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認命與怨命
如果你的先天環境或個人能力,真的不是很理想,你畢竟還是可以不認命也不怨命,所有的成功人士,都逃不出這一種。沒有這一種人,人類的文明和發明,亘古如長夜。
有時候,人安於一個明明可以掙脫的惡劣環境的耐力,實在讓我覺得非常驚訝。
有個朋友,是一家大公司的老闆,非常努力地幫助一位「晚景堪憐」的長輩。這位媽媽近六十歲了,如果不是他幫忙,這位已經升格為祖母,而且要照顧兩個孫子的女士,實在沒有任何的社會競爭力,但朋友心地善良,給她一份「沒做什麼事,只要來報到就會有收人」的薪水,比一般基層上班族的薪水還高很多,使她不至於坐等貧困救濟金過日子。
這位長輩也確實是心地善良的好人,我第一次走進朋友的辦公室時,正是休息時間,就為她命運多舛的一生替她打抱不平。她說自己小時候在中國大陸時是富家小姐,來台之後一切變了樣,當小姐時貌美如花,可是長輩卻做主把她嫁給一個大她二十歲、有暴力傾向的軍人。
婚後不但要由她養家養小孩,丈夫還不時酗酒,回家向她勒索,一不如意就對她拳打腳踢。養的兒子也都不孝,不給母親生活費就罷了,還把孩子給她養。她住在離台北車程兩個小時的山區,山區毒蛇蜘蛛出沒,房子又破又漏水。每天她都要花五個小時在交通上,不只是時間,車錢上的花費也讓原本比一般人優握的薪水所剩無幾。
偏偏大她二十歲愛打人的先生,還「健在」養老院,她也需為這個打人不眨眼的傢伙付費安養老年。
不改變自己,別人也無能為力
我聽著她悲訴命運,替她深感不平。
這是第一次的經驗。第二次我仍然聽到同樣的訴苦。我問她,當初為什麼明知他不好,還要嫁他?她說她從小很聽話,「沒辦法啊」。我又問她,被他打個半死又為什麼還要為他生那麼幾個孩子?她也說,我們那個時代,「沒辦法啊」。現在為什麼不把孫子和自己搬到台北近郊,租房子總比每天付火車錢便宜,她還是說:「唉,沒辦法啊。」
後來,每一次我看到她,她都一樣淚眼汪汪的在對新來的人。周遭的人悲訴她凄苦的一生。
和她一起工作的同事都聽過一百次了。她們安慰她,卻也感覺到和我同樣的無能為力,只能聽她一再地認命與怨命,不斷地重複令人同情的歷史,動不動就看到她亮晶晶的淚眼。最後大家有點害怕在休息時間坐在她旁邊,因為她一定會老調重彈,也知道,鼓勵她也沒用。
有一次她看到我時告訴我,剛剛她一時想不開,想出去給車子壓死。「沒想到,」她淚眼婆婆地說,「連貨車司機都罵我,叫我想死別找他的車!」
我勉強鎮定地告訴她:「你這樣做,確實會害了無辜的人,你自己要死,卻害他吃上官司,有沒有想過,人家也有老婆和孩子要養?還有,你的孫子該怎麼辦?」
她要我別對一直幫助她的老闆說,我除了能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之外,我也不知道還能對她說什麼。但又走了幾趟朋友的辦公室之後我發現,她出去撞車的事情,全部的人都聽過好幾遍了。我不由得佩服起這個用她工作的朋友來,他一定知道,萬一這個幫不上什麼忙的員工出事,他也一定要為她負責到底啊!他想要用這個工作,勉勵這位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長輩,希望她不要輕生,用意甚佳,可是在當事人完全不肯改變自己人生態度的狀況下,他也必然十分無能為力。
「沒辦法」不是萬能的借口
這種認命又怨命的人,實在不少。對很多人而言,忍受痛苦比力圖振作似乎有「安全感」一些,所以大家怎麼樣伸出熱情的雙手,也無法拯救一個自願躲在暗處的靈魂。而幾乎每一個認命又怨命的人,都在幫自己找借口,傳統是一個很好的借口,聽話也是一個很好的借口,沒辦法則是一個萬能的惜口。
如果我們把「命」定義為「外在環境或人為的操控力讓你似乎必須那麼走,而你就會那麼走」的話,那麼世上的人大概可以分為四種。一種是認命又怨命的,無疑這是最糟的一種(認命和「知天命」可是兩回事啊,知天命者要先盡人事);一種是不認命又怨命,好歹他掙扎過,不過是迫於時勢或個人能力,沒有辦法離開困境。只要不要迫害到別人(有很多暴力分子就屬於這一種,不認命怨命就算了,還要傷人性命,最是可惡),還算是努力做過人。
比較好的是從命而不怨命,很多真正「傳統」的女人,仁義道德兼備,命運卻真的不好,很「阿信」地過了一生,還是值得致上最高敬意。
如果你的先天環境或個人能力真的不是很理想,你畢竟還是可以不認命也不怨命,所有的成功人士,都逃不出這一種。沒有這一種人,人類的文明和發明,會亘古如長夜。
盡了人事之後,再來知天命吧。
愛的分享
愛是憂喜共享,說來簡單,做來困難。情緒智商很低的人,不倒霉不找另一半出氣;而一般自以為情緒智商很高的人,常常忘了分享不快樂的那一面。不分享,他沒辦法清清楚楚地看見完整的你。
當我們談戀愛時,再有心機,再有演技,你身邊的人總會發現,你不一樣了。
你變得比較愛笑,因為你不自覺地想和別人分享你的幸福。
你變得有點衝動,想找朋友聊一聊你的愛人;你當然想獨佔他的愛情,但不吝惜別人分享一點你發現真愛的喜悅;你變得敏感,在愛中受了苦,也想找人分享一點你的彷徨。
怎樣判斷你是不是愛著那個人呢?如果你一生願和他憂喜與共,有好東西好景緻也希望他在身旁,那麼,那就是愛了。
不管人類文明的演化變得何其複雜,愛的標準很簡單,愛的真諦是願意分享。
不願意分享,把好處全獨佔,全未顧慮到對方的感受,未必是不愛,只是愛自己多得多。
可是,脫離戀愛期的「分享」本能之後,我們常常變得自私或自衛起來,不再探討如何真正和對方分享生活的苦與甘。
最近有個朋友面臨了妻子外遇的問題。他一切都很成功,是大家眼中的青年才俊,很顧家很負責,事業也蒸蒸日上,但沒有想到,就在他生意做得轟轟烈烈的時候,老婆跟自己的司機跑了,而且義無反顧。
在觀念上,他是個稍偏「傳統」的男人,壓根沒想到,在現代的台灣,女人也會有外遇!為了孩子,他求過自己的妻子,卻換來原本像金絲雀一般嬌柔的妻子的惡言相向。
分明是大學畢業、人質甚佳的妻子,怎麼會愛上一個咬擯榔的粗人呢?他百思莫解,百般無奈后,轉而向朋友求援,許多朋友幫了忙。但妻子的個性如同飛蛾撲火,怎麼功也不聽,甚至對他更加憎恨,終於他同意離了婚,讓妻子到那個男人身旁。
離婚給他很大的壓力,他實在沒有辦法拿「大丈夫何患無妻」來安慰自己。只要有人問他,你老婆呢?他就會低下頭,雙唇顫抖,不知道該怎麼樣說謊。說真話太為難,總會引起更多疑惑的眼神。他說,你看,這個社會男人離婚的壓力比女人大,女人因老公外遇而離婚,會有一大幫人陪著她大罵薄情郎;男人因女人外遇離了婚,人家還要懷疑是不是你先對不起太太,還是你某種能力有問題。
如果太太真的一走了之也就算了,更慘的是她過了兩年,離開了那個男人,一副前途茫茫的樣子,叫他看了心疼。她也知道他目前並無對象,常常來邀他吃飯,她要回來嗎?她有自尊,她不說,他不敢問,因為他也不太想要她回來了。兩人晚餐時打著情緒的模糊仗。
讓對方清楚看見完整的你
過了幾個月,他受不了了。他說,我不想跟她吃晚餐……其實,我根本不敢正面看她的眼睛,我只是……
他只是不忍心,從談戀愛到結婚,他一直扮演如父如兄的角色。他到現在連拒絕她也不敢,也無法說出真話,無法告訴她,她其實給他很多的傷害,他至今仍受傷。他不敢示弱,只好在晚餐時分不自在地談著國內的政治問題,像個皮笑肉不笑的播報員,只想把球賽播完。
我問他,他在他們的感情關係中是否一直報喜不報憂呢?他想了想,說,是的。我想,在他的妻子外遇之前,他們的情緒分享老早就有問題了。他的妻子也一定不知道,眼前的「完人」有哪裡需要自己。
不分享,感情會像死水,絕對出問題。
報喜不報憂,報憂不報喜,也是我們在分享情緒上常有的問題。愛情的天平,一邊放著憂,一邊放著喜,偏向任何一方,都會打翻了秤。
愛是憂喜共享,說來簡單,做來困難。情緒智商很低的人,不倒霉不找另一半出氣;而一般自以為情緒智商很高的人,常常忘了分享不快樂的那一面。不分享,他沒辦法清清楚楚地看見完整的你。
指鹿為馬的愛情故事
秦始皇時代,趙高指鹿為馬,使我們多了一個成語,可以很輕輕鬆鬆且很大雅地罵對方胡說八道,或利用權力胡作非為。
最近我看到一則很有趣的真實故事。一對紐約的夫妻到歐洲阿爾卑斯山度假,碰到一位村民,向他們兜售剛出生的「泰羅林登山犬」。這對夫妻雖然沒聽過這個品種,卻對這隻圓嘟嘟的狗表示十分感興趣。
這個男人表示,全世界只有該地買得到這種狗,強調它有又大又圓的腳掌,在雪中不畏寒冷,而且力大無窮。這一對夫婦當下就愛上了這隻圓耳朵、短尾巴、傻乎乎的肉桂色小傢伙,付了非常昂貴的價錢買了它,還拿到一份精美的證書,上面寫著育狗場和狗的品種名,證明它是稀有品種。
他們費盡千辛萬苦把狗帶回紐約,發現小狗食量異於常狗,以驚人的速度長大,還變得有點凶。由於它的腳趾指甲長得很快,他們只好把它帶到獸醫那裡去修剪。先生把小狗拖上診療台時,太太很得意地對獸醫說:「我敢打賭,你一定很少見到這種動物。」獸醫也驚嘆道:「是啊,這是頭一回有人找我看他們家裡養的熊!」
指熊為狗,很有趣吧?不過這個例子如果「引申」到人的身上,很多人就會笑不出來。
你的人生志趣「不得不」被泯沒了?
不久前我聽到一位已婚婦人的抱怨,她是教育資訊系畢業的,從小到大成績優異,念大學時還是電腦小老師。婚後,她任教於「國小」,兩個孩子接連出生加上繁忙的家務,使她和電腦之間日漸生疏。看著現代電腦科技的日新月異,她感到一種被專業遺忘的痛苦,想買部電腦,掌管經濟大權的丈夫不以為然地說:「沒用啦,你不會有時間的。」電腦軟體發展不久就使她大學所學的白學,結果,這一位電腦小老師在幾年後變成電腦文盲,她甚至不曉得WINDOWS要怎麼用。學校開始引進電腦後,只要有人提起她是「電腦相關科系」畢業的,她就想鑽到地洞里去。
這不是和把熊當狗養一樣的例子嗎?
許多婚後會向單身女子發表「還是不要結婚的好」論調的女人,都是在類似的狀況下「討生活」。她們的人生志趣似乎「不得不」被況沒了,只為一個看來是「全家共同目標」的方向在前進。
我念書時的一位國文老師也是「被當成狗養」的例子。婚前,她的丈夫用席慕蓉和余光中的詩追她,迎合她的文藝氣質;婚後,孩子出生,丈夫決定做生意,由於沒有幫手,顧慮經濟條件,要求太太回家當常備秘書兼保姆。這個經濟算盤打得不錯,省下來的秘書費(一個還能當三個用,而且在負責金錢交易上絕對清廉)和保姆費一定比太太的薪水多。可是過了幾年後,這個女人已經在遠離志趣的操勞下失去最後一滴文藝少女的氣息,她茫然又疲倦,還要忍受她的丈夫有了外遇——一個捧著原版莎士比亞作品、剛從大學畢業的文藝少女。
她終於發現自己不是狗了,不是嗎?我是如此「安慰」離婚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