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節
第二天早上,天主不由司機分說,擠上客車,終於得到蕎麥山。他邊順公路跑邊攔車,但根本就沒有一輛車給他攔。一直跑回法喇村來。孫平玉、富民、富華正在地里。聽見天主說了,孫平玉臉都幹了,一臉悲哀,說話也如多了個舌巴!富華跌坐下去,臉色蒼白,毫無生力,又是一月前在縣城那種情形。
大家蕎子也不割了,於是回家。帶了富華的考號、分數,天主即趕往昆明去。一天一夜地奔波,天主找到省招辦。但城裡情況又不熟,又逢放假,那裡找得到人。
天主一從米糧壩那夜失眠始,夜夜失眠。白天忙奔波、忙坐車,不免遭渴挨餓。晚上又得想辦法,直到天明。他身體原極壯實的,但幾天下來,已是垮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再加上奔波、饑渴、失眠,天主才明這區區血肉之軀,是耐不住磨的。
偌大的省城,哪裡去找人?還虧普成傑家由秦國安幫助,到涼亭來打工了。他有輛自行車,就借給天主。天主不識路,到處亂闖。半天才得找到一個單位。又水土不服,街上吃兩碗麵條,就便秘了。少服牛黃解毒片,無效。多服呢,馬上如痢疾一般,嘩嘩地拉肚子。事情的頭緒還沒理出一個來,天主已疲睏不堪了。
連找了三四天,天主都找怕了,才找到紡織學校,那教導主任說:「你這弟弟情況是這樣的,他在我們這裡,專業、文化都是你們那地區第一名。檔案轉來,我們先就錄取他。因為我們在你們地區錄取四名考生。而且這些考生,全是米糧壩考生分數最高的,但米糧壩考生的檔案,一份都沒有送給我們!所以錄取這四人,都不是米糧壩縣的。這問題,你該回地區教委去查一下為何不送檔案。如果檔案合格而不送,其中就有鬼了。」天主急忙道謝,忙趕客車回地區教委。
夜車夾著晝車,幾百公里山路巔簸。天主到地區招辦,那招辦主任就吼天主:「哪裡有我們不送檔案的道理,你莫隨便誣陷人,我警告你:這說話是要負責的。」並說負責此事的小唐送高考考生檔案去省招辦去了。天主問哪天回來。她說:「我知道他哪天回來!」天主心中有氣,在招待所悲哀了一夜。第二天又去教委問,她說:「再過三四天他自然回來的,你等著吧!」天主天天等,憤怒得晚上就用拳頭捶床,白天走在路上就猛踢那樹之類。
錢如流水一般去。天主是生怕自己再垮了,躺倒下來。每日三餐,有機會就拚命地吃,一天二三十元的生活費不等。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就是夠他幾天吃罷了。
天主在省上已嘗夠了被人白眼,和有關幹部對這別人的生死成敗的異常冷漠。此時的地區教育局長,已是饒忠義,副局長就是任自由。都是天主師專時的老師。天主想有師生情分,來找二人,二人也不理。天主無法,每日就這麼等著。而每日過師專來,壬紅民老師夫婦在這烏蒙師專愈覺無味,要調走了。對天主說:「無望了!我對這裡無望了!什麼也幹不成!只有走了!」臉上一片黯然。而對天主的事,也是愛莫能助。
師專有真才實學的老師,都調走了。但這走,也是無可奈何,權宜之計。也沒有誰找到一個好的環境,而今壬紅民老師又走,師生都哀嘆這下更荒涼了。
過了不知幾天,那小唐才回來了。拿出送考生檔案的清單來說:「你看我們送過省教委、省招辦的了。這是送的日期。這是退回來的日期。」天主詳細看,是送了藝術學院附中。這明顯就是害人的。附中只在全區錄一名,且那邊有兩人專業分就超富華,富華再不會報的。天主問:「為何不送紡織學校呢?」小唐說:「你弟弟又沒填紡織學校的志願,我們怎麼要送?一送自然是送藝術學院附中了。」天主說:「明明是『志願』欄,倒怎麼空著?」那姓唐的說:「對嘍!你不怪你自己!倒來怪我們了!誰叫你弟弟不填的?」天主氣得頭暈,無二話可說,出來就大罵富華,準備回家把這無用的蠢物揍死算了。
天主又買了車票,回到法喇村。他是氣憤已極,揚手就給富華兩耳光,說:「好了!這下鬧了半天!你自作自受!死在別人手裡,還明白些!死在自己手裡,只有你自己明白了!」富華挨了打,說不出的悲哀,半日後才明白是沒填志願,忙說:「我們都沒填志願!劉局長、宋副局長叫我們不要填!他們講過之後,還在黑板上寫出來!所以許元朴、陳兆發等,我們十幾人,一個都沒填志願。」
天主怒道:「他們叫你們不填,你們就不填了?哪有你這等類的傻瓜?你不會來問問我?」富華說:「我們問過劉局長和宋副局長,他們說不消填,地區招辦會給我們權衡送檔案的!這比我們自己填上志願好!我們就信了。我想來問你,你又天天忙著改我的年齡。也就算了。」天主說:「是真的?」富華說:「你不信問許元朴他們!都是這樣的!」天主明白了,說:「可憐米糧壩的學生全蒙在鼓裡!人家當然給你們好好的『權衡』了!這下都『權衡』回來做農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可憐了!這十幾人,只有我去盯著鬧了!」孫平玉慌了,話都連不成聲了:「老百姓認得什麼?不是你懂,我們也就以為是富華考得不行了!富華這個,格還有希望?」天主說:「真是這樣!我就極力地去拼罷了!如是自己不填的,那是無法了。」
孫家已是債台高築。這下天天借錢,還虧天主這一班學生,考出了名聲。雖然全部被超齡砍了回來,但預選上線的,都歸名聲於天主。蕎麥山鄉都熱鬧了,說天主教得好。影響到法喇村,如今學校開學,據說天主被安排為初一的班主任,紛紛來天主這班讀,天主在這裡奔波,那裡來說情要到天主教的班級。羅昌兵等人,都把姑娘送到天主的班上去了。這些人聽天主家有困難,當然紛紛解囊,三百、五百的,慷慨地借了來。一時盛況嚇人。牛興蓮對陳福英說:「老天!你們有急事,借錢這樣好借!一天借來一兩千!我們要是有這種緊急事,就沒辦法了!借一二十也借不來了!」
孫富華考取,多少人心裡就不甘了!聽說落選,人人快意。原聽天主去省上查,吳家就罵:「孫家娃兒自不量力!他都像省上查的?不屙泡尿自己照照!」這下見天主空空而歸,去時一個壯漢,回來已頹唐瘦弱不堪了,更說:「咋樣?省政府的大門在哪裡,他還摸不著呢!即使米糧壩的縣長去省上,也如法喇的村長去縣上,誰理他?更莫說孫家娃兒一個窮光蛋、干教師了!」聽孫家又在借錢,還要去,吳明雄等揚言:「等孫家娃兒把這官司打贏了!我用手心煎雞蛋給他吃!」
許元朴已去上課去了。陳兆發家聽天主來發動,說一起去鬧。才明白自己的兒子也是考得起的。先也要跟去。后陳家有聰明人出主意:「你們就等孫天主去鬧算了,我們蕎麥山的人,要想跟人家地區縣上的斗,斗得過嗎?人家是陰謀早布好了的!又是地、縣聯手!說不定省上也聯了手的!孫天主也不過瞎鬧一氣,白花力氣白費錢!地區那些人要是覺得吃不下,就不會有這個陰謀!有這個陰謀,就說明鬧不翻人家!既是犯法的案件,孫天主鬧成功了,孫富華都錄取了,難道陳兆發又不錄取?有孫富華的,就有陳兆發的,他成功了你家也得益,他失敗了你家也不虧!只管由他去鬧算了。」陳家就不管了!其餘幾家,也是同樣的。有兩家是米糧壩城裡的,說:「我們在米糧壩還成個人,但到地區、到省上,算得了什麼?」也打定了主意。就是靜觀天主所為。天主成功。自然撲上來分利;天主失敗,也就算了。
天主又搭車到縣教育局。劉朝文、宋顯貴都正在辦公室里。一口就否認他們說過不準考生填志願的話。天主說:「十幾名藝術類考生聽著的,你們還賴得掉?」劉、宋無話可說。劉說:「地區這些雜種不是好人!要老子們出力時哄得好,這下賣我們了。」氣得把杯子往桌上砸。天主聽了,恍然大悟,說:「原來你們有謀在先的!我不管你們設不設謀,只要我弟弟被錄取,我就不管其餘了。」
劉朝文扯個故出去了,宋顯貴說:「這有辦法的!你再找劉局長。由我們局出個證明,說招生中有了失誤,報上地區去,地區再送省里。由地區去求省里。你弟弟還可以被錄取的。只是你不能聲張出去。」天主答應。晚上找到劉朝文,劉說:「宋顯貴是招生辦主任,是副局長,你要寫證明,也要找他寫!我又不管招生,你找我做什麼!」天主見他耍無賴手段,也拿他無法,又只好來找宋顯貴。這樣跑來跑去,大汗淋漓。宋一見天主來,急忙朝廁所里跑,又轉了朝宿舍樓跑了。天主追上,說:「宋副局長。」他「嗯」了一聲,天主說:「劉局長說,證明他不寫,你是招辦主任,要你寫。」宋顯貴說:「他是局長,他怎麼不寫!既如此,反正要挨最後大家挨,被撒職查辦的也不單我一人。」但天主一直跟定他不走了。他最後只得說:「明早上在辦公室,你來。我與劉局長談一下,叫他打個電話與地區教委聯繫一下再說吧!」天主無奈,只得依了。
第二天早上,天主到辦公室前去等著。哪知劉、宋二人都不來。天主只好到家裡去找,宋剛伸頭出窗的,見了天主,忙縮頭關窗。天主上樓,憤怒大喊,裡面一直不出聲。過了一個鐘頭,天主恨極,下了樓。就見劉朝文剛進辦公室,忙跑去把門堵住,說:「劉局長,反正錄取了我弟弟,我一概不論。但我弟弟如落選了,我是要鬧個翻天覆地的。」劉走不脫。就問:「宋副局長呢?」天主說:「在家裡。」劉朝文打了宋家的電話。宋接了,劉說:「這個姓孫的小夥子在這裡,你也過來一下。」
不久宋就來了。三人都不說話。宋說:「打吧!我倆一個講兩句。」劉撥通,說:「馬主任呀!我們縣有個孫富華,考美術的,落選了。與你通融一下,能否解決一下。」天主忙也湊去聽。裡面說:「通融什麼,省招辦是好求的?你去求誰睬你?怪你們日膿……」劉慌了,怕裡面再說些出來,忙說:「他哥在這裡呢!」匆匆掛了電話,擺手說:「你聽見了,我們也無法!我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作為教委的領導,像這樣能幫你的,我們都幫了!也算仁至義盡了。好。」也就與宋各要走。天主憤然而出。想無辦法了,只有先把富華送去讀個自費,自己再告狀。非把這伙雜種告倒不可。主意打好,倒回家來,與父母說了。他們更不懂。天主說怎麼就怎麼。到蕎麥山中學拿富華的行李時,張一行已拉下臉來,不理天主。問天主為何還不回來,新命天主為班主任的班,請王業午代著課呢!天主明白其故,仍訝其變心之速,收拾了只管和富華走他們的路。
車上天主一直在教富華他近期的研究成果。「必以全爭於天下」啊!「極高明而道中庸」啊!人生奮鬥要勇猛、頑強啊!到昆明,找到紡校,那楊真主任說:「自費他也倒可以讀。然而讀了有何價值呢?每年一千八百元,三年就是五千四百元。加上學費、生活費等,要一萬多元。又沒有戶口,又不包分工。以後讀出來也是閑著。你倒是趕緊告。告得他們無法了,總會解決的。即使省上不解決。地區也可以解決的。因為他上線了,在地區內讀個師範、財校、農校之類,不就與考這裡一樣的了。」
天主聽那一萬多元,已嚇慌了。他身上就借得六七百元揣了來呢!自費讀不成了。兩弟兄疲憊而出。富華臉焦而神枯,令天主不忍目視,只好走時顧左右而已。沿街而走,彷彿兩個流浪漢,異常凄惶。到了涼亭村。剛好吳明晨在那裡租了間民房。天主就在那裡住了,每日出來找人。他先到省教委、招辦,是封閉不許人進,說還在錄高考考生。天主找省教委,也無人理他。找到省教委主任、省招辦主任家,都沉著頭不理天主。天主無法,找到報社來,希望呼籲一下,那群眾工作部一位老編輯看了,說不敢登。寫封信給天主,「你拿回去給你們那縣教委辦公室信訪科的陳科長,請他幫一下忙。」天主想這起什麼用,帶信出來,即撕碎了。米糧壩在省人民出版社工作的潘長君知了,對天主說:「我們縣管教育的副縣長原是我的好友,我幫你寫信,你拿去給他。他會幫你的。」天主也知沒用,信接了回去就放一邊。
這些日富華就孤兮兮地在涼亭村等望消息。見天主回來,帶來的均是失望。富華又病了,倒在床上。天主見了分外可憐,說:「即如此你回去吧!我整好了你再來讀。」天晚,送富華到車站去坐車,由於飢餓,二人買了四公斤桔子,都吃光了。見富華去了。天主流下淚來。想此事搞不好,也就不回去了。他又跑來省政府辦公廳,信訪處有人接待了他。但根本未聽他在說什麼,天主又來省委辦公廳信訪處,同樣如此。把他寫的材料接了,也就不論。
日子一天天過去,昆明又在傳有霍亂。天主慌了。也不敢在館子里買飯吃,每日背個水壺,買幾個餅子背上,餓了就吃。加上已近一月失眠,他的身體急劇垮了下去。連走路時頭都是昏的。想無可奈何了。他想去北京,又無半文錢。
那楊真老師見天主可憐,說:「地區、縣上都撤你的台,你在這裡鬧也不會有結果,既是他們有陰謀,叫學生不填志願,你回地區找他們。說不幫你解決,你就十年八年都要鬧,一直鬧到底!他們同樣會害怕!我再寫個證明,說明你弟弟的藝術、文化分均是地區第一,能被錄取的。他們地區是可以替你想辦法的!幫你設個法,在地區或縣裡讀個師範,也是一樣的。」就寫了富華的分數等,說明只要送檔案來,必然錄取,蓋了公章。給了天主。天主也是無法了的人,忙謝過。又爬上到地區的班車了。
烏蒙地區招辦橫行慣了的,哪把天主放在眼裡,說:「我們並沒有叫你弟弟不填志願!即使叫了,也沒什麼了不起!我們叫某人吃尿,某人就吃尿?填報志願是天經地義的事,為什麼他不填?你弟弟要特殊一些?你不服,你只管去告!告到中央也行!告到聯合國也行!況且是米糧壩縣教育局叫的,不是我們叫的!你去找縣裡去!」天主無奈,氣得大叫:「我非把黑暗的世界踢爛不可!」上了客車。兩百多公里的路坐回米糧壩來。下車時,天主已站不起來,他撿了一根棍,當拐杖拄著。
劉朝文二人一直躲著天主,避不開,說:「你去告!去中南海告!我們來法庭上與你講!不要多說了!再多說,也有跟你說的:你曠工已要有一個月,我們就通知張一行,馬上開除你!」更威脅說:「只差三天,你就曠工一個月了!你後天還不回去上班,就馬上開除你!看有誰敢來不服?」
終於省招辦高考全部錄完。封閉之所開放了。天主才得找到招辦中專處的。一女的接了天主的材料,說:「你們那裡年年出問題,素質就這麼低,年年都要冤濫一大批學生。」后說:「你回去吧!等著。」
天主答應了出來,卻不敢回家。所謂回家也就完了。見來要伸冤叫屈的學生、家長,不下百數人。天主想起與富華一同考的陳兆發等人,可憐兩樣分數也上線了,也這樣換了的。天主在涼亭村親友處歇了,第二天又去,那女的極煩躁,不理天主。天主想也好,表明我又來求過了。出來到紡校去。見新生入學,已開始軍訓了。天主悲哀,想富華要錄取來,也在這其中了。而現在是回家去下落不明。哀從中來,悶坐了一天回涼亭村。摸在到下營社、橫樑子社幾個親戚處,找得碗飯吃了。
第三天天主又去招辦。那女的發話了:「五天後你再來。否則你要天天來,我就不管了。」天主說:「是。」只好出來。這幾天就到各大學內轉上一通,心中止不住想:當年要考取個本科大學讀讀就好了。又到各處商場去逛,想:「昆明不過爾耳。」但仍不免到省招辦去窺探一番。想不出還有什麼法子能解決問題了。再就去各書店,看上一整天的書,才回去休息。
到第五天早上,天主又忙去了。等了半日,那女的才來。見了天主,於是說:「好,你那事我幫你問問。」掛了電話到地區。問是否有不填報志願的事。裡面說:「那是考生自己不填的。」這女的說:「考生不填,你們也應該叫填上。你們有沒有這責任?即使沒填,也該把他這檔案送紡校錄取,怎麼送藝院附中?同樣是對考生不負責任!」說完氣呼呼地放下電話。因說:「你回家去。昆明物價這麼貴。又要住,又要吃。連你穿得這麼清貧我就看得出來。」天主只好退出。第二天也又不好再去。第三天才去了。女的說:「我叫你回去的,怎麼又來了。」又催了天主出來。
天主也看出來,這不過是哄他罷了!一時悲憤,回來就想:一切豁出去,闖了!
剛好吳明凱家姑娘去年進蕎麥山中學讀書,輟了學,到昆明來,被人販子拐了賣在湖南漣源了。吳耀花寫了信來,叫吳明凱去看她。吳家全族人提意見:「她不爭氣!看她做什麼?好好地供她讀書,是她不讀的!別人在昆明不被拐走,單她被拐走了!還是初中生!也是她自己上當!反正就當沒這個姑娘了!她自己能回來,是她的事,也還當有這個姑娘!她自己回不來,就算了!就當死了的!而且這信,誰知真假呢?或者就根本不是她寫的,或是別人逼她寫的!目的呢?或者是要騙大人去再上當?或者有其他更想不到的目的?」因此包括吳明華、林應興都勸,吳明凱就是要去。到了昆明來,不知怎麼買火車票!請了天主去幫忙買了,他又不懂,天主教了他。別人都不放心他去。叫他約個伴。他說想請天主跟他去,只有天主見多識廣。眾人說:「怎麼可能?人家兄弟的事,還在這裡無法了!哪還有興趣跟你去找人?」終是天主等送他上車。吳明凱因姑娘不成器,氣得獃頭獃腦的。天主望著就覺不妥,更可憐:三十六七的人,比六七十歲的老人還呆。而吳明凱此去沒再回來,不知所之。
孫富華又來了。原來孫平玉等在家,已聽張一行已和劉朝文等連同一氣,要整天主了。張從前愛屋及烏,對富華、富文皆有溫色的。如今面色大變。富華在蕎麥山中學等信,張見了不喜。富華也就知不對了。但還以為是張惱怒天主仍不回來,讓新班干爛了。富文也覺不妙。兩弟兄叫「張老師」時,張只是鼻子里哼一聲。
因是孫平玉、陳福英灰了心。想官司未贏,結仇已眾。更怕孫富華前途無著,更把天主的未來葬送了。因是叫富華來,勸天主:「整得好就整,整不好就算了!估約不行,就回去教書了。我再補個習,或者去讀高中。」天主怒道:「一何庸劣之甚!我是要拼到天荒地老的。」
在普成傑那屋的樓上。天主日日就住吳明晨兄弟的床和房。這還少挨錢。普成傑等都勸天主:「富貴!看來是不行了!你在這裡幹了一個多月,人都干垮了!也對得住你爸爸你兄弟了。乾脆回去了。」秦國安等都說:「政權是在人家手裡!人家不幫你解決,你有什麼辦法?」天主知其為真摯之言。但越聽越悲哀:法喇之眾,就只能作如此心理了!
天主看看富華也是憔悴不堪的。含了滿眶的淚,送富華下來,回米糧壩去,見富華可憐,買了三斤桔子來,可憐人對可憐人,那桔子,吃到口裡全無滋味。天主送富華上車,說:「你去蕎麥山中學補著習!我不把這事辦好,是不回來了。我對米糧壩,毫無留戀之心了。」見富華去了,天主流下淚來。滿腔的悲憤無從發泄。小老百姓無權無勢,就是可憐之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