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節
當年與孫天主同時考入蕎麥山中學的三人,只有吳耀軍家境好,高中畢業,補習時天天追王維敏,次年高考又沒考取,被吳明獻揍了一頓,又送去補習。而其餘二人,因家境貧困,只讀了初一,就輟學回家了。二人年紀都比吳耀軍、孫天主大。家裡原本就窮,供了一年的書更窮,回來一無所有。二人如今二十五六了,都沒討到媳婦。法喇人認為這二人恐怕永遠討不到媳婦了。
鄭朝斌補習一年,也未考取,就回家務農了。他母親吳明巧,是吳光耀三弟長女。鄭家供鄭朝斌讀書,牛馬羊豬全部賣光,一無所有。鄭朝斌訂的小婚,是其親舅舅吳明高的姑娘。鄭家窮。雖是親表妹,從小就表示不嫁鄭朝斌。后鄭發憤學習,成績好了起來,考進初中。中考被柳家欺了,只錄取高中。吳家姑娘見鄭朝斌學習好,以為考得上大學。如鄭考取大學,勢必拋棄她。吳家姑娘天天來幫鄭家了,甜蜜地叫吳明巧為媽,叫鄭朝斌表哥。吳明高天天想的就是鄭朝斌考取大學如不要他姑娘,如何打上鄭家的門,逼鄭家要下姑娘。鄭若還不要,就打斷這大學生的腿,看這大學生還「大」得起來不!
鄭朝斌回家務農,情況立變。吳家姑娘立即不叫吳明巧為媽,也不叫鄭朝斌表哥了。吳明高傳話來:「要姑娘的話,交二千五來!大房子起起!否則我姑娘另外嫁人了!」吳明巧急了,天天去求:「兄弟,看在爸爸媽媽面上,饒姐姐一下了!」吳明高說:「我倒可以看爸爸媽媽面上,但姑娘不看!我也沒法啊!我當爸爸媽媽,同樣希望姑娘以後過好日子啊!」吳明巧又去求吳家其他的人,請他們勸勸吳明高家:「哥哥兄弟們,求你們了!我五個兒子,要是一人要一間大瓦房,那我苦到死,也起不起五間大瓦房!把我賣了來起,也起不起啊!二千五錢我想辦法出,請你們說說吳明高,看在我是他的親大姐的面上,饒我大瓦房了。」吳家哪好勸吳明高?只吳明高聽了可憐,再加鄭畢竟是個高中生,且自己的姑娘也不成樣範,終於饒了大瓦房,但說:「看在你是我親姐姐的面上,免你大瓦房!但話要提在前頭!如果你其餘四個兒子討媳婦時,答應了大瓦房,那我姑娘的大瓦房,還是得起!」鄭家答應。鄭元順請吳家幫忙貸了二千五的款,交到吳明高手上,姑娘才嫁與了鄭朝斌。
鄭朝斌幾弟兄,學習都很好。鄭二弟在小學學習好,考取了蕎麥山中學。但家境甚困,供著鄭朝斌時,無法再供老二了。只得勸老二輟學回家務農,慾望鄭朝斌考取師範后,出來工作了,領到工資,才由鄭朝斌供老二。老二才進中學去讀。哪知柳家欺鄭家無人,硬取鄭朝斌而代之。鄭家見不怪鄭朝斌,無法之下,只得又供鄭朝斌讀高中。這時老三學習也好,小學畢業,又考取蕎麥山中學。仍是無法供,只得又叫老三回家務農,專供鄭朝斌,希望鄭分工,又才讓老三複學。如今鄭補習未考取,只得回家時,老四學習又很好,小學畢業又考取蕎麥山中學了。只得讓老四進中學去讀。老二、老三立即不得了。成天既罵鄭元順夫婦,又罵鄭朝斌。鄭元順夫婦理屈,只得低著頭任他們罵。而鄭朝斌妻則又朝老二老三罵。吳明高仗自己族大,帶一伙人上門來問老二老三為何罵他姑娘姑爺。老二老三火了,提刀找吳明高講道理。雙方就打起來。老二老三倒反被打,鄭家成天烏煙瘴氣,不得安寧。老四也就被迫輟學。老五在小學學習也好,明年也有望考取蕎麥山中學。鄭元順也絕望了,也叫老五輟學了。一時法喇多少人可憐鄭家這幫兒子。個個都品質端正、學習刻苦,就因家貧,全部報廢。說要是換在有錢人家,幾個兒子都有望讀出來的。
老二、老三在農業上做農活很努力,自然有一些農村姑娘看上了。二人都未煩父母,找到了對象。但女方父母的條件都是:「大瓦房,二千元。」鄭元順只得與兩個兒子講:「爸爸無法了!你們把爸爸媽媽賣了都賣不得這些錢!只有你們貸了款來,你們自己還!」二人說:「道理不合!我們吃虧太大了!供大哥供掉幾千塊錢!他書沒讀成,給他討媳婦,又挨二千五!前後加起來,近一萬塊。我們呢,一分錢不得!倒反因為只能供他,失了學。要是我們得讀書,我們會在農業上?他誤了我們一生!爸爸媽媽你們想!」鄭夫婦愧然,深覺對不住幾個小的兒子,就找鄭朝斌來商量:「你四個兄弟因為你失了學。我們對不住他們,你也對不住他們!現在要給他們討媳婦,我一分錢都拿不出!要叫他們自己想辦法呢,道理太不合!只有那二千五百元的貸款你去還!他們四個討媳婦的錢他們自己想辦法!他們都還虧得太多了!」鄭朝斌答應,而其妻不答應。吳明高又率人打上門來了,逼鄭元順要說法。鄭家義憤填膺,鄭元順也不顧吳是親舅子,幾個兒子也不顧吳是親舅舅,沖了上去。吳家來的人,見鄭家已是同歸於盡的架式,嚇著了就跑。吳明高被親姐夫和親外侄們捉住,一頓死打。這下吳家大怒,來了上百人,圍住鄭家,鄭元順被迫答應自己還二千五的貸款。老二老三都是自己請人貸了款來交了,才結了婚。全村人都佩服老二老三有本事。
鄭元順只有一間茅草房。鄭朝斌和老二結婚,就將兩個房間讓與鄭朝斌和老二。一房被分成三間,開了三道門。鄭夫婦只住堂屋中二十多個平方米的面積。老三結婚,就無法了。鄭夫婦覺對不住老三,於是將堂屋讓與老三,自己帶老四老五在那大房子前搭了一草棚住著。三個兒子住土牆房,老兩口住棚棚。兒子如主人,父母如叫花子。景象實在凄涼。吳明巧見到陳福英就哭:「妹子!你兒子倒成龍上天了!人人在捧!我那憨包兒子呢,成蛇鑽草,親兄弟也來踏親姐姐了。我這家還像個什麼家啊!比叫花子還可憐!要是我這憨包兒子也像你兒子一樣,考取大學,我會可憐到這一步?那時就恐怕姑娘送上門還怕我家不要了!以前聽說『親有三代,族有萬年』。現在呢,我還是個親姐姐,就一點親情都沒有了!人心全是鍋煙墨抹過的!我全看透了!有錢就是親,不單三代,萬代都可以!無錢就一代都不行!有錢呢,族也是萬年!無錢呢,一年都不行!我是看透了!」
孫平玉家也恨孫富民不成器,照常叫孫富民:「看看鄭家!好好看看!你大哥要是考不取!我們的景象跟鄭家是一樣的!鄭朝斌要是考取,鄭家會落到這一步?全望人強啊!人要自己立志啊!」
鄭家老二老三為人勤勞,討的妻子又也都聰明會事,而且勤勞,家裡年年喂出大豬來,但因討媳婦欠的賬都得自己還,所以這些大豬都賣了還賬。所以也富不起來,只是不餓飯而已。鄭朝斌呢,就慘了。他這些年都讀書,農活不會做,也無力氣做。生產比不上兩個兄弟的。其妻相貌又丑,品行又劣,又無本事,農活也做得一塌糊塗,倒比兩個兄弟家窮。鄭元順夫婦見鄭朝斌家無吃的,倒憐鄭朝斌家,又招致老二老三家嚴重不滿。老二老三媳婦的后家,都是小族人,又不敢惹吳家。所以鄭家天天吵架。
吳明巧積勞成疾,又加愧憤不已,肺病重了。幾個兒子家都窮,鄭元順也一無所有。鄭元順召集幾個兒子來商量,老二、老三都說這病要由鄭朝斌醫。鄭元順呢,也不好反駁。按理鄭朝斌欠全家人金錢、感情都最多,這病也該鄭朝斌醫。但鄭朝斌一是家貧,二是妻子又強橫,全家都不敢惹。也就無法逼鄭朝斌醫了。最後老二老三再次妥協,說湊一千塊去醫,鄭元順、鄭朝斌、老二、老三各出二千五百元錢。老二、老三媳婦先不答應,后被做了工作,答應了。鄭朝斌妻卻不答應。鄭朝斌求其妻:「我已對不住全家人了!我是太想自殺了!老二老三次次吃虧,這次又出錢!我再不出錢就無臉活在世上了!」其妻罵道:「你無臉活在世上,那就去死吧!死了老子好去嫁人!」這事就不成了。鄭元順也無辦法。吳明巧睡在床上聽見全家吵,哭說:「還醫什麼?乾脆讓我死了好!人一死就一了百了!免得天天聽見吵架。」終於醫不成,吳明巧在床上一天比一天腫。腫了一個多月,死了。這下要辦喪事,吳明巧的棺材都沒有!鄭元順也沒有一粒糧。鄭元順找幾個兒子商量時,老二、老三說:「媽是大哥害死的!大哥去處理!」鄭元順求老二、老三,二人只得又來商量。規定四家共同平均出錢辦吳明巧的喪事。鄭朝斌妻又不幹。鄭元順無奈了,就說:「日他的媽啊!老子活不下去了!要殺人了!人死爛賬清!老子只有死了!」提了刀去殺鄭朝斌之妻。鄭朝斌妻跑往吳明高家。吳明高領一伙人來,燒了鄭元順的草棚。鄭元順就要殺吳明高。吳明高家大門緊閉。鄭元順就在外扔石頭打吳的房子。並抱柴草來,也要燒吳明高的瓦房。吳明高才慌了,請家族出面與鄭元順談判,說讓鄭朝斌參與吳明巧的喪事,出四分之一。鄭元順不幹,仍要和吳明高同歸於盡。吳家被迫答應吳明巧的喪事由鄭朝斌與鄭元順各分擔一半,此事才了。其實這父子二人都一無所有。鄭元順葬了妻子,賬就欠到五千多元了。沒有辦法,只好到昆明去打工。鄭朝斌葬了母親,賬也欠下三千多元。夫婦二人在法喇混不下去,只好到昆明去打工。
吳明彪第一年沒考取,吳光兆大失所望,讓吳明彪去補習,仍未考取。吳光兆就斷了讓兒子通過讀書走成功的幻想。他家裡有錢,就給了吳明彪幾千塊錢,讓吳明彪到蕎麥山去開了個商店。目的就是想讓吳通過在蕎麥山經商,討個街上有錢人家的姑娘,賺點資本,發財起家。如今蕎麥山街上的人,都發家了。資金都比吳光兆雄厚得多。吳光兆之名,蕎麥山的人都知,也可能有願與之聯姻合夥做生意的。所以他這主意,還是有一定的基礎。哪知吳明彪到蕎麥山開了個商店后。那店門前,有蕎麥山街后一窮寡婦,只有一女。這母女二人生活不下去,就買點瓜子、葵花、花生之類小食品來,天天用個篩子端到街上來賣,以賺點薄利為生。這母女倆端了篩子來街上,別的人家店門前,都不許她們擺篩子。惟吳明彪良善,見這母女可憐,就允許母女倆在他店前擺篩子賣葵花等物。后不久,吳明彪就娶那姑娘為妻。這家人一無所有,姑娘又甚愚蠢,已二十歲,當媳婦了,還鼻涕掛在上唇,又毫無本事,只會帶小孩,卻天天掐孩子的雞雞玩,有時掐得又紅又紫。吳明彪問為何要掐。她說掐了玩。吳問為何不掐別處,那地方是掐得的!吳光兆得知大怒,問為何討如此女人。吳明彪說:「我看著這母女可憐!想救救他們!」吳光兆說:「老子還在這裡覺你可憐,你還可憐起別人來了!你會可憐人,怎麼不可憐你自己?不可憐一下老子呢?」勒令吳明彪不要這姑娘,吳明彪不聽。父子倆又吵又打。不久,這女的就生了一子。吳光兆、陳明星氣得要死。吳家、陳家全族,都想不通吳明彪為何會討如此一個又窮又孤又愚又蠢的女人為妻。不讓那母女倆來家,也不認那母女倆是親戚。吳明彪無法,只得帶那母女另過。吳光兆成天氣,不久頭上就出現白髮了。
吳光兆次子吳明仁初中畢業,考高中都考不起。吳光兆送其到學校去補習。仍未考取。吳光兆見兒子不是讀書的料,只得將多年的積蓄拿出,送其到駕駛學校學習,取得駕駛證。又貸了一萬多塊錢的款,買了輛新東風大汽車回來,由吳明仁開著。吳明仁年輕氣盛,開了大汽車,異常得意。無論路況好否,都把油門踩到底,瘋狂地沖。米糧壩無一寸柏油路,那路況能有多好?而為顯自己的車是新車,動力很好。有的司機的車,拉了近十噸的貨,上坡爛了時,吳的車也是重車,拉了七八噸,公然開到前面,朝上坡拖後面的重車。吳光兆得知,狠揍吳明仁:「你的車七八噸,那重車十來噸,加起來多少噸?你這個雜種,加出來沒有?」吳明仁說:「十七八噸。」吳光兆問:「那加上坡的因素呢?」吳明仁說:「二十來噸。」吳光兆說:「老子還沒聽到過能拉二十噸的東風車呢!」又是一頓打。初中同班的學生,他是算過得很好的了。因吳家很有,他在學校里時,就有許多女生追他。這下從學校畢業,這些女生也在外流浪,紛紛來坐在他的駕駛室里。一天他的車與對面來車相碰了,他的手還伸在女人的乳房上。因時常出車禍,吳光兆急了,生怕哪天這車連人也不在。他就得空時,天天跟吳明仁跑,嚴防吳明仁帶女人坐車。跑了一久,自己的工作耽誤了,只得叫陳明星跟在車上。陳明星一跟車,家裡的豬無人喂,家也沒人看了。后只好把吳明彪叫來跟車,因吳明彪老實,不會玩那些鬼花招。但吳明彪一跟車,他那愚蠢的媳婦連飯都煮不熟吃。吳明彪又不跟車了。吳光兆說:「我求你跟啊!我晚上睡覺儘是噩夢,生怕這車翻掉啊!那我這一生就完了啊!我是求你救我的命啊!」
安國林的兄弟初中畢業未考取,回家不到半月,安國林便將那輔導會計下了,將其兄弟換上來,當了輔導會計。那原會計抱了賬本,說要到縣上去告翻孫江才、安國林二人。二人急了,天天朝蕎麥山跑。那會計到了縣上,告到縣政府。那信訪辦的人,原來和安正書是老戰友,打電話到蕎麥山:「有人抱著賬本到縣上來告你兒子。我看那賬本,證據確鑿啊!」安正書忙跑到縣上,又拉又塞,將這老戰友買通了。這老戰友即對這會計說:「你既然來告,就請將賬本交來,我們轉縣紀委、監察局查處此事。」會計不交。二人就請一人來冒充縣紀委的,會計交了賬本。那老戰友即將賬本轉與安正書,安大喜,抱了賬本回來,交與孫、安二人。二人得了賬本,忙各加修纂,即將賬本交與安弟掌握。會計再告,終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