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節 瓷器碰玉器
與李老棍子街戰之後,由於雙方各打了一噴子,而且趙紅兵和李老棍子都身受重傷,這件事在我市也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轟動。二狗認為:雖然這兩幫人中沒人報案,但公安局也應該有所耳聞,但卻沒有警察找到李老棍子或者趙紅兵進行詢問及調節,這也導致了日後事態的進一步惡化。
趙紅兵雖然身受重傷,但李老棍子那邊傷殘更重,這一戰,其實是趙紅兵贏了,儘管贏得很慘烈。畢竟李老棍子當時是我市頭號流氓頭子,即使他和趙紅兵他們打成平手,他也算是輸了。雖然趙紅兵以前在江湖上已經小有名氣,但就是這一戰,奠定了他和李老棍子平起平坐的江湖地位。
這下,李老棍子的真正意義上的挑戰者終於出現了。他不能不慌,不能不報復。他不能失去的東西只有兩樣:1,錢2,江湖地位。
在這一戰中,李老棍子被劉海柱砍在胳膊上那一刀砍得皮開肉綻、臂骨裂紋。土豆被費四打了一槍擊中了臉和脖子,雖然沒有致命,但是完全毀容了,雖然他以前長的也不好看,但是畢竟還像個人,現在已經不像人了。黃老邪被小北京打得多處骨折,混身上下沒一個好地方。扎趙紅兵一刀的那個人,也就是被趙紅兵踢到下陰那個人,幾年後去了啤酒廠上班,據後來他的同事說:他那東西再也無法勃起了,趙紅兵當年這一腳把他的兩個睾丸踢得粉碎。
據說從李老棍子住院的那天起,他就開始計劃如何去醫院給趙紅兵補刀了。
正所謂:高處不勝寒。
在我市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無論誰被扣上了全市黑道一哥的高帽,那註定他將終日在不安中度過,有太多的人都在盯著這個實際上毫無意義並能惹來殺身之禍的名號。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在這個位子上穩坐兩年。無論是誰,當他被戴上了這頂高帽的同時基本已經被判了死刑,只是緩刑幾年執行而已。李老棍子之後的張岳、李四、李武、三虎子、勾瘋子、老古等人莫不如此,只有最低調也是最少插手江湖事的趙紅兵活到了現在。
他們的結局可分為兩類。1、被仇殺2、被正法。如果僅僅是被打殘或者被捕入獄,那隻能說是他們的幸運了。
至今,我市仍至少有上千號年輕人在向這個頂峰「奮鬥」著,但他們絕大多數都是還沒到半山腰、還沒來得及看到頂峰已經鋃鐺入獄或終生殘疾了。畢竟,不是人人都是張岳這樣的黑社會天才。
二狗曾經不解為什麼趙紅兵能活到了現在,而且還能活得這麼好,在兩年前的春節,曾就此事專門諮詢過他。
「二叔,當年四叔、張叔等人和你一起成名,都是全市名頭響噹噹的人物,如今全沒了。而你是他們公認的大哥,名聲比他們還響,為什麼你如今日子過得這麼舒坦?」
「二狗,我從小把你帶大,你應該了解我做人的兩條原則。1、絕不幹缺德的事兒,四十年來我一件傷天害理的事兒都沒幹過,在這條道上,能堅持這條原則的沒幾個。2,絕不讓自己毀在鼠輩手裡」,「我的這兩條原則是我能活到今天的原因」。
「二叔,第一條我當然是懂,第二條我不大明白,難道只要你不想毀在鼠輩手裡就一定能不毀在鼠輩手裡?這是你能決定的了的嗎?」
「我是玉器,從不與瓷器碰。我想碰的,那一定也是玉器,如果有瓷器非要找我來碰,那麼我躲著,如果躲都躲不開,我就去找願意和他碰的瓷器去碰他」
「二叔,那我不懂為什麼我7、8歲的時候你和李老棍子那兩年打翻了天?難道你那時候就不怕你這玉器碎了嗎?」
「那時候,我是瓷器,李老棍子是玉器」趙紅兵笑了,扔給了二狗一個蘋果。
「恩,就算你那時候是瓷器,也是景德鎮的瓷器」二狗也笑了,近些年來每年和二叔在一起的時間都不多,但每次和他的對話都感覺受益非淺,他談話總是一針見血且極具哲理和人生感悟。
「不是景德鎮的,那時候我就是咱們當年北郊土產日雜門市賣的兩毛錢一個的瓷器。我和李老棍子打了兩年,我就變成玉器了。當然了,當時我和你四叔、申叔我們和李老棍子打架時我們沒想到要揚名立萬,只是看這個敗類太不順眼。」趙紅兵又笑了。
聽完這一席話,二狗才明白江湖大哥為什麼是江湖大哥,為什麼趙紅兵已經十年沒動過手打架了而且做的生意也和黑道無關,到現在全市江湖中人聚會的時候還一定要把他請去坐在最中間,最當紅的黑社會頭子還要敬酒點煙道一聲「紅兵大哥」。這應該不僅僅是因為趙紅兵從不幹傷天害理的事兒,顯然,他做人的哲學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李老棍子顯然沒有趙紅兵這智慧。當時他還是玉器,卻在紫月亮飯店門口之戰結束後天天琢磨著要來碰趙紅兵這個瓷器。
趙紅兵被送到市第一人民醫院后,經過緊急搶救,第二天終於脫離生命危險,住在四樓的病房,這是趙爺爺安排的單間。小紀的傷無大礙,但也需要住院治療,住在二樓的病房,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小紀已經是第三次住進了醫院,小紀在醫院住的時間太長了,見過的病友太多了,已經成了半個大夫,對所有的外傷都有所了解,經常和大夫討論治療方法。
小北京擔心李老棍子等來醫院補刀,借來了三扁瓜那把五連發獵槍,日夜守在趙紅兵的身邊。記得二狗在趙紅兵住院第三天去探望時,摸過趙紅兵的頭,滾燙。而小北京則看起來十分憔悴,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沉默的很。
「如果李老棍子找來,我一定要殺了他」在陪床這幾天,小北京已經不止一次說過這句話。小北京這次絕對是動了殺人的念頭,像小北京這樣有主意的人,一旦動了這個念頭,別人肯定誰也勸不住。
「小申,這個仇我們的一定要報,你別總說要殺人什麼的,我們知道你敢殺人,但也要看情況」李四勸小北京。
「如果他不找來,那就等紅兵傷好以後,留給紅兵親手報仇!」小北京說。
「小申,你回旅館吧,旅館那邊這幾天都沒人打理,一團糟,這邊我來看著,怎麼樣?你總信得過我吧?」李四說。的確,李四的身手不在小北京之下。
「那你那邊生意怎麼辦?」小北京問
「天也冷了,我那幾張的撞球案子也不擺出去了,廢品回收那邊有費四一個人也就行了,我最近沒什麼事」李四說
「恩……也好。但李老棍子找來,盡量別殺他,留著給紅兵」小北京說
「申爺,你能不能不把殺人總掛在嘴邊?咱們市西邊的火葬場每天火化上百號人,哪個是你殺的?」李四雖然和趙紅兵的兄弟感情也極好,但是這次事情發生以後,李四表現得確實比小北京鎮定。
「李老棍子今天要是來,那麼明天火化的就是他」小北京說
「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你再不回去你就該累死在這裡了,明天該火化你了。以後咱們倆倒班陪,行不行?」李四看見小北京幾夜沒睡,挺心疼
「四兒,你好好的看著紅兵,我一會和大夫護士都打個招呼」小北京有點戀戀不捨
「知道了,把槍留下吧!」李四讓小北京把槍留了下來。
在這兄弟八人中,李四和趙紅兵性格最為接近,都是話不多、講義氣、比較正直、做事情比較沉穩。和趙紅兵相比,李四打架下手更黑,更是有仇必報。當年雪夜在二虎家門外零下20度的氣溫下足足等了一夜報仇就足以說明他身上的確有股隱忍的狠勁。
九十年代,江湖上曾有句話說:「寧可得罪紅兵大哥,也別得罪了四哥」。可見李四的確是惹不起。
李四和趙紅兵最相似的一點是:除了打架以外,其它違法的事兒絕對不幹。小紀、費四、孫大偉則不同,他們只要是不太傷天害理且能賺錢的事兒,都會去乾的。比如那次小紀等人要去挖古墓,李四就是寧可得罪了兄弟,也不去跟著干
李老棍子的人來找趙紅兵時,小北京剛剛走了不到一個小時,二狗也剛剛走了不到一個小時。
他們沒先找到趙紅兵,他們先找到的是在二樓的小紀。
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麼途徑知道趙紅兵和小紀是在第一人民醫院住院的。但是可以確認的是:他們只知道小紀和趙紅兵在這裡住院,卻不知道住在哪裡,而且不知道他們根本就沒住在同一個病房。他們是問的二樓值班室的護士知道的小紀住在二樓的某個病房。
他們是四個人到的醫院,領頭的老五一瘸一拐,他被小北京扎的一槍刺腿還沒好利索,他拿著一把五連發。他帶的三個兄弟其中有一個帶著一把沙噴子,另兩個都拿著三棱刮刀。他們雖然帶了槍來,但是他們絕對不是有目的來這裡殺人,而是要再捅趙紅兵幾刀給李老棍子報仇,趙紅兵是死是活聽天由命。他們手中的槍的作用是嚇唬人,真正用的還是管叉和刮刀。只有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們才會開槍。
據說老五等人推開小紀病房的門的時候,傷得不怎麼重的小紀正在和臨床的病友下象棋,由於小紀傷的不重,所以沒有專門的人來給他陪床。而且大家也知道,李老棍子的人主要是想找趙紅兵的麻煩,所以也沒人去特意保護小紀。
誰是紀東海?」老五問
小紀連頭都沒抬,光聽這聲音就知道是有人來補刀來了。
「紀東海在隔壁」小紀向左一指,還是頭都沒抬,繼續下象棋。
「謝謝啊兄弟」老五沒參與紫月亮飯店門口那一戰,他不認識小紀。聽到小紀這句話,轉身出了病房。
病房門剛關上,小紀忍著腿傷的劇痛跑到病房的窗邊,打開了窗戶就從二樓的病房跳了下去!
小紀這下雖然摔的不輕,但還沒有摔得腿斷筋折,打了個滾就站了起來。
「紅兵!李老棍子的人來了」小紀邊喊邊向醫院住院部的後面的傳染病房方向跑,小紀熟悉地形,他知道他只要跑幾步,就從醫院的後門出去了,誰也追不上他了。
尚在半昏迷狀態的趙紅兵肯定是沒聽到小紀這一嗓子,卻被老五聽見了。
「媽的,上當了!」老五惱怒至極。
老五衝到小紀的病房,推開窗戶,拿著五連發就朝小紀剛才喊的方向開了一槍。當然了,黑夜中,這一槍什麼都沒打到。
「你們誰他媽的報案我殺你們全家!」氣急敗壞的老五朝病房裡的那幾個病人吼
這一聲槍響,正在陪床的李四是聽得清清楚楚。普通老百姓或許聽到這一聲槍響會認為是雙響之類的,但曾上過前線的李四聽到這低沉的「吭」的一聲,一下就聽出了這絕對是槍響。李四拿起小北京留下的五連發就走出了病房。開始向二樓跑去,他知道,小紀可能出事了。
「上三樓,趙紅兵肯定在這住院!」老五帶著兄弟就衝上了三樓。
李四跑到三樓半的地方就聽到了幾個人急匆匆的上樓的腳步聲。他心裡清楚的很:就是這幾個人了,他們是要找趙紅兵,現在帶趙紅兵跑肯定是來不及了,而且也沒地方跑,只能和他們硬拼了,先下手為強。
出乎李四意料的是,這些人根本就沒上趙紅兵所在的四樓,而是到了三樓的護士值班室問三樓有沒有叫趙紅兵的病人。
李四看見他們去了三樓值班室,決定不追去,留在三樓的樓梯口,這個地方不但有牆做掩體,而且還有逃生的路,可攻可守可逃,他們幾人想上四樓,必經此樓梯。
果然,一分鐘后,這幾個人從三樓的值班室出來了,開始朝三樓的樓梯口走來。「趙紅兵肯定在四樓了」他們中間有人說
李四這下更確定他們就是來找趙紅兵補刀的了,這個槍法極好的退伍偵察兵要出手了!
看來,這群連野兔子都打不到的土流氓不得不和這位身經百戰的退伍解放軍戰士比比槍法了。
李四聽他們的腳步聲來判斷他們距離樓梯口的距離,當他們走到離三樓的樓梯口15米左右時,他端起槍探出了頭,他知道,獵槍這個東西畢竟不是軍隊里的步槍,超過20米,槍法再好也很難打得准,五連發的有效的精準射程就在20米之內。畢竟李四隻是想傷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去主動殺人,他可不想槍失去了準頭失手把人打死。
「吭」李四的五連發在老五等人猝不及防間驟然打響。
這一槍打在了老五身邊的那個拿著沙噴子的兄弟的腿上,被槍擊中那位驚得把手中的沙噴子都給扔了。在15米左右的距離,李四可以拿五連髮指哪兒打哪兒
「操,中埋伏了」老五一聲驚叫,拖起了受傷倒地的兄弟就進了右手邊的一個病房,後來知道,這個病房裡只住著一個老頭。
李四後來開玩笑說,老五這句「中埋伏了」讓他想到了《烏龍山剿匪記》,讓他真動了剿匪的念頭。
李四雙手持槍以低姿迅速向剛才老五等人躲進去的病房衝去。
倚到病房門口他開始冷靜的聽病房裡面人的腳步聲,他準備根據腳步聲音判斷,隔門透射!
約5秒后,李四隔門朝裡面就是一槍,他這次又是朝著人腿打的,他可不想殺人。李四的槍法和耳朵都很准,這一槍又打中了一個人,後來知道,他這槍是擦著老五的小腿過去的。
這一槍打完,裡面也傳來了一聲槍聲,這是老五隔著門朝門外開了一槍。
這樣胡亂打的一槍怎麼可能打到一直倚靠在牆邊的李四?
李四朝裡面又是一槍,這次是李四胡亂打的,他知道他再打一槍裡面的人的精神防線非崩潰不可。
事後,小北京和趙紅兵對李四從衝下四樓、以三樓樓梯為掩體、偷襲成功、低姿快速奔近、隔門透射等一系列動作讚不絕口。「如果讓我去,我或許也能把他們都打跑,但是肯定沒四兒幹得這麼漂亮」一向驕傲的小北京如是說。
果然,在李四最後這一槍過後。老五等人都推開窗戶跳了下去,小紀剛才跳的是二樓,老五等人跳的是三樓,幸好,這個病房的正下方是自行車棚。
這一次,李四打出了威風,一戰成名。
在確定對手逃跑了以後,李四把槍藏在懷裡去了二樓小紀的病房。
「小紀呢?」李四故作沒發生任何事情,微笑著問。
「剛才跳樓跑了!」小紀的病友說
「他沒事吧!」
「沒事!那小子腿有傷,跑的卻比誰都快」
「呵呵,那我走了」
李四故做鎮定的走出了小紀的病房,出了病房他撒丫子就跑!
他知道,今天在醫院裡兩幫人一共開了五槍,警察非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