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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前夕,庄建非闖進了梅瑩家。
梅瑩在廚房燒菜,一見之下差點鬆掉了鍋鏟。
「路過這裡,偶然來了興趣,想討教一個專業上的小問題。」
梅瑩的丈夫朗朗大笑,說:「歡迎。我最歡迎不速之客。」這是個高大的男人,有種開闊的氣派,在切小蔥、蒜頭之類的佐料。
他們的兒子在客廳,教一個相貌清麗的姑娘彈鋼琴,看樣子是一對小愛人。一對老愛人在為一對小愛人下廚,人人面含喜色,這屋子裡充滿了一種宜人的氣氛。
姑娘給庄建非端來一杯飲料,問他如何評價鋼琴家的手和外科大夫的手。庄建非說鋼琴家的手是建設性的,外科大夫的手是破壞性的。他的回答使他們全家人都笑了。
梅瑩的丈夫接過鍋鏟,讓梅瑩去和庄建非談談。庄建非從內心裡向這位丈夫道了歉。
「對不起!」他說。
真正懂得這句話含義的是梅瑩。但她絲毫沒有流露出什麼。
在小書房裡,庄建非一口氣講了自己的困境。梅瑩幾乎不假思索提綱摯領地指出了三點方向。
第一,去美國觀摩學習是他胸外生涯中一個高高的台階,一定要不借代價攀登上去。
第二,男女之間不僅僅只是性的聯繫。丈夫和妻子都還有大量的其它義務。庄建非無疑對此認識不足,吉玲肯定有隱情。庄建非應該以情動人。
第三,這次庄建非的父母一定要出面。人和人是平等的。你要輕視人家就總有一天會被人家反咬一口。
庄建非心裡亮堂了。到底是梅瑩,老辣的梅瑩。事隔幾年,庄建非此刻才徹底懂得:梅瑩不會和他結婚。哪怕她發瘋地迷戀他的肉體也不會和他結婚。她的丈夫、兒子和媳婦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在人的海洋里,出類拔萃的人物並不多,梅瑩卻得到了三個,因此,她絕不會捨棄他們。生活內容比男女之間的性的內容要多得多,太對了!這女人真是聰明絕頂!庄建非奔涌著吻她一下的衝動但他只是友好地伸出了手。梅瑩和他握了握手,給了他一個理解的微笑。在這短暫的對視里,他們一同邁過了暗礁險灘。庄建非已經長大成人了。他現在要的不是情人而是良師益友。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梅瑩真稱得上是他的良師益友。
***
在庄建非又熬過了一個長夜之後,在他吸著煙,踱著步,下定決心去見父母的時候,吉玲已經果決地行動了。
吉玲在章大姐的陪同下來到了庄建非的單位,直接進了院部辦公室。是經驗豐富的章大姐部署直接進醫院辦公室的。如果去科室,被人一拉扯一調解,就顯不出威力了。
是華茹芬接待她們。華茹芬一見吉玲便喜形於色。
「好,來得好。我知道你會來的,可沒想到這麼快,太好了!」
吉玲和章大姐被鬧糊塗了,一時間作不出任何反應來。
華茹芬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小倆口應該在醫院裡手挽手遊覽一番。」
章大姐趁華茹芬倒開水的機會在吉玲耳根上說:「惡人先告狀了。你得準備哭訴。真哭。」
華茹芬遞過一杯開水。問:「你見到了小庄了嗎?」
吉玲說:「沒有。」
「那我給外科打個電話,讓小庄來見你。」
「不必了。」吉玲說。遲早有面對面的一天,但現在她必須單獨談談。
華茹芬感到了氣氛的古怪。
「有事嗎?」
吉玲舔了舔蒼白的嘴唇。章大姐扶住她的肩。
「我是來請求院組織幫助的,我要和庄建非離婚。」
章大姐遞上介紹信:「我是吉玲的組織。我們調查發現吉玲受了虐待,以精神方面的為主。希望我們能合作。」
華茹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離婚嗎?」她費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