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寨精神來創業
1、萬事開頭難
創業最主要的是什麼?資金?項目?技術?人才?還是創業的精神與理念?也許在專家們的教科書里肯定把精神與理念放到第一位,可在李想看來,最重要的還是資金,一分錢真是難倒英雄好漢。沒有資金,你再有豪邁的氣概和強大的精神也是一句空話。
最近這些天,他為籌備資金的事費了不少心血,家裡的經濟狀況不好,老爸就那點兒家底,全部拿出來也就是一萬元,又從親戚家七湊八湊湊了些,給他寄了兩萬元,加上自己手頭三萬元,總共五萬元,還差一多半。沒有別的辦法,他就只好去找陳叔了。
自從他來到樟木頭后,很少去陳叔家了。一是他太忙,有時候周末還得去加班。二來他覺得與陳叔見了面也沒有多少可說的,畢竟他是他爸的戰友,不是他的戰友,隔代人總是難以找到共同的話題,所以只是時間長了打個電話問問。
陳叔性格很好,每次都是陳叔打來電話問這問那,有一次還問他找下女朋友了沒有。他本來不想告訴陳叔他有了,恰巧那次林可欣正在旁邊,怕他說沒有讓林可欣有想法,就只好說他現在正處著一個。陳叔一聽高興地說,她是哪裡人,幹什麼的,人品怎麼樣。儼然像他的老爸。他看著旁邊拖地的林可欣正豎著耳朵聽,就自然說了她的不少好話,直說得林可欣偷偷地在一旁笑。末了他又告訴陳叔說,她是潮汕人。陳叔說,好呀,潮汕女人好,知道疼男人,你什麼時候有空帶來讓我看看。
掛了電話,林可欣就笑咪咪地說:「口是心非,是不是看我在,就故意誇我,好讓我高興?要是我不在,還不知要說我的多少壞話。」
李想說:「主要是你在,我還不好意思多誇,要是你不在,我就一陣猛誇,誇得讓陳叔聽了覺得我要不來東莞那是我們李家的重大損失。」
林可欣就捂了嘴吃吃地笑著說:「你就不怕將來讓陳叔見了我大失所望?」
李想說:「不會的,陳叔見了只會認為我為人太低調,沒有把你的優點說夠。」
林可欣邊笑邊說:「低調個鬼。」
後來,李想真的把林可欣帶去見了陳叔一面,陳叔見後果然非常高興,他還給林可欣發了一個紅包。林可欣不要,陳叔硬給了她說,阿欣不要客氣啦,李想就像我的親侄兒一樣,我都完全可以給他做半個主啦。當年我跟李想的爸爸在部隊時,兩個人好得就像親兄弟一樣,複員后,李想爸來東莞,我們又一起打工。那時候,李想才兩歲,沒想到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成了靚仔了,到了談戀愛的時候了。
從厚街回來,林可欣就問李想:「你爸曾在東莞打過工?」
李想說:「是的。他們那一代人沒有多少文化,只能賣苦力,搞土建。再說了,那時候東莞剛剛開發,來這裡打工要麼是搞土建,要麼就是加工製造業。他們那一代人,也可以說是改革開放后的第一批打工者,說到底,是靠賣苦力掙一點兒血汗錢,哪像我們現在,到處都是科技工業園,坐在辦公室裡面對著電腦,還嫌坐得累。我爸就是在東莞丟失了四根手指頭,後來領了一些補助金回到老家開了一個雜貨鋪,來維持著我們一家三口人的生活。自從踏上了這片土地后,我就想,我一定要把我的父輩丟失在這裡的夢想再找回來。」
林可欣有點疑惑不解地看著他說:「他們丟失的夢是什麼,你能找回來嗎?」
李想說:「也許那是一種理想,是一種成功的渴望。」
現在,李想正是為了實現他的理想,來到了厚街,來找陳叔借錢。當下社會,什麼事都好說,唯獨借錢的事不好說。這不是人變得自私了,而是人的公信力降低了,沒借錢時楊白勞是楊白勞,黃世仁還是黃世仁,一旦有了借貸關係,黃世仁反而得去求楊白勞。正因了這樣的社會原因,李想幾次話到嘴邊開不了口。
陳叔見李想吞吞吐吐的樣子,便問:「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李想這才把自己想開辦公司的事說了一遍,末了說:「陳叔,我來找你就是想問問你,你是不是入上一個股份,到時候保證能賺不賠。」
陳叔說:「李想,我還是勸你穩妥一些好,你現在已經是總裁助理了,工資待遇樣樣不錯,能有今天已經不容易了,陳叔真為你高興。現在開辦公司的太多了,哪個在開辦公司前不是做著發財的美夢?真正發財的又有多少?有好多人不都是今天開辦公司,明天倒閉,資金折騰光了,害了自己,也害了親戚朋友。」
李想沒想到一分錢沒有借來,反而讓人家數落了一頓,心裡不覺懊悔。但是,想想既然硬著頭皮來了,總不能這樣敗下陣來。就說:「陳叔,你說的沒有錯。那些人失敗的主要是他們沒有選好投資項目,沒有做好市場調查就盲目投資,哪有不失敗的道理?我做的這個項目不同,既有良好的市場發展空間,又是我的本行,只要投入進去,必有收益,你放心好了,你投入5萬,到明年這個時候保證讓你賺到10萬,投10萬保證能賺20萬。這是最起碼的底線,如果市場行情好了,賺得可能更多。」
陳叔說:「如果市場行情不好,是不是就血本無歸?想問題不能光想到樂觀的方面,也要想到失敗了以後怎麼辦?這樣吧,我也不入股了,就借給你3萬塊吧,你賺了,分文不少還給我,如果賠了,就當花錢買了一個教訓。」
面對這樣的老頑固,李想也只能如此了,打了借條,拿了3萬元現款,心裡還是對陳叔蠻感激的,不論怎樣,他能借3萬元已經不錯了。
按陳東傑的意思,要李想多出一些,至少要湊夠一半以上,也就是說要拿出10多萬來,這樣,他才能夠在董事會裡享有絕對的領導權。李想也覺得陳東傑說得有理,但是拿不出那麼多錢,就只好說:「東傑,我也不要這個領導權了,交給你吧,你要能多拿你就多拿一些吧,我實在想不出辦法了。」
陳東傑說:「你最好是再想想辦法,萬一想不出來了再說。」
李想回來跟林可欣說了他想讓出領導權的事。林可欣說:「不能!李想,你辛辛苦苦地折騰來折騰去,不就是想自己創業嗎?你要讓別人佔了大頭,你收益少且不說,還得讓人牽著你的鼻子走,你是那種人嗎?」
李想說:「道理是這樣的,但是,沒有錢怎麼辦呢?我總不能去搶銀行吧?」
林可欣說:「現在還差多少?」
李想說:「現在一共湊了8萬元,總投資計劃25萬元,如果佔一半以上的股份,就得13萬元,現在還差5萬元。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林可欣說:「我這裡有3萬元,我不入股了,乾脆加到你的股份中。」
李想說:「就這也不夠。」
林可欣說:「昨天我給我爸打電話說過,他能給我湊4萬,到時候加到一起,不就15萬了,那你就是當然的老大了。」
李想心裡不由得感到一陣溫暖,他沒想到林可欣早就為他想好一切,本想說一句感激的話,開口卻說:「你這麼支持我,就不怕我將來血本無歸?」
林可欣說:「烏鴉嘴,就不知道說好聽一點兒的?」
李想就嘿嘿笑著說:「要是真血本無歸了,我就當倒插門女婿,去給你家打工,打一輩子工來抵債。」
林可欣哈哈笑著說:「誰讓你當倒插門女婿?我讓你明媒正娶。」
李想說:「好,到時候七抬八轎地娶你,來個最古典的。」
林可欣說:「真的?別到時候賴賬呀。」
李想:「不賴賬。」
等到林可欣的資金到位后,李想又給林可欣退回了2萬元,他想讓林可欣名正言順地佔上一份,這樣也好讓她參與公司的管理。林可欣說:「不要啦,我只是給你打工,不參與你公司的事也好。」
李想說:「你想當老闆娘,不參與怎麼能行?」
林可欣就白了他一眼說:「去你的。」
就這樣,林可欣和李想共同合入了一份股之外,又單獨入了一份小股。
李想、林可欣、陳東傑,加上張濤,四個人折騰了幾個晚上,幾經商討,最終拿出了他們的創業方案:
一,公司名稱:理想科技通訊有限公司。
二,法人代表:李想。
三,註冊資金:24萬元。
四,公司地址:(選一家大一點的出租房,房租相對便宜一點兒的。)
五,董事會組成人員及所佔股份的比例:李想,占股份51%;陳東傑,占股份30%;張濤占股份11%;林可欣佔8%。
六,部門設置:設董事會,董事有李想、陳東傑、張濤、林可欣。總經理:李想,負責全局工作;副總經理陳東傑,協助總經理抓好全局工作,主管銷售部;張濤負責生產、技術部;林可欣負責財務部。
七,計劃招8到10名熟練工人,工資待遇與東莞現有工資水平基本一致。等以後公司發展壯大了,再擴招。
八,重大決策須經董事會研究討論決定。
九,未盡事宜,有待進一步補充完善。
大政方針確定之後,沒想到在註冊問題上發生了分歧,李想覺得像這樣的公司最好是暫不註冊,原因是現在剛起步,資金困難,可以省下一筆註冊資金費用,也可以偷稅漏稅,等公司發展起來后,再正式註冊也不遲。陳東傑卻說,還是要註冊,不註冊就是黑公司,要是讓工商局查到一窩端了,那就糟了。李想說,我們主要做山寨機,怕註冊了在工商局裡備了案,他們就要按常規來檢查,如果被他們查到了怎麼辦?與其明著讓他們查,還不如暗中與他們打游擊,放到出租房裡來生產加工,這樣反而安全些。經過大家反覆討論,衡權利弊,基本認同了李想的觀點,先開黑公司,然後等公司壯大了,再圖謀更大的發展。公司要求大家一定要注意保密公司的地址,到時候再給房東多加點兒錢,讓他們做好保密工作。
2、他鄉遇故友
籌集起了資金后,李想他們幾個人進行了分工負責制,陳東傑負責租房子,張濤負責材料採購,林可欣負責招工,李想除了全盤負責外,主要協助張濤的工作。人人身上有了重擔和責任,工作起來就有了動力。
李想已經辭去了飛虹公司的工作以及總裁助理職務。使李想沒有想到的是,當他把辭職書交給何少雄的時候,何少雄一點兒都沒有感到驚奇,他好像早就知道他要辭職似的說:「是不是準備好了,要去單幹?」
李想點了點說:「對不起,何總,我想……自己試著闖一闖。」
何少雄彷彿極力地剋制著自己的情緒說:「還好,在你臨走時,終於向我說了一句實話。」
李想一聽這話有點兒不對勁,好像他一貫在欺騙著他似的,臉不由一紅,抱歉地說:「對不起,何總,我讓你失望了。不過,從內心裡我是十分感激你的,你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
何少雄終於忍耐不住了,突然站起身來說:「你何止是讓我失望,你簡直讓我失望透頂了。我以為這麼重用你信任你,會穩住你的心,會讓你找到自身的價值,在這裡安心待下來。可是我錯了,沒有想到你最終還是背叛了我,給曾經反對過我的人留下了一個笑柄。人和人之間,為什麼從一開始交往時就安好心機,是社會變了,還是人心變了?」
這些話就像一根看不見的針,直刺得李想的耳根一陣陣發燒。他明白何少雄之所以這麼激動,一定是自己的辭職行為傷害了他。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結果,但是沒有辦法,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選擇了要走的路,得罪是遲早的事,他別無選擇,只能如此了。為了緩和這一緊張氣氛,他苦笑了一下說:「何總不必生氣,如果我過去有得罪你的地方,請你多多包涵。」
何少雄說:「過去沒有,只是現在,除非你回心轉意了。」
李想說:「何總,如果一個人執意要走,留了他又有何用?當年,如果你不走出你原有的公司,也就沒有今天的飛虹,更不可能成就這麼多的就業者,也不會有我的今天,你說是嗎?」
何少雄仍然站著,順手拿過筆來,在李想的辭職書上唰唰唰地簽了他的名字。寫完,他將辭職書用手一推,推到了李想的面前說:「走吧!我希望……再也不想見到你。」
李想拿過辭職書時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留在何少雄心裡的結,只有讓時間去稀釋了。他輕輕說了句:「請何總保重。」說完,一轉身便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辦完了所有的手續,回到出租屋裡,李想一下子死魚般的晾到了床上。他不由得想起何少雄生氣的樣子,想起公司一年多的如煙往事,真是心潮起伏,感慨萬端。此去經年,不知等待他的又是什麼?捨去了這麼優厚的待遇和總裁助理的地位,以後還會得到嗎?他突然想起了海德格爾的《林中人》:「一片樹林里,分出了兩條道,我選擇了人跡罕至的那一條,從此,改變了我一生的道路……」他不知道他走的這一條是對還是錯,但是既然已經選定了,即便是荊棘遍地,他也要走下去。
他拿過手機,給陳東傑發了一條信息:我已辭職,你再待幾天辭吧,我怕讓何總識破我倆串通一氣。
發出信息后,心裡還是感覺到有些惴惴不安。儘管他早與陳東傑商量好了,怕何少雄對他倆有看法,讓他謊稱辭職回家去創業,但是,恐怕這樣的謊言能瞞過他人,卻難以瞞過何少雄那雙敏銳的眼睛。事情到了這一步,一切由它去吧。
他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人品,覺得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兒齷齪,或者是太不地道。這和做賊偷東西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呢?幸好丁虹出了國,她要是還在飛虹,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他又想起了丁虹,想起與她相識的那一刻,想起了她的暗中相助,還想起了美妙無比的除夕之夜。要是沒有她,他也許潛伏不到何少雄身邊,更不會用拆牆腳的方式來對待一個有恩於他的人。她現在還好嗎?自從那天她不辭而別之後,他再也沒有聽到過她的消息,也徹底失去了與她的聯繫,有時想起,那一幕幕往事像電影鏡頭定格在了他的腦海,讓他揮之不去。
這天上午,李想與張濤一起來到常平,分頭去了解手機配件的比價。張濤是那種悶葫蘆式的人,口頭上話不多,心裡卻很透明,學啥會啥。張濤有一個最大的弱點,就是把錢看得太重了,平時與朋友出去吃飯聚會,他總是忘了帶錢,久而久之,就有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叫他小葛,意思就是小葛朗台。張濤聽了也不惱,只是笑笑說,你才是小葛。李想之所以拉他來入伙,就是看準了他的一手好技術。張濤悶頭算了一陣賬后,覺得搞單幹的確能掙到更多的錢,就痛快跟著李想跳槽了。
俗話說貨比三家,只有相互比較,才可比出好壞,比出價格。打工與創業絕對不一樣,給別人干,只要能過得去就行了,自己干,能省一分是一分,尤其在創業時期,只要能省錢,哪怕自己辛苦一些也不要緊。常平是東莞的電子產業的生產基地,除了手機晶元需要從台灣進貨之外,其它的配件在這裡幾乎都可以找到。李想不覺有點兒後悔把房子租在樟木頭,否則,公司就設在常平,免得來來去去地跑。
吃中午飯的時候到了,李想尋了一家蘭州拉麵館,要了一大碗拉麵。正滿頭大汗地吃著,沒想到他的肩頭上被人重重拍了一把。他抬起頭來一看,王西生正沖他笑著,他驚住了,原來是他!他倆幾乎同時吃驚地說:「你怎麼在這裡?」
王西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后說:「我早就不在長新幹了,現在與朋友在常平搞了一個小廠。你呢?什麼時候來到了東莞?怎麼不跟我聯繫?」
李想就說:「還說我哩,你的電話號碼換了也不告訴我,讓我怎麼同你聯繫?」
王西生嘿嘿一笑說:「說起這件事兒就讓我脹氣,你走後不久,一次我到石碣辦事,太困了,在巴士上打了一個小盹兒,等眼睛一睜,一摸身上才知道手機錢包被小偷襲劫一空,奶奶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那一次可把我害慘了,錢包丟了問題不大,反正身上也沒有帶多少錢,手機丟了卻壞事了,儲存在上面的好多聯繫人找不到了。嗨,去年整年都不順。今年才剛剛好轉。」
李想想說:「現在在哪裡發財?」
王西生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李想:「與朋友合夥辦個小公司,現在剛剛起步,還很艱難呀,哪裡能談上發財?」
李想接過名片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王西生,副經理。宏大電子有限公司。地址在東莞常平。然後又瞅了瞅王西生留著毛寸,顯得很精神,就說:「難怪你現在穿戴氣度都不一樣,原來當了經理了。」
王西生哈哈一笑說:「哪裡呀,我這經理徒有虛名,說到底還是一個搞銷售的。沒有干過銷售不知銷售難,干過了才知道其中的味兒不好受。你沒聽說過嗎?一把鼻涕一把淚,投身銷售英雄無畏;西裝革履貌似高貴,其實生活極其乏味;為了生計吃苦受累,鞍前馬後終日疲憊;為了訂單幾乎心碎,點頭哈腰就差下跪;日不能息夜不能寐,客戶一叫立馬到位;屁大點官兒不敢得罪,一年到頭不離崗位;勞動法規統統作廢,心力交瘁無處流淚;逢年過節家人難會,追討欠款讓人崩潰;開發客戶經常喝醉,不傷感情就得傷胃;工資不高還裝高貴,拉攏行賄經常破費;五毒俱全就差報廢,稍不留神就得犯罪;不敢奢望社會地位,全靠傻傻自我陶醉。」
李想聽了不覺哈哈大笑說:「老王,一年多沒有見面,你變得越來越幽默了。」。
王西生說:「哪裡是幽默,是笑對人生。你現在怎麼樣?要是不順心的話,乾脆到我們公司來干吧。」
李想說:「你們公司主要經營什麼?」
王西生說:「小打小鬧,主要生產手機喇叭之類的小配件,現在剛剛投產。」
李想說:「好呀,我與朋友在樟木頭搞了一個公司,專門組裝手機,那好,將來我就從你這裡進貨算了。」
王西生高興地說:「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在牛肉麵館里搞到了個大訂單。李想,你小子也不錯呀,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不聲不響地就創辦了公司。」
李想呵呵一笑說:「現在也是剛剛創辦,誰能料到以後會怎麼樣呢?」
王西生說:「不管以後怎麼樣,只要創辦起來了,我們就好好經營,總歸是自己的公司,幹起來也有信心。李想,要不你就到我們公司去看一看。」
李想說:「遠不遠?」
王西生說:「不遠,坐車10分鐘就到了,在一個村子里。東莞這鬼地方,我真是服了,在我們的記憶里,一說到村子,肯定是一個山坡下,或者是一片農田旁,座落著一撮低矮的平房,冒著裊裊的炊煙,農人牽著老黃牛緩緩地走在田埂上,哪能想到這裡的村子全是他媽的高樓大廈,村民不是老闆就是工人。」
李想嘿嘿一笑說:「這就是南北之間的差異,要是沒有這樣的差別,我們也就不會跑到這裡來打拚了。」
正說著,王西生要的牛肉麵上桌了,就說:「那我吃了?」
李想說:「你吃,我給另一個同事打個電話,他也在常平,叫上他一起去你的公司看看。」
李想說著就給張濤打了一個電話,恰巧他也在不遠的地方,說是馬上趕過來。看王西生正狼吞虎咽地吃著,因吃得太快,就被燙得呲牙咧嘴的根本沒有一個正形了,哪裡還能從他的身上看到企業經理的影子?便想緩衝一下他吃飯的節奏,忍不住想八卦一下他與鄧雅娟的事兒,便問:「老王,你與鄧雅娟現在的關係怎麼樣了?」
王西生這才抬了頭說:「她呀?早就吹了。」
李想「哦」了一聲說:「那麼漂亮的一個女孩子,你怎麼就捨得把她吹了?」
王西生邊吃邊含含糊糊地說:「漂亮是漂亮,你不知道,她與陳莞生有一腿呀,我他媽的再怎麼著也不能被他們戴綠帽子?」
不知怎的,李想總覺得鄧雅娟不會給陳莞生當小三的,就說:「我怎麼覺得不大可能,是不是你誤會了?」
王西生說:「沒有誤會,他們早就在一起了,只是他們做得太隱蔽,沒有被外人發現。我與鄧雅娟好上后,才知道了他們的關係。奶奶的,難怪鄧雅娟不讓我聲張,原來她是有目的的呀。別的事我可以忍受,這種事兒我能忍受得了嗎?一氣之下,我離開了公司。」
得到了證實之後,李想只好寬慰王西生說:「沒關係,吹了就吹了,以後當了經理,發財了,再找一個比鄧雅娟更靚的。」
王西生就哈哈大笑著說:「我也這麼想的,等以後公司壯大了,有錢了,奶奶的,找一個都不行,多泡她幾個,把過去失去的損失補回來。」
李想一看王西生志在必得的樣子,心想,這小子不光圖個嘴上的快活,如果他真有錢了,可真會做得出來。
李想約上了張濤,三人一起坐了巴士跟著王西生去了他的公司。李想雖然來東莞幾年了,對東莞還是不太熟悉,好在村村通車,只要到公交車的站牌下一看,上對了車,就能找到他要找的地方。王西生的公司就在這個村裡,下了車還要在村裡走上一陣子才到。村裡到處都是五六層的樓房,密密麻麻地連成了一片,真有點兒密不透風的感覺。
王西生邊走邊介紹說:「這都是當地農民的房子,他們光靠出租房子都發了。奶奶的,同是農民,就是不一樣,這裡的農民比我們那裡的農民不知要富到哪裡去了。」
李想說:「不要說我們那裡的農民趕不上他們,就是我們內地的國家公務員都趕不上他們富。」
一直默不做聲的張濤說:「現在找對象都不一樣,過去是城裡的靚女看不上農村人,現在倒過來了,城裡的靚女反過來追農民。」
王西生說:「現在這社會,誰都不傻,她們嫁了農民當然好處多多,不用辛辛苦苦地上班去打拚,光靠收房租就可以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正說著,王西生看到前面的路口停放著幾輛公安牌照的摩托車,幾個公安民警正攀查來往的人,馬上拉了李想和張濤悄悄問:「你們帶暫住證了沒?」
李想說:「沒有。」
張濤也說:「沒有。」
王西生說:「趕快逃,別讓他們查到了。」
李想和張濤就跟了王西生,扭頭一陣屁滾尿流地猛跑,七拐八拐跑到一個拐角處,三個人這才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粗氣,相視笑著,誰也懶得多說一句話。
李想知道,要是沒有暫住證,抓到后不僅讓你補辦,還要被帶到收容所讓你交罰款,實在是太麻煩了。他剛來塘廈時辦過一次,一年滿了后再沒有辦。他想等回去后抽空辦一張,否則,搞得像通緝犯一樣多沒面子。
等到氣透勻了,王西生說:「這鬼地方,都是高樓,門又封閉著,躲都不好躲。」
李想就笑了說:「你還以為是你們陝西,八百里秦川塵土飛揚,三千萬人民亂吼秦腔。這地方是啥?是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門不封閉著讓小偷兒竄進去怎麼辦?」
王西生解開了領帶說:「奶奶的,搞得像個逃犯一樣。」
張濤笑著說:「看你們倆這樣子,哪像個經理?真像個逃犯。」
王西生也哈哈笑了說:「等以後發達了,買一個東莞戶口,我天天把戶口本子裝在懷裡,我讓他們查。到時候,他們不查也行,我掏出來硬讓他們看。」
李想說:「說不準等你買上了戶口,這裡早就取消了三證,也不查了。」
王西生說:「不查也要弄一個,將來不為我考慮,也要為下一代想想。不能讓我的兒子一出生就認為他爹是一個盲流。」
李想呵呵笑著說:「說的也是。將來發了,我們都買它一個戶口,當一個合法的東莞人。」
3、吃小虧佔大便宜
經過多日的奔波,一切終於落到了實處,公司租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三居室,又配置了最基本的生產工具和一台檢測機,為了減少開支,李想和陳東傑都把自己的舊電腦搬到公司來用。張濤又從飛虹公司里挖了兩名熟練工人,讓他們以老帶新,對新招的十名工人進行了簡單的培訓。各種配件也陸陸續續到位了,為了解決資金問題,能賒欠的賒欠,不能賒欠的就少進一些貨,手機的喇叭、揚聲器、麥克風、受話器都進了王西生的,李想給王西生講好了,先賒欠,等出了貨再付款。
就這樣,理想公司既沒有掛牌,也沒有慶典,悄悄地成立了。
這一天,所有的人都到位了,陳東傑說:「李總,你得給大家講幾句鼓舞士氣的話,好讓大家一開始就振作精神。」
李想就呵呵笑了一下,用手摳著頭說:「講什麼呢?我都忙昏了頭,不知講什麼好?」
林可欣笑著說:「你平時那麼多的話,正式讓你講的時候怎麼又謙虛了。公司的紀律,操作規章,都得給大家講一講,否則,讓別人還以為我們開的是黑公司。」
李想心想,我們本來就是黑公司,還不讓別人以為是黑公司,就笑了說:「那好吧,把大家召集起來,我們幾個董事都說幾句。」
大家一起進了工作室,陳東傑說:「請大家安靜下來,我們開個會。現在,由我們理想電子通訊公司總經理李想給大家講話,大家歡迎。」
在一陣噼噼啪啪的掌聲中,李想站起來點了點頭,對大家說:「各位兄弟姐妹們,理想電子通訊公司今天就算正式成立了,我歷來反對先聲奪人,事情還沒有做就大張旗鼓來宣傳,好像不讓全世界的人知道就不能開業。我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偏偏不張揚,不宣傳,用老電影中一句經典台詞就是『悄悄地進村,開槍的不要。』等我們的事業發達了,大家都對公司有了感情了,我們再隆重地慶祝一番。所以,對我的低調大家要表示理解。再一個問題就是講講紀律,沒有嚴格的紀律的部隊肯定打不了勝仗,沒有嚴格紀律的團隊,肯定會在市場競爭中垮台。我們管理者一定要按公司的規章制度辦事,希望大家也要嚴格遵守。凡是進入工作室的每一個員工,都必須將自己的手機統一放到外間的辦公室由專人保管。出工作室時,我們還得檢查一下你的身上,以防止攜帶產品出門,我們這樣做不是搜身,也不是對誰不信任,而是一條紀律,希望大家到時候配合一下。第三點,也是大家最關心的一點,就是工資問題。我可以負責地向大家保證,無論發生何種情況,大家的工資我一定會保證的,每月按時發放,決不拖欠,請大家放心!」
李想的話剛一說完,大家就一起鼓起了掌。李想就在這掌聲得到了鼓舞和振奮,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了,從現在起他的命運已經和這些鼓掌的人緊緊地連在了一起,他一下來了激情,接著又說:「朋友們,我看過你們的簡歷,在座的幾乎都是80后,我們都是同時代的年輕人。大家是否聽過《再過二十年,我們再相會》這首歌曲?那是八十年代,在我們剛出生,或者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我們的父輩們都唱過。現在距那時代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他們那一代年輕人也早就成了中年人,我不知他們再相會了沒有,也不知道他們再相會了有何感嘆?反正我敢斷定,他們在二十年前根本沒有想到他們的下一代,也就是生於80后的我們,相會在了東莞,相會在了工廠。誰都沒有想到,當歷史翻到了我們這一頁,時代早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好多優惠的機遇都被我們錯過了,當我們讀小學的時候,讀大學不要錢;當我們讀大學的時候,讀小學不要錢;當我們還沒工作的時候,工作是分配的;當我們可以工作的時候,撞得頭破血流才能找到工作;當我們不能掙錢的時候,房子是分配的;當我們能掙錢的時候,房子已經買不起了;當我們不到結婚年齡的時候,騎單車就能娶媳婦,當我們到了結婚年齡的時候,沒有樓房汽車娶不了媳婦;當我們沒找工作的時候,小學生也能當領導;當我們找工作的時候,大學生也只能洗廁所。」大家聽到這裡,不覺轟然大笑起來。李想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扯遠了,本來想說些鼓勁兒的話,卻一時收不回來,也就跟著笑了起來,笑完才說,「扯遠了,我說這些話的目的,就是想讓大家知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們出來打拚,誰都活得不容易,所以,要珍惜我們現在的這份工作,也要珍惜我們的友誼。到了這裡,就是兄弟姐妹一家人,以後還要相互關照。我就講這麼多,下面由我們理想公司的副總經理陳東傑講一講,大家歡迎。」
接著,陳東傑對公司的業務做了分工,張濤又對生產加工中的焊接、組裝、檢測、包裝四個環節做了具體的部署與細化,並指定了專門負責人員。要求大家一定要精益求精,加強合作,杜絕廢品。林可欣對衛生、作息、安全等做了要求。最後,李想又做了一個總結式的發言,已快到中午開飯的時候了。負責後勤的林可欣說:「鑒於我們的公司剛剛創業,還沒有固定的食堂,所以我們只負責承擔午餐,晚餐就由你們自己解決了。不過,我們雖然是一餐,可是免費的,這樣算下來,與你們在別的公司一日三餐所花的費用差不多。」
送飯的很準時,一到十二點,他們就送了來,都是現成的盒飯,每份五元,不分老闆還是職工,每人一份。大家一邊吃著一邊說笑,有個工人說:「還沒幹活就開始吃老闆的了。」李想說:「沒關係,人是鐵,飯是鋼,一日不吃餓得慌。能吃才能戰鬥。」坐在他身邊的林可欣就挾自己飯盒中的一塊大肥肉,放到李想的飯盒中說:「多給你點兒肉,讓你吃了戰鬥力更旺盛一些。」大家聽了就一陣笑。李想也跟著勉強笑了笑,心裡卻極大的不滿,他不想讓他的下屬知道他與林可欣的這種關係,更不想給自己的下屬留下一個極壞的印象,認為他公司還沒有做起來,就急著來勾女。他看了林可欣一眼,見她吃吃地朝他笑,就故意拉緊了臉不去看她,那吃吃的笑聲很快就被吃飯的聲音替代了。
晚上下班,李想回到了住所,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湯味,人也就一下子來了精神,推開伙房的門,看到林可欣背著身子正在切菜,心裡既溫暖又感動,覺得她真是個好女人,善良溫柔,會體貼人,便走過去,輕輕從後面摟住她的腰說:「辛苦你了。」
林可欣卻搖了搖小身子,頭也不回地說:「別這樣,我正忙著。」
他一聽林可欣說話的語氣,就知道她不太高興,就鬆了手說:「我來幫你一起做。」
林可欣說:「不用啦,我一個人做就好了。」
他說:「看你這麼辛苦,我要是不做點兒什麼真不好意思。」
林可欣說:「你現在是大經理了,哪裡能讓你做?」
李想這才覺得林可欣是真的生氣了,可是他又不知道原因,在生誰的氣,就抱著她的小腰兒,用頭抵在她的臉頰上說:「怎麼啦?誰惹你生氣啦?」
林可欣又扭了扭身子說:「拜託,這樣切菜不方便的。」
李想說:「你要是不告訴我為什麼生氣,我就不鬆手。」
林可欣說:「你要不閑累就這樣抱著。」
李想說:「我就是不閑累。」
抱了一會兒,李想輕輕地說:「怎麼啦?今天生誰的氣了,幹嘛這麼不高興?」
林可欣說:「還不是你氣的。」
李想真的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極力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氣過她。眨著眼睛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來,才悶悶地說:「不會吧,我什麼時候氣過你?疼都疼不過來,哪裡能捨得氣你?」
林可欣說:「給你挾了一塊肉,看你凶得,好像我的肉有毒,要害你堂堂的大經理似的。」
李想一聽,這才哈哈大笑了起來。
林可欣被他這麼沒頭沒腦地一笑,氣也消了,就掉過頭來,撒著嬌捏起小拳頭打了他一下:「我叫你笑,氣了人家,還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還笑得這麼開心?」
李想笑著說:「怎麼能說是假裝的呢?我不是什麼都沒有說嘛,根本沒有氣你呀。」
林可欣說:「還說哩,臉拉得那麼長,這比說我還讓我生氣。」
李想這才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不由得又放聲笑了起來,在笑的過程中心裡不覺暗想,這小女子真是心細若絲,那麼一個小小的細節都讓她看了個透,又生出了許多的想法來,真夠婉約的。就攬過她抱在懷裡,輕輕地拍了拍後背說:「哪裡喲,是你多想了。」
林可欣這才仰起了頭,對著他說:「以後你不要向我拉臉好不好?我要是做錯了什麼,你可以直接告訴我。你要不告訴我錯了,拉個臉,讓我一天都不痛快。」
李想心裡不覺一顫,既然她這麼在乎他對她的態度,以後還是注意點兒,別傷了她。就點了點頭說:「其實我根本不是給你拉臉,我是怕讓大家誤認為我剛剛創業,事業還沒有成功就急著泡妞。所以,一緊張臉上的肌肉收縮了一下,就讓你多想了。」
林可欣白了他一眼說:「什麼泡妞?難聽死了。好像我們的關係不正當似的。我才不管,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身正不怕影子邪。」
李想突然明白了,他怕的正是林可欣想要的,她就是想讓大家一開始就清楚她是他正宗的女朋友,他們是戀愛關係,不是普通的男女關係。李想覺得她既然要向大家亮明他們的關係就由她亮吧,誰也沒有規定在艱難的創業時期不能談戀愛。就笑了說:「好好好,既然你不怕,明天我就給大家隆重介紹一下,林可欣是大家的老闆娘。」
林可欣這才笑了一下說:「去去去,誰稀罕讓你介紹,只要你別把人家的一片好心當成驢肝肺就行了。」
林可欣一笑,李想就知道她的氣消了。
自從林可欣辭職搬到樟木頭后,李想的日子一下子過得有滋有味起來。他除了能喝上林可欣為他煲的靚湯,更重要的是還能夠每天摟著她睡覺,有時候晚上睡了還不夠,白天需要了可以隨時睡。這一點對他來說十分重要,他覺得靚湯可以滋補人,靚女也同樣能滋補人,每一次的身心愉快和機能的平衡,都能激發他的工作熱情與創造性。他覺得有個女人真好,要是自己喜歡的更好。
生產已經進入正常化了。
李想到車間里一看,秩序一片井然,心裡不覺欣喜。所謂的車間,就是客廳和一間住房,他們就在這種家庭式的作坊里,為城市的男男女女打造著雷人的手機。工人們都在聚精會神地做著自己的工作,車間里除了細微的上擰螺絲的聲音,安靜極了。這一批工人文化程度大都是初高中,又基本是80后,由於年輕,接受事物的能力比較快,經過幾天的培訓,很快就能上崗了。工人們這不是做樣子給他看的,因為他早就為他們制定出了一套嚴格的計件工資標準,在他這裡,要真正體現出多勞多得少勞少得的原則,這無疑大大提高了大家的勞動積極性,手工快的人,一天能裝一百台左右。
李想現在生產的這一批產品,就是他在飛虹開發的那一套卡通系列,飛虹公司早已打開了良好的市場銷路,他無須再搞研發,也無須再搞市場調查,只要按著生產程序,批量生產就可以了。這使得他省去了許多的環節,也免除了不少風險。有人說,這一行業是中國最不需要多少知識含量的IT行業,只要懂得一些技術,懂得市場,有高中文化程度即可。這話雖然有失偏頗,但是也說明了一個問題,就是這一行業的從業人員遠沒有原創性的技術含量高,工作難度大,一般只是克隆,稍好一點兒的才能在原創的基礎上進行開發。李想計劃等資金回攏之後再開發新的產品。這個新產品是他在飛虹打工時設計的,產品定位大眾版,更側重於工薪族和普通老百姓,價格實惠,結實耐用,外觀美觀大方。就在他正準備向飛虹公司提交方案時有了單幹的打算,他就悄悄把它留了下來,沒有提交公司。
他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這辦公室要比他在飛虹當總裁助理的差多了,那雖說是個助理,派頭卻要比他現在理想公司的總經理大得不知哪去了。他知道,那種大是虛的,那種好也是虛的,充其量只是給別人打工,哪天人家不用你了,你屁也不是。現在不同了,儘管他每天忙得灰頭土臉的,可那是在為自己忙,每一滴汗珠,都是流在自己的花園裡。
林可欣一臉喜色地進了他的辦公室,給他交了一份表格,他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表1BF00款彩信手機成本核算
李想看完說:「這出廠單價是不是有點兒低了?好像在市場上要賣600元左右呀。」
林可欣說:「我問陳總了,他說頂多就是這個價。」
李想就叫了一聲:「老陳,你過來。」
林可欣說:「人家還沒有老,就被你叫老了。」
李想說:「他有時候高興了也叫我老李,我不叫他老陳好像不公平。」
陳東傑就嘿嘿笑著說:「叫老李好,覺得有一種交心的感覺。」
李想把表格往他面前一遞說:「你看看,出廠價是不是定得太低了。」
陳東傑說:「我們的毛利都181元了,還低?不低了,我們交給經銷商是這個價,經銷商批發的時候吃掉50到100元的差價,到零售商鋪,價格都標著700元到800元,顧客再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基本上就600元可以成交。過去在飛虹,出廠單價也是這樣的。」
李想就笑了說:「奶奶的,有錢大家賺,有利大家享吧。東傑,銷售就全靠你了,現在生產線已經成功投產,如果正常情況下,每天就可以生產500台左右,你必須得把貨及時發出去,否則,我們就可能會導致僵局。」
陳東傑說:「這幾天我都忙得一塌糊塗,又是電話聯繫,又在電腦QQ上與他們聯絡,發貨沒有問題,都是過去的老熟人,關鍵的問題是,貨款不一定能按時到位,通常情況都是一個月我們去收一次,賣多少收多少。」
李想說:「如果按照常規,我們就有可能會發生資金斷鏈的現象,最好的辦法就是收現款,哪怕我們再讓一些利潤也行。」
陳東傑說:「這可能有些困難,那些有經濟能力的大經銷商他們認準的都是品牌企業,也有長期合作的誠信,對我們這樣剛剛起步的公司來講,還缺乏信任度。一些經濟能力小的,怕擔風險,他們總是謹小慎微,進得少,出得快,都是吃過水麵,都到銷完了再回款。要是越過二級批發,直接去找零售客戶,困難就大了,一是我們的人手太少了,二是需要時間來培育市場。」
李想思考了半晌才說:「你要是過兩天忙不過來,再招聘兩個給你當下手。現在生產的態勢非常好,如果在銷售上卡了殼,東傑,你我非死定不可。」
陳東傑說:「這我知道,過去不曾想過的辦法我都想過了,到時候,只能是多給他們一些回扣,然後看看他們能否狸貓換太子,把飛虹的貨款先付給我們,然後,我們的貨款收回后再讓他們付給飛虹。」
李想說:「妙!真是妙!東傑,如果這一招能行通,你可是理想公司的第一大功臣。」
陳東傑嘿嘿一笑:「到時候還得你給人家多讓些利。」
李想說:「這是應該的,只要資金能回籠得快,必要時就給他們讓利,這就是吃小虧佔大便宜。」
4、公司第一單
陳東傑求爺爺告奶奶,終於以降低折扣點的條件,和一家代理商簽了合同,貨到之日,對方先付一半款,另一半等銷售完了再付。這個經銷商是飛虹的老顧客,也是陳東傑的老熟人。起初對方不答應陳東傑的條件,陳東傑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給對方拿出了他早已想好的餿主要,讓他們把飛虹的貨款壓一壓,先付給理想公司,這樣,既照顧了理想公司,經銷商也從中圖了利。經銷商不是傻子,這樣簡單的數學運算當然難不倒他,他一邊抽煙一邊琢磨著,最後開口答應了。就這樣,陳東傑終於拿下了這個訂單。
第一批貨發出后,經銷商果然講信譽,很快就給理想公司的賬戶打來了一半的資金,林可欣接到賬單,高興地闖到李想辦公室說:「李想,報告你一個好消息,資金到位了,他們先付了我們一半。」
李想一看林可欣高興得像小孩兒一樣差點兒跳了起來,情緒也大受感染,便激動地問:「真的?」
林可欣說:「不是真的難道是假的?你看看進賬單就知道了。」
李想接過賬單,確信了這是真的后也異常興奮。俗話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些天他真是領略了當家的難,他幾乎傾其所有資金投入到了生產中,心裡總覺得空空的沒有個底,怕萬一有個閃失,一時收不回來可怎麼辦。現在,他提懸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看到賬上的收入已經抵銷了他們的本錢,我的神呀,這是個什麼概念?這是一半的資金,已經收回了材料本錢,還有一半到賬后就是利潤了,而且只是半個月的生產額,如果按一個月算,又是一個什麼概念?李想興奮得眼裡閃著淚光說:「成功了,可欣,我們終於成功了。」
林可欣說:「這才是半個月的一半收入,如果照這樣發展下去,李想,你的理想不是夢,我們的理想都不是夢。」
李想笑著說:「東傑在哪裡,他知道不?」
林可欣說:「他當然知道,我是剛才接到了他的電話後去銀行去查賬的。他大概是到經銷商那裡去了。」
李想說:「你給他去個電話,通知他,晚上我們要好好慶祝一下。初戰告捷,陳東傑功不可沒,還有張濤,就我們四個人,去好好地撮一頓,奶奶的,這些日子真把我們辛苦壞了。」
林可欣說:「拜託,你以後說話不要帶髒字好不好?否則,你真的像個山大王了。」
李想嘿嘿一笑說:「謝謝你的抬舉,我還真想做個山寨機的大王。我就不信這老闆只許別人當,我就當不成?」
林可欣悄悄說了聲:「詭辯!」然後又問,「訂什麼地方合適?」
李想說:「新都會大酒店,要慶祝就要訂一個高檔些的地方來慶賀,別搞得太寒酸了。」
晚上下班,他們就一起打的來到了新都會大酒店。這是一家五星級的酒店,過去,李想每次路過此處,遠遠地看著豪華誇張的門面,看到進出於酒店中的大腹便便的老闆和時尚摩登的靚女,就暗自思量著等將來有錢了,一定來這裡消費幾次。現在,他還算不上有錢,為了凝聚人心,先帶著他的團隊在這裡好好消費一次再說。
進了大廳,漂亮的禮儀小姐彬彬有禮,問清了他們是否訂過包間。林可欣告訴她訂的是「天上人間」。其中一名高挑個子的禮儀小姐就帶著他們上了二樓,到了「天上人間」的門口,立於一旁守候的服務員打開了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他們依次進了包間,看到豪華的設施,如皇宮一樣典雅。服務員問清了他們有幾位,然後,迅速撤除了多餘的餐具和椅子。
林可欣看到每個人面前都放著一包面巾紙和一包餐巾紙,就從自己包中拿出了一包「愛心」牌子的紙巾,往桌子上一放說:「服務員,我們自己有餐巾紙,這些都不要了。」
服務員說:「對不起小姐,我們這裡有最低消費標準的800元,這餐巾紙是配套的,費用在包廂費裡面。」
林可欣不由得悄悄地嘀咕了一句:「這麼貴呀?」
李想說:「沒關係,難得來一趟,消費1000元又能咋樣?我們就點最好的菜,要最好的酒。」
服務員微微一笑說:「一瓶茅台酒就要800元了。」
李想被小姐鬧了一個大紅臉,就笑了說:「什麼時候又漲價了,上個月我在別的地方消費才600元一瓶呀。」
服務員說:「對不起,我們這裡一直是這個價。」
李想說:「那好吧,我們就不點茅台了,東傑,張濤,你們想喝什麼牌子的?」
陳東傑說:「隨便吧。」
服務員說:「先生,要不你們先點菜吧,菜點完了再點酒水。」
李想說:「也好,那我們先點菜,每人點兩個自己喜歡吃的,點吧。」
大家相互推讓了一番,點完了菜,又要了一瓶五糧液,服務員給他們泡好了茶,才退了下去。
服務員一走,林可欣就吃吃地看著李想笑了起來。
李想說:「笑什麼?」
林可欣說:「盡能瞎吹,你上個月到哪裡喝過茅台酒?」
李想哈哈地笑了起來:「反正吹牛不上稅,不吹白不吹,你不看這小毛丫頭,嘴角上掛滿了譏笑,我一吹牛,她反而高看我們了。」
林可欣從鼻子里輕輕發了一聲:「虛榮!」
李想說:「做生意的人,該擺譜兒的時候就得擺,該打腫臉充胖子的時候就得充。」說著就收起林可欣的「愛心」牌紙巾交給她說,「收起來吧,這種地方又不是大排檔,以後到這種地方來千萬別顯得咱寒酸。」
林可欣顯然有點兒不高興了,就說:「我們本來就很寒酸的,這不是顯不顯的問題。」
坐在一旁陳東傑怕李想再說出什麼話來惹得林可欣不高興,就馬上插言說:「從這件小事上,可以看出阿欣非常注重節約,這才是我們的好管家。當管家與當老總不一樣,當老總不能太斤斤計較,當管家就必須要精打細算,這樣的人,才是我們大家信任的人。」
李想本來還想說幾句林可欣,聽陳東傑這麼一說,覺得自己不應該太較勁了,免得壞了氣氛,就呵呵一笑說:「同意東傑的觀點。」然後回了頭對林可欣說:「其實,我從內心裡還是很欣賞你這一點的,以後呀,你這個管家婆該精打細算還要精打細算,別讓我的話影響了你。」
林可欣這才高興地說:「說得難聽死了,什麼管家婆,好像我有多老似的。」
李想就壞笑著說:「那叫小管家婆好了。」
說了一陣閑話,酒菜一一上了桌。斟了酒,陳東傑提議讓李想說幾句祝酒辭,然後每人說一句自己最想說的話。李想就舉起酒杯,站起來說:「好!我就說幾句。我們理想公司從籌建到運行,兩個月來的摸爬滾打讓我感慨萬千,自從我們辭職來創業,就意味著我們另立山頭開山寨,山寨要的是開拓地盤,創業要的是山寨精神!對於我們這些既無多少資金,又無背景和靠山的草根來說,要想創業就必須走出一條不尋常的路,讓無形的資源變成有形的資產,聰明的人並不一定是知識淵博的人,但絕對是用最快捷的方法找到答案的人。我們能有今天的相聚,全靠大家的努力,東傑更是功不可沒,要是沒有你的奇招,也沒有我們今天的相聚,讓我們共同祝願理想公司旗開得勝,更祝願我們的明天輝煌燦爛!」
大家高興地舉起了杯。
陳東傑說:「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相信我們會越來越好!」
張濤說:「我張濤沒啥多說的,只有死心塌地地跟著兩位哥哥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林可欣也舉著杯說:「我們要不懷貳心,親如兄弟姐妹,一起讓我們的理想騰飛!」
依次說完,大家才相互碰了杯,三個男士都一口喝乾了,唯獨林可欣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酒杯。
張濤說:「林姐,你怎麼沒有喝完?」張濤在董事會成員中年齡最小,是1985年出生的,比林可欣正好小一歲。林可欣讓他叫林姐,張濤就只好順了她,叫她林姐。
林可欣說:「我慢慢來。」
陳東傑說:「阿欣,第一杯乾了,往後再隨量。」
林可欣就一揚脖子,喝了杯中酒,然後嘴裡透著噝噝的氣說:「辣死我了。」
李想就關切地夾了菜放到林可欣的碟中說:「吃點兒菜就不辣了。」
陳東傑笑呵呵地說:「你看,阿欣一說辣,把個李想心疼的。」
林可欣就高興地笑了,嘴上卻說:「他只是做樣子讓你們看,平時才不這樣哩,就知道老氣我。」
李想說:「誰說的?哪一次我們兩個人發生口角,最後不是我故意敗下陣的?」
林可欣笑著說:「好呀,現在終於說了實話,故意敗下陣來的,說明心裡一直不服氣。」
李想說:「做男人真是不容易,你要與女孩兒斤斤計較吧,顯得沒有風度,你要讓她一馬吧,她又說你心裡不服氣。」
林可欣聽了只管吃吃地笑。
陳東傑說:「現在的女孩兒都差不多,我的女朋友也說我不夠關心她,有時候說幾句違心的話,哄一哄,她就立馬開心了。」
林可欣說:「好呀,原來陳哥也是這麼不老實。」
李想說:「這種不老實實際上是一種高風格,以後我要多向東傑學習學習了。」
正說間,他們點的龍蝦上桌了。龍蝦不多,只四隻,卻很大,每一隻幾乎就有一尺來長。李想「哇」了一聲說:「好大的龍蝦,我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龍蝦。」
林可欣瞟了李想一眼,故意說:「這算什麼,我上個月在莞城消費時,吃過比這大得多了。」
大家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李想說:「好好好,我真服了你,這麼立竿見影。」
陳東傑說:「光這四隻蝦,就是200元,一隻50塊。」
林可欣悄悄算了一會兒賬,算完才說:「這裡的飯菜真是貴,就我們四個人一次就要吃掉1120元,要比一個工人一月的工資還多。」
陳東傑呵呵一笑說:「管家,難得聚一次,就別再心疼了,來,乾杯!」說著,舉起了杯。
李想舉杯碰了一下說:「這算啥,等我們的公司發展壯大了,每個星期聚他一次,奶奶的,我就不信這種五星級酒店大門不是我們常常進出的地方?」
林可欣說:「你看你,又來了?」
李想笑了一下說:「這又不算髒字,說出來感覺分外痛快。我最擔心的就是產品出來了,資金回籠不來,導致資金斷裂。現在好了,有了東傑的銷售,我放心了,原材料已經用完了,馬上又得進配件,這20多萬元的貨款真是雪中送炭,幫了我們的大忙了。」
林可欣說:「這些錢都要用來進貨嗎?是不是把工人的工資先留出來,免得到時候工資發不下來,讓工人們有了意見就不好了。」
張濤說:「現在材料已經用完了,最多能撐三天,三天內如果不進材料,就有可能會停產。」
李想說:「東傑,你說呢?到時候不會影響到工人工資吧?」
陳東傑說:「應該不會吧,如果一切正常的話,到月底我們的第二批貨也應該發出去了,可以收回50%的貨款,第一批剩餘的50%也能收回一些,應該不會影響到工人的工資。」
李想這才說:「好,明天張濤就可以訂配件,一定要注意嚴把質量關,我們的公司現在雖然還是一個地下黑公司,但我們的產品卻要和一流的企業比高低。產品的質量是企業的生存法寶,沒有信得過的產品,企業遲早會被市場所淘汰。」
林可欣說:「我們不能老是開黑公司,下一步是不是考慮辦個營業執照,照章納稅,合法經營?光這麼偷偷摸摸的,心裡總是擔心,被工商稅務逮住了怎麼辦?」
李想說:「這些手續辦下來不知需要多少錢?如果資金能倒騰過來,就去辦一個。不過,聽辦過公司的人說很麻煩了,從申請,驗資,手續辦下來起碼也得兩三個月。」
陳東傑說:「要是兩三個月能辦下來都算快的,搞不好就得拖多半年。更主要的是,像我們這樣的小公司,怕辦了生產經營許可證后,他們下來檢查時,發現我們是生產山寨的,讓他們一鍋端了怎麼辦?」
李想說:「抽個空兒我們到別的公司了解一下,他們辦,我們就得辦,他們要是不辦,我們也不辦。反正現在還是一個家庭作坊式的經營模式,等擴大生產的時候辦也不遲。」
林可欣剛要說什麼,看到李想又舉起了杯,也就只好把話咽進肚裡。
他們就這樣,一邊談著工作一邊吃喝著,不知不覺,一瓶見底,另一瓶也剩不多,張濤已經醉了,躺到旁邊的沙發睡了過去,李想也喝高了,就嚷嚷著還要上酒,陳東傑說:「瓶中還有哩,喝完了再上也不遲。」
林可欣說:「都喝倒了一個,還喝?」
李想就嘿嘿笑著說:「你是怕我喝醉?心疼我?我不會像張濤那麼娘們兒,離醉還早著哩。」
林可欣說:「喝酒是為了圖個高興,適可而止,為什麼非要喝倒?」
李想就點了煙,一手拿著煙一手拍著林可欣說:「抽煙就是為了咳嗽,喝酒就是為了難受,懂嗎?」
林可欣有點兒生氣地說:「不懂!」
李想又拍了拍林可欣的肩膀說:「你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好女孩兒,我一定會好好對待你,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林可欣說:「這是什麼意思呀?」
陳東傑說:「這是農民起義軍領袖黃巢的詩,意思就是說,他要成了掌管春天的仙神,可以使菊花與桃花一起在春天裡開放,再不會讓菊花受到任何的冷落。這也說明李想真的很愛你,借用此詩,抒發他情感,要是將來他成了大器,一定讓你活得幸福、尊貴。」
李想高興地豎起大拇指說:「知我者,東傑也!」
林可欣聽了自然也高興,就笑著說李想:「看把你得意的。」
李想說:「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人活得就要自信,如果我們不自信,就沒有今天的收穫,更沒有今天晚上的相聚,四隻龍蝦,兩瓶酒,一千多元算什麼?奶奶的,到明年這個時候,再買上兩台商務用車,到時候東傑出去談生意,我們的管家婆外出辦事再也用不著擠公交車了。」
林可欣就指著李想說:「我發現了一個規律,只要李想髒話一出口,接下來的話必然是豪氣衝天。」
李想突然像怪獸一樣哈哈大笑著說:「你終於適應我了?好,好,以後可不能再指責我不文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