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假如沒有內幕

昨天見到報道：中國足協兩位高官「失蹤」了。人們看了會想：必定有內幕！今天又見報道：這兩位高官已被警方帶走。人們仍有疑問：必定有內幕！我想，哪怕等警方調查清楚，全部案情大白天下，人們仍會說：必定還有內幕！

中國民眾曾經是輕信，現在是不信。輕信是不幸，不信是大不幸。但人是總得信點東西的。信什麼呢？信謠言。我的小說《梅次故事》是這麼開頭的：「這年頭，誰不相信謠言才是傻瓜。很多真實故事，都從謠言開篇。」中國最近開始在足壇抓賭打假，但關於其中的種種醜聞早就盛傳神州。不過，官方以謠言待之。米盧八年前就說過：「中國足球如果還想再次站起來，必須要有大事件發生。」米盧的意思已不在弦外，想必他是深知內幕的，但這話官方聽起來也無異於謠言。

官方在中國是個泛概念，足球管理機構也是官方。中國存在各種官方，它們有個共同愛好，就是喜歡闢謠。無論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官方第一反應就是出來闢謠。可紙畢竟是包不住火的，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各種官方的無數闢謠把戲，最終常常被證明是說謊。所以，官方一闢謠，民眾就發笑。詞語是不斷演化的，也許事過經年，詞典會如此解釋：闢謠，意思就是說謊。

中國足壇還有多少謠需要辟？或者還有多少謊需要說？足壇經不起追問，中國整個體壇又經得起追問嗎？早先時候炒得很熱的新聞是：獎牌可以事先內定！被曝光的項目如此，蓋子捂得嚴的項目又如何呢？億萬觀眾屏息靜氣看著的比賽，居然是導演出來的假唱！億萬足球追捧的明星，居然是愚弄他們的賭徒！說個與此無關的真實段子。曾有天王級港星在內地演出，歌迷如潮。港星一邊揮手飛吻，一邊疾聲高呼「我愛你們！」一邊卻用粵語低聲對馬仔說：「討鬼嫌，趕走他們，叫他們滾蛋！」

我慶幸自己從未追過任何星，不管是體育明星，還是娛樂明星！因為憤激，說句粗口：足球算個球！中國這樣的足球，不去愛它也罷。今天應了米盧的魔咒，「大事件發生」了，又能如何呢？很難讓我有真正的信心。可我還是祝願中國足球好起來，畢竟有那麼多同胞熱愛著。不過，等足球真的乾淨起來了，再去愛它也不晚。輕信和不信雖都不幸，但不信至少可免於被愚弄。體壇那些雞毛蒜皮不去信它，再怎麼也不會危及國計民生。有句無厘頭的幽默是：不想當將軍的士兵，絕對不是好司機。模仿一句，雖不幽默，卻是實話：不看球的公民，絕對不會餓肚子。

不能怪民眾什麼都不信，只怪無處不在的內幕。歐詞說：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戲仿歐詞，如今便是：江湖深深深幾許，恩怨堆積，內幕無重數！中國已是大江湖，天下盡豪強，無處不梟雄。閉目想想也罷，放眼望望也罷，體壇不過區區爾！君不見，教育有內幕，醫療有內幕，房產有內幕，司法有內幕，你家隔壁的小超市都有內幕！很多時候，內幕就是黑幕或鐵幕！聽聞了太多內幕，民眾便什麼都不信。哀莫大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