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落花有意逐流水
柳秋莎真的被愛情所折磨著了。在這之前,她根本沒有考慮過什麼是愛情,她雖身在延安但她覺得跟以前並沒有什麼變化。以前在抗聯時,她身穿羊皮襖,戴著狗皮帽子,爬冰卧雪的,跟那幫抗聯戰士沒什麼區別,甚至那些抗聯戰士也沒把她當成個女的。有時宿營休息,他們就擠在一個畜棚里,有人還把一個捲煙遞給她,沖她說:柳子,吸一口,這東西解乏。
她就吸了,嗆得她鼻涕眼淚的,逗得那些抗聯戰士哈哈大笑。以前,她得說自己是截木頭,是那麼的麻木和愚鈍。就在這個春天,在延安,她的身體呼啦一下被點燃了,燃起了熊熊大火,這股大火不可遏止,來勢兇猛,她覺得自己都快燒焦了。
當然這股大火不是胡團長點燃的,而是邱雲飛——邱教員。她此時此刻,滿腦子都是邱教員的音容笑貌了。
此時,邱教員蹲在河邊正在洗臉。起身後的邱教員,把白毛巾搭在肩上,吹著口哨往回走。柳秋莎躲在那棵棗樹後面已經很久了,她一直在觀察著邱教員,此刻,她的心亂跳,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她打過日本人的伏擊,趴在山上,躲在樹后,那時,她的心也不這麼跳,那時她覺得渾身是勁,就等著隊長一聲槍響,然後他們便衝出去。她沒想到愛情這東西,比打日本人還難。
就在邱教員走過來的時候,她還是鼓足勇氣沖了出去。邱教員看到她,停止了吹口哨,腳步也慢了下來。她迎著邱教員走過去,有一會兒她還閉上了眼睛,孤注一擲的樣子。最後她還是睜開了眼睛。還是邱教員先說了話:是小柳哇,有事么?
邱教員說話的聲音也有些抖,但她沒有聽出來,她用一種更抖顫的聲音說:邱教員,你吃了么?
邱教員就笑了,他們都剛吃過,他們軍訓隊只有一個食堂,吃飯的時候,他看見柳秋莎滿腹心事的樣子,他還看見小柳朝他這裡看了好幾眼,在那一瞬,邱教員的心裡滾過了一股很溫暖很柔情的東西。
他笑完之後說:小柳,要是沒事,到我那裡坐坐吧。
邱教員一個人住在一處,一張床,一張桌子,還有一盞煤油燈。進屋后邱教員便點亮了那盞煤油燈。邱教員坐在床上,柳秋莎坐在桌后那把椅子上。這時的柳秋莎已經平穩了一些,但她的呼吸仍有些急促。她看見那本書,曾被她摔在地上的那本書,此時她把那本書拿在手裡,愛撫地撫摸著。這是邱教員的書,她太喜歡看邱教員讀書的樣子了。書現在就在她的手上。這時她抬起頭,下意識地把書抱在自己的胸前,跟一個中學生似的。邱教員也在望她,他的神情是笑眯眯的,很溫情很和美地望著她。
她終於說:我和韓主任談了。
這句話讓邱教員摸不著頭腦,他不明真相地問:談,談什麼?
柳秋莎就死死盯著邱教員的眼睛說:我不讓胡團長來找我了,就是找我,我也不見他了。
邱教員說:他可是個功臣。
功臣怎麼了,我不喜歡他。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接下來兩雙目光就膠在一起,他們都聽到了對方急促的呼吸聲。不知是誰先站了起來,另外一個也站了起來,他們的身體熱烈地擁抱在一起,巨大的衝擊力使桌子搖晃不止,後來那盞燈摔在了地上,熄了。周圍是一片黑暗,是黑暗讓他們的膽子大了起來。
他說:小柳哇。
她說:邱哇。
他們更緊密地擁抱著,相互懷著對對方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