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宮母子慘死
曹宮女士母子入獄的第三天,宮廷侍衛官(中黃門)田客先生,再度駕臨,拿著劉驁先生的詔書,問籍武先生曰:「孩子死了沒有?」籍武先生曰:「仍然健在。」田客先生回去向劉驁先生稟報,一會工夫,他閣下踉蹌出來,喘氣曰:「皇帝老爺(主上)和趙合德女士(昭儀)
火冒三丈,你要完啦,為啥不早一點把孩子殺掉?」籍武先生悲不自勝,流下眼淚,曰:「孩子是皇帝的骨肉,不殺他我知道我會被處決,可是殺了他我同樣也會被處決。反正結局已定,就請你去再見皇帝,代我奏明:他陛下到如今還沒有後裔,不管是誰生的,兒子就是兒子,豈有貴賤之別?怎能忍心把唯一的骨肉處死?請他三思。」
田客先生總算有擔當,他再回去報告。顯然的,趙合德女士起了疑心,認為籍武先生不是理想的奴才,他可能拒絕執行命令,而仍留得孩子活口。所以,當田客先生再出來時,他手上拿的皇帝詔書,已不要籍武先生殺孩子,而是要籍武先生:「今夜漏上五刻(天將亮時),把孩子交給宮廷侍衛官(中黃門王舜。」
事情到此,已無法挽回,籍武先生問曰:「皇帝老爺聽了我的意見,怎麼反應?」田客先生日:「瞠也。」瞠,兩眼發直。嗚呼,皇帝老爺對自己親生兒子下毒手,歷史上多得是;但皇帝老爺本不願下毒手,卻被一個女人逼得兩眼發直,只好下毒手,實在是最奇特的變異。不知道趙合德女士有啥本領,能把該帝崽治得如此服帖。籍武先生沒有辦法,只好在指定的時間,把孩子交給王舜先生,由王率先生抱回寢宮。
把孩子抱走之後,厄運砸向那位年輕的母親曹宮女士頭上。田客先生再度出現宮廷監獄(掖廷獄),交給籍武先生一個綠色小箱,小箱上有劉驁先生的筆跡,曰:「籍武:把小箱里的東西交給在押的那個女人,你要親自監督,看她下咽。」籍武先生打開小箱,有葯兩包(用不著多說,就知道那是啥葯矣),另外還有劉驁先生在一張小薄紙上,親筆寫給「在押的那個女人」的一封可怕的情書,曰:「偉能:努力飲此葯,不可復人宮,汝自知之。」
偉能,是曹宮女士的別號。劉驁先生稱呼得如此親熱,卻要把她毒死,而且勉勵她「努力」吃下,人生到此,夫復何言。曹宮女士看到了劉驁先生的便條,哭曰:「趙家姐妹果然企圖獨霸大權,掌握天下矣。我兒前額上長有壯發,跟他爺爺劉奭先生長得一樣。孩子在哪裡?恐怕難逃一死。求求你,想辦法稟報皇太后(王政君女士)救孩子一命。」在獄吏強迫下,她服下毒藥,毒發身死。嗚呼,曹宮女士,她有何辜?然而,更慘的還是服侍她生產的六位宮女,她們被召人寢宮,出來后一個個面無人色,向籍武先生哭曰:「昭儀(趙合德女士)向我們說:『我知道你們沒有罪,但你們非死不可。
現在由你們選擇:是自己了斷,還是送到政府處斬?』我們自願自殺。」自殺方法是上吊,六條繩索懸在梁間,她們遙向家鄉的父母哭拜長辭,父母們仍在盼望他們的女兒在皇宮中,或許有一天能出人頭地,如今一切結束。
沒有人能救她們,只有一個人——劉驁先生——有這個力量,但有這個力量的人卻正是兇手。另外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曹宮女士乞求稟報的皇太后王政君女十,可是宮闈重重,殺機四伏,誰能去?誰又敢去?
——「壯發」是啥,《辭海》、《辭源》上都查不出擁有五千年悠久文化的中國,迄今為止,仍沒有一部夠水準的辭典,使人嘆氣。我們只好瞎猜矣,《漢書》顏師古先生注曰:「發當額前,侵下而生,今俗呼為『圭額』是也。」顏師古先生的「今」指的是七世紀,距現在一千三百年,已無法從「圭額」上去了解。「侵下而生」,可能是頭髮生得太低,也就是前額與發眉之間的距離太窄。依相書上說,前額不廣,主少運不佳。不過這種解釋,有點勉強,孩子初生下來,胎髮若有若無,很難顯示出明確的界限。可能是嬰兒的頭髮本都稀疏柔軟,只曹宮女士的嬰兒,跟他祖父劉奭先生一樣,前額上有幾根較為粗硬的頭髮。
孩子被王舜先生抱回寢宮,並沒有馬上殺掉,而且還為他選擇了一位名張棄的宮女,做他的乳母。王舜先生還吩咐張棄女士曰:「好好養育這娃兒,你會得到重賞,千萬不要泄漏。」
——看情形這是劉驁先生臨時改變主意,否則王舜先生不可能有這種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