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膩友舌如簧良媒自薦 快人錢作膽盛會同參

第七回 膩友舌如簧良媒自薦 快人錢作膽盛會同參

在這樣凄涼的深夜裡,在月亮下面坐著,本也就會以引起一種幽怨,加之楊五爺的家裡又送出那種很凄涼的戲腔與琴聲來,那會更引起聽的人一種哀怨情緒。二和坐在那大石墩子上,約摸聽了半小時之久,不覺垂下兩點淚來。後來是牆裡的聲音,全都息了。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已經偏斜到人家屋脊上去。滿寒空的冷露,人的皮膚觸到,全有一陣寒意,自己手摸著穿的衣服,彷彿都已經是在冰箱里存儲過了的。他自言自語地嘆了一口氣道:「回家去罷。」一個人在月亮下面,低頭看了自己的影子,慢慢走回家去。

當自己推開自己跨院門的時候,卻看到外面屋子裡燈火也亮著,便問道:「誰到我家來了?」屋子裡並沒有人答應,二和搶著一步,走進屋去,卻看到同院住的田大嫂子,在桌子邊坐著,桌子上放了一個青布捲兒。便笑道:「是大嫂子來了。我說呢,我們老太,她雙目不明,要燈幹什麼?她也不會把燈捧到外面屋子裡來。」田大嫂笑道:「你別嚷,你老太太睡著呢。你不是有兩雙舊襪子嗎,我給你縫上兩隻底了,現在經穿得多了。」說著,把那個布捲兒拿起,笑嘻嘻地,遞到二和手上。就在這時,向二和臉上看著,問道:「你流淚來著吧?」二和道:「笑話,老大個子哭些什麼?」田大嫂道:「就算你沒哭,你心裡頭也有什麼心事。」二和笑道:「剛才我在大月亮下走路,想起我小時候在花園子里月亮地下玩,到現在就像作了一個夢一樣。我想到那樣好的人家,一天倒下來,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田大嫂笑道:「我說你為著什麼心裡難受,原來是為了這個,你也太想不通了,誰能夠窮一百年,誰又能夠闊一百年?你現在這樣苦扒苦掙的干著,那真沒有準,也許再過三年五載的,你慢慢兒發起財來,自己再蓋一座花園子,那日子也許有呢。再說,你現時又得了一個美人兒了,將來帶著美人兒游花園,那才是個樂子。」二和笑道:「大嫂又開玩笑,我哪裡來的美人兒?」田大嫂道:「不說這院子里吧,就是這條衚衕里,誰又不知道?你還打算瞞著呢!」二和笑道:「你說的是王家那姑娘?現在人家在楊五爺那裡學戲了。」田大嫂笑道:「她不是天天到你這兒來幫著你府上作飯嗎?」二和道:「那也不過她念我們一點好處,到我家裡暫時幫一點兒小忙。」田大嫂斜靠著桌子,又坐下了,將眼斜望了他道:「她叫你什麼?」二和笑道:「你又要開玩笑了。」田大嫂笑道:「這算是玩笑嗎?你叫我什麼?」二和道:「我叫你大嫂呀。」田大嫂道:「這不結了。你叫我大嫂,她叫你二哥,這不是一條路?」二和笑著,用手又搔搔頭髮,然後在懷裡掏出煙捲來。遞了一根給田大嫂。她笑道:「二和,你今年多大歲數了?」說著,把一枝煙銜在嘴上,二和擦了一根火柴,彎腰給她點著煙捲笑道:「我二十五歲了。要是我家沒窮的話,我也該大學畢業了。」

田大嫂兩個指頭夾著煙捲,對燈光噴出一口煙來,笑道:「誰問你這個?你二十五歲,人家才十六歲,年歲透著差得遠一點。再說姑娘年紀太輕了,可不會當家。我同你作媒,找一位二十挨邊的,你看好不好?模樣兒准比得上你那位乾妹,粗細活兒一把抓,什麼全作得稱你的心,你瞧怎麼樣?」二和笑道:「好可好。可是你瞧我一家老小兩口,全都照應不過來,還有錢娶親嗎?」這位田大嫂,把她的瓜子臉兒一偏,長睫毛里的眼珠一瞟,她又是兩片厚嘴唇,微微噘起,倒很有點豐致。把右手舉起,將大拇指同中指,夾住彈了一下,拍地作起響來,她笑道:「好孩子,在你大嫂子面前,來這一手,誰問你借錢來著,盡哭窮。你說沒錢,給你乾妹妹買皮鞋,買絲襪子,做旗袍,哪兒來的錢?」二和道:「就是同她做了一件布旗袍,哪裡買了皮鞋同絲襪子?可是這件事,你怎麼又會知道的?」田大嫂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乾的事,這院子里知道的就多著了。喂,有熱茶沒有,給你老嫂子倒碗茶來。」二和笑道:「田大嫂,你今晚是怎麼著?只管教訓我來了。」田大嫂笑道:「玩笑歸玩笑,正話歸正話。我家大姑娘,你瞧得上眼嗎?」二和斟了杯茶送到她面前,又退回來,一雙腿搭在矮凳上,半斜了身站著,將一個食指,連連的點著她道:「你這是人家大嫂子?對著我們這二十來歲的光棍,有這樣說話的?」田大嫂將兩指夾著煙捲,向地面上彈了兩彈灰笑道:「依你應當要怎樣的說呢?」二和道:「依我說,你根本就不能談到你家大姑娘。」大嫂將嘴一撇道:「你又假充正經人了。再說我說這話,也不是沒有緣故的,我瞧你往常對我們大姑娘,倒誇個一聲好兒;我們大姑娘呢,提到了你,也沒有說過什麼壞話。我的意思。想喝你們一碗冬瓜湯,你瞧怎麼樣?」

二和聽她這樣很直率地說了出來,這倒不好怎樣的答覆,於是抬起一雙手來,剛搭到頭上,田大嫂笑道:「你別露出這副窮相來了,又該伸手去搔頭皮了。」二和笑道:「大嫂子,你這張嘴真厲害,我沒法對付你了。」於是搬了個矮凳子,攔門坐著,斜對了她,又笑道:「你這番好意,我感謝得很。怎麼你今天晚上突然的說出來了?」田大嫂道:「這個你有什麼不明白!不就為了你現在有一個乾妹妹了。我打算來問你老太太,要是你真把那位姑娘,當了乾妹妹看待呢,我這話還有法子說下去;你若是留著她作少奶奶的,我就不用喝這碗冬瓜湯了。偏是我到這裡來,又遇到了老太太睡著了,我沒法兒說什麼。你既來了,乾脆,我就對你說罷。」二和又在懷裡把煙捲盒子掏出來,先送了一根煙遞到田大嫂面前去,她伸著巴掌,向外一攤,笑道:「你別盡讓我抽煙,我說的話,你到底是給我一句回話。」二和笑道:「這件事,我透著……」說時,向田大嫂一笑,取了一根煙捲,只管在煙盒子上頓著。田大嫂笑道:「透著晚一點兒吧?你現在家裡有個候補的了。」二和道:「大嫂老是繞了彎子說話。」田大嫂道:「本來嗎,現在提親,是透著晚一點,可是不為了晚一點兒,我還不趕著來提呢。」說著,把聲調低了一低,而且把身子微微的向前伸著,笑道:「咱們姐兒倆,以往總還算是不錯,我是對你說一句實心眼兒的話,依著我們那口子的意思,很想把他的大妹子許配給你。他想託人出來說,又怕碰你的釘子,所以我就對他說,等我先來對老太太討討口氣。」二和笑道:「真有這話嗎?怎麼田大哥在我面前,一點兒消息也沒有露過?」田大嫂笑道:「你這人真聰明,他要是能露出一點消息來還用得著我現在來說嗎?」二和說了一個哦字,也就沒有說別的什麼。

丁老太可就在屋子裡插言了,問道:「二和,你回來啦?同誰說話?這麼大嗓子,像打架似的。」田大嫂搶著道:「老太太,是我啦。恭喜您得了一位干姑娘,我還沒有到這兒來瞧過她呢。」丁老太道:「她現時晚上在師傅家裡學戲了,不過白天在我這裡待一會兒。」田大嫂道:「老太,你幹嗎讓她去學戲?你府上也差一個人,留著您作兒媳婦不好嗎?」丁老太笑道:「大嫂子,又開玩笑。咱們救人家,就把人救到底,若是留著自己做兒媳婦,那我們成了拐帶人口的了。再說人家也很年輕,我們這大小子,有點兒不相配。」田大嫂子道:「您是一片佛心,將來您有好處,一定可得著一位好兒媳婦。」說著話,只管向二和目翔艮睛,二和笑著,只將手來指她。丁老太道:「你們田大哥沒回來嗎?」田大嫂子笑道說:「我們老夫老妻的,他回來了,我還陪著他啦?再說他在柜上,就常不回來。不回來也好,我同我家大姑娘談談笑笑的,自在很多啦。」丁老太道:「在外面掙錢的人,身子總是不能自由的,也難怪他。」大嫂道:「難怪他,我……」一言未了,只聽到外面大院子里,有一個很粗嗓子的人叫起來道:「喂,十一點,該回來啦,人在哪兒?沒事盡神聊,聊得街坊也不能睡。」田大嫂起身道:「丁老太,明兒見,我們那冤家回來了。你瞧,他一進院子,就是這樣大嚷,倒說我吵了街坊呢。」她口裡說著,人已是向外面走去了。二和跟著後面要送她,她卻迴轉身來,搖了兩搖手,二和也就只得算了。在這天晚上,倒不免添了許多心事,想著田大嫂雖是開玩笑,有些話,也是對的。母親說救了人,自己又留著,那成了拐帶人口,那更是不錯。

到了次日早上,且不走開,自己搬了一張小方凳子,在院子里坐著,只是想心事。耳邊輕輕脆脆地聽到人叫了一聲二哥,二和抬頭看時,正是月容進來了。她把新作的那件青布夾襖穿起,越透著臉子白嫩,立刻站起來,笑臉相迎道:「你今天倒是來的這樣早。」月容笑道:「我要是來晚了,你又出來了。我還來報告你一個消息,下個禮拜一,我就上台了。」二和笑著,只管把兩隻手互相搓著,因道:「你師傅待你真好,你將來有出頭之日,可別忘了人家。」月容道:「師傅待我好,二哥待我更好呀。」二和笑道:「那末,你也別忘了我。」月容沒說什麼,微微低了頭,把右手反背到身後去。二和笑道:「你手上拿著什麼?」月容笑道:「我給二哥買的,我不好意思拿出來給你看。」二和笑道:「這是笑話,給我買的東西,又怎麼不好意思給我看呢?」月容這才笑著把手伸出來,原來是提了一個手絹包,下面沉甸甸的墜著。二和看到,剛要伸手去接時,她又把手縮了回去,依然藏到身後去。二和笑道:「你既然拿來了,當然要給我,難道你還捨不得給我嗎?」月容笑道:「你這樣說著,那我只好拿出來了。」說著,把那手絹包,就遞到二和手上。二和剛是打開手絹包來看,她就起身向正面屋子裡奔了去,二和笑道:「要送我東西呢,又要害臊,這是什麼原因?我倒有些不解。」口裡說時,那手絹包已是打開,原來裡面是兩個大烤白薯,於是把手絹揣在衣袋裡,手上就拿了白薯,剝著烤焦的皮向屋子裡走,笑道:「我最愛吃烤白薯,你怎麼會知道的?」月容聽到,趕快掉轉身來,迎了他笑,而且將手指了丁老太屋子裡,又搖了兩搖。

二和看到她這種做作,也就跟著笑了。先把這個剝了皮的白薯遞給了月容,而且點點頭,叫她吃,然後自己坐在太陽里台階石上,自剝了另一隻烤白薯吃,一隻腿架起來,手胳臂搭在腿上,態度十分的自在。月容道:「老太還沒有起來啦,二哥不出去,還等她起來嗎?」她說著這話時,人是靠了門框站著,提起一隻腳來,將鞋尖點了地面,一手拿了白薯慢慢地吃,眼睛望了二和笑。二和道:「到了現在,你總算是快樂的了。」月容道:「我這份快樂,還不是二哥給的嗎,現在想起來,總算我沒有錯認了人。」二和還沒有答話呢,王傻子早是在跨了院門口叫了進來道:「我瞧見的,我們大妹來了。」月容搶著迎到院子里來笑道:「大哥,你沒出去作買賣啦?我特意給你報信來了,我下個禮拜一就要上台了。」王傻子兩手一拍道:「那就好極了,我邀幾位朋友去捧場。」二和笑道:「我也是這樣想著,她初上台,總要有幾個人在台下叫個好兒,才能夠給她壯一壯膽子。」王傻子道:「不捧場就算了,假如要捧場的話,必得熱熱鬧鬧捧一場,要不然,滿池子人聽戲,只有一個人叫好,那也反顯著寒磣。」二和道:「壯膽子可不容易,得花一筆錢。」王傻子道:「就是這一層,我透著為難。就說池座罷,一個人的戲票,總要六毛錢,十個人就要六塊錢,聽一日戲,捧一回場,兩口袋面不在家了。咱們真有這個錢……」他口裡說著,眼睛可是向月容望著,顯著很親切的樣子,便改口道:「不能那樣算了,大妹一生一世,就看到這三天打炮的運氣如何。楊五爺供她吃喝不算,還教她一身好本領,咱們出幾個錢恭賀恭賀,也是應當的。」二和道:「要讓咱們誰出來請客,都有點兒請不起。莫如咱們自己出面去請朋友幫忙,誰願給咱們哥兒倆一點面子的,誰就去聽戲,好在這花錢也不多,誰去捧一天場,誰花五六毛錢。」王傻子道:「這倒是行,大妹,我還問問你,你是晚上唱,還是白天唱?」月容聽到他兩人說,決定去捧場,那更是笑容滿面看看二和,又看看王傻子,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了。王傻子道:「若是在白天,請人捧場那就透著難了。我們這一夥朋友,全是白天有事乾的,誰能丟了自己的活不幹,到戲館子里去捧場呢?」月容搶著道:「是晚上,是晚上。」

他們三人在院子里這樣的高談闊論,自然也就把屋子裡睡覺的丁老太太吵醒,她就在屋子裡嚷起來道:「這麼一大早,怎麼你們就在院子里開上了會啦?」月容聽說,對著兩人亂搖兩手,而且還努著嘴,二和微笑著點點頭,就不再談了。王傻子進來,對老太敷衍了兩句,然後走了出去,卻在跨院子門口向二和招了幾招手。二和迎出去,他就握著手道:「回頭咱們在茶館子里見。大妹怕老太太不願你捧角,所以她要瞞著。」二和笑道:「這位姑娘八面玲瓏,什麼全知道,你可別把她當年輕的小女孩看待了。」王傻子笑道:「也就是這一點子可人心。」二和笑道:「你的傻勁兒又上來啦,怎麼可人心三個字,也說了出來?」王傻子笑道:「可我的心要什麼緊,可你的心,那才好呢。」他說著這話,昂了頭,哈哈大笑走去,二和看了他後身,也只有搖搖頭。

在這日下午四點鐘,二和收了車回到家裡,將馬拴在棚子柱子喂料,自向四合軒小茶館里來。隔了玻璃窗子,就聽到裡面一陣哈哈大笑,接著王傻子在那裡叫道:「錢是人的膽,衣是人的毛,沒有錢就能辦事啦?我一個作皮匠的人,能有多少錢花?我現在有了個主意,大家先捧捧我的場,邀一枝二十塊錢的會,共邀十個人。每人在這第一次,只湊合兩塊錢得了。將來誰手頭緊,誰先使會,咱們還不好商量哇?又不是白幫忙。再說,我還要請各位聽兩晚上戲呢,這又掙回去一塊多了。這樣便宜的事,作了人情,又有樂子,你們再要不幹,算罵我是個混蛋。」隨了這話,茶館子里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二和搶著走了進去,只見王傻子架起一腿在凳上,手按了小桌上的茶壺,側了身子坐著,臉上還是紅紅的,所有茶館子里的人,全都對他臉上望著。二和走進來,向大家點點頭,這就有人道:「別慌,人家正主兒來了。」只這一句,把王傻子的臉更漲紅了。可是二和只當沒聽見,從從容容的,在王傻子對面坐下。王傻子不等他開口,先道:「你沒來,我就邀過人了,大家在面子上雖沒說什麼,可是很有點不自然的樣子。那意思我也就明白了,說咱們這賣苦力的人,至多花一個一毛兩毛的到天橋去繞一個彎,那裡能夠上大戲館子捧角去?像咱們這種人,沒錢買雜合面,向朋友借個塊兒八毛的,說一句急難相助,人家不好說什麼。現在咱們要學闊人,耍一耍闊勁,捧起角來,人家也沒發瘋病,誰肯干這事?可是我們已經在月容面前,誇過海口了,到了現在,就是這樣無聲無色地冷銷了,以後把什麼臉去見人?所以我就想著,只有自己掏腰包請人聽戲,那是最靠得住的事。在座的朋友,有邀過你的會的,也有邀過我的會的,現在咱們倆湊合著,共請十位朋友,湊一枝二十塊錢的會。以後咱們每月各墊兩塊會錢,那總沒什麼,你每月替王姑娘少作一件衣服,我少上兩回大酒缸,錢也就省出來了。」二和笑道:「我哪裡能夠月月替她作衣服?」王傻子站起來,將胸一拍道:「你要遮遮掩掩的,那就歸我一個人得了,誰讓我教人家小姑娘叫一聲大哥呢。」他說著,向各個座位上走去,見著人說問:「湊合我一枝兩塊錢的會,你念交情,你就答應了。若是湊合不起來,你也直說,別讓我胡指望。」他說著,還是在人家面前,提起茶壺來,斟上一杯茶。大家看了他這樣一來,想著錢又不是白扔了,都只好答應下來。

一直問到第三個人頭上,擠在牆角上坐的唐得發就問道:「王大哥,你怎麼不邀我一角?」王傻子向他望著笑道:「別忙,我慢慢地來,少不了問到你頭上來的。」唐得發道:「你別問了,不就是兩塊錢的一枝會嗎?交朋友誰也有個你來我往的,你說請些什麼人罷,你要請的人,本人不答應,我也替他答應了。」

王傻子聽到這話,倒向他望著,有點兒發愣。唐得發道:「我是實話。你想,這件事除了你和丁二哥,還有一位楊五爺,一說起來,是三個人的面子,這點忙還不幫,那不算朋友了。還有哪幾位肯會的,現在咱們來一個新鮮玩意兒,舉手為號。」他這樣一說,把一隻鐵鎚似的手舉了起來,隨著胸脯向上一挺,那樣子是很帶勁。於是這小茶館子里十來張小桌子邊,全有手、胳膊伸了起來。唐得發走過來,一手握了二和的手,一手握了王傻子的手,連連的遙撼了兩下,笑道:「你瞧,幫忙的可就多了。王大哥說是錢是人的膽,咱們這就算走路撿雞毛湊撣子了。」王傻子道:「他們不玩笑嗎?」唐得發道:「我已經說了,上你們一枝會,就是三個人的面子。現在再又加上我唐大個兒,誰不湊熱鬧,以後別上這四合軒喝茶了。話說明了,你二位有了膽子沒有?」只他這一篇話,王傻子作了一個表演,全座又哈哈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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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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