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楊姍姍大方地打斷道:「李先生,咱們找個地方坐著談吧。」李任仁笑而頷首。
兩人來到一家咖啡館。跑堂的把他們引入一個臨窗望海的小間里坐下,在等上咖啡時,李任仁就見楊姍姍麻利地掏出了採訪本,開始舉筆沙沙地寫了起來。
李任仁傾長身子往前靠了靠道:「楊小姐文筆清新娟秀,倚馬可待。老夫今天就藉助楊小姐的神來之筆向外界傳達新中國和平建國的前景吧。」
楊姍姍莞爾一笑,就此合上採訪本,「不急,不急。等咖啡上來后,我們再進入正題。」
一會兒,咖啡上來了,雙方舉杯互邀,外面靜悄悄,一陣清風挾來半山腰教堂里唱詩班的練唱聲。
李任仁正欲張口,突見楊姍姍神色莊重,舉手在胸前划著十字,口誦「阿門」,他好奇地問:「楊小姐是教徒?」
楊姍姍還沒開口,小間的門被推開了,進來一個外國彪形大漢,此人雙手插在褲袋裡,一雙深凹的藍眼睛沖李任仁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李任仁不由一愣,用咖啡勺子指著他:「你找誰?」
外國漢子以一口半生不熟的漢語說:「你姓李,叫李任仁,是不是?」
李任仁從對方話中意識到苗頭不對,拍著桌子大聲喝問:「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對方微微一笑:「這麼說,你是李任仁,我有一筆賬要跟你算!」說著,他把手從褲袋裡抽出來,李任仁看見他手裡握著一支五吋白郎寧手槍,由於那人手掌大,手槍在那裡簡直就像玩具槍一樣。
李任仁情知不妙,他抓起面前的咖啡杯砸向對方。咖啡頓時撒潑了外國漢子一身,但力量不足。外國漢子下意識地躲過杯子,用手將胸前的水滴抹了抹,冷笑道:「李先生,你太不友好了。」
話音未落,外國漢子霍地撲上前,一把揪住李任仁脖頸,李任仁還沒叫出聲來,腦袋上已經挨了重重一拳,直打得他眼前金星亂舞。掙扎中,李任仁蹬翻了桌子,使對方放在桌上的手槍飛到角落裡。外國漢子一手扭住他的頸部,一手從懷裡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往他胸口扎來……
就在這時,「哐」一聲門被踢開,躍進兩個黑衣青年,手持左輪槍,對準行兇者,喝道:「不許動。」
「啊!」外國漢子一驚,但他反應迅速,拉著李任仁一個急轉身,使其擋住自己的身子,迅速往窗口那裡退。黑衣青年不敢開槍,只能一面吆喝一面逼過去。外國漢子突然把李任仁朝前一推,自己飛快地從窗子跳出去。待黑衣青年撲到窗前時,大漢早已不見影蹤。
李任仁驚魂稍定,氣喘吁吁,眼睛往楊姍姍那個位置看,那漂亮女人早已溜走了。
原來,那兩個黑衣青年是李任仁離開公館前秘書特地派來的保鏢。當即,他和保鏢一起回到了家中。
數日前,葉翔之根據掌握的情況,親自製訂了暗殺李任仁的計劃;由香港站女特工金名傑冒名楊姍姍去見李任仁,約他外出,然後讓臨時雇傭的一個英國流氓去行刺。葉翔之對於這個計劃十分滿意,不料當晚金名傑跑來報告失手情況,葉翔之一聽,勃然大怒,把女特工連同在場的香港站負責人一起大罵了一頓,叫他們滾蛋。
金名傑等人離去后,葉翔之筋疲力盡地倒在床上。一覺醒來,已是黃昏時候,才覺得神清意爽,怒氣全消,遂笑容滿面地下樓,和部下共進晚餐。
晚餐過程中,他同部下研究下一步該怎麼辦。研究來研究去,一時仍想不出妥善的辦法來。這時,有人送上當天的晚報,那個接報紙的特工眼睛略略一溜,驚叫道:「哎呀,中午山頂公園那事已經上報了!」
「哦?」葉翔之把手一伸,「拿來,我看看!」他一看,晚報上果然刊登了這樁案件。報道說李任仁下午時分在山頂公園險遭一外國人謀害,幸虧兩位保鏢及時解救。
葉翔之仔細看罷,鬆了一口氣,報上隻字未提案件背景、行刺動機,這說明李任仁自己對此也蒙在鼓裡,警方當然也無從猜測。
葉翔之眼珠子轉了幾轉,眸子忽然熠熠生輝,重新拿起刀叉,招呼部下,「來來來,我們吃我們的,李任仁一回不死,還有第二回,你們準備一下,我要叫他自投羅網。」
眾特工一聽此言,臉露惑色。他用叉子輕輕叩著瓷盤道:「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將計就計,我備上一份厚禮,謊稱從武漢來,代表白崇禧馬上給李任仁打個電話,說剛到香港,看到報上登著他遇險,想去慰問他,他聽我這麼一說,肯定說不敢當,反而要馬上來拜訪我。只要他進來了,那就對不起,回不去啦!我們把手腳做得乾淨點,事後矢口否認,英國佬也沒法弄清是怎麼回事!」
葉翔之把話說完,幾個部下連連稱善,他連晚餐都不想吃了,馬上去樓上卧室往李任仁家裡打電話。
電話是打通了,接電話的不是李任仁,是秘書。他只在電話里跟葉翔之寒暄了幾句,說實在不敢驚動大駕,非常感謝,李老先生受了點驚嚇,去朋友家休息了。說完也不糾纏就把電話掛斷了。
葉翔之不死心,還想探知確切的消息。不料,電話打過去,卻再也無人接聽。氣得葉翔之將電話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罵了一會兒,他叫來行動員孔力三、蔣德生,吩咐道:「你們從明天起,和香港站的人化裝成黃包車夫等,在李任仁家那段路上觀察,弄清楚他的確切行蹤,然後找機會下手。你們今天晚上把發下來的照片好好看看,牢牢記住他的模樣,免得盯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