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平時見面總是在球場,第一次大家一起穿西裝。當初那個「沒有前途,念不下去才轉第一類組」的班級,如今各自有了方向。新郎志平三個月前辭掉銀行的工作,準備創業。明宏在企管顧問公司,專做金融界的案子。杜方搞室內設計,自己開公司。吳英鵬是律師,黃世仁還在念中文博士。李玉昌的變化最大,體格最好的他,當兵時抽到空軍,當著當著竟當出興趣,退伍後去學開民航機,現在是副機長。
「你結婚結得太早了!每天跟這麼多空姐工作,怎麼能抵抗得住誘惑?」杜方調侃李玉昌。
「只能看看,過過乾癮。」
「要不要我幫你分擔憂愁?」杜方慈悲地說。
「其實當爸爸后,我覺得小孩比辣妹可愛!」
「不不不,」杜方指著安安,「是像小孩的辣妹最可愛!」
安安說,「其實你們一天到晚在外面飛,老婆也抓不住你的行蹤。」
「我給了她我的密碼。」
「什麼密碼?」
「我們公司的班表都在網路上,打入密碼就可以看到。我結婚時宣誓對老婆效忠,就把密碼給了她,現在她隨時可以查我的行程。」
「笨啊!」大家齊聲哀嚎。
「密碼改掉不就好了?」
「我一改,她不就起疑了嗎?」
「所以你就讓她繼續監控你的行蹤。她有了這種安全感,反而不會來懷疑你。」黃世仁說。
「沒這麼複雜,我又沒有非分之想,怕什麼?」李玉昌從小就是乖乖牌,現在當選了好老公。
「唉,這麼好的職業,就讓你給浪費了!」杜方感嘆。
「你呢,你到底什麼時候拿到博士學位?」李玉昌反問黃世仁。
「快了快了。」黃世仁說。
「你十年前就說快了快了。」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怎麼可能兩三下就念完?」
「等一下,」杜方張大眼睛,「黃世仁,你是念中文的?」
菜一道一道上,大家輪流糗不進入狀況的杜方。他最近去某個時尚派對,上了雜誌,瀟洒的杜方被拍得極胖。「侵犯我的隱私,我要保留法律追訴權!」「那是因為把你拍丑了,」明宏虧他,「如果拍帥了,你搞不好每個人送一本。」
參加那個派對的還有金融界的大老闆,明宏說起他們的八卦。坐在旁邊的安安沒聽過那些人,開始玩手機。她去上廁所時,同學們開炮。
「杜方,我不知道你有女兒?這麼大了,高三那年生的是不是?」
「你女兒這麼瘦,你這做爸爸的有沒有盡到責任?」
「為什麼每次帶來的都不一樣?這是老幾?」
「你上禮拜天到哪裡去『打球』了?」
杜方從高中被消遣到現在,早就習慣了。他一點都不生氣,彌勒佛似的,邊抽煙邊笑。大家表面上笑他,心裡佩服他。他在美術方面的天才,沒人比得上。高二時他代表學校參加書法比賽,寫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得了全島第一名。他們校長題的字,都是杜方寫的。
不過大家羨慕的,不是他的才氣,而是他的女人緣。高二他當文體委員,負責跟女校辦聯誼。
「我們到烏來——」杜方在班會上報告。
「噓……烏來有什麼好去的,去過幾百次了!」
「笨蛋,烏來可以洗溫泉,這樣才能脫她們的衣服!」
杜方十六歲時就有這樣的雄心,可惜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最後只有十幾個人去。沒想到女生來了四十幾個,男比女一比四,是那天去的男生生命中最光榮的一刻。那些男生也因此培養了深厚的感情,十多年後還一起打球,參加彼此的婚禮。
「杜方,教我們怎麼泡馬子好不好?」
「這怎麼能教呢?」杜方擺出大師的姿態,「建築大師LudwigMiesvanderRohe說過——」
「誰誰誰?」明宏打斷。
「LudwigMiesvanderRohe。」
「聽起來好像一種病!」
「沒錯啊,這種病在你身上叫『無知』!」杜方瞪明宏,「LudwigMiesvanderRohe說過:『有兩種建築設計我教不來,church和bar,因為它們都是非常iritual的東西。』愛情我怎麼教?這也是iritual的東西啊!」
「她叫什麼名字?」
「講到名字就有趣了。她本名叫張若安。現在叫張若儀。她說她每換一個男朋友就要換個名字,忘掉過去所有不愉快的回憶。」
「所以你是她第二個男友?」
「她是這麼說,鬼才相信!誰知道中間她換過多少名字?張淑惠、張美娜、張愛玲……」
「你們怎麼認識的?」
杜方張牙舞爪地說,「有一天下班我開車經過忠孝東路四段,在延吉街Starbucks門口停下來等紅燈。她從我車前走過,穿著一條很透明的裙子,大燈一照,裙子里的內容照得非常清楚。當下我就愛上她了。」
「哇——真有趣,」明宏說,「印度教有討論到裙子和靈魂的關係。人的靈魂就該像透明的裙子,讓街上每個人都可以看到。」
中文博士黃世仁尋思,「這個算iritual嗎?」他看著每一個人,徵詢大家的意見,大家都假裝皺起眉頭,故作深思狀。
然後眾人齊聲,「iritu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