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離婚不需要單位調解,結婚不需要單位蓋戳,男女雙方各持身份證就可以自由結合,解散。不像從前,結個婚眾所周知,離次婚滿城風雨,遮羞布都沒了,隱私暴露無遺,現在,如同去酒店開房一樣方便,神不知,鬼不覺,就把事給辦了。龍悅是朋友圈中第一個享受到新婚姻政策甜處的人,或者說,制度的改變,給龍悅這類人解決了一個巨大的麻煩,否則她不可能這樣短時間裡離了再結,結了又離。與余作人離婚,比刀切蘿蔔還乾脆。在她看來,只要心裡懷恨,就不會手軟。與小個子老公離婚時,她曾念著他的種種好處,斷的並不利索,假若沒有餘作人的催促,說不定正如大多數家庭一樣不咸不淡的過活,談不上幸福,但也平和。龍悅心裡咬牙切齒的罵,並咬牙切齒的把存摺弄空了,一口氣還清的房子的貸款,象母雞抱窩般,把房子霸了。只剩下一輛POLO,十分仁慈的讓給了余作人,說男人開車泡妞比較容易到手。她似乎很替余作人著想。這樣的結局,自然不是余作人想要得,當初結婚時,他就沒想過會離婚,所以經濟大權都交給了龍悅。余作人吃了個悶頭虧,十分困惑:如今哪個男人不幹些拈花惹草的事兒?同是當人老婆,龍悅怎麼就這麼絕情?不過他又後悔了,多在中山呆一晚就好了,就不至於在蒙古包里撞到龍悅。
余作人認錯,發誓決不再犯。他的請求沒有得到原諒。
「你不念舊情,還會離婚的,會離無數次。」余作人說。
「少操心了,你不改吃屎本性,是得不到幸福的。」龍悅說。
「我比你了解男人,告訴你,天底下沒有你要的那種男人,除非你和他住在荒島上,除了你是女人外,其它都是畜生,還得是公的。」
「在我眼裡,除了我要的那種男人,其他公的都是畜生。」龍悅笑道。既然離婚手續都辦了,余作人就不再相干,她不會去恨一個不相干的人,更何況他只是公的畜生。
「回老婆孩子身邊懺悔去吧,浪子回頭,千金難買。」她料想余作人會走這一步。余作人的老婆,天生遲鈍不敏感,不撒嬌,不多疑,從一而終的思想使她一年到頭平靜如水,原本是余作人最理想的選擇。
余作人請龍悅吃一頓最後的晚餐。龍悅說:「免了。」余作人說:「我有事相商。」龍悅說:「行吧,一小時,超時收費。」余作人替龍悅打開車門,說:「你來開。」龍悅又說:「免了。」余作人道:「你想不想要這個車?」龍悅說:「給我就要。」余作人道:「我需要錢,車便宜賣給你,七萬塊錢,給現金,我到北京去。」龍悅瞟他一眼,「錢都交房款了,我哪裡還有七萬塊錢。」余作人說:「才開這麼短時間,七萬轉讓,天上掉餡餅你還不撿?」龍悅道:「車掉價多快,新款車不斷上市,你不知道么?現在這款新車才九萬多。」余作人說:「難道你忘了,你看著我把十幾萬人民幣轉給車行賬號,再由你美滋滋的開回來的情景嗎?真金白銀吶,別人不理解也就算了,你也不能這麼讓人寒心吧?」龍悅一聽,騰得火了,嚷道:「余作人,到底誰讓誰寒心?」余作人理虧,又軟了幾分,道:「我把車扔二手市場,也不止這個價吧?我便宜讓給你,還是沒把你當外人啊。我要是還在南方混,自己就留著了。」龍悅眉毛一挑,說:「誰知道你都在車裡干過什麼,我接著用,聞著味兒就想吐。」龍悅前半句是真話,後半句是假話,心裡在琢磨以什麼樣的價位讓余作人撒手,把車拿下來。余作人面色不悅,說:「你甭挑刺了,實在不想要,我就放二手市場。我是嫌轉讓手續麻煩,費錢,你買省事。」
半晌,龍悅輕聲道:「我存摺里只有四萬八。」
余作人半天沒吭聲。
「你想辦法湊夠六萬,好吧。」他退了一步。
「其他存摺零零碎碎加起來,頂多也就五萬三。」她心裡一喜,亮出自己的底線。
「找朋友借五千,五萬八也行。」他又退了一步。
「其實,我也買不起車,侄兒讀大學,學雜費還得我負擔一半,你知道我哥家窮。」龍悅堅守底線,寸步不讓,她已經感覺曙光在望了。
余作人半天沒吭聲。
「五萬三,現在就去取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余作人猶如掉進下水道里剛剛爬出來,滿臉倒霉的污濁。
「草擬合約兩份,各執一份。你寫還是我寫?」龍悅翻出隨身帶的紙筆,喜上眉梢。
「你需要,你寫。」余作人抹了一把臉。
龍悅唰唰幾下寫好,看看改改,撕了又重寫了一回,然後簽了字,道:「另外你再簽個收款收據,附在後面,就算齊了。」
余作人草草看兩眼,說:「行,去銀行。」
十分鐘后,龍悅把包抱在胸口出了銀行門,上了車,然後把幾疊鈔票拿出來,對余作人說:「你點一下。」余作人接過錢,放進自己的腰包,面色十分溫和,說:「下次見你,不知什麼時候,也許永遠沒有機會,我開車送你回家,再打車回市區,OK?」龍悅似乎好久沒見過他鬍子里的那隻呼之欲出的小鳥,這回見了,也有點小傷感,心想自己是不是做的過分了?或許該取足六萬給他?可是一想到清湯掛麵,又覺得給他五萬三都是太過善良。
車和以往一樣,在風景優美的道路上飛。刀郎在唱「如果你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杯,你就不會知道你究竟有多美」,不合乎兩人心境。沒有誰去管,或許誰也沒有聽,此時,歌手的全部意義在於創造了煞有介事的氛圍。龍悅已經發完脾氣,物質上的分割又十分豐富,再過十幾分鐘,漂亮的POLO車又屬於自己了,難免心懷喜悅,因而偏頭問余作人:「打算什麼時候去北京?」余作人說:「本周內。」龍悅說:「這麼快。」余作人說:「多留也沒用。」龍悅一語雙關,道:「凡事小心。」
車拐進另一條道路,余作人減了速,慢慢的靠邊停下來。那時候,半邊太陽落在低矮山頭,把山塗成橘色,把遠處待開發的荒地塗成橘色。風推雜草,一浪接一浪,天空沒有一隻鳥雀,白雲紅雲把藍天畫花了。
余作人說:「下車呆一會,我抽支煙。」
他把火熄了,鑰匙攥在手裡,順手拿了兩份合同,鑽出車門時,他的臉比橘色更深。
龍悅只道余作人心潮起伏,捨不得她,心想他咎由自取,成年人得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因而也無半點同情。
余作人越傷心,她越快慰。
男人太把自己當個鳥了,總有撲騰不起來的時候。
「有時間帶清湯掛麵來看這良辰美景吧,我沒這閑心,一堆雜草,一片荒涼,平常的一天結束了而已。」熄火的車裡憋悶,龍悅「嘭」的關了車門下了車,在余作人背後說。自從她把清湯掛麵划傷后,她的每句話都變得尖利,只要有機會,就朝余作人的心上劃過去。女人怕毀容,男人怕傷心,龍悅不留情,就攻其要害。
余作人沒有答話,他很快抽完一支煙,將煙朝遠處一彈,煙蒂落在草叢裡,然後一屁股坐下地,掏出合同。龍悅這才記起合同還在他手上,眼裡掠過一絲不安。她老老實實貼著余作人左側坐下,心裡想著合同,眼睛望著天外,說:「其實,你其他都很好,你知道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發生這種事情。」龍悅還沒說完,余作人已將手中的紙撕成兩半,緊接著又對撕一下,龍悅要搶,他撕得更快,受抽搐般,轉眼間就成了一堆碎片。
「最毒婦人心。」余作人邊說邊走。
龍悅明白自己上當,已經遲了,眼巴巴的看余作人開車消失在太陽落下去的方向。
朱妙從北京回到南方,沒進家門,就先把手機號換了,再到電話公司把屋子裡的座機停了,徹底切斷了程小奇的聯絡線路。不想再見程小奇這顆豆芽菜,和方東樹也算是完蛋了,許知元就成了唯一。朱妙打算與他認真相處相處,看是否可能挖掘到與他結婚的可能。她重懷似水柔情,電話許知元,說:「我已經到家,你什麼時候過來。」許知元說:「晚上,現在正忙。」朱妙說:「我們一塊吃晚飯,我做你喜歡吃的粉蒸肉。」許知元道:「你做飯,太辛苦,並且我可能要八點多才忙完,還在製圖。」朱妙說:「沒關係,我等你吃飯。」正要掛斷,許知元追問了一句:「來了么?」朱妙道:「什麼來了?」許知元說:「你的大姨媽呀。」朱妙說:「沒來。你別管,我生了自己養。」
自從與許知元耗上后,朱妙就把那把藏刀忘記了。這次從北京回來,忽地記起來,記起來的原因是想把它扔了,已經用不著它了,沒必要讓它來紀念那次酒後亂性。她翻箱倒櫃,各角落掃蕩一遍,都沒發現藏刀的影子,怎麼也想不起來,當初順手將它塞哪條縫了。找了一會,摸得兩手發黑,把手洗凈,擦乾了,坐在沙發上仔細的想。也許是坐的位置比較符合當時的情景,她記起來,程小奇來的那晚上,曾在她對面把玩那把刀子,很有可能是他順手牽羊帶走了。藏刀的失蹤使朱妙隱隱不安,她感覺程小奇不會就這樣罷休,他還會再來。朱妙十分後悔當時沒聽許知元地話,把程小奇帶回了家,領他認了這條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苗,自找麻煩。
朱妙洗菜做飯,滿懷心事,進行自我開導。不管用,飯做好了,心裡還是很不舒坦,畢竟背著許知元幹了丟臉的事,與程小奇有不成功的兩分鐘,又到北京與方東樹幽會。程小奇在簡訊里說過,會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娶到朱妙。那麼,把真相告訴許知元,無疑是他清除異己的可行捷徑。朱妙不知他是否記下了許知元的手機號碼。許知元的電話號碼好記,她當時聽一遍就記住了,更何況程小奇還狠狠地盯了半天。
朱妙不得不打另一場腹稿:萬一程小奇把事情告知了許知元,自己如何辯解?首先她認為該一口咬定程小奇卑鄙無恥,捏造事實來破壞別人感情。假若許知元反問,為什麼回來就換電話號碼?她認為還得一口咬定是為了徹底避免程小奇的不斷騷擾,並說程小奇是個恬不知恥的純雜種,不甘心敗在你許知元的手下,失去了做男人的起碼尊嚴。假如程小奇說的很具體很詳細,比如她皮膚的顏色,胸口的痣,乳房的形狀,那又如何解釋?朱妙想這個簡單,就說以前在電話里調情時,她把自己的身體完全告訴過他,包括皮膚的顏色,胸口的痣,還有乳房的形狀。
腹稿打得很成功,無懈可擊,唯一的問題是,許知元是否相信。若他信了,朱妙就是個出色的小說家,他不信,朱妙就是個淫蕩無恥的女人。
電話許知元兩次,九點四十五分,他終於來了。和以往一樣,他一關門就把朱妙堵貼在門上。和以往不一樣的是,他沒有和她親嘴,斂聲屏息剝光她的下身,戴上小號套子,很快就完事了。完事後他提起褪在她腳踝的短褲,胡亂套上她的屁股,說:「餓死了,開飯吧。」
朱妙心中納悶,許知元這麼匆忙,到底是變化了,還是真的餓死了?這其間定有貓膩。她暫且一溜兒擺好飯菜,盛好湯,也若無其事,也柔情款款,暗底觀察許知元的神色言行。
「我覺得你剛才象做一個妓女那樣做我。」飯畢,面對空啤酒瓶,朱妙半開玩笑。
「是。」許知元剔牙,嘴裡發出模糊的聲音。他酒量極差。
「是?你說是?」朱妙對自己的耳朵和許知元發出雙重疑問。
「我說什麼了?」許知元把牙籤扔了,「你坐我腿上來。」他拍拍大腿。
「我說你剛才像做一個妓女那樣做我,你說是。」朱妙重複。
「你這一趟北上,可開心?有什麼見聞?」許知元另起一行。
許知元問的倒是極平常的話,她因做賊心虛,覺得很有針對性,心被攥了一下。
提防、敏感以及欲蓋彌彰,她的神經異常活躍。
「我說你剛才像做一個妓女那樣做我,你說是!你再說一遍?」她握好了這張盾牌,抵擋任何攻擊,沒有比眼下這塊貞潔牌更重要的了。
「我說是,並不代表你就是個妓女,你那麼緊張幹嗎?你也可以說,我像個嫖客,並不代表我就是個嫖客。很簡單的道理。」許知元也玩詞兒。
朱妙氣呼呼地,假裝思考許知元講的是否在理,實則揣測他是否有所暗示。是否繼續裝下去,如何裝,得把握好度的問題,最好是有進退的空間。萬一他已知道一切,只是意興盎然地看她表演技巧,然後在謝幕前一把戳穿她,那時就如作賊被抓住,婊子立牌坊被識破,小臉丟得徹底。
許知元箍緊了她的腰,她判斷,他不知情。
許知元又開始講他從前的幾個女朋友,賽過仙女。他說他被女人拋棄慣了。
「我是真的愛你,把那個小雜種趕走後,我原打算五一節和你結婚。但最近出了點事情,把我的計劃打亂了。」
「什麼事情?緊要麼?」
「你別問,我會處理好的。以後找個機會,我再慢慢告訴你。」
「噢。」朱妙滿心疑惑。
「你認識方東樹?」許知元突然把方東樹晾出來,目光咬緊朱妙。他這一招,是從林芳菲那裡學來的。不過,朱妙並沒有像許知元期望的那樣,嘴裡不受控制的滾出「方東樹」來。
「還用問?我是幹嗎的,他是管啥的?」朱妙神色淡定。
「聽說他總愛拈花惹草。」
「管那閑事幹嗎。不拈花惹草,還叫男人么?」
「我可沒有啊。」
「你不是拈了我,惹了我嗎?」
「林芳菲的老公是誰,你知道?」
「是誰?」
「方東樹。」
「噢。」朱妙顯得很意外。
「到北京,碰到方東樹了?」許知元把玩著一張火車票。
「沒有。」朱妙不知道他從哪裡找到的火車票,說句「我涮碗去」,便逃開了。
許知元平躺沙發,對著天花板說:「其實,從前的幾個女朋友,我也是真心想和她們結婚的,她們全都不珍惜。女人啊,都賤,沒有一個好東西!」
朱妙臉上一熱,根本不敢接招,假裝沒聽見,放水嘩嘩的洗盤子,腦子飛快的轉。她已經搞不清許知元究竟都掌握了一些什麼內容。
「朱妙,記著,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要相信,我是愛過你的。」
許知元說的是「愛過」,朱妙心裡明白。
「你要甩我吧?沒關係,我被人放棄慣了。」朱妙臉上原本很熱,不敢面對許知元,磨磨蹭蹭幾個碗半天沒涮完。她臉上的熱度,證明她存在羞恥感,並不是真正的婊子。這時,她猜測他已經知道了發生的事情,臉上的熱還沒來得及消退,便滾下幾行受傷的眼淚。她原本是要甩他,結果被他先甩,滋味總是不妙。她知道,她與程小奇的苟且,給了他比前幾次更為致命的打擊,他罵「女人真是賤,沒有一個好東西!」,她只能裝沒聽見,不能還擊。
「你不是總懷疑我和別的女人亂搞嗎?朱妙,我不想背黑鍋,我原想拚命賺錢,買一台車,送你上下班,或者你開。」
「你知道我小心眼,心裡知道你沒和別人亂搞。」
「你信不信都無所謂。最近仍會十分忙,你什麼時候想要了,打電話給我,有空我就會及時趕來。」
「你什麼意思?我不需要性伴侶。」
「別說的這麼絕對,區別不大。」
「找性伴侶,也得考慮找大一號的。」
「你那些要死要活的呻吟,都是假的?你叫床假,身體的濕度,假不了吧?」
兩人的臉,說翻就翻了。毫無疑問,朱妙刻薄在先,許知元回敬在後。若把朱妙與許知元的感情比做決鬥的話,這邊許知元才喊一聲舉起劍來,朱妙已經把刀子捅進了對方的胸膛。朱妙根本不念舊情。許知元話里藏刀,她乾脆用刀說話。朱妙十分慶幸,許知元有這唯一且十分關鍵的讓她鄙薄的地方。但她也無法斷定,是不是程小奇那個小雜種無恥告密。
早上醒來,許知元又問來了沒有。朱妙說沒來。許知元說,一會兒去醫院檢查。朱妙說肯定有了,我了解自己的身體。許知元說,知道,你有經驗。朱妙掃他一眼,懶得發怒。
十點鐘,兩人到人民醫院做檢查。他倆如等候列車般,十分無聊地等待檢驗結果。這趟列車肯定會來,關鍵是他們踏上列車,要往哪裡去。孩子,要還是不要,這個問題,可以嚴重,也可以輕微。得看兩個人的溝通,準確地說,得看許知元的表現。
朱妙已經把結果捏在手裡了。
「怎麼樣?」許知元問。
「自己看。」朱妙把化驗單塞到許知元手裡。
「有了?」許知元又問了一句。
「有了。」朱妙邊答邊往回走。
「你坐下,商量商量怎麼辦。」許知元用暗勁扯住她。
「我要他。」其實朱妙從頭至尾沒打算過生孩子,她始終思考的是用什麼方法拿掉,是用藥流、麻醉,還是普通的手術。她只是試探許知元,一旦他認真地說「生下來吧,我們結婚」,她就會快樂的告訴他,她還沒有做好當媽媽的思想準備;假如他一味地勸她墮胎,她打算突然消失,與他絕交,將他仇恨,讓他的心永不得安寧。
朱妙平靜地穿過醫院走廊,給許知元一個從所未有的安詳的背影。她走出醫院大門,白晃晃的陽光使她眩暈。不管怎麼樣,要在體內置入除生殖器以外的東西,始終是一樁痛苦與難堪的事,對身體與精神的損害,男人永遠不能夠體會。眼下怎麼折磨許知元都不過分,她要的就是他的表現,就算是對他蹂躪,他也得溫和忍受。
「別擔心,我會照顧好你的,給你燉雞湯,保證把你養得白白胖胖。」許知元的態度很明白。燉雞湯滋補一個墮胎的女人,比結婚養孩子容易得多,前者是十天半個月的事,後者卻要搭上一輩子。
「沒你的事了。各走各的吧。」朱妙的心涼了一截。
「你別賭氣,這事開不得玩笑。不說你,我也沒有做好思想準備。我還打算明年出國學習兩年,你不是也想去北京發展嗎?」許知元的理由越來越充分。
「不是玩笑。我有權利決定,也有能力處理這件事。你出你的國,跟我沒關係。」朱妙似乎不留任何餘地。
「當然跟我有關係。我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負責任,燉雞湯就是負責任?」
「行,你說怎麼著,便怎麼著。」
「你別跟著我。」
「你真的想做媽媽?」
「難道我沒有資格,不能有這個想法?」
「誰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這句心裡話不合時宜地蹦出來,許知元自己也沒料到,他幾乎是慌亂地瞅了朱妙一眼,希望旁邊的噪音干擾了她的聽覺。但見朱妙血往上涌,瞳孔放大,嘴唇哆嗦,他知道她聽見了,想趕緊賠個笑臉,朱妙一抬手,「啪」一記響亮耳光,印在許知元笑容尚未完全鋪開的臉上。左右的人聞聲看過來,只看見男人的尷尬模樣和遠去的女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