是信誓旦旦的?那樣的歃血為盟尚且不牢,靠舉人家兒子為孝廉結成的關係就靠得住了?那些世家子弟有幾個名副其實的?」曹操說到這兒忽然意識到荀彧也是潁川世家子弟,馬上頗自然地補充道,「這些人里能有幾個像文若你一樣的,是忠心為國的志士?」
「將軍過譽了。」荀彧低著頭謙讓。
徐佗跪在那裡哆哆嗦嗦問道:「那……在下……再去……」
「不用去了!」曹操一擺手,「你再七拼八湊弄一份也好不到哪兒去。這樣吧,我說了算,舉本縣魏種為孝廉。」
「魏種!」徐佗有點兒犯難,「可是他父母早就……」
「可是什麼?」曹操指著他鼻子道,「莫看人家的小門小戶,但是在黃巾之亂的時候以布衣之身立過功,這樣的人還不該重用嗎?難道只有孝敬自己爹娘才是孝,保全別人父母性命就不是孝嗎?」
「是孝是孝。」明知他強詞奪理,徐佗也不敢頂撞,「不但是孝,而且是仁孝。」
荀彧、陳宮、戲志才見他還真會順藤爬,都不禁掩口而笑。
「那不就成了嘛!就是魏種了,你去辦吧。」曹操甩甩袖子。
徐佗趕緊爬起來,也不管拿來的竹簡了,簡直就是奪路而逃。
戲志才笑道:「將軍舉孝廉還真是別具一格。」
「那還不是跟戲先生您學的嘛。」曹操沾沾自喜,也學著搖頭晃腦道,「《呂覽》有雲『凡為天下,治國家,必務本而後末。所謂本者,非耕耘種殖之謂,務其人也』,我這正是求才養士,固本之道啊。」
戲志才不禁沉默:曹孟德已經摸透我這一套了,看來這筆買賣快要做到頭了……
陳宮這半天一直是瞧熱鬧不說話,曹操感到很詫異:「公台,你有什麼事情找我?」陳宮還是不肯明言,故意瞟了一眼荀彧。曹操知道他懷著提防之心,便道:「文若是特意從河北來投靠我的……來,我現在正式任命你為奮武司馬。」
曹操是奮武將軍,他任命荀彧為奮武司馬,足見親厚之意。荀彧卻是安之若素,只拱手道:「在下定不負將軍所託。」
「公台,現在沒有外人了,有什麼話直說吧。」
他這一手把陳宮弄得不太自在,但還是清清喉嚨道:「將軍,剛剛得到消息,劉兗州被黃巾賊殺了。」曹操、荀彧、戲志才聽罷都瞪大了眼睛,但誰也沒有說話。此刻與其說是驚訝,還不如說是不敢相信的驚喜。剛才還在為統一兗州犯難,有劉岱在,軟的硬的都不行。現在劉岱突然就死了,這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嗎?
陳宮見誰都不說話,覺得氣氛很怪,但還是接著說:「黃巾賊殺死任城相鄭遂,然後轉而劫掠東平,劉岱不顧鮑信勸阻,貿然出戰致使大敗,在亂軍中被黃巾賊所殺。」
幾個人面面相覷,可誰都沒好意思表露出一絲興奮的感覺,最後還是曹操惺惺作態地嘆息道:「可惜可惜……昔日劉公山也曾在酸棗會盟共討董賊,如今卻被小賊所殺,實在是可惜了。」這話真的是太假了,誰都知道當初在酸棗縣鬧得不歡而散,曹操甚至指著鼻子罵人家為豎子。此刻他說話隱惡揚善彷彿頗為和睦,但心裡想的卻是當初盟誓中「有渝此盟,俾墜其命」的報應。先是橋瑁心口不一遭了報應,現在也該輪到劉岱了。陳宮是個直性子人,見誰都不肯把這層窗紗捅破,便朗聲道:「這是個機會啊。州今無主,而王命斷絕,宮請說州中,明府尋往牧之,資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業也!」
曹操迫切地看著他,口上卻道:「我這樣不清不楚地去搶刺史之位,未免有失公允吧。」
陳宮雖然跟隨曹操時間不長,但頗為欣賞這位新長官,笑道:「今黃巾肆虐,州中不得無主事之人,若論才力,諸郡將何人能夠及君?」
戲志才實在沒興趣遮遮掩掩了,乾脆直截了當地問:「公台,此事你有把握嗎?」
「有!」陳宮侃侃而談,「今兗州八郡,將軍與張邈、鮑信莫逆之交,任城相鄭遂已死,泰山太守應劭也頗慕將軍,山陽太守袁遺不能自立已投河北族弟袁紹,八郡已定其六。在下又與州中要員萬潛、畢諶、薛蘭等相交深厚,我想此去必定遊說成功。」
三雙眼睛頓時掃向曹操,就等他一句話了。曹操來回踱了幾步,突然轉過身,咬著牙道:「既然如此,為了掃滅狼煙解民於倒懸,為了戡定兗州之賊亂,我就……我就毛遂自薦一次!」
「好。」荀彧點點頭,「現在正是袁紹與公孫瓚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倘若將軍趁此機會入主兗州,那袁本初也無暇顧及,只能默許您之所為。」現在幾位高參都給出支持的答覆,曹操也可以安心行事了。他矜持地對陳宮說:「那此事就這麼定了……公台,你若能辦成此事,不獨為兗州戡亂之功臣,也是我曹操的恩人。」說著他竟長揖到地。
「不敢不敢。」陳宮趕忙起來,「在下必定竭盡全力輔保將軍,安定漢室天下。」看著他們信誓旦旦的表態,戲志才突然升起一陣不安:俗話得說好,得之易時失之易,難道事情真的會這麼簡單嗎?
諸人計議已定,曹操便回到了后宅,他有一半心思還在卞氏和兒子身上。到了後面一看,卞秉也不知什麼時候躥過來了,竟還帶著曹真、曹彬、曹丕三個孩子捉迷藏呢!
「別鬧了!」曹操喝止住,「阿秉你過來。」
「諾。」卞秉現在越來越怵這個姐夫了。
「你現在已經是個校尉了,不忙著置備輜重,怎麼還有工夫哄他們玩呢?」
卞秉掃眉耷眼道:「今天的公務辦完了,過來看看姐姐,順便哄孩子們玩玩。這又怎麼了?誰不知道我是族裡的孩子王,在譙縣連子和兄弟都是我哄起來的……」
不提曹純還好,一說曹操更火了:「你還有臉提子和,子和現在召集族人給我組織了一支虎豹騎,都是族裡能征慣戰之人。但是你幹了什麼?管兵器都管不好!」卞秉低頭,不敢再頂嘴。
「你們倆也過來!」曹操又叫曹真、曹彬,「你們天天就知道玩,丕兒四歲也罷了,你們倆都快十歲了,就不知道好好讀書嗎?對得起你們死去的親爹嗎?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天天好好讀書……」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東屋的門突然開了,卞氏接過了話茬:「你就睜眼說瞎話吧!我聽公爹說過,你十二歲的時候還鬥雞走馬,跟叔叔裝中風呢!他們是念了一天的書出來玩玩,你還有臉說他們!」
曹操見妻子把自己的老底都給揭了,擺擺手道:「去去去!願意玩就玩去吧!」見卞秉領著仨孩子又奔前院了,才低著頭走進屋,「當著孩子你就不知道給我留點兒臉面嗎?要不看在你懷著孩子的面上,我就……」
「你打!你打啊!」卞氏把小肚子一挺。曹操又把手放下了,見環氏抱著小曹彰咯咯笑,那邊丁氏推著織機也忍俊不禁,趕忙嘖嘖道:「好男不跟女斗。」信步走到環氏面前,捏著曹彰的小臉。
卞氏雖是側妻,卻連著生下曹丕、曹彰兩個兒子,甘居洛陽虎口掩護丈夫逃脫,現在又懷著孕,所以她儼然是內宅的老大,拍拍他的肩膀道:「有件事想問問你。」
「怎麼了?」
「你和城南秦家那位姑娘算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無緣無故摸人家的臉幹什麼?」
曹操臉一紅:「這又是你弟弟說的吧。」
「別管誰說的,你是不是又看中一個?」卞氏一叉腰,「我們誰管著你了,想要就娶回來唄。」
「這事先不忙,慢慢來。」
丁氏推著織機冷笑道:「妹妹你聽見沒有!慢慢來……人家早算計好了。」曹操走上前去,撫摸著丁氏的背笑道:「我的大奶奶啊,這織機真是你的寶貝。從譙縣到陳留,又到武陽,虧你還一直帶著它。咱家又不是買不起布,歇歇吧!」
「我有工夫歇著嗎?」丁氏忙個不停,「孩子越來越多了,真兒、彬兒也得有衣服,越不是咱親生的,越得對人家好。買來的布,哪兒有自己織的可心?」曹真、曹彬原本是秦邵的兒子。
「好,由著你吧。」曹操知道她的脾氣,「昂兒呢?」
「咱兒子給安民侄兒寫回信呢!」一說到自己撫養起來的大兒子曹昂,丁氏眉飛色舞,「呂昭送來老爺子的信,順便也把安民給昂兒的信也捎來了,這小哥倆好著呢……」曹操靈機一動:「呂昭送信來了?」
「你放心吧,老爺子在徐州過得好好的。」丁氏已經安排得井井有條,「寫了回信再揀些東郡的特產,明天叫呂昭給老人家帶回去。」
「正好,有兩件事情我要與你商量。」
「哦?什麼事這麼認真。」丁氏停下手裡的活。
「咱們大丫頭快十五了,夏侯懋也十三了,當年定下的娃娃親,也該過門了。」曹操正正經經道。
「咳!現在都在一處,東門出西門進的忙什麼?」
「聽我的沒錯,趕緊準備,後天就過門!」曹操一句話就把事情定了,「還有,我也得給爹爹寫封信,我那個孀居的小妹也該找個人家了。我看任峻就不錯,相貌好人又憨厚,他妻兒都死了,不如把我妹妹給了他。」
「任伯達……」丁氏點點頭,「這人是不錯,倒也合適。」
「那你們仨給她也去封信,嫂子說話總比我這個哥哥強吧。」
「好好好,這個媒我們保。難得你關心一回家裡事。」三位夫人不禁大笑。女人們可不明白曹操的心機——以聯姻的方式,鞏固自身和夏侯家、任峻的關係,入主兗州以後,部隊可能會越來越多,他必須要樹立幾個最親密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