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肥豬進籠
就這樣我名正言順地和大家一起玩了起來。規則是50元底錢,每次最多跟200,400買底,三家同時跟不允許買底,頭把贏家坐莊,切牌隨意,不一定必須是上家切。
我從包里拿出一疊錢來,煞有介事地放在手邊,好像要大幹一下。包海看我這樣,一下來了精神,他以為我是來送錢的。詐金花局上什麼底都不想放棄的人很多,要麼特有錢,輸多少不在乎;要麼特傻。我的表現在他眼裡兩種都佔了。
我上場后,依然很猛,常常詐底。不過,牌局上虛虛實實,我又不是傻子,牌小詐幾下就跑,偶爾詐底成功,我就可以拿到發牌權。拿不到發牌權,一切都是白搭。
每次坐莊的時候,我都盡量給兩家發差不多的牌,要麼保證小海的牌比包海大一點,要麼保證劉宏的牌比包海大一點。另外一個贏我錢的哥們兒,玩得很謹慎,不管手上的牌多大,跟幾手就去買,而且看他的模樣,就是把他拖進來,也贏不到多少錢,所以我們根本就沒想著去搞他。兩個小時后,那個哥們兒有事走了,大概贏了500多塊,很滿足地走了,那個看熱鬧的哥們兒覺得無趣也跟著走了。麻將的包間里就剩下我們四個人:三個屠夫對一頭富有的豬。
這個時候,包海已經輸進來1萬多了,明顯急躁起來,開始詐起底錢來了,什麼牌都沒有也能詐個兩三手。場面上我也是個輸家,因為我總跟著抬杠,錢輸進去不少。這時,我提出把底錢漲上去,說:「咱們漲漲碼啊,老是五十五十的,零錢找來找去的,真麻煩,乾脆咱們玩一百的好了。」小海不置可否,說:「我隨便。多大我都敢和你們玩。」劉宏是桌上最大的贏家,也裝出財大氣粗的樣子說:「一百就一百,誰怕誰?」包海也想撈回點來,看大家都有提局的意思,也就同意了,於是底錢改成了100元,最多跟300,600買底錢。
一般這樣的局也不需要什麼特別的牌了,三個人故意整一個人輸錢,再容易不過了。按照我的計劃,第一天少拿點,別整得太快了。所以,我拿到洗牌權時,偶爾給兩家發金花牌(金花:花色相同,非順子,比如紅桃3、6、8,方片1、4、5),大部分時間發給兩家對牌,叫他們互相鬥。這樣有兩個好處,一是好洗牌,再就是不會讓人起疑。發兩家金花牌的時候,我就跟著抬幾手,把底錢抬高。發兩家對牌時,我一般不跟著抬,立刻就跑掉,讓他們對牌斗對牌。小錢不斷進,不容易讓人看出鬼來。
以前和小海總配合,小海知道我發給他的哪怕是一對8,也是桌上最大的。而且我也會給他暗號,告訴他他的牌最大。他懂得我的暗號,所以他知道自己是大牌的時候都是悶一下再看牌。小海謹慎,手上有一對牌,也不主動買底錢。玩金花都知道,手裡有對牌,斗一手兩手了不得了,要麼跑掉,要麼買底,絕對不會和別人糾纏。抓豬嘛,就是讓豬以為自己點背,自己的對牌買了人家的對牌,沒買過人家,讓他感覺是自己倒霉,點背不能怨社會。
玩了一會兒,我發現劉宏這傢伙也挺招人恨的。他知道我發牌的時候不是他大就是小海大,肯定不會是包海大,所以他就是跟著抬。我發對牌對對牌的時候,包海好幾次直接被他抬跑了,著實讓人討厭。我來得匆忙,之前我們都沒在一起合計過,也沒商量暗號和彼此配合的要點。現場也沒法讓他確切知道哪一把牌他大,哪一把小海大;或者小海牌也不大,但是能保證比包海大。每次看他跟著抬,我心裡嘀咕:哥們兒,你就別跟著抬了。奈何劉宏不這麼想,他恨不得一下就把桌上所有的錢都摟進包里,不但自己抬,還總是有意無意暗示我跟著抬。有一把我給劉宏發了A、Q、9的金花,給包海發了A、Q、2的金花,讓他倆斗。我故意悶了一下,把他們的局給抬起來。看到兩家都選擇跟牌,我拿起自己的牌,發現自己牌不好,直接跑掉。而劉宏呢,帶著挑釁的口吻,跟我說:「小樣,你別跑啊!」看他的眼神,像是徵詢我他的牌能不能保證是大的。我趁著包海低頭整理錢的機會,對他做了個「OK」的口型,告訴他他家的牌最大。他放心地跟包海鬥了起來。第一天的配合,彼此風格不一樣,估計他也看不慣我給兩家發小牌的做法。不過局面已經牢牢控制在我們三人手裡,我就沒在意。
劉宏對此卻很上心,他也會洗牌,只是這個人很外路,從不把大牌洗給別人。他的意思是他坐莊時編輯好牌序,然後做橋讓同伴切,把大牌發到自己家,從來不把大牌編輯到我或者小海的順序上。可惜外面都沒有大牌,沒有人和他斗得起來。後來我就懶得去切他的牌了,小海也看出來了。誰都不是傻子,自己洗牌自己總大,總這樣會被別人發覺的。小海在他洗牌的時候也不主動伸手去切了,讓包海切,切到哪裡算哪裡。大家面對面坐在一張桌子上,不能明著給他提示,只好裝看不見。為此他頗有怨言,面上沒法明說,就有點唧唧歪歪。好幾次沒切到他做的橋,大牌沒去他家,沒拿到底錢,他就把撲克狠狠摔到牌堆里去,甩給我和小海看。我只能裝著看不見,抓凱子是互相之間配合的事情,沒有他這麼搞的。
這還不算,我又發現,劉宏做牌很蠢。有一把我給他和包海發了大牌,讓他倆斗,我和小海早早跑了。他呢,邊斗邊翻看我和小海跑掉的牌,並不時在廢撲克里扒拉來扒拉去的,按理說詐金花的時候沒發完牌時不允許翻沒發的牌的。翻翻我倆什麼牌跑掉了還說得過去,但是很少玩家會讓人去翻看沒發過的牌,這是為了防止有人做對比,特別是豹子對豹子的時候,翻翻牌,就知道自己家的豹子大不大得過對方了。
但是包海並不在意,他的精神頭在是不是跟或者是原價跟還是漲碼跟上面。可見他是輸得多,有點糊塗了,這樣的事情都看不見。他倆你幾百我幾百地互相鬥著,劉宏的一隻手在沒發完的牌里划拉著,在別人眼裡,他是亂划拉,但是我看得清楚:他找了三個K和三個10,並且編輯了順序。看他編輯的順序,應該是第一張10在第三張,第一張K在第四張,第二張10在第七張,第二張K在第八張,第三張10在第十一張,第三張K在第十二張。我們的順序是:小海、我、包海、劉宏,按照劉宏編輯的牌發下去,就是劉宏的豹子K對包海的豹子10。
劉宏知道這把他最大,下把他就有洗牌權,他還洗不出來兩家大聛來,所以提前撿出來。知道自己大,所以跟多少手劉宏都不會買底的,最後這把以包海買了底錢結束,劉宏斗進去4000元錢左右,包海也差不多輸了這麼多。他倆亮完牌后,劉宏就把錢給划拉了回去。大家繼續下底錢,我冷眼看著,他把自己上一手牌和包海上一手牌放在牌下邊,摞牌洗了一下,上面的基本沒有洗到,然後就在手裡抽拉了幾下,牌中間留了個不容易讓人察覺的小縫隙,洗好后,他把牌放在桌上,讓大家切牌。
小海知道那裡有個縫隙,他倆有過交流,所以知道劉宏會留縫隙。根據他們之前的約定,小海伸手就要去切牌,我估計小海肯定會對著縫隙切下去,立刻伸手過去切,錯過縫隙,隨便切了一下。我之所以擋住小海,是不想讓牌局上出現這樣的事。我們三個人對一頭豬,不需要這麼做。一把下來可以殺他不少錢,以後還玩不玩了?我想的是細水長流,多玩幾天。
劉宏眼睜睜看我把他做的橋給切走了,臉上露出不滿的表情,瞪了我一眼。我裝作沒看見,數著手裡的錢。在面上他不敢怎麼樣,拿起牌開始發。我們三家都沒有什麼好牌,大家亂詐一通,包海很強硬地跟牌,於是我們都跑了。具體包海手裡是什麼牌,我就不知道了。玩嘛,得有個來回的過程,除非明天不玩了,可以一下把他腰包里的錢搞光走人。
我們三個人和包海來來回回地割著肉,到下午6點左右,包海帶來的錢全部輸光,我們也結束了戰鬥。包海大概輸了4萬左右,我輸了8000多,小海贏了1萬多,其餘都在劉宏手裡。小海按照牌場規矩,丟給我200元彩喜,也丟了500元給包海。按理說劉宏也應該丟給包海三五百的彩喜——人家錢都輸給你了,給人家留個吃飯買煙的錢。但是劉宏一點反應也沒有,當然不給彩喜錢也正常,誰都不會說什麼。為了不叫包海起疑,我們三人各走各的,走的時候約定第二天在這裡繼續。
晚上,我們三個聚在一起吃飯分錢。分錢過程中,錢的總數和包海說的輸錢數字對不上,扣除開始另一個哥們兒贏走的500元,房間費100元,大概差了3000元。我估摸著包海說的肯定是實話,那3000是被劉宏給貪了。人家牽的豬,帶我們一起吃豬肉,我和小海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我更鄙視劉宏了:你想多拿就明說嘛,多大個事啊,值得這樣藏著掖著嗎?我和小海互相看看,不再追究,反正豐收不怕鳥來啄。
晚飯時,劉宏假惺惺地說他買單,我也沒客氣,找了家好飯店,點了好幾個大閘蟹。飯桌上,劉宏說起那把三個K對三個10的牌,言語間很是惋惜。我只好裝糊塗說:「沒切上。當時也想切那個縫隙來著,但是給切歪了。」還寬慰他說:「這樣不也掏光了他嘛,慢慢來,別著急,早晚都是咱的。」
等菜的工夫,我詳細把我發牌時候給誰家大牌的暗號和劉宏說了一下,說完就專心吃起了大閘蟹,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劉宏和小海交流著看暗號和抬底錢的經驗。正吃著,忽然看見劉宏用手拽自己的鼻毛,估計他很久沒有修剪了,鼻孔里都露出好長的鼻毛。他和小海說著話,不知道怎麼地拽下來一根鼻毛,在手指里來回捻著,還不時看一看。我想:這個人怎麼這樣啊,我們正在吃飯呢。忽然他把那根鼻毛拿起來放在嘴上,用牙齒輕輕咬著。我覺得一陣陣反胃,什麼大閘蟹,一口也吃不下了,找個借口趕緊結束了飯局。從那以後,每次和別人吃飯,遇到不喜歡的人,我就把劉宏咬鼻毛的事說給他聽,結果是聽的人吃不香,我這個說的人也吃不下。
晚上我們三個一起去桑拿洗澡睡覺。劉宏知道我牌洗得好,在休息大廳里他拿出撲克,想和我研究一下洗牌的技巧。我委婉拒絕了。說實話,看他在牌桌上的表現和貪污小錢的德行,我很不喜歡他。他,只是臨時的殺豬同伴而已,看在共同利益的分上,應酬一下,誰會和錢過不去啊?殺完豬各走各的,我認識你劉宏是誰啊?賭品里看人品,很多時候還是很有道理的,這種眼比針尖小的人沒必要結交。
晚上睡了個好覺,夢見第二天包海給我們送來了好多好多的錢。我裝了滿滿一麻袋,扛在背上爬坡,走得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