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在旅途

傍晚帶兒子到附近的一個購物中心遊樂。天冷了，我的探索野生世界暫且放下，帶他去有暖氣的地方坐電動車。

那個遊樂場里，每轉一次，投幣一元。我一下就換了20塊的，夠兒子瘋上好一陣子。小孩大多喜歡扎堆兒。滿場空車，兒子偏指著那部正在轉的最大的小汽車要上去。裡面有個小哥哥正坐得興高采烈。車後座上是孩子的母親呵護。

兒子努力要爬上搖擺著的電動車，裡面的孩子不樂意了，口中大嚷：「下去，下去！」我拉兒子走開，並跟兒子說：「排隊，排隊，等哥哥下來咱們再上。」兒子懂什麼叫排隊呀！依舊在我懷裡掙扎。車後座的母親對兒子說：「等小哥哥下來你再坐好嗎？」話音沒落，小哥哥一個箭步上來，一腳踩在兒子幼嫩的小手指上，意圖強行把兒子給踹下去。兒子放聲大哭。我抱開兒子，說老實話，我對小孩之間的打鬧向來不以為然，主要是看得太多，基本傷不到哪兒，那孩子頂多比我兒子重三四公斤，力度要疼也就一下下。我說，小哥哥不高興了，因為你要搶他的車嘛！你連請都不說，你要搭別人的順風車，就要有禮貌啊！

這對才一歲兩個月的兒子來說，有難度。請這個字，他是發不出的，只會指著車車口中喊：「呃！呃！」

汽車停了，媽媽要抱男孩下來，小男孩看見我兒子虎視耽耽地盯著他，就死賴著非要再轉一次。母親無奈地沖我一笑，又塞一枚硬幣。我兒子放聲大哭，口中開始喊他獃獃。通常兒子的要求在我這裡是得不到滿足的。他現在學會撒賴，如果不隨他意思，在家會就地一跪，並匍匐倒地耍賴。奶奶爺爺怕他凍著，基本會扶他起來並好言哄勸。我是不理。幼兒園裡孩子多了去了，若個個都來這一招，我兩隻手抱得過來嗎？奶奶要扶的時候我通常一把拉住說，由他，凍不死。

我的觀點是，現在孩子有給撐壞的，沒給餓死的。少吃一口要不了命，不必硬喂。這點奶奶是做到了。

兒子在地上趴幾分鐘，看我們有說有笑沒反應，會爬到我腳下眼前，抱著我腿讓我看，意思是，我耍賴了，你怎麼沒看見啊！

我還是看不見。

再過兩分鐘，兒子就失去了躺的耐心，自己爬起來又玩，忘記耍賴的目的是什麼了。兒子在我面前，比較經折騰。所以我帶出去的時候，朋友們都說：「這就是傳說中的乖小孩吧！」兒子在爺爺奶奶面前，鬼把戲一套一套的，在我面前，非常懂事。（主要是媽不懂事，孩子只好順著。）我是想，我若老順著他的意，那我就得累。象我這樣的懶人，最怕的就是累。我不屈就，他就沒輒。也得虧是自己親生的，象我這樣的不能做後娘，否則一定名聲壞了。

兒子從小就照顧我，今天去買完東西，我替他穿上大衣，他居然指指車，意思是，媽，你自己的衣服還沒穿呢！我回頭一看，對了，我的大衣拉超市推車上了。（養兒防老啊！一歲就見成效。）我想，等他出落成個大小夥子，我就收穫了，家裡至少有倆男人心疼我。現在，他就搶著跟我拎東西了，路都沒走穩呢！

孩子扯著嗓門哭，要坐大車車，車上的哥哥興緻正濃，我帶著兒子四處亂逛，希望打消他的執著。怎奈孩子個性隨我，認準的事情就是拉不回頭。

好不容易哥哥下了，我帶小偶得上了車，塞了一塊錢，車開始搖擺。

旁邊另一個小哥哥站在門邊看，偶得開車正認真著。

我招呼說：「小哥哥，一起玩兒吧！車很大！」小哥哥看看旁邊的奶奶。奶奶笑著說：「你謝謝阿姨。」偶得也熱情地招手。

小哥哥上來。

遠處又有個小姐姐指著這裡，媽媽在跟她說等一下等一下。我再招呼說：「小姐姐也進來，車很大。」

偶得小朋友口中熱烈歡呼。（對女同學明顯比男同學熱烈。小姐姐還真怪好看的。）三個孩子輪流當司機。

剛才占著車子不讓偶得上的小男孩也圍過來，想往車上爬。

孩子記仇是天性，本能。兒子一看到他，眥牙裂目，低吼威脅，還試圖伸腳丫去踩人家。嚇得人家媽媽一把抱走。

我把偶得抱下來說：「你要玩，就跟哥哥分享，大家一起。不然你就站著看，媽媽讓哥哥上去玩。」偶得咧嘴又想哭著嚇唬我。擦眼睛仔細看看，是娘，不是奶奶，主動打住。我把偶得放回車上，招呼那個小哥哥說：「一起吧一起！大家坐一輛車車。」

孩子的母親不好意思了。剛才偶得要上車的時候，她沒想起來讓孩子拼車，自己主動說：「不用了不用了，我們等弟弟玩過了再玩。他今天已經坐好多次了。」我笑了，說：「沒關係，我會一直投錢的，我這有幾十個幣呢！孩子都喜歡熱鬧，一起玩好了。」

大哥哥也上來了，車廂里熱鬧非凡。我讓偶得抱抱哥哥，跟哥哥友好。偶得經過嚴肅認真地思考之後，終於伸出兩條小胳膊。他是真思考了，看看是否原諒別人。兩隻小手抱在一起戒備地看哥哥好久。

偶得伸出手后，哥哥也伸手了，兩個小朋友冰釋前嫌。

我不太記得別人對我的不好，總記得別人對我的恩澤。所以我總是快快樂樂的，選擇性遺忘，獲利的是自己。我從中受惠良多，一生到現在，總是碰到和善的朋友。我希望兒子這點象我，會省卻很多自添的煩惱。人生苦短，盡情歡樂都來不及，何必煩憂？

旁邊的繪畫小課室結束，又圍來幾個小朋友。周圍車車都空著，我們這輛卻人滿為患了。顯然一輛車擠10個人是不可能的。我的勁頭來了，把小朋友分成三組，一組上車，一組下車，一組開車，我負責賣票。給他們設計了線路，繞著小馬和糖果機跑一圈過來，按一次喇叭，鑽一張小桌子，回到這裡正好車廂里保持三個小朋友。每個上來的小朋友要按准我說的那個鍵：ABCD或者旁邊的1234。

現在，連幣都不用投了，大家玩得非常起勁。

8過我看旁邊看機器的老闆開始對我側目。

一家長突然對我冒一句：「你是幼兒園老師吧！」

我大驚，才發現，這個職業已經融入我的生命了，孩子少的時候不顯現，孩子一多，我就渾身帶勁。

我帶偶得的時候，經常帶他做群體遊戲，總覺得人手不夠。曾憤憤地想，生他個一窩，就不愁找不到五隻小猴子了。現在做個猴子遊戲，全家都湊上都不滿五個，害老頭老太老胳膊老腿還得冒充玩偶。

平安夜那天，看一堆孩子滿場亂轉，就有組織他們做遊戲的心，怎耐那天晚上行頭不對，踩著高跟鞋，套著性感的熟女小毛衣，裝束妖艷，若滿場上竄下跳非常不對稱，恨得牙痒痒。今天終於遂願了。

怪不得勞工說，最適合我的打扮是家居小棉襖，最適合我的職業是人來瘋，最舒服的狀態是帶孩子胡鬧，最惹人愛的神情是大笑。

娃在旅途，我喜歡開車帶他們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