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節
開學,縣政府副縣長楊傳羲、教育局長劉朝文、副局長齊演來,宣布任命原蕎麥山中心學校副校長張一行為蕎麥山中學校長。
李勇虎、李國正、李志民、李山、李朝聰、易為義、喻大維等人,調到蕎麥山小學任教。一時大快人心。聽說鄭榮吉更怕這些人過去搗亂,要把李勇虎、李國正等打發到各村小去。眾人更是欣喜相告,說:「舒服呀,太舒服了!」而惟趙在星,張雖憎惡,在縣委書記處要強行調出李勇虎、李國正等時,獨饒過了趙在星。原因趙在星與張同村,不好下手,留在蕎麥山中學。
開完會。局長說:「孫天主,你以前是無辜的,你的工資全部補發給你。這下你要全力以赴發揮你的才華了。」第二日,會計就將天主的工資補了。共是八百多元。富華沒有考取,又來天主班上補習。富文也回來,重讀一年級。
天主這個班,頭半年天主一走,家裡經濟稍寬展的學生,全轉學到縣城去了。有的是也被生活逼迫失學了。別的往年畢業落第的學生,聽說天主回來,都來補習,大半到天主班上。所以一上課。展眼看去,大半物是人非。天主回想分工來時的一番抱負,盡付東流。那進行教學改革之類的計劃,如今回都回憶不起。楊春曉去年初中升學沒考取,到縣城補習去了。
張一行是堂琅坪鄉人,入贅於左角塘村張家。妻子在農業上。他師範畢業。比天主父親小四歲。是那干斤斤的后家兄弟。生得虎頭虎腦。原在左角塘小學任校長。因中心學校開會進行教師聘任。有人落聘,就盯著中心學校校長吵。張一行跳出來:「你不得要怎麼樣?」就要挺身捍衛校長。那人被嚇退了。中心學校校長就把他調到中心學校任教導主任,後任副校長。口碑極好。縣委政府迫於社會輿論的巨大壓力,各處物色人來任校長,都不願意來。只好在蕎麥山鄉內找人,找了他。答應他從中心學校那邊帶一批人來,同時把他妻子招為學校合同工。
被他帶過來的人有陳寶華、何友奎、范傳雲、趙玄曄。趙玄曄初中時與天主、謝永昌、馬朝海一班。師範畢業后一直跟從張一行從左角塘而中心學校,而中學。為人踏實。據說要被栽培為教導主任。范傳雲與張一行是師範的同學,這些年一直在陷塘地村教書,張帶來,目的要命為總務主任。何友奎是他舅子的兒子。師範畢業先在拖雞小學,後到左角塘小學,自然帶來。陳寶華是在縣城,師範畢業后在中心學校教體育。張一行本要帶來的,還有法喇村的王勛眾和高作文。因法喇陷塘地大多是親戚,張也想帶來。但二人膽小。想自己師範畢業的小學教師,來與這些已有一二十人是師專畢業的中學教師爭,怕落敗了無退路。不敢來了。
這張一行、趙玄曄等等都是忐忑而來的。趙玄曄找天主,說:「老同學,退路也沒有了。我後悔跟著過來了。」天主說:「你不用怕,十天半月後你就明白你選擇對了。這些人都是奴顏而媚骨的。傻瓜來當校長,都可保無事。誰是校長,這夥人就聽誰的。就是鈴鐺掛在什麼牛身上會響,都有人聽的。」
張一行敬佩天主得很,只是不認識。今來了,認識過,他說:「你是棟樑之才,智、勇、謀俱全,要當大任嘍!」他問天主此中情景,天主大言:「你高枕無憂就行。」一星期後就果然看出名堂。又見自己帶過來的幾人實在不行。中學這夥人又服服帖帖聽從指揮,心中大悅。也極力拉攏天主。一是初三這一屆學生,看看只能靠天主這一班。再就是以後,天主才力俱佳,帶走哪裡均可以一當十。
天主課雖上,心畢竟不如從前熱了。他僅用課堂上的時間,也覺應付得過去了。學生也極滿意的。他在東歐劇變后,忙著關注蘇聯的局勢。去年關注海灣戰爭。如今蘇聯發生的一切。葉利欽把蘇共打成犯罪集團,查封蘇共中央大樓,收歸蘇共、俄共財產歸俄羅斯所有,蘇聯最高蘇維埃作出暫停蘇共在蘇聯全境的決定。戈爾巴喬夫辭去蘇共中央總書記職務,建議蘇共中央自行解散。列寧格勒複名聖彼得堡,俄羅斯改國旗為三色旗,各加盟共和國紛紛宣布獨立。蘇聯國務委員正式承認立陶宛、拉脫維亞、愛沙尼亞獨立。蘇聯已不復存在。天主每日找到報紙看了好不痛心疾首。從中國的安全、從中華民族的未來利益來說,他是極歡迎蘇聯的崩潰的。這下北方失去了一大強鄰,中國更有餘力對付美國。但從事業上來說,天主感到惆悵。一個強大的蘇聯,是要征服世界者太難找到的基礎了!要建立起這麼一個強大的國家太不容易了!而今分崩離析。天主憤然: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悲劇!戈爾巴喬夫是人類歷史上最大的罪人!不由吟道:
人生醉美何由識,但得秋來巡封疆。
九州英雄解歸田,處處秋色草木香。
萬軸一共畫色里,碧水丹山白雲長。
秦民桃源酹陳跡,霜松凈徑吟重陽。
然後天主午後回家,即忙讀書寫作。蘇聯崩潰了。列國爭奪世界的鬥爭第一回合結束了。天主想在不久的將來,必然有某國要統一全球。中國怎麼辦?中華民族的前途置於何地?他即讀《孫子兵法》等書,想在其中找出答案來。他開始研究戰略了。蘇聯的崩潰是因庸才而崩潰。天主總結而痛惜之。作自強之詩:
商周秦漢又隋唐,千般雄謀競剛強。
自古兵法演不盡,至真至切說自強。
男兒應須濟祖邦,不屈美蘇天下盟。
夷擯關西千年恥,誰學嚙齒秦孝公?
五千春夏又八荒,十億兒女勤耕墒。
又一詞:
天下形為最,如何不霸王?
千古乏宏謀,堪為拍案傷!
秋風起天下,誰人效秦皇?
一學期就結束了。戈爾巴喬夫辭職,蘇聯瓦解。天主想世界歷史上的爭霸戰第一階段鬥爭已結束,這也如春秋霸主之爭,美、蘇乃其中兩霸而已,未來的鬥爭是更殘酷的。
富華拚命畫畫,至於徹夜為之。眼眶上血絲密布。天主見著也可憐。常時身上被灑的全是顏料。然而學習也只是在班上中常點。別的學生,也有幾個學習好的。如此而已。
張一行對天主關懷備至。要天主好好地干。提示可以把天主提為他的副手。他一從縣城走,天主就可在此爬正了。
他也頗知書的。聽說天主的長篇小說《天高但撫膺》已寫完,就跑來看。邊說:「是『以手撫膺坐長嘆』之意了!」天主讚賞地點頭。他聽天主仍對小說不滿意,說:「當然,你寫時是在一個水平上,如今能力又有所提高,主題、看法自然又有所升華,當然不滿意了!」天主聽聽,都評得在理,說:「是了。」也佩服他。覺這學校內惟一佩服的,也只有他了。
見天主勤學不已,張就可惜,說:「我是可惜了!原來不懂事。農民家庭出身,就是沒有人會教導這麼一句:『你要好好讀書!』瞎摸瞎摸的,摸得這麼一個工作,也就滿意了!我二十零頭之時,哪裡像你這樣讀書,成天與魚畢村人抱倒腰,比力氣。大好年華,白白浪費了!一晃一晃,娶妻生女,已四十多歲了!現在見到你的成就,才明白自己耽誤了青春,蹉跎了年華。四十來年,過往皆非。看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是我年輕時遇上你這麼一個人,我就和你好好乾事業了!也不致於像今天這樣潦倒了!但從我讀書時起,同鄉、同學、同事,都沒見一個你這樣的人!在蕎麥山這麼多年,也只今天見你一個!所以開不了眼界!一個人得不到啟發,活一輩子,也跟睡覺一樣,有什麼區別!你倒可以了!就是到現在,你在法喇那塊土地上,也永垂不朽了!人活一世,就圖這個名!不然有什麼意思呢!」
天主深有同感,說:「是啊!最辛苦的,就是在前面摸路的人!我自己以前讀小人書,讀科幻小說,也讀了幾天武俠、言情,白浪費了些時間!才明白無用的,才又回身!我想我要是有個高明一些的哥哥之類,給我引引路,我就可以省很多時間、精力,免去那些誤入歧途之苦了!所以出身下愚,就是悲哀。我總在憎恨人為何生來不就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神靈!為什麼不經啟發,就不開昏昧!直要事機糟了,才會悔悟過來!人其實庸常得可憐!現在也想通了!地球就是人類之母!大地母親就這麼平凡,人類又何嘗能高貴呢?是更庸的庸人而已,反正人類就是這麼回事,不可想了!就像我這幾個弟弟,有我給他們作榜樣,引道路,還是平庸得無法,令我大失所望!其悲其哀,不可言喻!我已大失所望了!像我教這些學生,仍然如此!我對他們的苦口婆心,一點作用不起!」
張說:「我倒是真心說:像你這樣的人有多少!我私心羨慕。我是恨自己一生沒遇到一個好老師!要是我能有你這麼一個老師!我就絕對跟你學了,發誓要追上你,超過你!你父母幸福了!才比我大三四歲,兒子這樣爭氣!比曹操還值得!真是『痴心父母古來多』!曹操那些兒子,不成器的多!所以才嘆『養子當如孫仲謀』!他羨慕孫堅啊!曹操個人的成敗,對他無所謂。兒子不爭氣,就成大問題了!你看最後落到司馬家手頭,像獅虎吃豬羊一樣!你沒成家的人,還沒嘗到這些做父母的悲哀!也就體會不到我羨慕你父親,到了何種地步!簡直是頂禮膜拜了。」天主說:「有所體會了!我從我這幾個弟弟身上,已領教夠了!同樣羨慕別人有一個好兄弟!自己都要恨成病人了。」張一行笑道:「你說差了!兄弟畢竟比兒子不同!你的年齡段跟我不同!我這個年齡段,是要托給誰?托給子女!你呢!尚無後顧之憂,而且再過二十年,你就明白兄弟不同子女了!」
算來算去,都是親戚。張一行就是張一芝的堂哥。與秦家、吳家都有親。與吳明道、天主、王業午老師都是親戚。孫天主與范傳雲等,也是親戚。張一行兩個姑娘,大的一個讀初二,小的一個初一。而他超生的兒子,就暗藏在法喇村他姨夫姜慶榮家,已讀小學了。天主在法喇,有何不知道的。因是張一行說:「我們又是家鄉人,又是親戚了。」
他也就來找天主的《四書》、《莊子》等去讀。說:「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啊!」因約天主,「你與我兩個一起讀書,互相影響,比賽著讀,這樣就有進步了!」
天主佩服他這精神,同時也真為他惋惜:一個原本可造就的人才,就這樣誤了!天地之大憾,莫憾於人才被浪費!
但他只是與天主說著,激動而已。其實書也只是找去擺擺,最終看不進去。又廢書而嘆:「看了也無用了!用不上了!想的事頭也多,無心思看進去了!不如你單單純純一人,正好用功啊!」張最喜毛澤東詩詞,崇拜毛澤東。就與天主背毛詩,談毛澤東的軍事、政治奇迹。蕎麥山除他二人,皆不談及此。因是均以為得了知音,大為暢快。張又取天主詩去讀,說:「再過些年,你的詩也不下毛詩了!毛澤東到你這年紀,還沒一首名詩的!規模氣象,你的詩都不下毛詩的。」
天主想真是時來運轉,遇到個聖明的領導了,二人無所不談。張又逢假,與天主同到他在左角塘的老家去,看他那故居瓦房,又到大海他老家去。二人都是農民出身,志趣相投。張一行幾弟兄,惟張讀出書來,其餘幾人都在農村,生活差極。人比人,就比他們這大哥差遠了!
張的到來,蕎麥山中學稍有變化。但調出去的李勇虎等人,盡被打到法喇、陷塘地等地小學任教。李國正調出去,僅兩月就頭髮全白了。妻子原在學校內自己家裡賣包子。這下蒸了包子,才背來在學校操場上賣。就在她昔日賣包子的窗對面。如今這屋已被張一行家住。張妻賣起米線來。天主見了,吟那《桃花扇》續四十齣《餘韻》之《離亭宴帶歇指煞》:「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和《問蒼天》:「新曆數,順治朝,見在戊子;九月秋,十七日,嘉會良時。擊神鼓,揚靈旗,鄉鄰賽社;老逸民,剃白髮,也到叢祠。椒作棟,桂為楣,唐修晉建;碧和金,丹間粉,畫壁精奇。邈赫赫,氣揚揚,福德名位;山之珍,海之寶,總掌無遺。超祖禰,邁君師,千人上壽;焚郁蘭,奠清醑,奪戶爭墀。草笠底,有一人,掀須長嘆:貧者貧,富者富,造命奚為?我與爾,較生辰,同月同日;囊無錢,灶斷火,不啻乞兒。六十歲,花甲周,桑榆暮矣;亂離人,太平犬,未有亨期。稱玉斝,坐瓊筵,爾餐我看;誰為靈,誰為蠢,貴賤失宜。臣稽首,吊九閽,天聾啟瞶;宣命司,檢祿籍,何故差池。金闕遠,紫宸高,蒼天夢夢;迎神來,送神去,輿馬風馳。歌舞罷,雞豚收,須臾社散;倚枯槐,對斜日,獨自凝思。濁享富,清享名,或分兩例,內才多,外財少,應不同規。熱似火,福德君,庸人父母;冷如冰,文昌帝,秀士宗師。神有短,聖有虧,誰能足願;地難填,天難補,造化如廝。釋盡了,胸中愁,欣欣微笑;江自流,雲自卷,我又何疑。」
天主想:不用說秦淮繁華、王謝風流。單這張家搬進,李家搬出,就足以顯人世滄桑了。
李勇虎等豈有服氣的,早結為一夥,發誓與張一行結的已是子孫仇,非得報復不可。然而李勇虎、李國正等終是日膿無用之輩,張終是無事。
每晚上天主見李國正的媳婦,從家裡煮了洋芋背來,就放在他家原那屋、如今張一行家屋前,心就惻然。屋易主矣。為要做生意,李國正家又在蕎麥山中學門外向另一家人,出一千元買了一點地皮,舂起間瓦房來,李國正妻又在那裡賣米線、賣包子。天主看著,又有感悟:早點知事點,書記當著,宿舍住著,包子賣著,一切都是現現成成的!一方而百便!何用如今來買地建房諸舉呢!
李國正一見天主,萬分慚愧。頂多打個招呼,就走了。五十零頭的人了,落到這一步,不能不說是萬分悲哀的了!他雖處處宣揚:「老子還要打回蕎麥山中學來!哪裡跌倒,哪裡爬起來!」然而人人都說:「回不來了!」
比之乃父,李志民等稍好些。偶爾也還進蕎麥山中學來走走。李志五也進來。不過每來一次,不過如許給天主增一分的感悟罷了!
李勇虎落魄了一個多月。蕎麥山中學被他扣了工資的人,大多高興過後,今已好了傷疤,忘了痛了!李又強顏歡笑,進蕎麥山中學來,眾人仍理他。他說:「感激不盡!我原以為這一下,誰也不理我了!我終於懷念:蕎麥山中學是個好地方啊!下一世投生,我就要求仍到蕎麥山中學來投生的!」
李山、易為義等,或被趕到拖雞小學,或被趕到法喇小學。真有天上掉到地下的感覺,就不用說了!
惟趙在星,仍是舊習不改。仍舊喝酒、賭錢,與周圍之流氓仍同一氣。與天主仍是相互恨著。張也未抹去他那教導主任職務,但工作幹得更比以前差多了!張恨而無計。又趙有妻了的。他那舅子家在米糧壩,女朋友名曲奉靈,因是自費生,李勇虎為政時,家裡想了許多辦法,來當會計。趙就不擇手段,把她弄上了。二人醜聞遠播。趙妻來打來罵。曲奉靈回家,也遭其父母、兄長教訓。不過既處一處,又有何法?仍舊如斯。
這張一行在外迫於李國正等的進攻、挑釁。內迫於趙在星胡為,無可打發,多次與趙交涉:「當初你為何沒出去?主要想到是家鄉人,又是親戚!我們正好合作了干!」趙起先還感謝張:「你不饒過,我也去拖雞小學、法喇小學了!我敢不好好地干?那就對不住你的救助之恩了!」這下說:「我來這蕎麥山中學,是多年前就分來的!也不是蒙誰提拔進來的!我當這教導主任,也不是蒙誰提拔,那是李勇虎時代我就干著這芝麻官的!我在這蕎麥山中學時,你在哪裡?我與你也無冤無仇!你最初不趕我出去,那只是大家的本分!誰叫你當初不趕我出去的?你不許我當這官,可以!我還給你!你要趕我出去,也行!我捲起鋪蓋走!」張無法,恨得咬牙。
張見天主不報前仇,極力來催:「這些人是小人!是落水狗!魯迅論落水狗,你是懂的!一旦得志,你想想你的處境!他們會饒過你?」又鄉派出所宋友藺之妹原許與李山,后李山讀成書,退了婚的,都要痛擊這夥人。又惟天主之案件可以作筏,都來催天主動手:「現在時機到了!你還不打?要是這夥人像你現在,他們會饒你?」二人或許商量過一番了,宋來對天主說:「你這案子,雖說當時張校長沒過來,但他現在是這裡的校長!你是職工!案件也是在這學校里發生的,你的才能,再加上他助你!你還愁什麼?」張來對天主說:「你那案子,宋所長還立著!他是成心要助你的!所長幫你忙,十分已九分成了!」
天主明白,倘李、趙等得志,自己固然首先成其殲滅之敵。有宋、張二人之助!這夥人定然下場可知。但於他天主的偉大事業,有何益呢?而且,費時費力,徒耗自己的才智而已。因說:「待得打倒這些人時,我已浪費幾十篇、上百篇文章不能寫出了。」二人都說:「你小夥子外觀聰明,內里糊塗!從這一事,我就把你看白了!原是做不成事的!現在趙要活動調米糧壩,李在討好鄉長、李國正也在活動!只消兩三年,結果就出來了!那時你怎麼辦?只有你還呆坐著寫文章!你原來吃虧,不就是呆坐寫文章,不通世務招來的?你只消一告,別的事自有人料理,哪裡影響你寫文章了?」天主說:「也好!讓他們爬爬,我就能有兩個更強的對手!斗著也就有興緻了!他們一爬,更能激發我奮鬥!出錢還養不成這樣的對手的!就由他們爬吧!」二人一聽,更失興緻!很對天主不滿。少不得另覓由頭,斗這夥人。
蕎麥山中學原總務主任是周潮清。五十多歲了!幹了七八年此職。如今張來,有范傳雲要來任此角的。即將周架空,名雖總務而實不總也不務了。范傳雲成無冕主任。周潮清見大勢已去,待不下去,去活動了調回他老家小寨鄉的小學去了。這周潮清歷來只看承領導臉色,作踐各教師,至於粉筆頭,也要剋扣的。像錢吉兆等,把兒子認他為「周爺爺」,就另眼看待。許世虎、天主之流,找他要張蠟紙刻試卷,也不給的。這下去了,全校教師又掌聲雷動,歡暢了一時,大慶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