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衛星墜落

楊天劍天一亮就起床了，簡單梳洗后，穿上一件藍色T恤和一條沙灘褲，抓起床邊的一件小禮物，就急匆匆地離開了宿舍房間。今天，林秀月就要搭乘海口飛北京的航班回去了。

楊天劍開車來到航天城賓館大門前，林秀月已經等在了門口。美女今天穿著一件淡紫色弔帶衫，寶藍色短裙，深色長筒絲襪，足蹬黑色高跟鞋，長發優雅地盤在頭頂，裸露著修長白皙的脖子和光滑圓潤的美人肩，玉樹臨風般地站在那兒，性感、成熟、時尚，又是一種與昨日不同的別樣風情。

楊天劍下車后趕緊迎上去，拉著林秀月的雙手，柔聲說道：「你真太美啦，我實在捨不得你走？！」

林秀月露出歉意的微笑：「北京那邊還有工作等著，不得不走呀。」

楊天劍想吻一下林秀月，林秀月微微偏轉臉，假裝嗔怪道：「別人看著吶。」

楊天劍接過林秀月手中的小旅行箱，放到後備箱里，林秀月戴上寬大的太陽鏡，坐進副駕位子。

楊天劍發動了車子，先拐到新風路上，再駛過椰鄉路、文西路，最後開上了通往海口美蘭機場的海文高速。

在離機場不遠的美蘭村路邊集市，楊天劍停了車，他想林秀月早餐一定沒來及吃，不如去挑選些新鮮水果，讓她帶上飛機吃，再說也不能讓她空手回北京呀。

集市裡一排排水果攤，整齊擺放著鮮艷水靈的各色熱帶瓜果，水果的清新氣味在微微晨風中瀰漫開，兩人走在其間，嗅覺、視覺首先就得到了極大的享受。林秀月在一個熱情大媽的攤位上，挑選了一些黃燦燦又大又漂亮的芒果，楊天劍則為她選了些淡綠色的番荔枝，並告訴她，番荔枝又叫佛頭果，香甜微酸，富含維生素C，還有補充體力、美白肌膚的功能。最後兩人裝了一簍子水果，林秀月直叫拎不動啦。

在機場辦好登機手續后，楊天劍又拉著美女，來到機場禮品商店，挑選了一條細細的鉑金項鏈。

「我送你一件小禮物，」楊天劍邊說邊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枚小小的潔白的貝殼，貝殼呈心形，上面有一個光滑的圓孔，楊天劍將鉑金項鏈穿過貝殼，然後交到林秀月手心裡。

美女手指輕輕地撫摸貝殼上清晰漂亮的紋路，「你看貝殼裡面有什麼？」楊天劍提醒道。

翻到貝殼的內面，美女驚喜地發現，貝殼裡刻畫了一條栩栩如生的小美人魚。

那是楊天劍昨晚用從潛水海島帶回的貝殼，花了整晚時間精心雕刻的。

林秀月握著這枚珍貴的貝殼，情不自禁地撲進楊天劍懷抱里，楊天劍無聲地緊緊摟住她。

一會兒，美女輕輕掙脫開擁抱，稍稍退後半步，雙手從脖頸后解下掛在胸口的一小塊玉佩，捧在手心裡遞到楊天劍眼前。這是一塊一寸長墨綠色玉石，中間有一小塊圓形呈乳白色，技藝精湛的工匠雕刻了幾隻蝙蝠，圍繞著中間一輪明月。

「這是我一直戴著的，今天送給你，希望它在你身邊，保佑你平安。」楊天劍從林秀月手裡接過玉佩，玉佩還帶著美女的體溫和香水味。

「今天我們交換了信物，就算是——私定終身了吧？」楊天劍試探性地調侃道。

林秀月沒有回答，轉過身去說道：「你幫我把項鏈戴上吧。」

楊天劍幫林秀月戴好項鏈，從後面輕輕摟住她的腰，在她光滑的頸脖上溫柔地印上一個吻。

「我們什麼時候再相聚？」

一句難捨難分的輕聲詢問，淹沒在了突然響起的機場廣播聲里：「海口飛往北京的HU7181航班，馬上就要起飛啦，請旅客們抓緊時間，到9號登機口登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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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走林秀月的當天晚上，楊天劍在視頻聊天上見到了高致遠。

高致遠是楊天劍大學時代的好友，楊天劍在南京航空航天大學讀大二時，高致遠在南京大學天文與空間科學院讀大三，他們是在一次紫金山天文台組織的觀測獅子座流星雨活動中認識的。由於兩人有許多共同的愛好，家庭背景遭遇又很相似，所以在一起時幾乎無話不談，兩人還經常在周末

籃球、逛書店，或去秦淮河划龍舟、到夫子廟吃小吃，就如同親兄弟一般。

在許多愛好中，攀登紫金山是他倆最大的愛好，紫金山一年四季景色各異，他倆幾乎每隔一兩個月就要攀登一次。他們喜歡一路欣賞著森林美景，沿著崎嶇山道奮力向上，一鼓作氣攀登到山頂，然後站在山頂巨石上，聽著山風送來的陣陣松濤聲，遠眺群山蔥蘢，長江浩浩蕩蕩，那一刻，心胸是何等的暢快豪邁。

有幾次高致遠還帶著女朋友一同去爬山，還說要為楊天劍介紹美女認識。畢業后，高致遠到了紫金山天文台工作，他那位女友卻離開他去了國外。楊天劍覺得高致遠工作后性格更沉穩了，可能是天文觀察工作那種特殊環境下養成的吧。現在楊天劍與高致遠因為住在不同城市，見面機會少了，但兩人還保持著聯繫，有時通過視頻聊天，關心一下對方工作生活情況。

兩人先聊了聊各自近況，楊天劍沒有提到與林秀月發展的關係，覺得還沒有到時候，等事情成熟了，他會第一個告訴高致遠的。

「兄弟，你看了昨天的太空新聞嗎？」高致遠將話題轉到了工作上。

「哎，這幾天比較忙，沒有時間上網，」因為要陪著林秀月，楊天劍沒有關注外面發生的事情，「是什麼新聞呀？」

「昨天，印度的一顆照相偵察衛星，在經過我國新疆上空時，神秘地消失了。」當時高致遠他們部門第一時間發現了情況，「印度國防部與外交部向中國提出了抗議，印度媒體聲稱是中國的反衛星武器摧毀了印度衛星——」

「——瞎扯，這怎麼可能呢？」楊天劍知道那是外國媒體在抹黑中國航天。

「是啊，」高致遠繼續說道：「所以，我國外交部昨天晚間就作出了申明，反對印度在毫無事實根據的情況下，單憑一些不負責任的外國網站的不實消息，就臆測中國對印度衛星實施了攻擊。」

「——那你認為，可能是什麼因素造成的呢？」楊天劍知道高致遠現在是紫金山天文台觀測中心主任，他今晚主動與自己聯繫，一定有了些新信息。

「天劍，你還記的去年底，英國世界網路安全大會上，炒得沸沸揚揚的黑客侵入美國衛星事件嗎？」

高致遠提到的這次事件，楊天劍不僅記的很清楚，當時還認真研究了這次事件對中國航天器的安全警示。

根據楊天劍所收集的資料，黑客是通過挪威的一個衛星地面站，控制了美國地球資源探測衛星(LANDSAT)的全部口令，讓美國衛星數次短暫失控，但黑客最終卻放棄了進一步的攻擊步驟。據美國太空總署的內部報告稱，遭攻擊的衛星使用了位於挪威的一家商用衛星地面站，該站與美國定期通過互聯網進行數據交換和文件傳輸，黑客可能是通過互聯網進入衛星地面控制站的信息系統，獲取了衛星的全部控制口令，然後對衛星展開入侵的。

「那你認為是境外網路黑客攻擊了印度衛星？」楊天劍想了想后反問道。

「我覺得可能性非常大，」天文台已經分析了事件發生時的數據記錄，高致遠他們有了一些基本判斷，「根據我們對這顆印度偵察衛星的實時跟蹤觀察，可以排除其他空間飛行器或碎片撞擊的可能，更不可能是地面導彈或高能武器摧毀的。」

「不過——，」高致遠略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與那次美國衛星事件不同的是，這次情況更蹊蹺。美國衛星遭到入侵后，雖然地面站失去了對衛星的控制，但衛星還在軌道上飛行，事後太空總署重新取得了對衛星的控制。這次印度衛星是在新疆上空突然消失的，我們地面跟蹤觀測網動用了光學望遠鏡和探空雷達，卻連一塊衛星碎片都沒有搜索到，世界各國也沒有衛星墜落的新聞報道，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楊天劍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來，他對國內太空地面觀測網的技術水平是有信心的，但這次怎麼會讓印度衛星這條大魚漏掉了呢？

現在已是午夜十二點了，兩人卻睡意全無，多年在航天部門工作，兩人都養成了一種習慣，手頭工作沒有完成，或頭腦中的問題沒有解決，就加班加點地繼續干。楊天劍去廚房取了一罐冰鎮啤酒，打開后猛灌了一大口，從嗓子眼一直下去的冰鎮涼意，讓人精神倍增。

楊天劍又返回電腦屏幕前，視頻窗口裡可以看見，高致遠還在電腦前忙活著，其間還打過一兩次電話。不知他今天這樣工作多長時間了，楊天劍知道高致遠一鑽研起問題來，就不願停下來閑聊別的事。楊天劍靜靜地坐了會兒，喝完手裡拿著的冰鎮啤酒，略微整理一下思路，看來天上發生的問題，還得到天上去找答案。

「兄弟，這段時間，各國航天器運行有沒有什麼異常的？」楊天劍問那邊的高致遠。

「啊，我正要談這個，今天一整天，我都在搜集整理近期的航天記錄，有所發現呀。」高致遠覺得楊天劍常常與自己有某種默契，他的思路跟進的很快，「你打開『黑板同步功能』吧，我把收集的資料展示給你看看。」

楊天劍點擊桌面上「黑板同步」圖標后，輸入對方高致遠的代碼。那邊，高致遠在黑板上首先展開一張世界地圖，然後從資料庫里拉出美國LANDSAT衛星照片，在地圖上歐洲部分找到挪威后，在上面用工具-大頭釘釘住衛星圖片，然後選取紅色繪圖粉筆，在旁邊標註「12-7」。

接著，他又從資料庫里拉出另一幅衛星照片，用大頭釘釘在南太平洋海中，旁邊標註「1-22」，楊天劍在自己屏幕上點擊衛星照片，彈出的窗口顯示道:「美國霞光號觀測衛星，對地球大氣層進行為期三年的觀測，約1528公斤，一年前退役，1月22日失控后墜入南太平洋。」

高致遠拉出第三幅衛星照片，釘在太平洋馬紹爾群島上，旁邊標註「2-27」。楊天劍點擊衛星照片，窗口顯示:「德國倫琴衛星，X射線望遠鏡，總重2.69噸，主要使命為研究黑洞以及其他天文現象。三年前退役，2月27日分成30塊碎片，墜落太平洋馬紹爾群島海域，所有殘骸散布在一塊直徑500公里的區域內。」

第四幅衛星圖片，釘在了菲律賓海以西，高致遠在旁邊標註「4-18」。楊天劍點擊后顯示：「美國高層大氣研究衛星（UARS），五年前退役，失控衛星長10.6米，寬4.5米，重6.5噸，4月18日墜毀，衛星殘骸最大有冰箱大小，速度是8公里/秒左右，碎片散落區域直徑達800餘公里。」

第五幅也是最後一幅，是那顆失蹤的印度衛星照片，被釘在了中國新疆的位置上，高致遠沒有標註日期，而是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些就是近半年來出事的衛星，」高致遠解釋道，「但還沒有包括發射失敗的航天器，比如說，2月份俄羅斯發射失敗的火星探測飛船，4月份韓國沒有入軌的地球資源衛星，事後分析這兩次發射失敗都是火箭發動機的故障，所以我把它們排除在外了。」

楊天劍一邊聽著高致遠的講解，一邊仔細觀察了一遍地圖上標註的五個衛星位置，一個歐洲北部，一個南太平洋，兩個太平洋赤道附近，一個中國新疆地區，分佈的位置似乎沒有什麼規律，難道是一些沒有聯繫的偶然事件嗎？楊天劍挑選一支黃色粉筆，在地圖上按照事件發生的時間順序，用黃色線條將標註點一一連接起來，畫好后，楊天劍再次審視一遍地圖，突然，腦海里似乎捕捉到了迷霧后一絲光亮，但這點光亮還飄忽不定。

高致遠接著點擊黑板展示方式里的「3D展示」選項，黑板上的地圖，由平面展示變換成了一個立體的地球儀，五顆衛星通過垂直細線標註在地球相應位置上。隨著3D地球在黑板上的呈現，楊天劍興奮地驚呼一聲：「啊，我明白了！」

楊天劍立刻從繪圖工具中選取了橢圓形畫筆，在地球旁畫了一個稍大的橢圓環，然後將橢圓環向左傾斜30度（與地球赤道面夾角60度），再套到地球上。這時再看那五顆衛星，基本上是沿著這個橢圓環分佈著。

「這絕對不是巧合！」楊天劍自言自語道。

「對，這些衛星一定是經過精心挑選的，而且我判斷，幕後有人通過操控衛星進行著某種試驗，」高致遠接著進一步剖析道：「一般來說，衛星失效就沒有了推力，衛星速度不可能發生突變。但根據我們觀測的數據顯示，衛星墜落軌跡與理論模型計算的軌跡相差很大，這幾顆衛星墜落前的飛行速度發生了突變，這就好比一具死屍，突然象殭屍一樣活動起來了。」

「操控一顆已經『死亡』的衛星，最後讓它在墜落地球時燒毀，這樣做又能得到什麼呢？」楊天劍反問道，似乎又是在問自己。

「一場人為的災難！」這次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楊天劍的目光同時落在了地球上，一股寒意從後背直升到了頭頂。

楊天劍剛才畫的衛星墜落地點連線，最後指向的是，東方大陸。

高致遠先前在地圖上放置印度衛星照片時，並沒有標註衛星失蹤的日期，而是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這時，楊天劍開始明白高致遠的意圖了：印度衛星雖然是在新疆上空失蹤的，到目前為止，世界上卻沒有一個地方報道目擊衛星墜落地球，這就是說，印度衛星極有可能還在地球上空飛行著，只是我們無法發現它，同時，我們也無法確定它是否會墜落，什麼時候會墜落，墜落到地球的哪個地方。

這個大大的問號，現在在楊天劍眼裡，就像一朵升起的蘑菇雲。

經過短暫的靜默后，楊天劍首先開口了，他斟詞酌句地說道:「現在，我們假設某國正在秘密策劃，用控制衛星墜落的技術手段，在某個城市上空，製造一場從天而降的災難；如果這個陰謀能得逞，那麼這場災難會有多嚴重，覆蓋的範圍有多廣？」

「現在看來這個陰謀存在極大的可能，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高致遠緊鎖眉頭，臉上的表情更加嚴肅了。

「從以往事件來看，衛星自由墜落後，大部分都在大氣層中燒毀了，」楊天劍作為一名航天工程師，對航天器在大氣層內的運動力學，有過系統和深入的研究，他也算是這方面的專家了，「幾百公斤重的小衛星失效后，假如其軌道較低，進入大氣層后，基本上會完全燒毀。而幾噸重的大型航天器，由於零部件相對也較大，墜落過程中是不能完全燒毀的。」

「現在的情況是，如果對手躲在暗處操縱著一切，我們根本沒有辦法預測他們何時攻擊，從哪個方向進行攻擊。」楊天劍用手撓撓頭髮說道，碰到這種不知道對手是誰、災難何時會發生的問題，要想立刻找到應對辦法，看起來還真是十分棘手啊。

這樣的挑戰以前還很少遇見過，一時好像找不到可以對抗的辦法，兩人感覺到肩上的壓力變得沉重了。但作為戰鬥在航天戰線最前哨的戰士，遲疑、猶豫、畏縮是他倆都十分厭惡的，那不是一個真爺們的性格。楊天劍心想，困難再大都不能有絲毫退縮，對手再強大，都要抱有戰勝它的信心和決心。

「兄弟，看看我們現在能做些什麼？」楊天劍終於用一種下定決心后的口氣說道。

高致遠略微思索片刻后，指著黑板上的地球開口道：「我覺得現在應該從兩方面下手，天文台這裡繼續嚴密監視太空中各國航天器的情況，重點是地球上空100公里到200公里範圍內的大型航天器，爭取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提早發現對手開始攻擊的跡象。」

「另一方面，我認為，應該針對衛星墜落軌道進行模擬計算，找到各種情況下實施反擊的有效措施，為反衛星武器部隊布防，提供技術上的應對方案，」楊天劍充滿自信地回應道。

經過反覆討論，兩人覺得算是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鑰匙，下一步工作也有了大致方向。看到今晚熬夜付出的辛苦終於有了些收穫，兩人臉上的表情不再那麼嚴肅了。

這時，一絲困意爬上了楊天劍的眼皮，楊天劍於是問道：「兄弟，你有多長時間沒有休息啦，現在已經很晚啦——」

「——沒事，干我們這行都習慣了。」高致遠在楊天劍眼裡就是一個鐵人，「人家都叫我們天文台的人貓頭鷹呢。天劍，你困了先去睡吧，明天我再和你聯繫。」

「兄弟，我真的有點扛不住了，我就先撤了。」楊天劍因為前晚為林秀月製作貝殼禮物，一大早又起來送她去機場，現在困得兩個眼皮直打架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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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的早上，高致遠帶上兩人合寫的初步分析報告以及相關資料，匆匆從南京飛往了北京。楊天劍因為月底要去上海航天局，參加空間站機器人產品驗收會，所以留在基地準備開會的資料文件。

晚上八點鐘，楊天劍接到一個從北京打來的重要電話，通知他第二天早上，趕第一班飛機飛上海。